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林晚歌走了,走得灰心丧气,再无斗志。虽然谁都知道,他是被苏醉儿整了,可是作为西梁女皇,别说只是把林晚歌吊了一夜,就算将他吊到断气,谁又能说什么,谁又敢说什么?

李微澜虽然气恼,却又无法因为林晚歌而去对抗苏醉儿。就前车之鉴,他与苏醉儿的关系已经极为恶劣了,若是再强行出头,必然会与苏醉儿彻底决裂,君相不和乃是一国大忌,他怎么可能为林晚歌一人而弃大局于不顾,为西梁留下大患呢。

况且,苏醉儿从未逼破林晚歌做什么,也没有命人对他捆绑打骂,谁让他自己非要坐到井里去,谁也怨不着!

面对林晚歌的离去,楚玉和罗殊免不了生出同病相怜兔死狐悲之感,他们又不是笨蛋,怎么可能看不出苏醉儿在扮猪吃老虎,林晚歌只是她出手的第一刀,接下来怕是就要轮到他们两个了。

始终在苏醉儿的心里就只有一个秦墨,于是作为秦墨的竞争对手,他们是因为自己的身份而被苏醉儿所厌恶着。

既然看清了处境和形势,两人便越发循规蹈矩,再也不敢对秦墨有丝毫不敬和排挤之心,反而极尽笼络,既然做不成王君,那就争取做王君的朋友,这样一来也可以为在将来的朝野中多加一个盟友,少树一个强敌。

因为楚玉与罗殊的识相,苏醉儿便很慷慨地决定放过两人,反正只要不妨碍她和秦墨,她才懒得理睬他们。很难得的是,李微澜这两天也极为繁忙,任苏醉儿与秦墨形影不离,竟是不管不问,让苏醉儿别提多有高兴了,只是在她心头依然有着疑惑:“秦墨,你和李微澜到底什么关系?我怎么总是觉得,你们之间的气氛很古怪呢!”

好像从最开始李微澜就一直针对秦墨,他明明不是嫉贤妒能的人,为人也很是光明磊落,怎么偏偏对秦墨有成见呢?

秦墨犹豫了一下,决定坦白:“其实,我很小的时候就认识他,我们两家经常来往可以说是一起长大的,彼此之间,算得上是非常熟悉。”

苏醉儿吓了一跳:“什么,你们竟然是一起长大的,那不应该是好朋友才对吗?他怎么好像总与你做对,我还以为你们有仇呢?”

秦墨苦笑:“我想可能是因为国师。”

“国师?国师三年前不就去世了吗?”

秦墨咬了咬嘴唇,眼神里闪过一丝忧伤:“国师是微澜最亲近的人,微澜的母亲是西梁丞相,她公务繁忙没有时间照顾他,反而是国师常常与他相伴,教他读书识文。我父亲死后,因为家门败落是相爷派人照顾我的,所以我经常在相府出入,便也跟着国师学习,与微澜感情渐渐深厚。”说道着秦墨顿了顿。

“三年前,我有一件大事难以决定便问卜于国师,国师答应了,但他问卜之时当事人不能在旁,我便等在外面。谁想,过了好久,里面都没见动静。我实在忍不住,便开门进去了,却没想到当时见到的竟是微澜跪在地上,泪流满面,而国师竟然因为耗尽心血而气绝身亡了……我已经吓傻了,微澜却抬起头看着我,他那时的眼神我永远都不会忘记……”秦墨越想越是伤感,声音也渐渐低沉,“从那以后,性情活泼的微澜就很少再笑了,对我更是日渐疏远,无论我怎么设法挽回,也再不能回到从前了……”

苏醉儿张大了嘴:“不会吧!他也太小心眼了,你又不是故意的,他恨你做什么?原来是因为国师的死,怪不得呢,这个李微澜果然是有恋母情结!”

“咳,咳……”秦墨差一点儿被刚入口的茶水呛到,“咳,你胡说什么呢,什么恋母情结?”

“不是吗?就因为国师死了,他就怀恨在心,可见国师在他心里的地位有多高了!后来又爱上比他大十多岁的先皇,甘心为她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这不是恋母情结是什么?”

秦墨苦笑:“这怎么能比呢?李微澜对国师只有敬爱之情,无关其他。而先皇虽然比微澜大了许多,但她风华绝代仪态万千,又怎么能与寻常女子相提并论呢?”

