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段时间有声音,过了一会儿又安静下来,反反复复,旁人听起来都觉得烦躁,至于他自己,恐怕一夜都睡不好吧。

好在张北辰这个人与旁人不大一样,睡觉前有一点声音都不行,真的睡着了倒也不容易被吵醒——所以只要赶在子书玉山咳嗽的间隙入睡就好。

每当自己产生换房间的冲动的时候,张北辰就告诉自己,玉山实在可怜,更何况自己也不打算在杏山院住多久,何必闹着换房间。

如此几个月忍下来,倒也没有产生较为严重的书院内部矛盾。

久而久之,也不觉得烦人了。

尤其是和玉衡结识之后,稍有了解子书玉山的情况,张北辰更觉得他十分可怜,便对他宽容了不少。

一个穷困潦倒,无家可归且命如残烛,奄奄一息的人,旁人还可以苛责他什么呢?

张北辰觉得自己今天晚上格外感伤,也不知道为什么。

可是他向来不是无端难过的人,暗自嗟叹只会使事情更糟糕。于是他使劲摇摇头,想把那些不好的情绪通通从脑袋里晃出去。

看了大半个时辰,也差不多有些困意了,张北辰正要回去睡觉,隔壁的门却打开了。

张北辰回头一看,只见门开了半扇,子书玉山披着一件长到脚踝的蟹壳青外套,半倚着门,一手抓合着衣服左右两片,一手扶着门,目光幽幽地看着自己。

“你这么晚起来做什么?”

子书玉山对张北辰一笑。

张北辰的睡意顿时去了大半。

因为玉山这个笑容,实在是,太丑了。

原先有大眼睛、方下巴的一个少年郎,因为生病,显出一种夸张的消瘦来。下巴瘦得好像一层皮包着骨头,脸上一双眼睛凹陷下去,偏偏又大得吓人,实在难看。

他又龇牙咧嘴一笑,眼睛眯起来,脸上蜡黄的皮肤以一种诡异的角度拉扯开,便更难看了。

张北辰笑不出来,扯着嘴角对他略微点点头。

孱弱的少年朝张北辰走过来。

他的步伐很慢,每一步都像是腿脚支撑不住身体而砸到地面上一样。偏偏身体又很瘦弱,脚步虚浮,听起来声声揪心。

“张少爷,深夜打扰您了,实在抱歉。我,我有一件事想要问你。”

他走到张北辰身边,想要坐下,动作却好像要跌倒似的。张北辰赶紧略微起身扶了他一把。

等到他坐好之后,张北辰才开口问道:“什么事情?”

子书玉山踌躇半刻,抬起手掩起嘴咳嗽一阵,而后低下头看着地面,声音幽幽的。

“我听闻张少爷去外地做过生意,想必去过许多地方,听说的奇闻异事,认识的人应该也不少。”

张北辰道:“不错。”

“我想……咳咳咳咳……我想着,张少爷走南闯北这么久,是否认识什么名医?最好是能够治疗疑难杂症的……”

他的声音弱下去,仿佛被一阵轻柔的夜风吹散了似的。

张北辰微微蹙眉:“玉衡的医术不够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