21

苏醉儿闭目待死,谁想,过了好一会儿也没感觉疼,反而觉得身下暖暖的软软的,非常舒服。她连忙睁开眼睛,咦?这里是什么地方?不过她能很肯定绝对绝对不是黑土地,因为触目所见的都是软软的绒毛,高可及腰,有黑色还有白的,而且还在不停地颤动,就好像是……好像是……

苏醉儿抬起眼睛,果然看到了那只熟悉的黑眼圈。苏醉儿高兴地喊:“小呆猪!”她用力挥舞着手臂,“小呆猪,是我啦,我是你的主人!”

小呆猪歪歪脑袋高高抬起前爪,苏醉儿恰巧落在它的手背上。它对着苏醉儿又嗅又闻,突然发出吱得一声叫,把苏醉儿放到头顶上,向着内宫深处跑去。

苏醉儿不知道它要做什么,想要喊停,却被迎面刮来的大风堵住了嘴巴,没办法发出声音。小呆猪跑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停下来,苏醉儿已经快要支持不住了,用力抓住小呆猪头顶的绒毛,只觉得头晕眼花,她从来不知道,笨笨的小呆猪竟然能跑这么快!

头顶上突然传来一个声音,又温柔又好听,可是听在苏醉儿耳里,却宛如雷声轰鸣:“小呆猪,怎么会是你?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苏醉儿痛苦地捂住耳朵,怎么是秦墨?原来小呆猪的目标是他!小呆猪努力扒着他的裤脚,两只前爪用力挠着,还一边吱吱叫,一副着急的样子。

秦墨抱起了小呆猪,摸了摸它的小脑袋:“小呆猪,怎么了?是不是醉儿也把你忘记了?”他轻轻一叹,神色落寞:“小呆猪,不要怪醉儿她不是故意冷落你的。她呀,只是太寂寞了,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志趣相投的玩伴,才会把其他的一切都抛诸脑后了。”

他这话,似是对小呆猪说,又似对自己说,竟是柔肠百转意蕴万千。苏醉儿怔怔地听着,心里忽然一酸。对不起,秦墨,我是不是冷落你了?竟然让你这么伤心,我真是该死。

秦墨抱着小呆猪回到自己的房间,将它放在桌子上,又拿了一盘食物给它:“小呆猪,你先在这里玩,我要出去一下,你要乖乖的,可别到处乱跑。小心被人发现,你就惨了!”

小呆猪急了,它猛地跳上秦墨的肩膀,指着头顶上的苏醉儿吱吱叫着,秦墨却误会了它的意思:“怎么,你不愿意我走吗?可是我确实有事,不能陪你,抱歉哦。”可是,无论他怎么劝说,小呆猪就是不肯放开它,扒住他的肩头,死也不放手。

秦墨无奈,只得妥协,“好了好了我带你去就是,可是你要老实一点,不许乱动。”他拿了一个箭囊,系在腰上,再把小呆猪装到里面,确定绑得很结实了才向外面走去。

出了宫门,立即有侍卫牵马上前,恭恭敬敬地把缰绳递给他,秦墨接过来利落地跳上马背,动作极为潇洒。他挥鞭打马,嘴里轻斥一声,马立即飞奔起来如风一般直向外街。

即便苏醉儿此时只是挂在他的腰上,躺在小呆猪的手掌里,可她依然可以看出秦墨的马术极为精湛,这样的秦墨,竟然会在第一次进宫的途中摔下马背,还摔断了腿,这怎么可能呢?除非是喝醉了酒,脑袋迷乎了可是作为王君的候选人,可能在第一次进宫面圣的时候饮酒至醉吗?

苏醉儿越想越纳闷,她突然意识到,事情不是那么简单!

马儿跑得飞快,半个时辰后终于停了下来。秦墨抛蹬下马,走到一处看上去极为庄重大气的府第前,高挂的灯笼上面清晰的写着一个大字——李。

秦墨上前敲门,不一会儿就有下人应声开门,一见秦墨,脸色立即就变了:“秦公子,你走错地方了吧?我们这里不欢迎你!”砰的一声,门被用力关上了。

苏醉儿气得鼻子都歪了,若不是现在的她心有余而力不足,否则早就上前踹门了!

秦墨却没有生气,只是极为无奈地站在门口,几次抬起手想要重新敲门,犹豫了一会儿却又放下,竟好像有所顾忌。他在门前徘徊良久,一副举棋不定的样子,看得苏醉儿都为他着急,至于吗?要进就进要走就走,只是一个下人而已,难道还挡得住你?你可是西梁国第一公子哎,将来很可能成为王君的,竟然被一个下人吓住,也太丢人了吧。

街道对面走过来一个中年妇人,看到秦墨,不禁又惊又喜:“秦公子,怎么是您?谢天谢地,您终于来了?站在这里做什么,您怎么不进去呀?”

