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侧妃对于自己坑了亲姐姐一场的事实并未有什么愧悔之意。失去孩子的伤痛太大,也或者可以说期望越大,失望越大之下,没有什么是她不能想不能做的。要知道,她如果生下太子的长子,那么距离那个“母仪天下”之位差不多只有数步之遥,而且她有雄厚的母族,可以说今日皇后的荣光,他日照样可以重现在她的身上!
但,如今什么都没了。
连皇后的安慰对她来说,都类似鸡肋。
不过她也觉得皇后有几句话说的对。
错是太子妃的错。
“娘娘明鉴,若非太子妃阴毒善妒,太子殿下怎么能成亲这许久都没有一儿半女?太子妃虽然是殿下的表姐,可却拖累的殿下背上一个无子的罪名,须知殿下不只是太子妃的殿下,还是国之储君,储君子嗣不丰,引人攻讦的事情还少么?!”
皇后一面在心里腹诽徐侧妃胆子大,但另一面又叹气,知道徐侧妃说的已经是事实。
她压下种种情绪,温声对徐侧妃道:“难得你看的这样明白,反倒是太子妃从前在闺中还算敦厚,这进了宫却成了她的拖累,没有什么寸进。只是方才那些话咱们娘俩说说还罢了,若是叫外人听了,只恐怕会以为太子后院不稳,到时候名声更坏上一层……”
徐侧妃现在还不知道外头承恩侯府乳母妾室买凶一事,她在小月中,太子妃把持着东宫,倒是将她的消息来源捂的严严实实的。
徐侧妃见皇后如今这般好说话,便问了一句:“娘娘不是要见我姐姐么?我在养病,也不知道她进京了没有。”
皇后心中一噎,顿了顿才不太自然的道:“她进京了,按理知道你如今遭了难,该递折子进宫来看你的,你姐夫的品级虽然有些低,但看在你的面上,本宫也没什么好计较的。”
徐侧妃心中微微讶异,又觉得大概是太子快回来了,皇后不好意思做的过分,怕她趁着太子回来给皇后跟太子妃上眼药,所以才这般客气。
皇后又道:“你想不想见她?若是想见她,母后就叫她进来陪你一阵子。”
徐侧妃笑:“那敢情好,妾身谢过母后。”
满打满算本以为今日或者最迟明日就能见到家人,谁知皇后身边的太监带了皇后口谕出宫,在安定侯府压根连徐臻的面都没见到。
安定侯都没有隔日,当即就递了折子,言道徐臻因身有暗疾,这些日子一直在用药,怕带着疾病进宫冲撞了贵人云云。
皇后还没生气,太子妃先气歪了鼻子,她不顾左右阻拦,执意出宫,直接去了安定侯府。
太子妃上门,安定侯自然是再不能拦着了,安定侯夫人也病体未愈呢,太子妃是打着探望侯夫人的名义来的,在侯夫人的正院走了一遭,然后连茶都没喝的就道:“本宫从前在闺中一向与贵府四奶奶交好,听闻她回来了,特来探望。”
徐臻是在太子妃到达的前一刻才被告知今日发生的事。
她对安定侯的独断专行算是有了一个比较深入的印象。
而这比起太子妃王茹嬿的咄咄逼人,其实也算不得什么。
这位太子妃娘娘一进门就道:“你真是好大的架子,婆婆病了,别的妯娌都在侍疾,只有你躲在自己院子里头安闲度日。”
徐臻的反应能力一流,笑着道:“公公婆婆疼爱我,体恤我在外头受了重伤,叫我好生在家里养着,为免他们担忧太过乃至伤了心神,我便只好这样呆着了。孝顺孝顺,须知不止要孝,还要顺呢,顺着长辈们的意思行事,也算是晚辈们的孝心。”
王茹嬿冷笑一声:“你哪儿病了,我怎么一点都看不出来?”
徐臻装模作样的叹了口气:“有些病症外头是看不出来的,要不扁鹊当日怎么说‘长兄于病视神,未有形而除之,故名不出于家。中兄治病,其在毫毛,故名不出于闾。’,可见这在形容之下的病症才是大病啊。就像有些人外表看着生龙活虎的,但其实内里发虚一样。”
她说就说,还调皮的眨了下眼睛。
王茹嬿真是给她气死了,一拍桌子:“徐氏,你别给脸不要脸!竟然敢讽刺于我。”
要不是看王茹嬿气冲斗牛,徐臻真的很想喷笑,王茹嬿自己愿意代入进去,关她什么事啊?
于是她继续,很语重心长的道:“娘娘这些年才是误会我了。我一向是盼着娘娘跟殿下恩爱两不疑的,说实话,殿下为储君,当日立储之时,文国公府也是出了大力的,殿下的储位稳当,后院安宁,难道不是我们身为臣子的幸事么?”
太子妃冷笑:“哼,你说的再好听,你以为我会相信吗?”
说不好听的岂不是留下话柄?
她又不傻,自然是紧着礼仪规矩来说话,这样的官面话儿她心里都是用骡车拉的,开车开出数十里去都不带重复一句。
“娘娘信不信我又有什么关系?总归娘娘也不是同我在一起过日子不是?”
说完这句见太子妃若有所思,徐臻立即摸了下巴反省自己,穿男装久了,不自觉的就偶尔生出调戏人的念头来,仿佛那些念头都是如流水一般寻常……该打,该打!
王茹嬿继续胸口起伏,“你在外头就好了,进京来做甚么?”
这种质问的口气,就好像渣男在嫌弃无用而只会拖后腿的前任一样,作为被嫌弃的徐某人自是一番抽气——太子妃这种倒打一耙的功力不知道是遗传自谁?
不管怎样,徐臻还是挺嫉妒她这份“天真”的!
“我进京的原因么,我以为娘娘知道啊。”
王茹嬿一愣。
徐臻没有错过她的表情,那是一种刚看见一步好棋,但手贱下错了位置的错愕跟扼腕的感觉。
徐臻又想摸下巴了,敢情是人家真的给忘了?她还是高估了太子妃,人家不是天真,而是健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