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贺冠宇给我打了电话,大概是酒醒了,打算说些什么。我没接,觉得和他有话说不清楚。
然而铃声停止的那一刻,往事种种走马观花般在我脑中浮现,我试图从他曾经对我说过的话里寻找些蛛丝马迹,来摸清他究竟如何看待我或者萧朗,再想想,也许真的是我闯入了他们的友情。
表面上萧朗和贺冠宇的人际关系都很好,但他们都不同程度的对其他人保持距离,也许在贺冠宇的心里,萧朗是他以为的知己。我曾经觉得他们默契无比,也对,多年的相处,他们的确在生活习性上了解彼此,一个眼神,便明瞭对方所想,然而,贺冠宇并没有他自己想象中的了解萧朗。
萧朗的骄傲和自尊,让他将所有的心思秘密都藏在心里,但同时他也渴望被理解,希望被分担,有的时候他更像是个渴望被爱的孩子,然而母亲的出轨,父亲的别恋,都让他伤痕累累,这种话听起来也许太世故也太场面,但一帆风顺的贺冠宇不会懂。
或许萧朗说的对,我也许会懂,并非我自以为是。我们都曾经敏感过,也曾两看相厌,但在他对我诉说他的经历后,就好像能明白他的所作所为,便少了些针锋相对,缓和了态度。也许正是因为这样,贺冠宇才会觉得不安,因为他曾经笃定的东西,变得有些不同。
至于贺冠宇对我的感觉,我想那肯定错综复杂,自嘲的笑笑,或许我应该庆幸我的与众不同?还是套用谁谁的说的劣根性,得不到的永远最好,导致他心里不平衡,反而加深了印象?
想我牧小枫竟也能成为最好的女人。只是最好又如何,总有更好。这也是我所担心的,我之于萧朗,新鲜度又能维持多久?
心里不踏实。不禁叹气,既然如此,又是什么维系在我们之间?昨晚萧朗问我对他有什么感觉,不过是想求个安心罢。但我始终觉得,有时喜欢也是一种承诺,喜欢他,会让所有的付出变成理所当然,我果然还是个自私的人,有些东西掂量着,不让自己有理所当然的理由,飞蛾扑火的冲动。
事实上萧朗也在避免着同样的话,或许是在避免俗套?喜欢,爱,衷情——曾几何时这些让人感动的词语竟成了一种苍白无力?当一段段爱情前赴后继向时间宣战,却依旧论不了成败,辨不出输赢。所以开始有人失去挑战的勇气,或许是我,又譬如萧朗。
我突然想用垂死挣扎来形容我们俩,又或许太严重,究竟有几个人能成功书写自己的童话故事,拥有幸福美满甜蜜?而在故事的结局,如果换做是我,是否会去试穿那双玻璃鞋?突然想起很多童话的结束语——从此王子公主过着幸福快乐的生活。
然而“从此”之后的事情,又有几个人能担保?
但无论如何,萧朗对我来说,至少是特别的,我想亲近他,陪着他,为他做点什么,即便他想亲吻我也好,拥抱我也好,我想我也不会排斥。我骨子里还是寂寞,也渴望被爱,但同时也拒绝相信。我就是个矛盾纠结而且反复无常的隐晦小女人,那又怎样?
总之说不清楚对萧朗的感觉,有些东西太复杂也太深刻,非我等能力可及,我想还是那四个字:顺其自然。
我想也许,萧朗也会懂我。
**
那晚的事并未对我造成太大的影响,一切都和从前没什么区别。直到有天傍晚,一个陌生的女生来敲门,对我说了一句很熟悉的话,她说你是牧小枫吗?楼下有个男生在等你。
我第一反应就否决掉了萧朗,他要是找我,宁可扯着嗓子吼。那么答案只剩下一个,贺冠宇。他还是没有放弃啊,我当真郁闷了,如果他还弄那一套十五分钟的游戏,别说他了,我也受不了,换好鞋拿了钥匙出了门。总得把话说明白。
一见果然是他,我招呼也没打,直接往一旁的校道走去,说了句,“别在我宿舍楼下,边走边聊。”进进出出的人太多,不喜欢。
他便跟在我后边,走着走着人少了些,见他还没有开口的意向,停住脚步,“说吧,找我什么事儿。”
贺冠宇的声音轻轻的,“那晚失态了,抱歉。”
“没啥,喝醉的人最大。”我回头轻轻看他一眼,眼神飘到校园漫步的一些人身上,才回过神专心看他,“你找我就是为这事?”