秦墨摇头苦笑:“李妈妈,其实我……”

李妈妈拉起秦墨的手:“别说了,我带你进去。哎,我是日夜盼着你,老天有眼,终于等到了!小姐她……她……”说着说着李妈妈竟然掉下泪来。

秦墨急忙问:“李妈妈,微微她怎么样了?好一些了吗?”

李妈妈一边抹泪一边说:“秦公子,你自己去看看就知道了。唉,这是做的什么孽哦!”

秦墨越发担忧,心神不定地望着重新开启的大门,那个下人看到李妈妈刚要说什么,一转头又见到秦墨,面孔立即狰狞起来:“喂,姓秦的,你怎么还不走?”

李妈妈慌忙阻止他:“是我让他来的,你快让开我要带秦公子进去!”

“可是……李妈妈,少爷吩咐过……”

“好了,一切由我担待着。你放心,我自会去向少爷解释!”

那人一听这话,也不再多说,就放两人进去了。

22

房间里如死一般寂静,其实这里虽然没有什么名贵的摆饰,但无论是窗纱还是帘幕都制作得极为精致,并且绣着漂亮的花鸟,色彩宛然,独具匠心,可见主人的品味不俗。

只不过此时此刻,这一切却被蒙上一层暗灰色,说不出的沉郁,浓浓的药草气息充斥鼻端,即便一直敞开着窗户,却是依然挥之不去。

绣**一个女人拥被而卧,五官精致秀美,却少了几分丰盈,颧骨高高凸起,两颊深陷,面容惨白,竟是一副气若游丝的状态。

秦墨一步一步地走到床前简直不敢相信只是短短半个月功夫,她竟已经变得如此憔悴,哪还有昔日芳华绝代的风采?

李妈妈又开始抹眼泪,小声哭诉:“秦公子,您瞧瞧小姐现在这个样子,我看着就心疼!自从小姐知道自己的双腿废了,就再也不肯吃药连饭都不吃,她这分明是想要寻死!少爷也是又急又气。我还听说,他在宫里寻隙把你打了一顿,秦公子,你可别怪少爷……他现在是既要顾着朝里和宫里,又要顾着家里,人都累瘦了一圈,偏偏我又不争气,不能好好照顾小姐……”说着说着,就又大哭起来。

秦墨越听越是难过,他才是导致李微澜心力憔悴的罪魁祸首,无论是家里还是宫里。微微若不是为了他,不会废掉双腿。醉儿若不是为了他,也不会想方设法地去找微澜的麻烦!微澜,真的对不起!

**的李微微好象察觉到什么,轻轻呻吟一声慢慢睁开了眼睛。

李妈妈惊喜地低下头:“小姐,小姐,您快瞧瞧,我把谁给您带来了?”

李微微皱着轻细的眉,微微侧转了头,当她的目光与秦墨相撞时不易察觉地闪亮了一下,但随即又僵硬了身体,慢慢转回头重新闭上了眼睛。

苏醉儿看得那叫一个怒火冲天,拽什么拽!秦墨却丝毫不在意,反而慢慢坐下来,静静地凝视着李微微,也不说话。过了好一会儿,**的李微微终于有些沉不住气,眼睫颤动着,气息也急促起来。

李妈妈不知所措地站着,李微澜突然虚弱地开口了:“李妈妈,我要休息了,你让那些无关的人离开吧。”

不等李妈妈说话,秦墨已经开口了:“微微,为什么不吃饭也不吃药?”

李微微闭紧了嘴,拒绝回答。

秦墨淡淡一笑:“你不说我也明白,你想惩罚我想让我愧疚难过。可是你想过没有,身体是你自己的,无论你怎么自我折磨,承受最大痛苦的依然是你自己!如果你真的因此不治而亡,除了亲人的伤心和难过,还能换来什么?况且,时间可以让人忘怀一切,没有人会永远记着你,为你痛苦、为你伤悲,其中也包括我。所以你只有活着,才能继续惩罚我,让能我一生难以安宁!你明白吗?”

李微微嘴角忍不住**几下,却依然保持沉默。

秦墨一直注意着李微微的表情,见有反应了便再接再厉:“微微,你真的甘心就这样舍我而去吗?难道,你不想再把我抢回来吗?”

这话,不仅让李微微的身体颤了一下,更让苏醉儿抓狂。好呀,你还没娶我呢,就已经开始酝酿后备了!