苏醉儿歪歪头:“你这么夸我母亲,不会是你也暗恋她吧?难道她比我长得还好看吗?”

秦墨简直是哭笑不得,但看着苏醉儿满是醋意的小脸,又觉得分外甜蜜:“怎么会呢?先皇虽然美丽绝伦,但在我心里,醉儿却是天上地下独一无二,再也没有人可以比的。”

苏醉儿又是欢喜,又是羞涩,不想让秦墨看到自己发烧的面孔,她突然跳起来,跑向花园深处:“我们玩捉迷藏吧!我去藏起来你数到十再来找我。”

也不等秦墨回应,她就快速地穿过林荫,一头钻进了假山的空隙中,甜甜的笑意浮上嘴角。哼哼,秦墨这家伙,就会说甜言蜜语哄女孩子高兴。我才不吃这一套呢!但,不吃这一套,我那么高兴做什么呢?

假山中光线暗淡,越往里去越是昏暗,突然脚下仿佛被什么拌到了。苏醉儿不由自主地向前栽倒,顿时她觉得眼前一黑,脑袋就撞到了地上,痛得她哎呦一声,摸着脑门上的肿包,她慢慢爬起来。谁想,再抬头的时候,眼前竟逐渐亮了起来,景象也随之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天,不会吧?

苏醉儿瞠目结舌地看着眼前的景象,我在做梦吗?

这里,是什么地方?

身外林木森密枝叶交横,放眼望去,尽是不知名的参天古树,蓊郁连绵,绿意幽深,粗长的枝蔓藤条顺垂而下,像是挂了一层层帘幕,隐隐约约的,好似有笑语声从幕后传来。

苏醉儿情不自禁地向着声音来处走去,顺手拨开坠满碎花的垂蔓,穿过重重林木眼前竟豁然开朗,自成一个世界。

梦幻般的绿色蔓延流淌在每个角落,沉凝不动却又充满生机,浅碧色的潭水幽深如镜,翠绿色的长藤静静垂落,倒影如瀑,星星点点的花朵颜色各异,散出芬芳如蜜,点缀在枝叶之间。在绿水之上,树盖之下,围拢了一方小小的天地。

宽阔柔软的草地上,竟是如市集一般热闹,如宴会一般快乐。

可是宴会的参与者却不是人,而是一群动物,黑熊、大象、花鹿、白兔、天鹅、仙鹤等等。飞禽走兽,样样俱全,这之中最多的当属是猴子。它们蹿上蹿下,忙碌不停,摘果子,捧清水,传递食物。它们仿佛是一个个勤劳的侍者,殷勤而快乐的劳动着。

就在一群动物之中众星环绕之间,竟然有一个男人据石而坐。他四肢大开,毫无形象地半倚在一头黑熊的后背上。那熊高大威猛,此时却乖顺而驯服地蹲坐在地,任由那人把它当成熊皮靠垫。

不仅是熊,仔细观察时才发现就连那群忙碌的猴子也全都在为他一人忙碌。端杯倒酒,捶腿扇风,小心翼翼地伺候着,殷勤极了。其中一只小猴仔细扒好一个香蕉,递到那人嘴边,那人便懒洋洋地咬了一口,小猴立即兴奋地手舞足蹈,好像得了天大的恩赐一般。

16

碧绿的潭水之上,仙鹤与天鹅共舞,美妙的音乐悠悠响起,飘然不知来处。

苏醉儿看得目瞪口呆,她虽然穿越千年时空,见多识广,但也从未见过如此诡异的场面。

那少年虽然坐姿惫懒无状,但偏偏生了一副俊美出色的容貌。修长的四肢,强健的身躯,一头金发如丝缎般闪闪发光,细腻柔滑,如此美丽无匹的发丝被他浑不在意地用一根麻绳随便束在脑后,其中几缕短发不受约束,跳离在他的眉梢眼角,凭添几分张扬无羁,再加上飞扬肆意的眉,高挺的鼻,总是挂着几分邪笑的淡色嘴唇,便组成了一副潇洒不拘,风流蕴籍的情态。

可是这些所有的元素组合在一起,也比不上那双眼睛的**力。幽黑深邃的瞳孔,带着几分浅浅的琥珀色,竟仿佛集了桃花的魅惑、梨花的清纯、莲花的出尘、樱花的灿烂,只是眼光一次流转,便似已**漾了几许大潮起落,颠覆了几次红尘兴衰,稍不留意,便会让人深深坠落,永难翻身。

