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师爷绑上人走陆路回京,宋尧却没有立即去追徐臻,难得的,他等着文先生到了之后还亲自坐镇一日,令文先生熟悉了伽箬本地的事务,又请来了方大舅做参谋。

宋尧带来的兵马并不缺粮食,再说伽箬这边的寻常百姓也太穷了,有些人家竟然连口铁锅都没有,有什么值得抢的?

宋尧跟方大舅确认了一番:“这儿真的有矿?”

方大舅点头:“真有。”

宋尧:“那行,我将兵马留下替大舅舅掠阵,以后就看您的了。”

方大舅睁大眼,“你的意思是伽箬王他们不回来了?”

宋尧笑了一下:“不回来了,让他们见识见识上京的繁华,省的整日坐井观天,夜郎自大。”

方大舅高兴的不行,跳起来拊掌,然后又重重的拍宋尧的肩膀,对他比划大拇指:“还是你小子好!我先前还忧心你被阿臻丫头压住,没想到你是茶壶里头煮饺子,心里有数,不错,不错!男人就该有男子气概。娘们唧唧的事儿正经还是让娘们儿去做。你放心好了,等见着阿臻,我会替你说情的。这时局如此,也不是说你追回去就能解了她的困境的。”

宋尧站起来:“大舅舅忙着吧,我这就走了。”

方大舅“啊”一声,张大嘴看向宋尧,再看向文先生。

宋尧抱了抱拳,转身就走,一点都没有拖泥带水。

方大舅摸了摸脑袋:“我以为他会留下来的。”他固然疼爱外甥女,但也晓得外甥女作为家眷,只要宋尧不骑兵造反,朝廷的人就得保护好外甥女。历史上那些名臣名将带兵在外,家眷们不都是在京城皇帝的眼皮子底下吗?

文先生道:“他刚才说了,会留下兵马。”

方大舅哎了一声,“我以为他也会留下来着。儿女情长,儿女情长呀!”说完又高兴了,问文先生:“这留下的人马会听我们的吗?”

文先生笑:“自然会。”

宋尧出了营帐,叫了松木吩咐他去准备路上用的干粮跟水,毛佳毛宜大呼小叫的扑来了。

“公子,爷,将军!”

宋尧回身。

毛佳毛宜就好像一点都不在乎他怎么想的,将他当成一尊有求必应的菩萨,扑到跟前就跪。

毛佳:“将军,伽箬这边的姑娘太可爱了!我想在这边成亲!”

“这边的姑娘不仅不要聘礼,干活还是一顶一的好手,将来成亲之后,生完孩子人家照旧下地干活,撒网捕鱼,男人能在家里坐月子带孩子!”

“还能小鸟依人!”

宋尧看向毛宜:“你呢?也想?”

毛宜认真、重重的点头:“我想,做梦都想。”他就像做个小男人,躲在大女人的背后,从此相妻教子,不用打打杀杀,不必栉风沐雨。

他们后头跟了一大批人。

宋尧目光转了个角度:“你们呢?”

众人:“将军,俺们也想娶这里的媳妇!”

宋尧点头:“可以。想娶的,先出来领五十军棍,然后就可以去娶了。”

营地里顿时哀嚎一片。

宋尧走的时候留了一张手书给文先生:三日之内,若是有想在此地安家落户的兵士,不问前因,五十军棍之后每人五两银子成亲,前提是不能使用武力或者威胁的手段找到想嫁给他们的姑娘。

三日之后,再有人想成亲,军棍照打,银子没有了。

此地的两万士兵疯了一万五,剩下的五千实在做不到充小鸟,还有一些家里的长子老大了,都能成家的年纪,找过去问文先生,若是为自己儿子说一门亲事能不能成,当然军棍可以挨,但五两银子也需给云云。

文先生气的胡子都歪了。

方大舅却喜滋滋:“这样挺好的,这个成家的银子我来出,士兵们能留在此地,成亲生娃,这样才是长久之计啊。”生意是做不完的,没有人就没有生意,方大舅最喜欢人多的地方。

文先生道:“你看此地,又哪里比得上大梁?我怕他们在这里待过一段日子,然后又想回到家乡,到时候始乱终弃,还不如一开始就约束好了。”

这个方大舅就有底气了:“您老啊,这日子得努力过,淌下汗水来才能长处庄稼!这样吧,您交给我,交给我,我做给您看,不出一年,不,一年太久了,咱们就以半年为限,到时候请您再看看。要是士兵们还想回乡,我白送银子请他走!”

说到最后眉头一竖,文先生竟从他的脸上看到徐臻的影子。

这才想起来外甥随舅,徐臻虽然不是方大舅教导出来的,但这种举一反三,陶朱公之能却是一脉相承,从血脉中延续传递下来的。

徐臻从睡梦中警醒,没睁眼就感觉到眼前黑沉,如同泰山压顶般,她身体的反应速度极快,没有开动大脑,就左手护肚子,右手扇巴掌,然后借着力道瞬间从**滚坐了起来。

挨打的人被打蒙了。

“是……我。”

委屈。

还是委屈。

七八日换马不换人日夜不停歇的追过来,全凭毅力支撑,没想到见面老婆先给他一个下马威。

徐臻张了张嘴。她心里不合时宜的想,一哭二闹三上吊四尖叫,她的杀手锏尖叫还没使出来呢。这也就是刚睡醒嗓子发干,要是能喊出来,这会儿整个宅院都得被她叫醒了。

今夜是她被人从船上带到陆地上的头一晚上,所以睡的沉了些。

她把罪魁祸首——右手往自己身后藏了藏,然后伸出左手来拉他:“给我看看,想死你了。”

被打蒙满腹委屈的男人瞬间忘了疼忘了委屈,顺着她的手过去将她圈住了。

这夜的月亮很圆很亮,地面上到处都是月华银光,这样的夜本来不利于出行,不过宋尧一刻也不想等,所以他来了。

来了之后本来都有些松懈的心气一下子又被她打精神了。

他抱住她,感受到她身体的温暖与柔软,开口:“我来晚了。”说了这一句,声音便一下子哽咽了。

宋尧刚才开口,徐臻就差点没听出来,此刻再听他又说一句,耳朵简直像是听到七八十的老翁说话,沙哑又粗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