“微微,虽然我们青梅竹马,但我不得不告诉你,你有一个强劲的对手,就是当今的女皇苏醉儿。醉儿她……哦,其实我应该称她为陛下,可是她喜欢我叫她醉儿。醉儿非常非常聪明,不,确切地说应该是极有智慧,通透古尽,常有惊人之语,是我见过最最奇异的女孩。那些认为她又疯又傻的人,只是因为不懂她,我相信,只要她肯努力,她将是西梁历史上最伟大的女皇……”

李微微鼻翼颤动,显示出情绪的激动。苏醉儿却听得心醉神驰,洋洋自得。

笑意渐渐在秦墨的眼底弥漫:“还有呢,醉儿长得也很可爱,非常讨人喜欢。每次她对我撒娇我都无可奈何,什么都要依了她……当然,她也有一些缺点,例如她太孩子气,任性妄为,但这些都是可以改变的。只有一样,她可能永远都比不上你了,就是容貌。不过,试问天下之大,又有几个女人可以比得上你的国色天香呢……”

李微微的脸色终于好看了一些,气息也平缓了。

苏醉儿却气得瞪大了眼睛,什么?竟敢说我不如这个“瘦皮猴”好看!可是任凭她怎么张牙舞爪,秦墨依然不睬她,没办法,谁让现在的她存在感太过薄弱了呢,苏醉儿无处撒气,只能猛揪小呆猪的鼠毛。

秦墨却又遗憾地摇摇头:“只可惜,现在的你形容憔悴,瘦弱不堪,没有往日的半分容色……”

李微微猛得坐起身,胸膛起伏,恶狠狠地瞪着秦墨,话却说给李妈妈听:“李妈妈,你把参汤给我端来!”

李妈妈又惊又喜,心里直念阿迷陀佛,果然还是秦公子有办法,她飞快地冲向门外汤去了。

苏醉儿快要气炸了,手下也更加使劲,我揪我揪我揪救救!结果是小呆猪受不了了,疼得从秦墨腰间的箭囊里跳出来,无处可逃的它,只能向外窜去。苏醉儿吓了一跳,没料到小呆猪有这样大的反应。她只能拼命抓着小呆猪的柔毛,转眼便来到了院落。

李微微吓了一跳,随后又恍然,嘴里冷哼一声,脸色却更加柔和了:“你以为弄这么一个傻呆呆的小东西就能哄我高兴吗?”

秦墨又无法解释,只能将错就错,正好李妈妈端着参汤回来。秦墨接过来,一勺一勺的亲自喂给李微微,李微微虽然一直板着脸,却没有拒绝,李妈妈只看得热泪盈眶。老天保佑,小姐终于吃东西了!

秦墨又吩咐李妈妈去熬药,谁想,李妈妈再回来的时候,竟是冲进来的:“秦公子,不好了!那个女皇,什么苏醉儿,打上门来了还和孙公子打起来了!”

“什么?”秦墨猛地站起来,失声叫,“打起来了?醉儿怎么会……她在哪里?”

“就在后院!”

秦墨显然什么都顾不得了,放下汤碗匆匆跑了出去。僵坐在床头的李微微恶狠狠地瞪着李妈妈,突然用力一挥,将汤碗打翻在地。

李妈妈这才醒悟过来,扑跪在地上,用力扇着自己的嘴巴:“老奴该死,老奴该死,不该告诉秦公子……老奴这就去,把秦公子重新叫回来!”

望着李妈妈远去的背影,李微微喘息了好一阵才无力地躺回**泪水却情不自禁地流了满脸。

又是苏醉儿!秦墨,为什么你总是因为她,而丢下我?为什么,到底为什么?

就因为她是西梁女皇吗?

23

跳出箭囊的小呆猪刚刚跑出房间,转进院落,就被一只手拎了起来,小呆猪抬起脑袋,。于是,“独眼龙”对上“眼镜先生”,两个家伙都傻眼了。

拎起小呆猪的竟是苏醉儿第一次遇到孙悟空时给她送西瓜的大白猪。大猪和小猪正在大眼瞪小眼,远处突然响起一声爆笑:“哈哈,八戒,你什么时候偷偷生了个儿子,还不快快从实招来!”悠然而来的竟是孙悟空。

猪八戒也不恼,只是呵呵地笑:“我又不像猴哥,连女皇都能勾引到,怎么会有儿子?”

这话却让孙悟空恼了,抬手给他一巴掌:“你才勾引女皇呢!”

突然他停下了动作,疑惑地转头望向小呆猪:“我怎么好像听到有人在叫我?”