苏醉儿怔怔地看着,内心悸动,竟油然升起一种似曾相识,无比亲切的感觉。

少年饮尽一杯美酒,眼光一转,笑逐颜开:“呦,客人到了,孩儿们,还不快快美酒美食奉上,可别冷落了贵客。”

不等苏醉儿反应,那些猴子花鹿们便一哄而上,齐心协力地将苏醉儿推到少年身边,并把瓜果梨桃一股脑地塞进苏醉儿怀里,也不管她喜欢不喜欢。

苏醉儿盛情难却,她只能揣着一堆食物,小心翼翼地坐在少年身边,挺直着身体,却说什么也不敢像少年一样靠在黑熊身上。

少年笑眯眯地看着苏醉儿:“别客气,喜欢什么吃什么,想要什么尽管说。”

面对着如此景象如此人物,苏醉儿早已忘了思考:“那个……谢谢你。”虽然嘴里道谢了,可她依然拘谨地端着食物,不知该如何是好。

少年抚掌大笑,一副肆意张狂的神态:“哈哈,看你那副小心谨慎的样子,一看我就想笑!难道我很可怕吗?我可是一直觉得自己很有亲和力很讨人喜欢的。”

苏醉儿抿抿嘴,心里对少年那副放纵无忌的样子极为羡慕。哪里像她,自幼接受皇家教育,举手投足之间都要讲究尺度,讲究风度,而且要时刻隐藏自己的真实情绪,不得外露。而她身边的人也是行为规整,小心行事,何曾见过眼前这般任性潇洒的人物。苏醉儿自然而然地就升起了亲近之心,况且她本就是好玩好闹的性情,这时便像遇到了知音,再无顾忌地笑了起来:“切,吃就吃,谁怕谁呀!”她拿起手里的苹果便大大啃了一口,发出咔嚓的声音,少年也笑着,拿起一个甜梨,大咬一口。两人你一口,我一口,好像比赛似的,越吃越开心,他们竟情不自禁地相对大笑起来。

苏醉儿丢开手里的苹果核:“可惜没有西瓜,我最喜欢吃了西瓜了!”

“西瓜呀!”少年若有所思,“你等着……”他一抬手,向下面大声吩咐:“送个西瓜过来!”

于是,远远的,一个胖胖的身影摇摇晃晃地走过来。那身影走到近处,苏醉儿才看清楚,这竟是一只可以直立行走的大白猪。圆圆胖胖的雪白身躯,笨拙而可爱,粗短的四肢,半圆耳朵,拱起的大嘴。最逗的是,它和小呆猪一样,眼睛周围竟然也多了一圈黑毛,只不过小呆猪是一只眼睛,它却是两只眼睛都有,就好像戴了一副黑色眼镜。

大白猪抱着一只西瓜,慢悠悠地走到苏醉儿身前,它把西瓜递给她,黑黑的圆眼睛瞪着你的时候总是带着几分傻里傻气,看得苏醉儿心里痒得要死,她再也忍不住扑了过去并用力抱住它,小脑袋在它的胸前蹭啊蹭的,苏醉儿哇哇叫着:“天呀,简直要命了,你怎么可以这么可爱呢!”

金发少年立即跟着大叫起来:“喂,喂,喂!它那么笨那么蠢,哪里有我可爱,你竟然抱他不抱我!”

苏醉儿眼睛一转,一边偷笑一边放开大白猪,转而扑向金发少年。因为她用力过猛,冲劲过大,竟把少年扑了个踉跄。苏醉儿紧紧地抱着他,右手却悄悄探出,然后用力……

少年正在得意,却突然感觉头皮一阵刺痛。他一低头,才发现怀中的苏醉儿竟扯下他一缕金发,宝贝似地拿在手里把玩,一边咋咋赞叹:“好美的头发,真像金子一样。”

少年气得大叫:“不会吧,你也太狠了,刚见面就拔毛!”

大白猪呵呵笑了起来:“猴哥,你这叫自作自受。”

苏醉儿惊奇地瞪大眼睛:“你……你竟然会说话哎!一只会说话的猪。天,难道我又在做梦?”

少年却气得跳了起来,恶狠狠地揪住大白猪的毛发:“拔光你的毛,看你还敢不敢嘲笑我!”

大白猪用两个胖胖的前蹄护住脑袋,也不恼怒,依然笑容可掬:“猴哥,八戒不敢了。”

苏醉儿忍不住问:“你怎么叫他猴哥?难道他姓侯吗?”