然而贺冠宇看着我,很是认真的模样,这样的他与往常有些不同,他说,“你喜欢萧朗吗?”
“……”又是这个问题,他究竟要确认多少次?“如果你是指上次我吼的那句话——”我直视他双眼,“你就当女人是善变的吧。”
“那你爱他吗?”
“……”我反而笑了,是啊,有时候,爱和喜欢是不一样的,望着他的双眼,“知道这个答案对你有意义吗?贺冠宇,我不爱你。”说完了我向咱家鸡皮疙瘩致歉,是我狗血了。
“那你喜欢过我吗?”
电视里有句什么话来着?你是个好人。我又摇摇头笑笑,“一样的,”也是认真的看着他,“没有意义。”
“如果没有萧朗,我们可能吗?”
他的样子,似乎想将他心里的问题一次问个明白,但对我来说,都一样,我说,“贺冠宇,所谓的如果其实是空谈。我现在是萧朗的女朋友,你来找我,是希望能听到怎么样的答复?”
他突然轻轻的笑了,眼神却透露着哀伤,“我们之间,连如果也不可以存在?”那双眼眸已不如从前那般澄净,或许这是伴随着一个人成长而必然失去的。但至少依旧黑白分明。
我不擅于面对这样的氛围,唔……明媚而忧伤……好吧,我被自己雷到了,双手放在大腿两侧轻轻拍了拍又看着他,转变了话题,“冯瑞嘉喜欢你,对吧。”
“……”贺冠宇并未有这个准备,因此微微一怔看着我,才道:“也许。”
我抿抿嘴笑,“为什么不答应她?”
贺冠宇顿时明白我的用意,微启唇却不答,而后他长长的吁一口气,视线落到一旁的树上。在M市,看不到秋风扫落叶,然而明明是绿色,又分明透着种萧瑟,亦或者,现在已经是冬天?这个城市秋冬两季并不分明,混混沌沌的,转眼就是春天。想起从前所谓的入冬来的第一场雪,已经好多年没有感受过了。
听到贺冠宇再次开口,“一定要这么类比么?”也不等我回答,他又继续,“其实我从来没打算逼迫你什么,我只是……”他似有似无的翘着嘴角,“只是觉得难受……”
“你还当萧朗是朋友吗?”我突然问。
“……”他看着我,又轻轻的吁口气,“牧小枫,如果你是我,你会怎么答?”
我静静的看着他,笑笑,“那从现在开始你放弃我吧,没什么好执着的,你我都不是彼此等待的那个人。”
“萧朗是吗?”
“我不知道。”我重重的叹了口气,“但我希望他是。”
他深吸一口气,“牧小枫,以后会接我电话吗?”
我看了他一眼,“可以,只要你允许我随时挂电话。”只是……我接电话真的要钱!
贺冠宇这才笑了笑,看起来稍微放松了些,然后看着我,似乎经过一番考虑才问,“牧小枫,你也觉得我和冯瑞嘉相配吗?”
“……”这个问题不好回答,“这个很重要吗?”如果不喜欢,相配不相配根本不会构成问题。
他看着我,“其实冯瑞嘉很漂亮,我妈妈还说她很乖巧。”
“然后呢?”是在故意刺激我吗?
“愿意听听我和她的事吗?”
“你说吧。”靠一下,我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善解人意?
“还记得你离开前有次冯瑞嘉失控哭吗?”
“有印象,干吗?”
