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大舅叹息:“到哪里都少不了争端。”说着看了一眼徐臻。
徐臻笑道:“您不会是想让相公带兵吧?”
宋尧一头雾水,他怎么没听出方大舅话里的意思?而且他带兵的话,恐怕也不是方大舅说了算。
徐臻就笑,世上有人爱吃鱼,也有人爱吃鸡,有人喜欢当皇帝,有人喜欢到处搂钱,当然,这些人也会产生交集,但是从本心上说,大家还是各行其道的。依照她的看法,方家并不是没有人想去当皇帝,只是这一辈的领头人方大舅没有这个想法。方大舅喜欢做生意,喜欢抓住一切机会来做生意,或许他个人的基本素养不会让他有掀起战乱的想法,但一旦知道哪里即将开战,他的商人本性就要发挥作用,令他血脉偾张,激动亢奋。
通俗点说方大舅的行为,就如有的人喜欢读书,心情不好想读书,心情好了也想读书一样,老婆生孩子的时候感觉自己紧张,想拿本书看看,自己临死了,最舍不得的还是满屋子的书一样。那能给他把书烧掉陪葬吗?你舍得,他还不舍得呢。
徐臻又问方大舅:“伽箬到底有什么值得您惦记的?”
正应了那句“外甥随舅”的俗话,方大舅对自己的外甥女真是比亲闺女还疼几分,也不隐瞒:“家里之前在伽箬那边也有些生意,后来做的大了,探出了一处金矿,另外还有些银矿跟铜矿……”
宋尧眼睁睁的看着徐臻跟方大舅一模一样的动作擦嘴!
他震惊了!
谈到金银,这俩人还流口水咋地?!
徐臻描补一句:“开采矿山也是要花费不少金钱的。”
方大舅:“可不是吗?”要不是伽箬那边实在没有开采的技术,也没有人才,他也不会想着做一做这门生意。
徐臻又问:“那现在这些矿进展到什么地步了?”
方大舅抿了抿唇:“该放出去的消息都放出去了,伽箬为何生了野心,也是因为他们内斗之外觉得地盘不够用了,叫我说,只要他们敢伸爪子,一刀下去将那爪子都斩断了,他们以后也就老实了。”伽箬跟翼国同为大梁的臣属国,当日在附国的时候就许下了国书,说国内的矿产尽数归大梁的,现在他们倒是忘了当初的诺言,然后自己闷头发大财。要知道大梁因为他们过来依附,当年的赏赐可是真金白银的。
方大舅像是来送消息,又像是来督促他们做出决定的,当下赖着不走了,还住在了前院,他带的人不少,幸亏都是大老爷们,徐臻就很心安理得的让这些人打地铺了——,有钱买床,但没那么多地方放床啊。
宋尧同徐臻说话:“我不想去带这个什么兵。”一外出打仗,徐臻这里他就顾不过来了,如此叫他出去,还不如找会打仗的人去。
徐臻想了想道:“也不一定非要打。”
架势摆起来,真的动手说不定只那么三两下,更甚者三两下都不会有。
宋尧疑惑:“可大舅舅的意思不是非打不可么?”
徐臻摇头:“打或者不打,他都会想到法子达到自己的目的。大舅舅这个人,你不能用常人的眼光去看他,也不能用好人或者是坏人的名义去想他,他是稀罕钱,但不是稀罕到要整日躺在钱上睡觉的那种人,更不是只进不出的人,如果真的形容他,那我想,用‘赚钱的成就感’来说会比较好,有的人爱名声,有的人爱利益,也有的人就是喜欢做生意,喜欢看钱在市面上流动,喜欢看到自己因此而带给世道的影响。”
左思造《三都赋》成就洛阳纸贵,不外如是,甚至多年之后,三都赋都不在人们嘴边,反而洛阳纸贵却长久的流传下来。
方大舅也是希望通过他自己,能对世道有所推进的一个人。他或许不需要在史书上留名,但是他的影响会世代流传下去。
徐臻又道:“如果打不起来,那么你来带这个兵的好处就多了。”平叛固然厉害,但平息事端,将即将形成的暴乱压制下去,这样的功劳也是极大的。
宋尧还是不乐意:“功劳再多再大,也没有你重要。”
徐臻烦了:“你不去,我去。”
宋尧:“我去。”
徐臻看他一眼:“希望你这一趟也能调整调整心态,回来后是个顶天立地的父亲,别整日冲我撒娇,抢我的活干。”
前一句还说的极不客气,后头一句又令宋尧哭笑不得了,辩解道:“惧内的名人自古至今有的是,我自忖着还没有到他们的程度呢。”同怕老婆怕到甚至一听说老婆来了,竟想投降黄巢军的王铎王大人比起来,他只是不想带兵出去打仗,压根算不了什么吧?
徐臻不讲理:“反正你正常点。弱小无助又可怜,这些词是给我用的,不是给你用的,现在倒好了,你用的比我还娴熟,导致我吃个果子还要看你的脸色行事,这还有没有天理啦?!”
她执意不讲理,宋尧能怎么办?只好道:“果真要用兵,只要朝廷派遣,我自然会去。只是有一点,你不许跟着,老老实实的在这儿等我回来。”
徐臻摸了摸肚子,抿唇不语。
宋尧看着她,一直等到她答应了个“嗯”,才算是放下心来,忽然又担心,若是生个姑娘出来,也像母亲这样一肚子的刁钻主意,他可怎么办?这一个大得就叫他左支右拙的应付不了了。
徐臻知道他一肚子哀怨也不管,好吃好睡的,等方大舅赶回去,两口子在小院子里头很有气氛的过了个新年。
坪洲城这边是腊月二十九上坟,还有的人家要把过世的祖宗从坟地里一路请到家里,受子孙在正月初一跪拜。
宋尧徐臻则是按着京城的规矩来,只上了坟,并没有在家里安顿长辈的画像,所以正月初一也就只供奉了各路神仙,徐臻不吝啬金钱,烧黄表纸金元宝烧的火光冲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