“不是叫你,是骂你!孙悟空你这个大混蛋!”苏醉儿站在小呆猪的脑袋上,跳着脚大骂!

孙悟空眯着眼睛,用手指拈起好像一点灰尘般大小的苏醉儿,哈哈笑了:“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也不怕被人踩死!”只见他手指一抖苏醉儿的身体立即恢复原状,落到地面上。

苏醉儿已经完全失了理智,向着孙悟空就冲了过去:“大混蛋都是你,竟敢丢下我一个人,你知不知道我差一点儿被肉虫子吃掉,反正我是绝对不要原谅你了!”

孙悟空边闪边退:“喂,有话好好说,我又不是故意把你忘记的……”

“什么?”苏醉儿怔了怔,突然更大声地叫了起来,“你竟然把我忘记了!你……你……”她伸胳膊撸起袖子,并开始四处寻找武器。非常及时的,猪八戒把手中的钉耙递给她:“女皇陛下,您是不是在找这种东西?”

“对,就是它!”苏醉儿感激地看了看猪八戒,她接过钉耙,有些费力地举起来摇摇晃晃地就向着孙悟空打了过去……

不过就凭苏醉儿的能耐又怎么可能打到孙悟空呢,孙悟空一个闪身,他人已经到了猪八戒身旁,对着他的猪头又敲又打:“你个死猪,又陷害我!”

这边的苏醉儿却因为冲力过大刹不住势,直直地撞向青石墙壁,眼看就要撞得头破血流……

危急时候,突然从旁边斜插进来一只手,将苏醉儿拦腰抱住,另外一只手控制住钉耙,险险地将苏醉儿的去势阻住,苏醉儿抬头一看,竟是秦墨。

秦墨急急地审视着苏醉儿的全身上下:“醉儿,你没事吧?”

惊魂未定的苏醉儿下意识地摇摇头:“没……没事……”

秦墨检查完毕,确定没有受伤这才放下苏醉儿,他面容冷肃走向孙悟空:“孙悟空,你知不知道,你这样是很容易伤到醉儿的?”

其实孙悟空并不是故意的,他只是常常忘记人类的脆弱。可是以他肆意妄为的性情,又怎么可能轻易认错,见秦墨竟敢质问自己,他也横了起来:“哇哈,今天可真让我大开眼界哈!竟然也轮到我孙悟空受人教训了!我说大鹏啊大鹏……”孙悟空指着秦墨的鼻子,一脸嚣张,“你连毛都没了,还敢跟我对峙,你是不是还嫌自己不够倒霉呀?”

秦墨一脸平静地纠正:“我的名字是秦墨,请你记好了。”

孙悟空嘻嘻一笑,突然脸色一变:“秦——墨——很好!”

伸手,握拳,打向秦墨。秦墨也毫不示弱地迎了上去。两人拳拳相抵,气流相撞,发出啵的一声,再以两人为中心向外延伸,所到之处,树折草枯,宛如飓风席卷而过。

两人静立飓风中央,发丝飘扬如水波**漾,一黑一金,颜色相映,再衬着同样俊美无匹的面容,极是好看!

苏醉儿还没看明白,猪八戒已经低呼一声:“天,那家伙竟然……”

没等他说完,就听到一个惶急的叫声:“秦公子,终于找到你了!您快去看看吧,小姐又不肯吃饭了,连碗都砸了……”原来竟是李妈妈冲了过来。

秦墨无奈地后退一步,撤出与孙悟空的对峙,汹涌的气流立即平息下来:“李妈妈,这里很危险……”

李妈妈拽住秦墨的衣袖,再也不肯松手:“秦公子,快跟我来!”

秦墨看看苏醉儿有些犹豫,苏醉儿也在瞪着他。难道你要丢下我,去看那个自以为长得比我好看的谁谁谁吗?

又一个丫头跑过来,霎时叫得惊天动地:“李妈妈!小姐把药碗也砸了!”

李妈妈也跟着叫:“天呀,连药碗都……这可怎么得了呀?”她说着还可怜兮兮地看着秦墨。

秦墨歉意地看了眼苏醉儿,跟着李妈妈走了。只气得苏醉儿用力跺脚,偏又无计可施,索性再一次举起钉耙,砸向孙悟空,都是你惹的祸!

孙悟空倍感无辜,却又不敢再躲,只能眼睁睁地瞧着钉耙重重地砸在自己的身体上——他摸摸鼻子,好痒哦!

可是,秦墨并没有再见到李微微,反而被闻讯回府的李微澜截下了:“秦墨,你答应过我什么?你既然已经做了选择,就不要拖泥带水,反复无常,你这样会伤害更多的人,你知不知道?”