“从那之后你就没来上课,”他似乎在回忆,“我想了想,其实那个时候是我不对,我毕竟答应过她,然后,那段时间我开始想我为什么要答应她,接着,发现会想念你……”
呃,老兄你说冯瑞嘉的事干吗又扯到我身上?
估计是发现我眼神不对劲,贺冠宇有些无奈的笑了笑,“你突然离开让我觉得很意外,因为我一直觉得时间还有很多,事情总有解决的一天,只要慢慢来。但我错了,有些东西不会一直滞留在原地,一如有些人不会等你。后来因为种种原因,我和冯瑞嘉出双入对,也许是因为你的离开,她没有再和我计较那次,慢慢的,所有人都觉得我和冯瑞嘉很相配,事实上她很多地方很优秀,所以迷迷糊糊的,我就默许了。”
耶?“原来你默许过……”那为什么又和我拉上了关系?
“但和她相处的过程我很被动,没有牵肠挂肚,没有念念不舍,到后来她不说话也觉得她烦,也慢慢的拿你们作对比,也许不在身边的人,牵挂会让记忆更美好,我发现,我的情绪,应该是喜欢你……”他也没等我说话,“所以明明没有正式的开始,我却和她宣告结束。她没说什么,没有竭斯底里,没有哭喊闹跳,她显得很平静。填志愿的时候萧朗报考M市,我也填了,但最意外的是,冯瑞嘉也填了,我们在一起的那段日子,她告诉我她的理想是考上B市。后来不长不远的距离,简单的见面,偶尔的电话,但我却觉得她如影随形,我身边的人一些人开她玩笑,她也默认,这一切都让我不自在……”
“你们也没有把话说明白过吗?”
“……”贺冠宇愣住看我,然而望着天空,“我想我真的不太懂得拒绝。然后和你重逢,我就确定了我的心思了。每天在你楼下等你,想着你今天会不会下来见我啊之类的,就是很简单的幸福,我只是不想把你逼太紧……”
“贺冠宇……”
“在M市我和阿朗联系并不多,见到你我突然犹豫了,我没有告诉他,我想他在几年前已经领先我一步,我想我是不是可以把距离拉近点……”
我感觉有点别扭,“我以为你在说冯瑞嘉的事……”
“……”他深深的看了我一眼,“是啊,在说她的事。”
我叹口气摇摇头,“冯瑞嘉之于你,和你之于我,我想没有区别……”事实总是残酷。但也许贺冠宇的优柔寡断,或者是他所谓的体贴,给了冯瑞嘉一些错觉,结果便是换来她那句“你不是男人”。
“……”见他低了低头,良久后感叹,“我明白了。”
真明白就最好了,不过以我的身份,并不适宜对他们的感情做任何实质性的指导,事实上我自个也是半桶水,所以我没搭话。
他也没再说些什么,我们相对无言了一会,离开。
***
十二月下旬四级考试,我把萧朗送上了战场。像我们学校的规定是大二下学期统一报名,但四级这种东西,早死早超生。
四级是周六下午,没多久又是圣诞,大家情绪都很高昂。突然想起很早以前某个平安夜也是和萧朗一起渡过,倒是段不堪回首的往事。萧朗邀请我去座落于M市郊区的游乐场一日游,为了避免人流高峰期,我们选择了礼拜一,大学唯一的好处也就是这个了,辅导员基本上不会过分询问理由,批假很爽快。当然这不是良好的习惯,请小朋友不要随意模仿。
说起来不怕笑话,我长这么大还没去过游乐园,了不起就是小时候跟爸妈去附近的公园坐碰碰车,所以见到那种几十米高还甩来甩去的大家伙,我亢奋了。
去得早加上非节假日,人不会太多,排队的话顶多两三轮,一路疯狂玩乐,过山车,海盗船,高空滑板,一路玩过来,我简直玩疯了,摸摸肚子还没饿,一瞧跳楼机在前面,咻一声蹦跶上去排队。
萧朗也是兴致高亢,碰巧今天天气不错,那啥,太阳公公还冲我们微微笑,啊啊,多么诗情画意的**人生。
人慢慢升高的时候萧朗坐我旁边握着我的手,游乐场全景渐渐尽在脚下,但因为脚悬挂在外边,我就开始想鞋带系好了没,怕鞋子掉下去,万一掉下去还砸死人了怎么办……入眼处是刚才玩遍的大型机动,攒动的人群,再远处的市区建筑群,还有更远的山……
没多久上升停止,我感觉那一刻就要来临,没由来的紧张起来,就在快下坠的那一刻,悬空在跳楼机上边的人发出一阵阵尖叫,有够撕心裂肺的……
但也正在下坠的下一刻,耳边听叫一句倾尽全力的大吼:“牧小枫我爱你——”
身子在急剧下降——
靠,太突然了!!
