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二姑娘的勇气,十几年也就攒了这么一点,再多她是没有了,现在说出来是不后悔,但后悔的日子在后头呢。

方氏当场就反驳了她:“你姐姐喜欢太子,可有逾越之举?他们自小来往,便是喜欢也是情分里头处出来的,你一个小丫头,你跟太子处了几日?更何况太子有了太子妃,良妾良娣的都齐全了,你说说,你想做什么?你要是真做了,就别怪我不认你这个闺女!”她头一次说了狠话。

谁知二姑娘一听这话却是更炸:“我用你给我当娘了吗?撇下我就走的是谁?你照顾了我几日?!我生病发热闯祸受伤的时候你统统不在,你现在怕我给你丢脸了!”

方氏一巴掌打了过去。

二姑娘本来站着,被她一巴掌扇懵了,一下子跌在地上。

方氏气的手抖,从针线篓子里头翻出一把剪刀,扔二姑娘面前的地上:“要么你跟我们走,要么你把这条命还给我。”

这话比上一句还狠一万倍,当下屋里的丫头婆子们就赶紧上前来劝了,有知机的先把剪刀拿起来藏好,也有来劝三夫人的:“亲母女哪里有隔夜仇的?二姑娘不懂事,夫人慢慢教就是了”。

也有劝二姑娘的:“姑娘,夫人跟老爷肯定不会害姑娘,姑娘这会儿服个软,没有过不去的坎。”

屋里除了她们母女,伺候的四五个人个个都胆战心惊的,实在是那话也太吓人了。

要是没事还好,若是出事,她们这些人首当其冲就要跟着遭殃。

二姑娘抽噎着道歉:“母亲息怒,是我错了,我跟着你们走。”

方氏看着她的样子,心中又疼又悔又恼又恨,竟是五味杂陈,说不出的郁卒。

不过方氏从来是个狠人,对自己狠,对别人狠,对自己身上掉下的肉也没什么舍不得的,见她认错,但眼神倔强,就知道这是“缓兵之计”,顿时指着她道:“你若是有本事就叫太子抬你进东宫,不过从此之后你不是文国公府的嫡出姑娘,我会直接在家谱上将你的排行划走,你也不用继续姓徐,就跟着太子姓,我看他到底能给你吃几年的迷魂汤,我等着看你后悔的样子!我堂堂国公府邸,没有给人做妾的姑娘,你出了这个门,谁娶你做妾,就是跟文国公府势不两立,我倒要看看太子到底敢不敢?!”

方氏放完狠话,转身就走。

帘子落下,屋里传来二姑娘嚎哭的声音。

二姑娘哭了半宿,终于哭累了睡着了,围着她的丫头婆子们也都跟着打盹起来。

过了子时二姑娘睁开眼,没听见丫头婆子说话的声音,便悄悄的从**坐了起来。她小时候做噩梦,徐臻就叫人磨了一把小剪子放到床头柜里,又拿了一本书压住,打那之后果然好了起来,二姑娘拿着剪子比量了比量,泪水又忍不住流了出来。

她想死。想看看方氏到底有多么铁石心肠,看见她的尸体之后会不会后悔这样逼她。但她的又觉得若是只为看一眼方氏后悔的样子自己就死了,实在不值得。

这样的死法太亏了,而且恐怕死了都难以进祖坟,她可不想当个孤魂野鬼。

二姑娘这样想着,又把剪刀放了回去,转身双手抱膝思索起自己的前程来。

去西北她肯定是不想去的,要么就留在京中嫁人,只要她定了亲事,爹娘总不好再强迫她离开了。只是嫁给谁呢?她一时也没什么好人选……

想了半天,还是想找大姐,让她帮自己指一条明路,她这次一定要亲自跟春杏说明白了,让大姐知道,她并不是非太子不可,太子人中龙凤,谁能够不喜欢呢?她就像京中那些其他世家的姑娘一样,对他有点痴迷而已!

她一定要让姐姐知道:她知道自己错了!

那样的话本不应该说,说了就是把柄,就是口舌!

要是姐姐在这里,昨天下午姐姐一定将她禁足,并将身边跟随的那些人都看管起来。也怪她,当时只顾着生气跟愤恨,没有想到这一处。

可惜不知道现在消息走漏到哪里了。

“不行,我得赶紧定亲。”她攥紧了手里的帕子。

方氏跟徐呈期难得的都没有睡着,方氏放了一通狠话,并不代表怒火都发泄出来了,她还是很生气。

徐呈期听到方氏的转述,感受不到在场的那种剑拔弩张,反而还有心思道:“要不二丫头真就随她去吧,咱们再生一个,这次好好教养,无论走到哪里也要带在身边。”

方氏推他一下:“我跟你说正经事呢。”

徐呈期道:“你看看二丫头,她像是个能撑起家业来的人么?本来我是想着让她在家招赘,可上门的女婿逆人伦,逆阴阳,十有八九都没有什么好结局,要么女婿等到老两口百年之后侵吞家产,要么那女婿也撑不起来事,家业迟早被人侵吞。”

方氏被他说得有一点心动了,不过什么也没说,翻了个身面朝床外睡去了。

徐呈期想象了半天自己老蚌生珠的喜悦,没得到枕边人的回应,忍不住用胳膊肘子拐了拐她:“你倒是说话呀。”

方氏的困意终于上来了,迷糊着道:“我想想再说。”

次日徐呈期进宫,递交了自己结束假期预备返程的折子,谁知皇上看了,既不用印,也不还他,反而看向一旁的太子:“你捅的篓子,难不成还要叫朕这个当老子的亲自去说?”

徐呈期一瞬间心思如电光石火,却不料人家父子演起双簧来,根本就是等着他进宫自投罗网。

太子先朝徐呈期行礼,徐呈期怎么敢受,连忙躲开:“殿下有话直说,臣是个大老粗,直言直往才是爽快。”

太子便道:“此事说来也是凑巧,我与徐大姑娘相交莫逆,她出阁,我作为兄长跟好友,喝多了乃至失态,冲撞了贵府的二姑娘……,今听说为着我惹下的祸端,二姑娘欲轻生,实在是我之过也……”

徐呈期大声:“殿下说的这个臣怎么听不懂,什么时候冲撞的?要是殿下口中的二姑娘是我家二丫头,她好好的呢,怎么会轻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