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黑, 夜间行路危险,裴璟在傅归荑的指引下找到了一处山洞。
一路上他们都没有遇见北蛮人的伏兵,料想已经脱离他们的包围圈。
为了既能驱散野兽, 又能烘烤湿漉漉的衣物,他们在山洞里燃了火, 两人围坐在一旁。
裴璟用匕首处理傅归荑打的几只野兔, 手脚利落, 三两下就剥了皮,用树枝串好架在火上烤。
肉与火焰产生奇妙的反应, 浓郁的香气弥漫在小小的山洞里。
傅归荑的视线不自觉黏在诱人的焦黄色外皮上,上面滋滋地冒着细小的热油泡泡。
裴璟注意到她的眼神,眼带笑意。
烤好后切下最嫩的一块肉递给傅归荑, 她低声道谢,拿干净树叶包着吃。
甫一入口, 先尝到酥脆的外皮, 而后是嫩滑多汁的兔肉,一硬一软, 一干一湿, 让人回味无穷。
傅归荑在心里比较她以往吃过的烤野兔, 发现竟然没有一个人能烤得比裴璟还好吃。
不知不觉,她三两口就吃干净了,心里想的他从哪学来的技术。
“给,还有。”裴璟又递过来一块。
傅归荑微抿着唇, 垂眸看向美味的兔肉,诚实地接过来。
裴璟见她吃得一口不剩, 喉间溢出愉悦的笑意:“没想到你喜欢吃这东西, 往常在东宫, 你能多吃几口饭菜我都要谢天谢地。”
傅归荑平日里吃的很少,裴璟为此没少想办法。
她不知道的是,若是哪天她多用一碗饭,甚至多夹一筷子菜,当日膳房必定会受到太子重赏。
傅归荑听后赧然道:“我只是消耗不多。”
不给裴璟再开口打趣她的机会,傅归荑转移话题,夸他:“这味道不错,没想到你还有这样的手艺。”
裴璟扔了骨头,又递给傅归荑一块干净帕子,随口道:“这算什么,我会做的东西多着呢,天上飞的,地下跑的,水里游的,只要是能填饱肚子的,都能试着端上桌。”
傅归荑用帕子的一个小角擦干净嘴边的油渍,又还给裴璟,她听后脱口而出:“你自己学的?”
裴璟接过,毫不介意地擦干净自己的口和手,自然而然道:“对,以前在北蛮的时候自己摸索出来的。”
傅归荑没问他一个太子为什么会去摸索厨艺,想必是挨了饿,不得已才会去做这些事。
由此可窥裴璟当年在北蛮所受之苦,定是常人难以想象的。
傅归荑觉得胸口闷闷的,吃下去的兔肉好像堵在喉咙里,进也进不去,出也出不来,不上不下的,难受到她不想再说话。
然而她脸上没什么表情变化,还是一副清冷淡漠的样子,显得不近人情。
裴璟没察觉到异常,自顾自道:“秦平归可会泅水抓鱼了,那时候我们两吃得最多的就是烤鱼,北蛮皇宫的御花园里有一个很大的池塘,里面的鱼又大又肥,至少被他捉了三分之一。”
回忆起当年沦为质子的生活,裴璟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那时候他只有一个想法,活下去,活着回南陵。
傅归荑微微侧目,余光看见裴璟被火光照射的侧脸
轮廓清晰,线条分明,火苗在他脸上忽明忽暗地跳动着,他的面容时而异常明亮,时而晦暗不明,明明灭灭,却意外显得温柔平和。
唯一不变的是他那双深邃的眼睛,坚定地看着前方,无论火焰有多灼热。
傅归荑在他的脸上找不到对过去苦难的愤懑与埋怨,他从不抱怨命运对他的不公。
在诉说这些种种能被称之为痛苦的过去时,裴璟的语气格外平和,像是对命运的轻蔑,蔑视它无法打倒他,又像是对过去的调侃,从容地接受一切。
他从不否认过去,更不会沉溺于过去,痛苦没有消磨他的意志,反而带给他无尽的向上之力。
傅归荑明显感觉到自己左心口下方跳的有些快,她仿佛察觉到了这样的失态,有些慌乱地转移视线,最后落在裴璟被火光投射的影子上。
“以后回去,我得了空闲给你烤条鱼吃。”裴璟笑道:“一定叫你此生难忘。”
傅归荑蜷缩着身体,双臂环抱小腿,头搁在膝盖上,不自在道:“不需要,你忙你的,不必为我浪费时间。”
她一语双关。
裴璟的笑收了声,脸冷了下来,傅归荑情不自禁瑟缩了下。
“我要做,”裴璟一如既往地强势:“我还要亲自看着你,一口一口吃完。”
傅归荑听出裴璟别有深意的回答,目光静了下,用一种很淡的声音问:“如果我吃鱼过敏怎么办,你也要逼我吃下去吗?”