整个人呈失重的状态,尖叫声源源不绝,这么短的时间内我什么都来不及想,只能感受到手掌那边传来的力量……
我想起电视里的一些画面,人在高速下坠的时候,表情多少是扭曲的,我不晓得我现在的样子好不好看,我甚至没来得及尖叫,没来得及惊慌,然后山看不见了,市区看不见了,别的大型机动再一次阻挡了远眺的视线,身后好像被气垫卡住,骤然慢下来,缓缓的降低。
萧朗还是没有放开我的手,缓了会神,才渐渐觉得有几分惊心动魄,其中更多的感觉来自刚才听到的那句话——人家玩跳楼机是脸色发白,我逆袭了,脸直发烫……
赶紧抽回自己的手,解开安全带,想到刚才那句话,匆匆的瞥了他一眼,又赶紧收回,等安全护肩自动上升,一个小跃离开座位,没头没脑就往外边走,走啊走,走啊走,着走着撒腿就跑。
萧朗紧随在我身后,我跑的时候他也和我固定在一个距离。没多久他猛的揪住我手臂将我揽进他怀里,说是揽还不如说撞,我……我微微觉得晕眩,感觉到他的双臂紧紧的拥抱着我。彼此的呼吸都有点急促,我听着他的心跳,感觉呼吸声此起彼伏,然后慢慢的同步。
才意识到平日我们都没怎么拥抱,也没有太多的肢体接触,真是的,不接触怎么促进感情?我囧囧的想着。然后轻轻的回味着他刚才那一句大吼,不可否认,心里还是挺美的……
萧朗便是轻轻搂着我,不久他似乎拉开些距离低头看我,一望进他今日略显炽热的双眸,我又莫名其妙的紧张起来,瞥见他的脸慢慢的靠近我,慢慢的,越贴越近,想起火车上那匆匆结束的嘴唇交接仪式——
然后轻轻的,他吻上了我。
他的唇瓣,此刻竟柔软得不可思议,我能感受到我的心跳不受抑制的砰砰直跳,我却嫌那心跳吵着了我,说不清楚那种感觉,缠缠绵绵,一脑子空白。
直到我们缓缓的分开,他的呼吸离得我那么近,我轻轻的看了他一眼,便埋头在他的胸膛,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萧朗搂着我,声音沉淀着些沙哑,言语却透露着坚定,他说,“牧小枫,我是认真的。”
“嗯……”我轻轻的点点头。
“那你呢?”他又问我,他的下巴枕在我额前,略带**的摩挲。
“……”也许是方才那个吻,让我无意识的点点头,喜欢吗?喜欢吧……既然萧朗肯用这种方式大大的往前跨一步,那我又有什么怕的?
能感觉到他下颚贴在我额前传递过来的弧度,他在微笑。也便是这个笑容,让我先前的不踏实在此刻竟一下子散开来,他在意我吧,喜欢我吧,甚至是……爱我吧……如果不去计较未来,在这个时候是可以相信他的吧……
但事实我也来不及多想,萧朗再次吻上我的唇,那温柔的触感,竟教我沉溺其中,我靠,我他妈的也小言了一番!