大白猪嘻嘻一笑:“他不是姓侯,他本来就是一只猴子!”

一句“他本来就是一只猴子”却把少年惹恼了。他没头没脑地向着猪头就是一阵狠凿猛敲,敲得大白猪抱头鼠窜……

苏醉儿再也看不下去了,挡在疼得龇牙咧嘴的大白猪身前:“喂,你别欺负他了,他好可怜啊。”

少年不可思议地瞪着苏醉儿:“你竟然护着他,你竟然偏向这个专门气人的蠢猪,你……你真是气死我了!”

面对少年委屈至极的指控,苏醉儿眨眨眼睛,心里竟不由自主升起一股惭愧之情,好像真的做了很对不起他的事情:“我……我不是……”

大白猪又笑开了:“嘿嘿,猴哥吃醋了。”

少年漂亮的眼睛危险地眯了起来,面色阴沉地转向大白猪,十指交握捏得啪啪直响:“死猪头,今天若不给你点教训,你就不知道马王爷有三只眼了!”

这一回,大白猪真的被少年发出的杀气震慑了,一边惊惶后退,一边陪笑摆手:“那个……猴哥,你要冷静,你一定要冷静。”

苏醉儿也察觉不妙:“那个凡事,凡事以和为贵啦,千万别冲动哦!”

少年推开苏醉儿;“接下来的场面少儿不宜,你先回去吧。反正我们很快会再见面的!”

没等苏醉儿问清楚,她就已经感觉脚下一空,然后就是一阵天旋地转。当她再睁开眼的时候,景象已经全变,豪华而熟悉的殿堂,恭顺站立的宫女,她竟然不知何时回到了自己的寝宫,并且还睡在了**。

17

棋儿见苏醉儿睁开眼睛,连忙上前:“陛下,您醒了,我来为您更衣吧。”

苏醉儿怔怔地望向窗外,几线阳光透入,明净温暖,带着晨光的清新。

“现在……是什么时候?”

棋儿疑惑于苏醉儿的反应:“已经过了卯时,陛下还是快点吧!免得又要被少相大人骂了。”

卯时?

苏醉儿吃惊地坐起来。不会吧,难道刚才的一切真的只是梦境?可是明明那么真实,每个场景她都历历在目,每个细节都深刻在脑海中。尤其是那个潇洒张狂的金发少年,如此卓绝出色的人物,又怎么可能只在自己的梦乡里?

况且以往在梦中穿越时空的时候,自己扮演的也只是一个旁观者,从来不能亲身参与,其他时空的人们也看不到她,梦里的一切就像在观赏一场场精彩的戏剧。无论是喜是乐,是悲是欢,她都不能影响什么,也不能改变什么。

但刚才的一切,却是真真正正地发生在她的身上,她能看到、闻到、摸到、感觉到的。幽梦般的绿色,野草的芳香,肆意妄为而充满**的少年,触感如丝绒般的金发,还有那只看着很蠢却很会气人的大白猪,它抱起来软软的,舒服极了。

这一切,怎么可能是假的呢?想到什么,苏醉儿慌忙揪住棋儿的衣袖:“棋儿,我问你,昨晚我是怎么回来的?”

棋儿笑了笑:“还说呢。陛下呀,昨天您简直是玩疯了,竟然睡在假山里头。幸好秦公子找到您,又把您抱了回来,否则您就得在那睡上一夜,非生病不可。”

苏醉儿又是纳闷,又是疑惑,心神恍惚地任由棋儿为自己穿好衣裳。吃早餐的时候,秦墨来了,他到这里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摸摸苏醉儿的额头,直到确定没有发热才放下心来:“你昨天是什么了?怎么会在假山里睡着了?若是惹上风寒,那不就麻烦了吗?你的身体刚刚好,怎么可以这么不爱惜自己呢?”

苏醉儿对上他担忧的眼神,忍不住扑过去,抱住她:“秦墨,醉儿没事的,其实醉儿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越想越奇怪,我告诉你哦……”

没等她说完,阿必已在外面高叫:“少相大人求见!”

苏醉儿悲惨地叫了起来:“他怎么又来了?大清早也不让我清静。告诉他,我病了,需要休息,不见!”

