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倒不是……玉衡少爷于我如再生父母一般,如果不是他在路边救下贫病交加的我,我又怎么可能活到今天呢。”子书玉山露出一个凄寒的笑容来,“我自然是感谢他的。可是……可是玉衡少爷说,我没有多少日子可以活了。”

张北辰心里一紧。

“人都是贪心的。从前,我在街上和野狗抢吃的,几乎每天都饿着肚子,后来又得了怪病,每天每夜咳得睡不着觉。我就想着,这样苟活着,还不如死了算了。”

他伸出双手,淡淡的月光照在一双皮包骨头的手上。

他朝着前方的空气作出抓握的动作,仿佛能够抓住时间、抓住生命一样。

“可是,我扮作子书家的少爷来了这里,锦衣玉食这么多天,真的不想死了——我想活下去啊!就算不做少爷,做个书童也好。我还想多吃几年吃饭,想离开含州城去外面看一看。我才十九岁,我还没有娶妻生子呢……”

张北辰听得心里格外不好受。

“玉衡少爷说他救不了我了。我总觉得,或许旁人不这么说呢。或许,真的有人可以救我性命呢。”子书玉山抓住张北辰的袖子,“张少爷,您可否帮帮我?倘若我可以活下去,以后不管多少年都任你驱使;倘若——倘若还是活不了,余山来世必将做牛做马报答您!”

张北辰轻拍他的手说:“你放心,我一定帮你留意。”

其实他也不知道到底能不能找到这样一个妙手回春的神医,只能说尽力而为。如今这话,只愿他听着心里能够好受一点儿。

晨光熹微,秋日的杏山上草木凋零,少有生机。

站在杏山院大门口,向远处望去,只见远处满山遍野的树叶大多凋谢,即使是四季常青的松树,针叶的青色也比往常要暗淡许多。

唯有邻山上几簇鲜红,在山岚中显现出来,分外夺目。

张至榭驻足观望一会儿,忽然生发出感叹来:“在杏山院居住多日,竟然也没有去其他山头走一走,真是辜负了那一片红叶了。”

郭先生送张至榭下山,陪他在门口站了一刻钟。

“张先生若是喜欢这枫叶,明年秋天不妨再来看看。我必然清扫花径,打开蓬门,迎君归来。”

张至榭笑道:“吾辈论诗词,煮酒赏枫叶,实在是风雅得很。”

郭先生点点头。

旭日东升之时,其余弟子便也陆陆续续出门了,站立在院子里。他们的书童都背着书囊、提着行李跟在他们身后。

今天早上,这些秀才们将和张至榭一同下山去参加秋闱。

张至榭回头看了一眼,一排少年郎风华正茂,意气风发,此处风景更胜别处红叶。

脱去杏山院的学子服饰,为了图个吉利,书生们一个个都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单看倒也雅正,此刻凑在一起,真真是五彩斑斓。

姜黄色的常莫辞,竹青色的张寻辰,浅驼色的陈方解,湖蓝色的顾逢……

张至榭问:“张北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