……
晚上回学校,车上手一直没放开,倒是萧朗枕在我肩膀上睡着了。回到宿舍我身子是累极,但精神却特别的好,一整个晚上都在梦里坐云霄飞车,但人总不可能一直处在云端吧,我想。
**
平安夜是外国人的节日,学校照常上课,但终归是半个情人节吧,玫瑰花脱销。但自从法律系那家伙强势告白兼玫瑰的攻势,我对玫瑰花还是敬谢不敏了。
这天下了课,跟着人群往外挤,基本绝大多数女生经过教学楼的大门,视线都统一往右边望,还有志一同的发出感慨声。我多少也有点八卦精神,还想着什么事,结果一出去瞥见萧朗拿着一大束玫瑰花百无聊赖的站在那儿。
横条高领毛衣配卡其色的长外套,加上俊俏的脸,倒也人模人样的,然后我把焦点放在那束玫瑰花上边,这是什么意思……
萧朗也不晓得是不是耍帅,漫不经心的样子,甚至是有点晃神,并没有高度警觉的看着门口。但却似乎和我有心电感应,几乎在我确定这个雷人的小伙子是他的时候,他精准的发现我的存在,并连同那一扎花一并朝我靠近。
Oh,no!我心里大吼,感觉到羡慕的,好奇的,爱心型的,纯粹无聊的,还有不解的视线从四面八方朝我们看过来……我就快被射死在这种交集的视线中,赶紧走,接过花就赶紧走!丢人啊!
萧朗倒是不紧不慢的跟着我,他有啥本事,了不起就腿比我长点呗,走到校园东面的小林子里边,瞅着人少了,我还没开口,他突然蹦出一句,“瞧把你兴奋的……”
我二话没说把玫瑰往他手里一甩,“这东西你拿回去,我不要。”宿舍也没地方插。
他估计是瞧我憋红了脸挺乐,脸部表情却是柔情万千的,靠一下,这家伙自从上次归来,时不时就弄这么个表情来蛊惑我,只听见他开了口,“亲爱的,你就忍心拒绝?这算咱俩正式定情信物。”
我没好气的瞪他一眼,“送玫瑰花定情寓意凋零的感情是吧,你真够创意。”
萧朗看了我一眼,然后从外大衣的袋子里掏出个小盒子。一眼瞥过去,白痴都知道那个用来装戒指的。
我突然有点紧张起来,“不过咱也没这打算,滚一边去,本小姐要是瞅你不顺眼了,也好光明正大的甩了你!”
“真伤我心……”他大概是习惯我说话方式,也没放心上,但将盒子握手里的时候,萧朗明显是有点紧张了,这家伙有的时候脸皮比纸还薄,有时又比辞海还厚,你还真看不透他。
我便瞪着他,萧朗也是才被我瞧得有些不好意思,整一别扭的样子,才清清喉咙咳了咳,道,“我只是以为,送戒指一定要配玫瑰才有诚意……”然后就自己打开来轻轻定在我面前,静静的等着我的回答。
我才微微有点蒙住了,好一会没反应,他便突然伸手拿起其中小的那枚,然后一边去抓我的手,边说了句,“我不管……”
我突然缩回了自己的手,然后半开玩笑的口吻嚷了句,“戒指能随便戴的吗?”那是允诺。
然而萧朗有些急了,“你二十一世纪一知识分子,思想怎么这么守旧啊?我了不起也就在你身上做个记号,怎么扭扭拧拧的,太不象话了!”
我哼了声,“我不乐意,这跟黄狗撒尿有什么区别,我又不是柱子!”