秦墨连忙安抚:“少相大人一定是有急事,才会清早求见的,醉儿不可以胡闹。”

苏醉儿无奈:“好吧,传他晋见。”

李微澜缓步走进,在他的身后,竟然还跟着一个人。本来非常不耐烦的苏醉儿一见那人,就忍不住瞪大了眼睛,吓得从椅子上跳了起来,指着那人结结巴巴地叫起来:“怎么会是你……你竟然……我以为……怎么可能……”

那人金发如瀑,随意披散在身后,修长健壮的身躯仿佛蕴涵着无限力量,笑容开朗而肆意,那种颠覆红尘之美,让人见了便再也不会忘记,竟是昨日假山林丛中相遇的那个人!

那人向着苏醉儿眨眨眼睛:“怎么,不欢迎吗?”

苏醉儿终于回过神,兴奋地大叫一声,扑向那个少年:“哇哈哈,怎么可能不欢迎?我都高兴死了。我以为,我以为我在做梦呢,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少年大笑:“哈哈,忘了我的话吗?我们很快会再见面的!”

李微澜似乎也有些吃惊:“你们认识?”这少年明明是来自东土大唐,距西梁千里之遥,足不出户的苏醉儿怎么可能认识他?

苏醉儿挠挠脑袋:“应该是认识吧,倒是少相大人,你也认识他吗?否则你们怎么会走在一起?”

李微澜指着少年解释:“这位是林晚歌的远房表弟,名字叫孙悟空,他是代替林晚歌进宫做陛下伴读的。陛下,你觉得怎么样?”

苏醉儿又忍不住哇哇大叫起来:“这是真的吗?天呀,太棒了,我们可以一起玩了!”虽然昨天只是见过一次,可是少年潇洒不羁的性情却给苏醉儿留下了深刻印象,尤其是相遇的情景又是那么瑰丽奇异,那一切美好得仿佛梦境,让苏醉儿回味无穷。

孙悟空毫不避嫌地拉起苏醉儿的手:“既然如此,以后我就是你的伴读了。所以,你要听我的话,知道吗?”

兴奋过头的苏醉儿根本没有察觉他的话其实毫无道理,哪有主子要听伴读话的?但现在的她除了点头称是外,别的什么都忘了,自然没有注意到秦墨黯然神伤的表情。

不过,苏醉儿的心头依然充满疑问:“那个,我们昨天确实见过面,对吗?”

孙悟空古怪地瞪她一眼:“我们见没见过面,你自己难道不清楚?你是老年痴呆了吧。”

苏醉儿恼火地敲他一下:“你才老年痴呆,我不是……怎么感觉像在做梦似的!“

“那你就当是做梦好了!”孙悟空连忙转移话题:“我要看看我住的地方!你带我去!”

“好呀!”苏醉儿连忙拽起孙悟空的手,跑出了寝宫,早把秦墨和李微澜丢在了脑后。

望着两人消失的背影,李微澜悄悄松了一口气:“陛下果然还是个孩子,其实,她缺的只是一个玩伴而已!”

秦墨落寞地垂下头,眼神有些恍惚:“微澜,那人是你特意找来的吧?”

李微澜静静地看着他,过了好一会儿,才轻轻说:“秦墨,离开这里吧,让一切到此为止,不好吗?”

秦墨深深吸了一口气,再抬头的时候,神色已经重新恢复坚定:“不,我要留在这里,不到最后,谁也无法预知结果。微澜,我们之间的战争,怕是要纠缠一生,永难停息了。”

李微澜淡淡一笑:“既然如此,那就让我们彼此都多多珍重吧!”他转身而去,神色绝然而冰冷。

秦墨低眉垂目,意态寥寥,孤零零地站在那里,好久好久……

18

那边的苏醉儿已经领着孙悟空到了本是林晚歌的居处,这里环境清雅,翠竹环绕,景色极是优美。房间里更是布置得美伦美涣,每件家具都是精挑细选,无论是外观还是质量都是最好的,墙壁上挂着名人字画,充满了书香气息。

谁想,孙悟空一到这里,就横挑鼻子竖挑眼了,先是指着竹林骂了起来:“好好的院子,种这些破竹竿做什么,又碍事又挡光,用来招蚊子吗?”进屋后,他首先就扯掉墙上的字画,“还有这些破玩意,乌漆麻黑的,丑死了。”

苏醉儿摸摸鼻子,很想笑,若是换作别人,她早就骂他是土包子了。可是孙悟空这么说,她反而觉得这些装饰确实很做作,就像林晚歌的人一样,越看越不顺眼。

进了卧室,首先入目的便是枣木大床。床雕花精致,古朴而素雅,谁看了都会觉得这里又舒适又豪华。谁想,孙悟空竟然哇哇大叫,一脸厌恶:“不会吧,这是什么破床呀!看看这颜色,怎么……怎么跟大便似的!”