裴璟对这个问题几乎没有思考,“不能吃鱼,你可以吃别的。重要的不是吃什么,而是你吃的是谁给的东西。别人能给你的,我绝不会比他少。”
他这是绝不放过她的意思了。
“再说了,你能吃什么,不能吃什么,我心里有数。”裴璟似乎察觉气氛太僵硬,轻声补了一句。
傅归荑不想在这个问题上纠缠,更不想此刻与裴璟争吵,她再一次转移话题:“你和那个秦平归,感情好像与别人不一样?”
裴璟看出傅归荑的小心思也不点破,顺着她的话道:“他,确实和别人不一样。我们也算得上患难与共,生死之交。”
他三言两语的说了些秦平归的情况,看得出裴璟对他多有倚重,说是最信任的人也不为过。
傅归荑在心底暗自诧异,看上去吊儿郎当,玩世不恭的秦平归居然曾经失忆,脸上戴面具是因为火烧毁了他的脸。
想到上次他跟自己玩游戏说戴面具是因为长像让人过目不忘,她原本还以为是因为他相貌出众,却不曾料是这个原因。
傅归荑回忆秦平桂露在外面的下半张脸,流畅的下颌线和好看的唇角,实在是难以想象他面具之下的模样。
“你在想什么?”裴璟注意到傅归荑在发呆。
“在想秦平……你干什么?”傅归荑恼怒地瞪着裴璟放在腰上的手,他刚刚没头没脑地掐了自己一下,疼得她差点咬到舌头。
裴璟长臂一揽,把人搂在怀里,脸色阴沉:“在我面前想别的男人,傅归荑,你胆子不小。”
最后那句话淹没在两人交织的喘息中,傅归荑再也说不出一个字。
洞内火星迸射发出爆炸声,洞外偶尔传来鸟虫乱叫的声音,两者相结合,听的人昏昏欲睡。
傅归荑和裴璟相互靠在一起取暖。
他们约定一个人守上半夜,一个人守下半夜,原本裴璟选的是上半夜,但是傅归荑知道他是不会叫醒自己的。
在她的强硬要求下,最后裴璟妥协了,叮嘱她一定要叫醒自己。
傅归荑点头,她清楚自己是什么情况,若是一夜不睡第二日势必会影响赶路。
裴璟的头靠在石壁上,手紧紧握住傅归荑的五指,十指相交,严丝合缝。
他像是提防什么似的,她稍微动一下都费劲。
傅归荑本想坐在洞口守夜,裴璟强硬地要她挨着自己,他表示没有她在身边自己睡不着。
忽然,裴璟的手抽搐了一下,傅归荑被捏得生疼。
她侧头看过去,裴璟眉头皱得几乎扭曲,呼吸急促,双唇微张似乎在说什么。
傅归荑耳朵凑近一听。
“娘……等我,等我回来。”
傅归荑垂眸盯着两人紧握的双手,睫毛微颤了下,又不动声色地坐了回去。
裴璟还在做噩梦,他的手越收越紧。
似无奈似妥协的轻叹响起,傅归荑轻柔地把他的头移到自己的肩膀上。
裴璟深陷梦魇,挪动他的整个过程都没有清醒的迹象。
他的鼻尖正对着傅归荑的颈窝,一呼一吸间的气息炙热湿润,喷洒在她的皮肤上,漾开痒意。
渐渐地,裴璟安静下来,没再发出呓语。
“我睡了多久?”裴璟睁眼发现自己靠在傅归荑肩上,有些意外。
“时间差不多。”傅归荑握拳轻轻锤了下酸胀的肩头。
裴璟见状,主动替她捏肩,也不问这是怎么回事。心知肚明肯定是傅归荑做的,知道她面子薄,容易害羞,说出来恐怕以后都没这种好事。
“傅归荑,我刚刚有没有说梦话?”裴璟忽然问她。
傅归荑微征,眼神似乎在说你怎么知道?