秦墨苦笑:“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微微……”

李微澜打断他的话:“长痛不如短痛,她是我的妹妹自有我来负责,你走吧!”

赶走秦墨之后,李微澜又叮嘱李妈妈:“李妈妈,如果你真为微微好就不要再让秦墨见到她,秦墨是不可能回头的,你别太天真了!待会儿见到微微,一切按我的指示做,知道吗?”

李妈妈抹泪点头。

李微微心神不宁地一直望着门口,直到李妈妈走进来,她才眼睛一亮,目光却落向她的身后,可是……随她进来的却不是秦墨,而是李微澜。

李妈妈跪在李微微的床头,大哭起来:“小姐,你就忘了秦公子吧!秦公子他……你没看到当时的情形,秦公子为了女皇陛下,差一点儿和孙公子打了起来。小姐,忘了他吧……”

李微微惨白着脸,用力抓紧了床被……

李微澜俯下身体,握住李微微的肩膀:“微微,你给我听清楚了,我李微澜的妹妹不可以这么没出息,一个秦墨而已,没什么了不起!哥哥向你保证,我会为你找一个比他强一千倍一万倍的夫婿!”

李微微慢慢抬头,看着哥哥盈满关怀的双眼,努力地想要挤出一抹微笑。谁想,笑容还未完整,眼泪已经抢先流了出来……

李微澜心疼地抱紧了她——

微微!不要哭,有哥哥在你身边呢!

24

苏醉儿气冲冲地回到寝宫,臭秦墨,死秦墨,有种你永远都别来见我,敢丢下我一个人!有什么了不起,不就是摔了个破碗吗?难道我就不会摔吗?棋儿在旁边莫名其妙地看着她,小祖宗又在发什么疯啊?

苏醉儿顺手举起一个琉璃马,咬着牙问棋儿:“你说这个马和瓷碗哪个更值钱?”

“当然是这匹琉璃马呀,这可是车迟国进贡的宝贝!”瓷碗怎么能比呢?

“是吗?”苏醉儿用力把琉璃马砸到地上,砰的一声,好好的一个宝贝立即粉身碎骨。

棋儿吓了一跳:“陛下……”

苏醉儿又举起一个玉珊瑚:“这个呢?比瓷碗又怎么样?”

棋儿惊吓地伸手去扶:“我的小祖宗,这个可千万不能摔,这可是朱紫国王送你的礼物,价值连城……”

苏醉儿冷笑:“那又怎样?还不是比不上一个破药碗呢!”

棋儿慌忙问:“陛下所说的到底是哪一个?难道还有这么值钱的药碗吗?”

苏醉儿不理她,继续发飙:“当然值钱若不值钱,怎么人家一摔他就跑回去了呢?”

棋儿眨眨眼,不明所以:“谁跑回去了?”

苏醉儿大叫:“除了他还有谁?我不管,我就要摔,狠狠地摔……”于是,玉珊瑚又被砸得粉碎,紧接着就是白瓷长颈瓶,翠玉壶……一件接着一件,棋儿急得都快哭了:“陛下,求求你了,你这是在和谁发火呀?”

苏醉儿气喘吁吁地说:“摔东西谁不会……我就要看看,能不能把你摔回来!”

棋儿一跺脚,冲向门口,决定去求助李微澜。谁想,刚刚冲出寝宫,又很快冲了回来:“陛下,陛下,秦公子门外求见!”

苏醉儿立即停止了手里的动作,呆站了好一会儿,才气势汹汹地转头叫:“告诉他,我已经睡下了,让他在外面候着!”难道你一来我就要见吗?呸!你不理我,我还不想理你呢!

棋儿为难地说:“可是……天色这么晚了……”

“你没听懂我的话吗?”苏醉儿呵斥。

“好吧!”棋儿不情不愿地走了出去,过了一会儿,又慢腾腾地走回来,边走还边嘟囔着,“真是搞不懂,这么快就变心了,秦公子真是好可怜啊……”

苏醉儿跺脚大叫:“你根本不知道,秦墨他多么可恶,我才不要见他呢!哼,孙悟空呢他不是会法术吗,怎么不下点雨,让那个秦墨清醒清醒!”她本是随便说说。谁想,话音刚落,就见茶几上的果盆里,一只苹果猛然蹦了起来,一道白光闪过,孙悟空已经摩拳擦掌地站在地上:“领旨!”随手指着窗外,大声念道,“风雨雷电,听我命令!给我大大地下,狠狠地下!”