大便?

苏醉儿差一点儿笑喷,面孔扭曲地看向棕红色的大床,这颜色……确实与大便还真有点像!不行了,越看越恶心,苏醉儿连忙拉着孙悟空向外跑,她怎么可以让自己的朋友睡在“大便”上呢?

又看了几间房屋,孙悟空都不屑一顾,正好路经楚玉的居处,两人就顺便走了进去。苏醉儿只想让孙悟空挑到满意的房间,也没考虑别的,但是两人的到来却让楚玉不知所措:“陛下,您这是……”

孙悟空大摇大摆地开始参观房间,屋里屋外,指指点点,如入无人之境:“这里,啊呸!那里,真烂!”

楚玉忍无可忍,指着孙悟空质问:“喂,你是什么人,怎么可以擅闯别人的房间?”

孙悟空拍开他的手:“走开,别挡路,我在挑选自己住的地方,关你什么事?”

楚玉忍不住叫:“这里是我的居处,凭什么要你挑选?”

孙悟空眼睛一眯:“凭什么?就凭我高兴!”

苏醉儿生怕两人打起来,连忙挡在孙悟空面前,向着楚玉微笑:“楚公子,他是我的朋友,是我让他来的,你别介意哦!若是他喜欢,你就把房间让给他好了,反正你住哪里都无所谓,不是吗?”

楚玉气得张口结舌,又不知如何反驳,只憋得俊脸铁青,难看极了。他的拳头几次握起,又几次松开。不可以,这里是皇宫内院,绝对绝对不可以动武,他面对的毕竟是一国之君,无论她如何不讲理,自己都必须忍耐,就算为了自己的家族,也不能义气用事,反正大丈夫能屈能伸,退一步海阔天空。于是,他用力咬牙:“好,我让!”

苏醉儿一喜:“还是楚公子深明大义,明辨是非。”

楚玉差一点儿气得吐血,这叫深明大义?他都要窝囊死了!

谁想,那边的孙悟空竟然很可爱地一偏头,清透明亮的眼中满是疑惑:“让,让什么?”

苏醉儿嘻嘻一笑:“当然是让房子啊,他答应把房子让给你了!”

孙悟空极为轻蔑地哼了一声:“谁要他让房子了?这么衰的地方,白送我都不要!”

这一回,楚玉再也忍不住,真的……被气得吐血了!

19

没一会儿功夫,苏醉儿和孙悟空就已经把皇宫里闹得天翻地覆了。他们所到之处,简直就像蝗虫过街,寸草不留,凡是看不顺眼的,要不敲碎,要不消失,弄得宫里的人怨声载道,避之不及。

孙悟空极为讨厌红色一见红色就发飙,于是那些穿红衣的宫女就倒霉了,被孙悟空用毛笔蘸着墨汁全部涂成黑色,就连她们脸上的红胭脂也不能幸免,全部点成了漆黑,惹得那些宫女哇哇大哭,又无法逃出孙悟空的手心,闹得自然是鸡飞狗跳,乱成一团。

苏醉儿笑得是前俯后仰,只觉得从没这么开心痛快过,宫里的生活快要把她闷死了,秦墨虽然千好万好,性格却极为内向不好玩闹,哪像孙悟空这么有趣,走到哪就把热闹带到哪!哈哈,有意思!简直太有意思了!

接着遭殃的是御花园,孙悟空对这种毫无实用价值的地方根本不屑一顾。这么多花花草草,不能吃不能喝的,种来做什么用?

“拔掉,全部拔掉,多种一些桃树,苹果树,梨树什么的。对了,别忘了再种点西瓜,越甜越好,我爱吃!”

苏醉儿欢喜地叫:“我也爱吃!”

“好呀,我们这就叫臭味相投!”孙悟空极为得意地卖弄自己的文采。

苏醉儿轻咳两声,很不好意思地小声提示:“那个……说错了,这应该叫作英雄所见略同。”

孙悟空白了她一眼:“英雄就英雄,反正我这人最不怕别人夸!”

