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臻觉得自己宽容又大度,王茹嬿也是这么想的。
当然,王茹嬿不是觉得徐臻宽容大度,而是觉得自己实在是太能够隐忍了——见着徐臻没有直接冲上去将她掐死,就足以说明她这个太子妃的气度井然了!
徐臻给王茹嬿提醒之后,王茹嬿很快就想起令自己如鲠在喉的那封信,阴沉着脸问:“你从何处听说表亲不能结亲的?有什么证据?”
徐臻诧异道:“表亲不能成亲?谁这么肯定的下这种结论?难不成娘娘以为这话是我扯出来的?我可不敢这么斩钉截铁。”
王茹嬿气急,“你!好,不见棺材不掉泪是吧?”
徐臻叹了口气,低头伸手抚额,无奈的道:“最讨厌耍赖皮的人了!娘娘真是数十年如一日的没有寸进。如果我没有猜错,娘娘应该是看了我给徐侧妃写的家信,不过我在信中可没有如同娘娘诘问的这般说来。要不,你就把那信找出来,或者您自己好好的回想回想?”
要论哄人的本事,徐臻算是京中一流,但这还不算什么,自古以来总不缺那些长于谄媚的,反而是气人的本事,在徐臻这里才是天下第一流的,她要想气人,单单只给人一个眼神,或者将话语变一个语调,就如同长矛直刺到人家心脏,虽自我感觉点到即止、浅尝辄止,但确实能将人气的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王茹嬿顺着她的话想,差点钻了牛角尖,幸亏还有那么一点理智令她没有当场发疯,但也伸手一拍桌子,“我就问你在哪里听到的,你为何要那么说?还说为了太子好!若是真为了太子好,你就不应该说那种话!”
徐臻笑的嘴角弯成天边上弦月:“天底下表亲成亲的人多了去,又不是只有太子娶了表亲,再说,您跟太子是表亲不假,东宫里头其他妾妃不也没有孩儿么?若是想问我说的到底有没有道理,不妨令户部彻底查验一番,看全天下表亲成亲者中子嗣丰沛者多寡便知了吧?我在信中也只说了可能,并不是所有的都肯定是那般结局。”
王茹嬿听着她说的信誓旦旦,本来就浮躁的心更加浮躁了,喃喃道:“我不信,你在诅咒我!”
徐臻笑,虚与委蛇道:“我可真没有。当初拱卫太子上位的时候,文国公府也是出了真力气的,说句不好听的,当时公府所付出可远比你们王家还要多的多呢,便是为了当初府里所付出的,我相信大家也都希望太子早日开枝散叶,这样储位才能更稳,否则,说不定又是一翻争斗,覆巢之下无完卵,公府跟侯府届时又能捞着什么好处呢?”
她见王茹嬿似有所动,加了一把柴火:“大皇子跟二皇子可是都有了孩儿了,总不能将来太子过继弟兄们的孩子吧?”
王茹嬿的神情一下子垮了下来。
击倒她的始终是无子这个隐痛。
她想过害死徐臻,也对太子其他怀孕或者疑似怀孕的侍妾下过黑手,有些事她已经无人可诉,反而在今日,在自己昔日的仇敌面前,绷不住脸上的情绪,终于不甘心的问:“你也没怀孕,没有孩子!”
同样是没有孩子,她憎恨徐臻的云淡风轻。
徐臻道:“我同娘娘的处境不一样。我相公乃是庶出,侯府传承与他无干,而我,作为国公府的嫡长女,我不同意他纳妾,他就绝对不会纳妾,至于以后过继与否,也没有什么要紧的,反正侯府的世子之位不可能传给他,没有家业要继承,我们的压力就小了。”
顿了顿,她突然一改之前和煦恬淡的语调,用了一种诡异阴冷的口气道:“再说,我以为娘娘知道我不能怀孕是被人勠害至此的。
王茹嬿果然叫她吓了一跳,却还是极快的反应道:“又不是我叫人害的你。”
徐臻又想摸下巴,心道不是你管不住自己男人,还同男人一起生了龌龊心思,我也不会受这番灾难。总之,这个仇先暂时记下,待过段日子再报不迟。
她始终觉得下巴痒痒,想起身去照镜子,奈何太子妃还在,她不好失礼的走开,于是不住的拿钱去瞧太子妃。
王茹嬿被她瞧的浑身难受,对于自己之前那句突然没来由的心虚,勉强支撑着精神问她:“你不能生孩子,怎么你不难受?”
“唉!”徐臻叹气,她是真不喜欢做戏,偏偏在这京中,无法不做,像面对太子妃,她能说“我其实日夜盼着你们两口子去死”的话吗?她要是实话实说了,估计今晚就能去投胎,连明早的太阳都看不到。
沉静下来的女人莫名的多了许多疲惫,周身更是仿佛被忧愁环绕:“若不是为了生孩子,我何苦追着相公去那些艰苦之地?我受了伤不假,但其实京中人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相公他受的伤比我还严重啊!这也就是您,咱们算是无话不说无话不谈,我才跟您说句实话啊!否则不说公公婆婆,就是我娘家人也得给我塞丫头了。”
太子妃想起自己听说的,徐臻说谁要说她不能生育就叫谁断子绝孙的话题,心中有几分相信。
她往椅子上一摊,颇为心灰意冷的道:“那我呢,我可是好好的,这些年连口冰都不敢吃,连口冷水都不敢喝,我为什么没有孩子?!”
说着当真就趴在桌子上哭了起来。
徐臻趁机在花厅里头梭巡一遭,可恨没有发现镜子,她下巴是真的痒痒,十分害怕要长胡子啊喂!
等太子妃哭够了,直起身子来看她,见她在发呆,不免恶声问:“你在笑话我?”
亏得徐臻机灵,摇头道:“我在想一件事……”她侧了侧身子,太子妃很是“上道”的往她那边也靠了靠。
“我想,对于一个女人来说,是至高无上又苦寒至极的那个位子好,还是怀孕生子做母亲更好……”
王茹嬿就带着她的这个疑惑,失魂落魄的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