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上书房,行至附近假山水榭处,佟佳贵人叫我稍等她片刻,似是要如厕。
我见那水榭修整得极漂亮,一门心思起,便使婢女去取些桃果来。一个人等着也无聊,沿着假山向前,发现一处极为隐蔽的地方,不见光,却长着几朵色泽鲜艳的小花。
“娘娘喜欢这花?”身后突然响起一声。
我一震,惊恐地转过身,见到那张熟悉的脸时,松了口气。
他不是在给皇子们教课吗?
脸上的表情逐渐趋于平淡,问:“你怎会在此?”
“四处逛逛。”他悠闲地回。
我挑起一端眉。
“好吧。”他妥协似的,侧身倚在石面上:“事毕,追随娘娘而来。”
我懒得和他周旋:“何事?”
“上次娘娘委托臣去办的事,臣已办妥了,周生从大狱里捞出来了,若他不再进那不敬之词,过些时日即可官复原职。”
“多谢高大人,此番真是帮了大忙。”
“举手之劳。”
“府上备了一份厚礼,大人何时有空,家父欲登门拜访。”
“那便不必了,府中植竹,尘土满天。”
“那差人送过去?”
他一挥手,示意不必。
这倒也在意料之中,他不缺金银,随手打发乞丐的钱都比我身边宫女的月例银子高。
思索间,他转过身,向我迈出一步:“不过说起来,几日未见,娘娘可有想念微臣?”
我回答:“未曾有过。”
他当即露出一副失落的模样,叹了口气:“娘娘可真是无情。”
我默了阵:“高大人,你不必装作这样情意绵绵的模样,你与我之间,权衡利弊,心中都有数,既无旁人在,你这多余的戏码又是演给谁?”
他莞尔:“娘娘这是说哪里话,是不信任臣对您的情意吗?”
我望着他,不语。
“娘娘可知,十年前我初次遇你,便已有所寄情。只不过那时不懂,还曾闹笑话以为是心悸。”
我微眯起眼。
“十年前是何时?本宫不知。”
“那当真是可惜,臣还将娘娘您视作知心人呢。”
“大学士当是记错人了吧,本宫可从不记得……”
话说到一半,他突然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我皱起眉,一边不满他打断我,一边侧耳去听,隐约间听到有人在叫我。
那叫声越来越近,好像正往假山这边走。
我眼中立即惊疑不定起来,转身欲要离开,却被他拦下,他冲我摇摇头,下巴朝一堵石墙后一点。
“咦,你家娘娘呢?找半天没见到她。”
“娘娘差我去取桃果,结果一回来,人就不在了。”
我听出问的人是佟佳贵人,答的,是我身边那小婢。
“嗯……莫不是已经回去了?瞧她方才那不情不愿地样子,好似那上书房有吃人的老虎。罢了,本宫也乏了,先行回宫歇息去了。”一步一顿地,佟佳贵人的脚步声渐渐走远,边走着,还边念叨着她的小皇子,真是与平时一声不吭的模样判若两人。
我俩俱是松了口气。
随后面前的人笑着问我:“吃人的老虎?娘娘当真这么看我?”
“……我不过脚走酸了。”
“那,要不要臣也给娘娘一个小皇子玩玩?听她怀了孩子,欢欣雀跃,深宫无聊,养一小儿在膝下也算打发时间了。”
我当即谢绝:“不必了。”
他那幽幽黑眸里满是快要溢出的笑,手欲要攀上我的脸颊,被我拂去。
“我有一疑问。”我道。
“但说无妨。”
“大学士在外清风明月,私底下呢?也是个风流逍遥之人?”
他当即会了我意:“娘娘莫非是在怀疑臣曾与其他女子有染?”
他这个曾字说得极妙,话又接得快,不经意间将那嫌疑擦得一干二净。
我不答他,只紧抿着唇盯着他,等待答案。
只见他长睫微掀,露出一线黑瞳,朦胧地看着我。
“臣向来心高,行**,也只同美人一起。”
我唇角提起一个挑衅的弧度:“大学士身边还缺美人么?”
“臣要的是世间最美的人。”
“……”
良久,我才道:“只是喜欢这副皮囊么?若装的是另一人,另一副三魂七魄,你还会喜欢么?”
“会。”他毫不犹豫地答道。
我有些失望。
他很快捕捉到我这一丝失落之意,弯起嘴角,打趣道:“娘娘不是说要将情和欲分开么?怎么,一不小心将情也遗落在臣这里了?”
“非也,”我答道:“只是很遗憾,等不到这世上唯一契合灵魂。”
他不再搭腔,将我耳畔一缕头发捋到耳后。
我知无话可说了,便转身朝外走。
回到宫苑已经傍晚,我抄了小路,一路上没遇见什么人,鬼鬼祟祟从后门溜进去了。
“娘娘……”一进门就听到贴身小婢焦急的声音,转过帷帐,差点和她撞满怀。
她急匆匆地和我行了个礼,便不再顾及其他,上下打量着我问道:“娘娘,您去哪了,我见跟在您身边的青黛已经回来了,却迟迟不见您回来……”
我伸手捏了捏她的脸蛋:“这不回来了吗?”
她目光飞快掠过我微红的脸颊,还有略凌乱的领口,怔了怔,道:“奴,奴婢这就给娘娘打水,伺候娘娘沐浴……”
褪去一身衣物,遮蔽之处斑驳爱痕隔了几日依旧未消,她看着我身前明显的牙印,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娘娘,皇上说晚上要来……”
我转了转眸:“无碍,到时候就说我染了风寒,他不会强迫我。”
她没再做声,伴我入了热气腾腾的澡盆,待我坐下,细细按摩我僵直的背脊。
“对了,过几日就是万寿节,皇上诞辰,你说我送什么好?”我侧过头问。
“嗯……照往年一样,送画像如何?”
我点点头:“嗯,我也这样想。”
似是没想到这么快就采用了,那小婢听后半是担忧半是无奈地道:“每年皇上诞辰,各宫娘娘都绞尽脑汁去想送什么给皇上,偏我家娘娘不一样,一张画像就打发了……”
撑着下巴想了想,也是,转过头冲她嫣然一笑:“阿焕,你说我是不是有点恃宠而骄了?”
她盯着我,脸不知是被热气蒸得还是怎的,扑扑地红,嘴张了张,却什么都没说出,半晌,才喃喃道:“……娘娘,您应该多笑笑,这样就能获得更多恩宠了。”
我微一扬眉,见她还在盯着我看,忍不住在她头上敲了一记:“看什么呢,阿焕,你莫不是有断袖之癖?”
“呃,没有没有没有!”她连忙扭过头去,一阵慌乱,一会儿拿铜盆,一会儿拿帕子,脸红得就像煮熟的虾子似的。
我大笑着将澡盆里的水往她脸上泼,她开始失声尖叫,躲来躲去,碰倒了桌上放花瓣的小盆。
正玩得尽兴,就听见门吱呀一声,一婢女从门前走进,低眉道:“虞妃娘娘,今日皇上去佟佳贵人那儿了,叫您早些歇息。”
我脸上回归正色,点点头:“嗯,知道了。”
旁边阿焕整了整衣衫,瞥见那婢女走了,才悄悄凑我旁边:“皇上去佟佳贵人那儿干什么?我听人说怀孕前三月是不能行**的,去也是白去……”
我翻了她一眼:“就不能陪陪怀孕的妻子?”
“好吧……”她仿佛没这方面意识,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罢了,待你出嫁就懂了。”我挥了挥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