苏醉儿嘿嘿笑了起来:“看得出来!对了,闹了半天倒是把宫里折腾个底朝天,但是你还没决定你的住处呢。”

孙悟空想了想,突然指住不远处的一棵桃树:“那里好,我就住那里吧!”拉起苏醉儿,快步奔向目的地。

望着缀满鲜桃的茂密果树,苏醉儿困难地咽了一口口水:“那个,孙公子……”

“停!”孙悟空掏掏耳朵,“你叫我什么?孙公子?我没听错吧!我虽然是公的没错,但公子还不至于吧!听得我汗毛直竖,你叫我悟空吧,哪有那么啰唆!”

“哦,好吧!”苏醉儿从善如流,“悟空,我的意思是说这里虽然风景不错,桃子也很好吃,可是连个瓦片都没有,你要住哪里呢?总不会是想躺在树上吧,那下雨怎么办?”

孙悟空指着满树鲜桃:“这么多房子,随便住哪个都成!”

苏醉儿眯着眼睛,盯着树冠看了好久好久,又绕着大树走了三圈,终于一摊手,表示放弃:“难道我的眼睛真的出了问题吗,我怎么就看不到哪里有房间?”

孙悟空摇头叹气:“俗人就是俗人,简直是有目若盲。走,我带你进去!”说罢他拉起苏醉儿的手,突然腾空飞起,向着枝叶之间那个最大的桃子而去。苏醉儿只觉得眼前景物骤然变大,然后一阵恍惚,等一切重新变得清晰之后,竟已经来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

那是一处小小的空间,屋顶呈半圆形,粉白色的墙壁,光滑细腻,浅棕色的地面凹凸起伏,布满了古怪的花纹,但苏醉儿怎么看怎么眼熟,总觉得好像从哪里看到过类似的纹理,却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这里是……”

孙悟空随意地往地上一坐:“我们在桃子里。”

苏醉儿好奇地打量这个空空如也的小房间:“哦,原来是桃子……什么?”她猛地跳起来,“你说什么,我们在,在,在……在桃子里?我没听错吧?”

孙悟空斜了她一眼:“你没听错,我们就是在桃子里。确切地说,是在桃心里。”他踏踏脚下的地面,“这是桃核,你别告诉我,你没见过桃核!”然后又指着墙壁,“那是桃肉,你若饿了,不妨咬一口,很好吃的。”

桃核?桃肉?怪不得这么眼熟呢!

“可是……”苏醉儿努力吞咽着口水,话都不会说了:“可是,我们怎么可能跑进桃子里啊……难道是桃子变大了……我从没见过这么巨大的桃子……”

孙悟空悠闲自在地说:“不是桃子变大了是我们缩小了,只有这样,我们才可以随意挑选某个桃子入住。不仅是桃子,还有苹果,梨子、樱桃、杏子什么的随便你选,喜欢什么就住什么谁也管不着,而且也不用担心有人会和你抢,更不用担心淋雨,饿了的时候只要一歪头,就可以吃到东西,你想想这是一种多么美好的生活啊!”

苏醉儿听得张口结舌:“可是……我们怎么会变小?我自己怎么不觉得呢?”

“废话,我们是整体变小,又不是某个零件变小了,你当然察觉不出来。这只是一种很简单的法术,你别表现得那么白痴好不好?真是老土!”

“我老土?”苏醉儿不可思议地指着自己,“我哪里土了,明明是你太……太前卫了!”

孙悟空决定原谅苏醉儿的无知,他索性躺到桃核上,随着他的身体躺落,桃核地面竟凭空出现了一条厚厚的毛毯和一个柔软的棉枕,恰巧接住孙悟空的身躯。孙悟空非常惬意地摇晃着双腿:“嗯,我要睡一下,你自便!”

苏醉儿看得又惊又羡,好神奇呀!连忙靠近他,讨好地摇摇他的胳膊:“悟空,你也帮我变一条毛毯,我也想躺一会儿,好不好?”

孙悟空也不答话,只是信手一挥,身旁立即多了一套被褥,还是锦缎被面的。苏醉儿哇哇叫着躺下去,陶醉地闭上眼睛,好舒服!躺着躺着,困意竟然真的上来了,她就这样不知不觉地睡着了。折腾了一早上,确实够她累的。

20

苏醉儿睡得正香,朦朦胧胧中耳旁好像有人说话,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这声音怎么好像是阿必和李微澜?

阿必正在诉苦:“少相大人呀,您看看这边再看看那边,简直是惨不忍睹哟。那个孙公子不过来了一天,整个宫里就已经被他弄得鸡飞狗跳,若是再这样下去,那还得了!”