声音方落,便听外面咔嚓一声巨响,震得苏醉儿和棋儿差一点儿瘫坐在地上,然后又是一道刺目的电光,划过天际,雷声轰鸣中,大雨倾盆而下,豆大的雨滴打在窗台上啪啪直响。

苏醉儿和棋儿已经吓傻了,孙悟空却兴奋地望望门外。哈哈,死大鹏,当初若不是因为你,我怎么会轻易地被佛祖压在五行山下,现在你转世到这里,我若不给你点颜色瞧瞧,那就枉称是齐天大圣孙悟空了。

苏醉儿望着窗外风雨交加,结结巴巴地说:“你怎么……真的……”

孙悟空拿起刚才寄身的苹果,大大地咬了一口:“是不是还不够大!嗯,再增加点威力!”于是,又一声轰天巨响。乖乖,这一次差点儿没把房子震塌,外面的风雨果然更加狂暴了,只听瓦盆碎裂声不断传来,还有树枝的断裂声,宫人的惊叫声,可以想见情况的有多惨烈了!

苏醉儿再也顾不得其他,担心地跑到门口,秦墨还在外面!谁想,偏偏在这时,一阵大风卷过,竟然将门刮开。于是,满身雨水,狼狈不堪的秦墨就这样毫无掩饰地出现在大家视线里。

秦墨被这场骤然而至的暴雨弄得不知所措,突然打开的门更是让他一时愕然,风雨从敞开的门中灌进去,直直地打向苏醉儿,秦墨着急地把苏醉儿推进内室:“你怎么出来了,快进去!”

苏醉儿怔怔地看着一路滴水的秦墨,湿透的衣服紧贴着身体,头发一缕缕地垂在额前发际,衬着秀逸的面孔更是显出几分文弱,说不出的可怜。苏醉儿心里一软:“你别管我了,先去洗个热水澡,否则又要生病了!棋儿,还不快去准备。”

秦墨也没有推辞,现在的他确实太狼狈了,匆匆进里面洗浴换衣了。等秦墨收拾好出来后,两人却又相对无言。

孙悟空眼睛一转,嗯,这种情景应该来点音乐衬托一下氛围!他一个弹指,房间内立即响起了哀婉凄凉的音乐声,音色之低徊,音调之悲凉,让人情不自禁地黯然泪下……

苏醉儿用力踹了一脚孙悟空:“你搞什么,这是死人的时候才吹的曲子!”

孙悟空无辜地瞪她:“喂,我又不知道。我只是在取经的路上听到,顺便拿来用而已,真是不懂好人心!”

苏醉儿懒得理他,可是被他这么一搅,心情却好多了,一大堆也问题也同时冒出脑海:“秦墨,那个李微微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你原来从没说过她?”

秦墨犹豫了一会儿,才无奈地说:“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和你说,其实我和她……”

孙悟空又跳了过来,异常积极地说:“既然你不知道怎么说,我来帮你说吧!”

苏醉儿又急又气:“你又凑什么热闹,这些事情你又怎么会知道?”

孙悟空哼了一声:“你别忘了,我可是在相府待过的。师父他们到现在还住在那里,我当然知道了。”

苏醉儿这才想起来:“那好吧,你来说吧……”

25

得到批准,孙悟空立即轻咳几声,正经八百地甩甩本不存在的袖子,然后又摸摸同样不存在的胡子,才慢条斯理地说:“这个嘛,要从盘古开天辟地说起……”

苏醉儿差一点儿晕过去,狠狠敲了下孙悟空的脑袋:“你给我好好说!”

孙悟空恼怒地瞪着苏醉儿:“你总要让我酝酿一下情绪吧,哪有你这么着急的!像你这样,那些说书的人都没法讲故事了。”

苏醉儿恨不得敲开他的脑袋,看看里面装得到底是什么东西:“谁让你说书了,我是让你讲秦墨和那个李小姐的事!”

孙悟空无奈:“好吧好吧,我想想,那些说书人都是怎么讲的?哦,是这样……秦家公子秦墨与相府小姐李微微自小青梅竹马,指腹为婚,两小无猜,默许终身。谁想,晴天霹雳一声响,圣旨拆散好姻缘!女皇挑选王君,秦墨为做王君,对李小姐始乱终弃,害得李小姐悲伤欲绝,郁郁而终……”

他讲得抑扬顿挫,苏醉儿却听得直冒冷汗,这故事也太烂俗了吧?而且太多用词不当的地方,李微微明明还没有死,怎么叫郁郁而终呢?这个孙悟空真应该多读点书了。否则真应了那句话: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但此时此刻,那些东西已经明显不重要了。重要的是……秦墨会是那种贪恋荣华富贵的人吗?她的心在慢慢下沉,难道秦墨与自己在一起,真的只是因为她是西梁女皇吗?