“这也不是贵东西,我也没跟你求婚……”说到婚字我们两个都顿了顿,他又开口,“就觉得你手指漂亮,找个东西装饰下。”
“不要。”借口无效!戒指啊戒指,我还是承受不起。
“一句话!你戴不戴?”萧朗居然直接吼上了,“你戴不戴?你说,你不戴待会你后悔也不给你。”
我白他一眼,“那你赶紧收起来。”
萧朗轻嚎了一下,改为哀兵政策,又给我装委屈,“要不我先戴,然后你就勉为其难?现在年轻人手上都戴着这个。”
“干吗非要我戴?你送个项链什么的我也就戴着招摇下,不送我也不会说你小气。反正,”我突然有点心虚,“我也没给你准备礼物……”其实脑子里根本就没这个概念,我当真没动过要送萧朗礼物的心思,汗,我都忘了,恋爱中的人大多兴这套。
“你说的?”萧朗突然看着我,然后将手中的盒子放进口袋,仅留着那只戒指,又从另一个袋子里摸出条没包装的银链,一边絮絮叨叨的,“就知道你不肯,还好我留了手……”于是轻轻的将手中接戒指穿起来,才温柔的看着我,两手分别轻捻着银链的两端,慢慢朝我靠近。
我看了他一眼,感觉到他的双手慢慢绕到我颈后,他的外衣时不时摩擦着我的脸,但动作却很轻柔,接着他低下头来,轻轻的吻了我一下,带着命令的口吻说,“弄丢了我跟你没完啊!”
我下意识的摸了摸吊在胸前的坠子,其实它也就是枚戒指,却是沉甸甸的,除了一些些感动,一丝丝沉溺其中,还有一点点无法说清楚的迷惘,准确来说,那兴许是一种不确定感——我当真在考虑我和他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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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学期很快就过去了,贺冠宇除了偶尔几个问好的电话,不再有其他的举动,我自然不会答应和萧朗同住,但周末会去他那里打扫一下,或许是过去给他当模特,让他把我的脸画到画纸上。
萧朗那间倒不是什么公司,也就是间小工作室,准确来说,一间小有名气的工作室,关键是那工作室的名字叫“暮枫”。自从他参加全国广告设计大赛夺冠一举成名后,他便迅速组办了这间工作室,平日里接点小广告之类的,倒也混得风生水起。
无论如何,那个枫字,多少让我体会到了一点点甜蜜,让我确定,在没有我的那段日子里,萧朗的确惦挂着我,无论开始如何,过程怎样,我们至少现在走到了一起。我开始学习去依赖他,开始担心刮风了他有没有添衣服,晚上睡觉会不会又踢被子,萧朗在我心中的比例开始越来越重,一如坠挂我胸前的戒指,沉甸甸的。
戒指的款式不过是一个简单的圆,越简单越圆满,这是我一直所相信的。
萧朗有时会因为工作需要请假回W市处理些广告文案之类的,但还是一天一个电话,聊点有的没的。接着很快就期末考试月,各科基本停了课,生活又开始重复三点一线,图书馆,宿舍,饭堂。
停课这段时间萧朗需要处理他的专业课,说是和几个同学去冬天的大海边写生,离开了些日子,不晓得是不是复习得闷,老是想他。
我们学校放假在同类学校算是蛮早了,只是系与系之间因为课程有点差异而相差个两三天吧,但C大艺术系比我们放得更早,考完公共课就直接走人了。大概课程不难,萧朗从海边回来也一副不紧张的样子,却还是捧着书陪我一起上图书馆,没多久他考完了我考试表依旧密密麻麻,他便说陪陪我,我才意识到他得回去,我们得分开。
寒假差不多六个礼拜的假,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我想也行,让彼此把对对方的感觉都沉淀一下,认真考虑要不要就这么走下去。萧朗上火车的那天我去送车,站台上回家的人形色匆匆,这还不是春运高峰期,他倒是走得很轻松,随便一个行李箱。
上车前他把公寓的钥匙给了我,说我离家出走的时候可以回去小住一下。
我接过钥匙,突然有股冲动,于是主动亲吻了他一下。他微微一怔,随之柔和了整个脸部线条,笑得很温和,眯着眼弯弯的弧度,宛若冬日里的太阳,暖洋洋的。萧朗这家伙越看越好看,这样的男人,很容易花心……又有点不甘心,捏了他一下。
眼看大多数人都上了火车,他揉了揉我的头,又低头亲了亲我的嘴,说,“记得想我,我老担心你忘记。”