裴璟假意逼问她:“我说了什么,万一说了什么你不能听的秘密,我可是要杀人灭口的。“
他以手为刃,抵在傅归荑的脖子上。
傅归荑不惧地仰头看着裴璟,淡淡问:“你真想知道?”
裴璟的手刃在她的喉咙处轻轻地摩挲着,没有一点威慑力。
“你在梦里说,觉得对不起我,心里很愧疚……”傅归荑面不改色地说瞎话:“决定等回京以后就放我回苍云九州。”
裴璟听完后哈哈大笑:“果然是梦话。”
他的手刃散成五爪放在傅归荑后脖颈上,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捏她的软肉。
“梦里和现实都是相反的,这说明我绝不会放你回苍云九州。”
尾音陡然一转,裴璟凑到傅归荑耳畔,轻声道:“你早点死心吧。”
傅归荑早知道是这个结果,还是没忍住生气,腹腔明显起伏着。
裴璟当然看出来她在撒谎,没有戳穿她,哄人似的替她顺了顺后背。
“你睡吧,换我来守。”
傅归荑没跟他客气,折腾一晚上,她也有些疲惫,正准备学裴璟靠在石壁上休息,忽而腰间一紧,她整个人被裴璟抱在怀里。
“靠着我睡,舒服点。”他的另一只手强势地压住她的额头,迫使她的脑袋靠在他的胸前。
傅归荑实在是没什么力气跟他争辩,就着这个姿势,听着他规律有力的心跳,沉沉睡了过去。
裴璟不断替傅归荑微调姿势,能让她睡得舒服些。
一不小心,她的怀里掉了个什么东西。
裴璟弯腰拾起,凑到眼前发现是她傍晚打猎用的弹弓。
他们没有弓箭,傅归荑先用剩余不多的袖箭射了只兔子,剥出它的筋制成弹弓,又猎了几只。
傅归荑也会用弹弓。
裴璟眼眸微动,凝视着手心粗糙的弹弓,陷入沉思。
心里有个异想天开,胆大妄为的猜想,转瞬又被他摁灭。
不可能。
百里部在很早以前就被北蛮的赤焰军全数屠灭,他已经亲自证实过。
裴璟闭了闭眼,将弹弓塞回傅归荑怀里。
翌日天刚蒙蒙亮,两人立即启程。
经过一晚上,傅归荑脚下的泡已经好了很多,她拒绝裴璟背他。
裴璟在检查后也没勉强。
两人沿河道走,潺潺的流水声和清脆的鸟鸣声交织着,傅归荑看向前面人高大的身影,心里宁静平和,丝毫没有逃命的慌张忐忑。
走着走着,前方隐约传来呼救声。
两人对视一眼,小心靠近。
有一对约莫七岁左右兄妹被困在河中央,哥哥爬在横亘在水面上的枯树上,手里紧紧抓着另一双手。
枯树的一头卡在河岸的淤泥里,摇摆不定,随时可能会被冲走。
料想这两人一定不小心落水,又极为幸运的抱上了一截浮木,最后又被卡在这里。
傅归荑没出声,她知道他们正在逃命,不宜多生事端,可脚却挪不动步。
眼睛来回在水面和兄妹两人身上打转,在心里默默衡量自己去救人的成功率。
“你在这里等我一下。”裴璟判断了一下形势,当机立断站在岸边告诉两人不要乱动。
傅归荑愣了一下,她还以为裴璟会视而不见,毕竟现在没什么比自身安危更重要,正盘算要如何开口请求裴璟等她一下。
没想到裴璟会主动去救人。
傅归荑胸口染上一层热意,他好像也不是那么心狠手辣,只会寒着脸冷冰冰下命令。
南陵将他送去北蛮为质,他没有心生怨恨,反倒真心爱着脚下这片土地,爱着他的子民。
他对犯错误的人毫不留情,也会对弱小幼童伸出援手。
傅归荑忽然好奇裴璟到底过去经历了什么。
他可以是高高在上,俯瞰众生,主宰所有人命运的君王。也可以是平易近人,会烤肉,也会出手相救不相干的普通人。
说他冷酷无情也对。
说他怜爱众生也没错。
裴璟能自如地在心狠手黑的天潢贵胄与七情六欲的普通人中随心所欲地切换。
他是怎么做到的?