苏醉儿情不自禁地看向秦墨,想不到的是,秦墨的脸色竟然比她更加苍白,更加难过:“原来在别人眼里,我竟是如此不堪吗?”

孙悟空却拍拍他的肩膀,安慰着:“兄弟你也该知足了,我还没来得及说你抛妻弃子呢!”

秦墨依然沉浸在忧伤中:“我真的不明白,李家对我确实有恩,我和微微也确实是一起长大的,难道就因为这样,我就要娶她为妻吗?”

孙悟空立即做思索状:“嗯,这确实是一个值得深思的问题。我们先来做一个假设好了,如果你出生的时候,恰巧你的父母同时还买了一头小猪。于是,你和小猪青梅竹马,一起长大,再加一个特定条件,小猪的性别为母,难道就因为这样,你就要娶小猪为妻吗?”

苏醉儿一脚踢开孙悟空:“喂,有你这么比喻的吗?还有,你刚才不是说秦墨和李微微青梅竹马,指腹为婚吗?这怎么能一样呢?”

秦墨连忙解释:“我和微微从没订过婚……”

苏醉儿森冷的眼神立即转向孙悟空,孙悟空依旧笑眯眯的样子:“哦,那个指腹为婚,是我自己加上去的!”于是,孙悟空的脸上又多了一个脚印!

秦墨接着说:“不过,微微很小的时候就说要嫁给我,我一直以为她是说着玩的,而且我们长大后,她也没再提起过……”

孙悟空唉声叹气:“你这人也太缺心眼了吧!女孩子大了,自然要矜持一些的,又怎么可能像小时候那样天天喊着嫁给你?就算像陛下这种没什么羞耻心的女孩,脸皮也没那么厚的!”

宛如毒箭一般的眼神嗖嗖地射向孙悟空,孙悟空若无其事地耸耸肩,身体却迅速退出十几丈远。

“可是,微微一直有很多追求者,其中还有几个条件非常好的。她虽然没有明着接受,但也没有拒绝过,我以为她对我并无其他感情……”

嗖的一声,孙悟空又飘了回来:“你还真是笨!这叫欲擒故纵。她在试探你呢,逼着你主动向她表白,明白吗?”

苏醉儿再也忍不住了,指着孙悟空的鼻子:“喂,我说你什么时候成了感情专家了,难道你也这样暗恋过别人吗?”

孙悟空摸摸鼻子:“这倒没有,但是说书的人都是这样说……”

秦墨轻叹:“也许你说得对,因为就在我决定进宫参选王君的那一天,微微突然找到了我,问我要不要娶她……”

苏醉儿立即紧张起来:“那你是怎么回答的?”

“我当时因为太吃惊,已经忘了思考,并没有立即回答她,可是当我冷静下来后,还是决定进宫……”

“为什么?”

“第一,我从没想过要娶李微微,这件事太突然了,我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第二,微微的性格太过极端,虽然从小到大我已经习惯让着她,但并不代表我喜欢与她在一起。最重要的是第三点,我不想因为她而改变初衷,进宫这件事关系重大,我准备了这么久,怎么可以轻易毁于一旦!但是,我怎么也没想到,微微她竟然会……”

秦墨的脸色骤然苍白起来,仿佛又想起什么不堪回首之事,长长的眼睫颤抖如风中的柳叶。苏醉儿的心也跟着揪紧了,隐隐已经猜到,李微微的双腿废掉必然与此有关。

到底发生了什么呢?谁想,秦墨却沉默了,沉默了好久好久,才突然抬起头:“或许,我真的错了,但我从来没有后悔过自己的选择。”他看向苏醉儿的目光无比炽热,无比坚定,光彩流转的眼中竟有百折不回之意,闪亮如星辰。

一时之间,苏醉儿只觉得心旌神摇,无法自已。那一晚,苏醉儿久久无法入睡,神思恍惚之际,才发现自己已经置身于另一个时空——

26

眼前是她所熟悉的西梁城,碧空如洗,青灰色的城楼写满了沧桑与繁华。城门之前,少男少女静静地面对彼此,气氛压抑而古怪。

苏醉儿眼睛立即瞪大了,是秦墨和李微微。秦墨悄悄叹息:“微微,我要走了!”

李微微猛地抬头,直直地瞪着李微澜:“你……真的非去不可吗?”