苏醉儿立即清醒了,好你个阿必,竟敢偷偷向李微澜告状,以后看我怎么整你?

旁边孙悟空也醒了,似笑非笑地看了眼苏醉儿,突然从耳朵里拿出一根针,针转眼间就变成了一条又长又粗的金属棒,他用金属棒一捅桃肉墙壁,墙上立即出现了一个又大又深的圆洞,透过洞口,恰巧可以看到李微澜和阿必的身影。即便两人站得并不算近,但在苏醉儿眼里,却成了惊天巨人!

苏醉儿竖起了耳朵,密切注意李微澜的反应,以他那种过度沉稳的性格来讲,一定无法忍受孙悟空的“大逆不道”。

谁想,李微澜只是淡淡地说:“孙公子年龄还小,自然活泼了一些,但只要陛下喜欢,你们就委屈一点吧。你记住了,无论孙公子要什么或者做什么,你们都尽量满足他绝对不要干涉,听到了吗?”

阿必又是焦急又是不解:“可是……这个孙公子太能闹腾了,长此以往,陛下也要被带坏了,到那时可怎么办啊?”

李微澜笑了:“你也不必担忧,其实他是故意这样闹的,只是为了激怒我。不过,我若连这点涵养都没有,又怎么能治理好西梁呢?他太小瞧我了。”

阿必一脸不明所以,苏醉儿却比他还疑惑,忍不住转向孙悟空:“你真是故意的?”

孙悟空也痛痛快快地承认了:“是呀,我本来就是故意的!”

“为什么?”苏醉儿更是奇怪。

“谁让那个狗屁少相竟敢用拒签通关文谍的事情来威胁我,若不是因为这个,我又怎么会被逼进宫呢?”他越说越气,突然长身而起飞出桃屋,落到李微澜身前,人已经恢复正常大小,“喂,李微澜,我已经进宫了你什么时候给我交换通关文谍?”

李微澜被突然冒出的孙悟空吓了一跳,又很快镇静:“只要你完成我交给你的任务,我绝不食言,你放心吧。”

孙悟空冷笑:“若不是师父禁止我动用武力,我早就把你打得满地找牙了。我警告你,你最好小心一点哪天我心情不好了,第一个倒霉的就是你!”

李微澜轻笑,神态雍容而大度:“微澜随时恭候!”

苏醉儿正看得出神,突然一片阴影挡住了她的视线,入目的却是一片雪白,圆滚滚的身体肉乎乎的,还分成一节一节,正慢慢地向着自己蠕动。苏醉儿惊骇地抬起头,立即对上了一双红通通的眼睛,就好像两只红灯笼,恶狠狠地瞪着自己。

那竟是一只大虫子,身体几乎比苏醉儿大了三倍,宛如一条白色的肉滚子,苏醉儿吓得连连后退:“怪物呀……救命呀!”

大虫子慢慢向苏醉儿移动,可是外面的几人根本没注意到苏醉儿的呼救。谁让她体积变得那么小,声音自然也跟着变小,听在别人耳朵里,她现在发出的声音就像蚊子哼哼,何况又隔着一层桃肉,所以无论她如何声嘶力竭地叫喊,外面依然没有回应。

苏醉儿欲哭无泪,孙悟空你害死我了!你怎么只记得桃屋的好处,却忘了一件事,桃子也会生虫子的,而且越大越甜的桃子越容易长虫子!呜呜,这叫什么事呀?桃子没吃成,却成了桃虫的口中餐,我怎么就这么倒霉呀!

幸好那虫子因为居住条件优越,导致身体过于肥胖,所以动作非常缓慢,苏醉儿乘机窜向被孙悟空金箍棒捅出来的洞口,拼命地向外跑去。

我跑,我跑,我跑跑跑!可是,等她来到洞口一看,差一点儿没吐血,这个桃子竟然是挂在最高的树梢上,从里面往下看,根本和万丈悬崖没什么区别!

难道天要亡我不成?

身后白色大虫步步进逼,苏醉儿一步步后退,眼睛一闭向后一仰,身体便坠落桃树,她宁愿摔得粉身碎骨,也不想成为肉虫的美餐。孙悟空,你这个大笨蛋,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肉虫子探出脑袋,望望下坠的苏醉儿。哼哼,我惹不起姓孙的,难道还治不了你吗?明明是我的家,凭什么被你们霸占?于是它摇头摆尾,志得意满地返回桃心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