我笑笑,“行了,回家的路上小心点,要是被扒了钱包别承认是我男人。”
“遵命!”他唰的一个军礼,然后又匆匆的在我额前印下一吻,又帮我拍了拍外衣上的杂物,才转身上了火车,验票后又回头朝我挥挥手,咧嘴笑
我看着他在车厢内穿梭,他也时不时望出车外来看看我,然后他找到位置坐下,见火车还没开,便在窗上哈了口气,白雾遮住他的脸,见他用食指寥寥几笔画了片枫叶,然后又哈口气,添了两颗小小的心。
萧朗无名指上一直戴着那天盒子里装着的另一枚戒指,其实我觉得那和他很相配。很快的,雾气便淡去,他的脸再一次清晰,我眯眯眼笑。直到火车一声长鸣,然后缓缓的移动。
我站在原地,看着火车的离去,啊啊,怎么办?我已经开始想他。
没多久我收到信息,萧朗说:亲爱的,真后悔刚才没把你带上车。
我便是然后摸了摸颈上挂着的戒指吊坠,我想也许有一天,我会把它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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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我没有想到,他回M市之后,很多事情,一下子就变了。
其实日子也很简单,大学的寒假没有任何作业,而考试很顺利,也根本不担心哪一科会被当掉的问题,陪着杨洋那小家伙,稀里糊涂又是一天。
但萧朗回到家的当天就要求我买个摄像头,还有麦克风和他语音兼视频。想了想也就答应了,去电信把上网套餐改成包月,然后等候他大爷的上网指示。
你想,既然都语音兼视频了,他的电话费也就省了下来。这本来是一件好事,用特别狗血的话来说,一处相思,两处闲愁,所以理当愁也没了,相思也省了。
然而第三天发现萧朗看起来一副很累的样子,还关心着出什么事了,他就说是和朋友聚会去了,接着就关了视频爬去睡觉了。从那天开始仿佛开了个坏头,晚上好容易上线就说和朋友出去玩啊聚会去了,有时索性告诉我他就要出门。
白天呢,他就堂而皇之的睡到十二点,吃了午饭下午就窝在家里打游戏,要不就是忙他的广告案子。男生么,打起游戏来总是一副忘我的样子,一下子就把我给冷落了。
就这么过了四五天,离过年还有十来天,心情突然一下子变得十分糟糕。
我毕竟也就是个小心眼的女人,这种落差我觉得非常合理,但因为是异地,也不能当面说他,只是突然觉得有点难以接受,有时想着想着就会钻牛角尖,一低头杨洋那小兔崽子还到处给我添乱,但对着小孩无从发泄,无名火直攻心。
但他这天弄了个小视频什么的来哄我开心,我靠一下,老娘要是那么容易被骗我还混个屁,就索性懒得再上Q,即便他有时发个短信什么的过来让我也直接当看不见,还直接关机。
又或许是和自己斗气,我把他送给我的戒指也从脖子上取下来,搁我书桌上的一个音乐盒里,那是刘敏送给我的礼物。
这么一想我也不是没朋友的人,就主动给刘敏打了个电话,恰好刘敏这土生土长的M市人正在去旅行社交钱打算去Y市看冰雕,我让她缓一缓,和妈子一说,妈子很爽快答应包下所有费用,我一听乐了,当即就拿着钱和刘敏交钱旅游再一起买羽绒去了。
因为还得赶着回来过年,那行程很紧,五天四夜,后天早上就出发,确定了这一切,我想了想还是决定告诉萧朗,免得那家伙又说我抛弃他。
但上了Q那家伙没在线,我两天没上网,他倒给我留了不少留言,免不了还是他认识错误,申请悔改机会之类的。只是我这人做事还蛮彻底,这两天手机真铁了心关机,这才把手机打开。
开机后没多久我手机那是滴滴滴滴短信声响了个没完没了,总数六十七,全是他发过来的。
我才想起他并不知道我家里电话,他联系我一就手机二就宿舍电话,他大概也忽略了,所以要找我只能通过手机,这回他看来是有点急了。
我承认我就是一坏女人,心满意足的把所有短信都看了个遍,然后带着笑意给他拨了个电话,电话响了很久没人接,我就知道他大概也闹脾气了。
等了会,我又给他拨了个,响了老半天还是没人接。嗯,好吧,就当他大概是没听见。算了,我两天没理他,就让他发泄下。
于是跑客厅去看电视,还把电脑开着音箱开着,他要是Q我了我也能听见。
但一直到晚上十一点,还是没反应,我想按照一个人的正常习惯,如果要找一个人,那肯定会时不时看看手机,免得错过,我那个电话都从九点等到了现在……而且他手机又不是没电!