秦墨沉默不语,但沉默已经是一种回答。

李微微又是绝望又是哀伤,用力咬着下唇,嘴唇都被咬破了:“好……你去……你一定会后悔的……”她唇边的鲜血滴落在浅色衣襟上,润开去,宛如开了点点红花,鲜艳而刺目。

秦墨不忍看她,只低低说了句:“对不起!”便转身而去,跳上早已准备好的马匹,向城内奔去。

李微微泪水倾泻而出,但是这并没有试图呼唤秦墨回头,她只是静静地走上了城楼,静静地站定,然后向着秦墨的方向淡淡一笑。秦墨,你一定会后悔的!

仿佛感应到什么,秦墨鬼使神差地回了头,正好看到那一袭淡色衣裙坠落城门,舞在风中——

不,不要!他甚至还来不及发出任何声音,就已经从疾驰的奔马上跌落,跪倒在地上……

一阵兵慌马乱,秦墨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回到的相府?送走大夫之后,早已闻讯回府的李微澜颓然坐在椅子上,秦墨犹豫了一会儿,一咬牙,宛如豁出去一般:“微微她现在……”

李微澜抬起头,目光冷得像冰:“大夫说,她即便醒过来,腿也废了。”

秦墨虽然早有精神准备,但依然被这个突然而至的恶耗打击地踉跄了几步:“怎么会这样?”

李微澜的视线如利箭一般仿佛穿透了秦墨的身体:“怎么会这样?你难道会不知道,若非你执意进宫,微微又怎么会有自绝之念……”

秦墨怔在原地,好久好久才艰难吐字:“我会负责的,我会娶微微……”

李微澜猛地揪起他的衣领,却又缓缓放开:“我李微澜的妹妹不需要别人的同情!秦墨,请你立即离开这里,永远别再出现在我面前!”

秦墨反而冷静下来:“微澜,请你不要擅自为微微做决定,我们应该尊重她自己的选择。”

“我就是因为总是尊重她的意愿,才会导致今天发生这样的事情。秦墨,我不会再让妹妹重蹈覆辙!而且,你摸着良心问问自己,你真的爱微微吗?”

秦墨再一次陷入沉默中,他不是不喜欢李微微,毕竟两人一起长大,即便没有爱情,也有亲情。但这种喜欢是有限度的,并没到甘心为她牺牲自己的前途与理想,至于到底爱不爱李微微就连他自己都弄不清楚。

爱是什么,他真的不知道。所以他才放弃这份感情,坚持进宫,因为只有女皇苏醉儿才可以帮他实现夙愿。

李微澜早就预料到这种结果,却依然感到心寒,即便微微如此为他,却依然无法留住他的心:“既然如此,你走吧!我李微澜的妹妹不需要同情!”

“可是……”

“不要再让我重复一遍!秦墨,你与我从此割刨断义,再无瓜葛!来人,送秦公子出府!”

秦墨惨白着脸,回到家中,望着早已破败衰落的秦府,秦墨的心充满了茫然。父亲,您的遗志我一直铭记在心,为此,我甘心付出一切,甚至包括儿女私情难道我真的错了吗?不,我绝不能放弃,我不能让父亲九泉之下难以瞑目,既然已经不能挽回微微,那不如让我再自私一回!

微微那边,是我对不起她,我……愿意偿还……

坚定了信念的秦墨眼睛一转,看到墙角处被丢落着一根粗大的木棍。他慢慢地走了过去,将它拣起来,一咬牙,他举起木棍用力砸向自己的双腿。咔嚓一声,他猛地扑倒在地,大颗大颗的冷汗沿着脸颊滚落至泥土。微微,既然不能亲自向你请罪,我便与你一同承受这断腿之痛好了……

又一次从睡梦中惊醒,苏醉儿只觉得心惊肉跳,原来摔断腿的不是秦墨,而是李微微,而秦墨的腿却是被他自己砸断的。即便如此,他伤愈之后,竟依然选择入宫,他到底是以什么样的心情来认识我的呢?

秦墨,为什么我越来越看不懂你了,你舍弃一切,连后路都不给自己留下,只为了来到我的身边,你的目的到底是什么?难道只是因为富贵权势吗?可是我用来讨好你的珍宝玉器,你连看都懒得看一眼。这样的你,又怎么可能因为那些虚华之物而放弃真正的自己?

秦墨,你的坚持、你的决绝、你的放弃、你的隐忍,到底是因为什么?

苏醉儿之所以这么烦恼,其实是因为隐隐之间,她已经意识到什么,却又不愿相信,宁愿认为自己是错的。因为无论秦墨真正的追求是什么,她都不想放开他。

其实,自从苏醉儿在落花飞舞的樱树下见到秦墨的第一眼开始就已经放不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