傅归荑找不到答案,她默默看裴璟小心跳入水中,沿着枯树快速游过去。
枯树上的哥哥见有人来救他们,第一时间先让裴璟带水里的妹妹走。
“接一下。”裴璟很轻松地救下妹妹。
傅归荑连忙把人抱上岸,不自在地低声嘱咐了一句:“你自己注意安全。”
裴璟忙着救人,没听清傅归荑说什么,当下也来不及问清楚,一头扎入浑浊的水里。
傅归荑的视线紧紧盯着水面下方的一团黑影,眼睛都不敢眨一下,生怕失去他的踪迹。
很快,裴璟又带着哥哥游回来。
兄妹两一落地,登时抱在一起痛哭。
哥哥先意识到什么,他轻轻推开自己的妹妹,拉着他的手走到裴璟面前跪下。
他们说自己的家被洪水淹没,两人与父母在转移途中失散,又不幸落入河里。
“大恩大德,我们兄妹二人没齿难忘,还请恩公告诉我们您的名字,以后必定涌泉相报。”
裴璟拧干袖子上的水,淡淡道:“不必,你们沿着这条路往上走,天黑之前能到抚城,进城后去找衙门说明情况,他们会帮你们联系父母。”
哥哥却执意问。
裴璟:“若你真想报恩,不如好好读书,将来考取功名,日后造福百姓,不要再让水患危害一方。”
哥哥见问不出什么,便把自己的姓名告诉了裴璟。
十年后,他成了南陵建国以来最年轻的状元,殿试当日见到了已经登基为帝的裴璟,当庭大惊。
后来,他钻研防洪技术,修建水利工程,南陵再没有遭受过毁灭性的巨大洪患。
裴璟叮嘱兄妹二人不要说见过他们。
他们两人以性命启示,离开前再度叩谢裴璟。
等送走兄妹二人,两人再度启程。
傅归荑问他:“你怎么知道他们的父母还健在?”
裴璟沉默了一下,回:“我不知道。”
傅归荑愕然。
裴璟:“但总要给他们留个念想。从这里到抚城可不是一段简单的路,他们可能遇上猛兽,可能迷路,身上也没有吃的,若是没有坚定的意志,是走不到的。”
傅归荑心口微震。
裴璟挑眉看向一言不发的身边人:“怎么,觉得我冷血无情,也不带他们一程?”