我又有了点火气,但还是给他再拨了一个,俗话说得好,事不过三,这次他要是不接我也懒得再理他,管他去死。
仿佛是理所当然的,他没接,我不服气,再拨,没人接,再拨,没人接,如此反复,一直到十二点,妈的,灰姑娘的魔法也就持续到十二点,你给我接电话!!!
啊啊啊啊——
也不管是不是三更半夜,我一声尖叫,拨得我那个火冒三丈啊,直接关手机关电脑睡觉,谁要是再找他谁就是小狗!!
好吧我承认我在赌气,去旅行那天,我并没有带手机,反正手机里人也不多,会找我的更少,既然没人找,家里人又都知道刘敏的电话,还有导游的,也没我手机什么事,索性就不带了,轻装上阵。
其实我穿的那个厚度啊,荣登我这辈子之最。
我听说Y市有些荒山野岭的雪能积到三米高,又听说那边人在野外小便,会变成冰柱子,听说那边的河一到冬天就能结冰,而且人还能在上边溜冰。想以前在M市即使看到雪也不能看到这样的场景,所以我也兴奋了。
人嘛,出来玩就得开心点,把过去的一切都抛到脑后,否则怎么可能叫散心?
我生平第一次搭飞机,和跳楼机那当然不是一个地平线上的。春运似乎并没有影响到航空线,至少我们去Y市的这天没有。刘敏虽然挺阴沉的一个女孩,但明显的她也很是期待,在飞机上背诵起了《沁园春•雪》,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啊!我来了!
跟着旅游团先是入住酒店,然后次日开始滑雪,看冰灯,雪雕游园会,还有冰雪民俗风情等一系列活动,还去看了东北虎,再一片白皑皑的世界里,从视觉上那真叫一个享受,但人裹得跟粽子似的,行动没以前方便。
然而每天一到晚上无论我玩得多累多疲倦,总是睡不着,躺在酒店的大**,其实暖气很舒服,但脑子就是抑制不住开始想萧朗,想着死萧朗啊臭萧朗啊,怎么就不接我电话?
我脑子晕晕的,第二天滑了雪,别看滑雪滑的时候那个潇洒,就我这么有运动天赋的女同志,在滑雪的时候还是猛摔,而刘敏自顾不暇当然不可能理我。
萧朗你不知道有男生向我搭讪了吧,你不知道他想手把手教我滑雪吧,你是不是嫉妒了你是不是郁闷了?
想着想着我觉得真不像自己,刘敏已经在身旁睡得呼呼叫,而胳膊以及下半身都麻麻的木木的,很不舒服,但我怎么就睡不着?旅游啊,说难听点,就是花钱买罪受,那我干吗受这份罪……
碾转难眠,萧朗你在干什么呢?你之后有没有找我?
想着想着我就觉得难受,一难受心里就憋,一憋就把眼眶给憋红了,我吸了吸鼻子,酸酸的,我想你了,萧朗……
我至少可以把萧朗的电话号码背下来,但我怎么就没有背下来呢?
迷迷糊糊的入睡,萧朗,我好想你。
好想见你。
好想你跟我说声晚安。
晚安。
亲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