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至榭说过,迩楚院西边是一大片桃林,等到三四月份桃花盛放的季节,满目尽是乱红如雨、落英缤纷的美景。
虽然凄然,也是绝美。
张至榭想象过,自己命中注定的那个女子在这片桃林里出现,一袭浅色长裙朝他嫣然一笑,人面桃花相映红,却是人比花娇。
他们俩要在桃林里吟桃花诗,你一句“桃花春水渌,水上鸳鸯浴”,我一句“山泉散漫绕阶流,万树桃花映小楼”。
在回府之前,张至榭怎么也想不到,如此美好的桃林竟然成了自己大侄子这夫妻二人的逃跑之路。
桃花是缘,也是劫。
第二日,张至榭自外面回来,进了迩楚院走了两步就停下来,蹲下身对着花圃看了半刻。
与张至榭一同回来的随从文狸问:“三爷,您在看什么?”
“你看,昨晚有客人来过迩楚院。”张至榭伸手一指,“可惜我不在家里,招待不周,真是怠慢了。”
文狸低头一看。
果然,花圃旁边靠近碎石路的地方有一个脚印,旁边一株小草被踩断,半截草叶映在脚印里,还有几点露水。
前面卵石路上一步远的地方有半个模糊的泥脚印,看这方向,果然是往水榭那边去。
张至榭再往里走一段路,没有进门,而是顺着游廊一直向西,走过水榭,越过芭蕉丛,拨开西墙边的柳树朝河里看去。
距离南河离开已经过了两个时辰,下水时激起来的浮土都已经沉下去了,水域还是清澈见底。
可是延伸到水里的湿润土地上还是可以看见几个脚印,水里的植物也被拨开,水面留下一道痕迹,真是应了那一句诗:“不解藏踪迹,浮萍一道开。”
张至榭回头吩咐道:“文狸,你速速去一趟孤吟轩,找张北辰,看他还在不在家。记着不要让我二哥二嫂知道。”
“是,三爷。”
张至榭踱步回水榭里坐下,轻轻拍着栏杆苦笑。
他这个不省心的大侄子,不会又溜走了吧?
不对。
张至榭身手敏捷地翻过栏杆,朝着河岸这边倾斜着身子移动到南河下水的地方,蹲下来,仔细看了看,再伸出巴掌比划了半天,眉头一会儿皱起来一会儿舒展开。
这么小的脚印真的不像张北辰的,倒像是个女的。
很快,文狸就回来了,身后跟着张北辰。
“三叔!你找到南河了?”
“南河?”张至榭先是一愣,而后笑一笑,“我想说‘居然是南河’,也想说‘果然是南河’。”
张北辰一觉醒来,已经是黎明时分。他手臂下意识向床的里侧一抱,却扑了一个空。迷迷糊糊睁开眼,陡然发现,南河不在了。
他只当南河是起夜,并没有过于在意,只是叫了两声南河的名字。天还没亮呢,后来张北辰感觉困意袭人,也渐渐的又睡着了。
隐隐约约感觉南河很久都没有回来,张北辰忽然一个激灵,坐起身来。大概是寅时末,太阳虽然还没有升起来,屋子里已经亮堂得很了,毫不影响视线。
张北辰环视一周,寻找南河,却看见桌子上有一片白色。定睛一看,似乎是……一封信?
他套了鞋子准备去拿来,却看见南河的鞋子还在床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