傅归荑摇摇头,“不,我觉得你做得很对。”
换作是她也不可能送两人离开。虽然现在没有被北蛮人发现,但只要一刻没有脱离险境,他们就有一分危险,带着他们两个孩子说不准反倒是祸事。
只不过裴璟没有说出后面的缘由。
“难得你赞同我?”裴璟心情似乎不错,眉眼舒展。
傅归荑小声道:“我什么时候反对过你。”
他推行的政令,苍云九州总是第一个响应。况且傅归荑自认为无论是他要的骑术,还是机关术,她都没有私藏。
她心里知道这些东西怀璧其罪,傅家本就没有争霸天下的心,何苦死死攥着这些在手里惹人眼红。
其实傅归荑去年对裴璟真的没有说谎,若是她成功在南陵找到哥哥,又没有被发现身份,她会无偿献上这两样东西。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
裴璟笑出声,摸了摸傅归荑的后脑勺,目光温柔:“我知道,你一直都明白我的心。”
傅归荑冷冷打下他作乱的手,面无表情道:“不明白。”
裴璟失笑。
眼看马上就要走出断华峰,异变突生。
在前方有一群北蛮人拿刀守着,有数十人之多。
他们谨慎地往后退,谁料傅归荑不小心踩到一块淤泥摔倒了。
尽管她已经忍住不出声,可还是引起他们的注意。
两人借着茂密的树林躲躲藏藏,可对方人数太多,很快就能搜到他们的藏身之处。
更要命的是,他们听见后方不远处也传来不同寻常的响动。
裴璟把自己手里的匕首留给傅归荑,告诉她不要出声,等他引开北蛮人后自己去魏县,等他脱险后再去找她。
傅归荑拉住他的衣袖,皱着眉道:“不行,你一个人怎么打得过他们,还是躲起来等你的人来救我们。”
她心里忐忑不安,下意识阻止裴璟。
裴璟摸铱驊了摸她的脑袋:“现在前后都有追兵,躲不了多久。他们是冲我来的,看见我后自然不会来找你。你躲好,不然我们都要被抓。”
他小心掰开她的手指,在她脸上偷了个吻:“别担心,我水性很好,可以水遁逃走。”
傅归荑心口大恸,眼眶微湿。
裴璟离开的背影与当年的傅归宜莫名重合。
她的哥哥再也没能回来。
很快,远处传来呐喊声,紧接着是打斗声,慢慢朝河边方向去。
傅归荑的思绪急成一团错乱的线,她想不顾一切冲出去,又知道自己莽撞行事只会给裴璟增添不必要的麻烦。
她痛恨自己的无能为力,当年如此,现在亦是。
下唇几乎被她咬出血,指尖深陷掌心,痛楚提醒她一定要清醒,不可以冲动,然而心却难受得快要无法呼吸。
也许是老天听到她的祈求,有个落单的北蛮人从她眼前经过,他的手里拿着弓箭。
傅归荑仔细观察他的前后左右,确认没人后果断用最后一支袖箭杀了他。
夺走弓箭后她没有选择去河边找裴璟,她清楚自己几斤几两,贸然过去只会让裴璟束手束脚,成为她的累赘。
傅归荑环顾四周,发现了一处隐秘的高低,当下快步疾驰过去。
她从来没有跑过这么快,密林里生长的倒刺刺破衣衫,结结实实扎在小腿上。
傅归荑像没感觉到疼痛一样,一心只想往高处爬。
等她站在巨石上,恰好能看见河边打斗的一群人。
裴璟夺了一把刀拿在手里,面色阴冷地抵挡他们的攻击,然而北蛮人仗着人多势众,一点点包围他。
傅归荑注意到裴璟不自然的步伐,似乎像是哪里受了伤。
遭了,他腰上的伤口。
方才救那一对兄妹的时候他泡在污浊腥臭的河里,没有及时换药,此刻必定裂开了。
傅归荑暗骂自己大意,怎么忽略了这么重要的事情。
她当即引弓,单眼对准北蛮人的胸口,毫不犹豫地射了出去。
裴璟正准备跳河逃生,忽然一支箭羽从天而降,他面前那个正准备拿刀砍伤他的北蛮人应声倒地。
众人的目光都在寻找箭羽所来之处,北蛮人都在想弓箭手是不是射偏了。
裴璟眼尖,最先看见傅归荑站着的巨石。
他眼眸半眯,趁着其他人没反应过来,又杀了几个人。
决不能叫他们发现傅归荑,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北蛮人反应速度也很快,他们知道重点是眼前这个人,于是只分了两个人去找暗箭的位置。
傅归荑哪里会给他们这样的机会,两支箭羽同时射出,直插咽喉。
裴璟也抓住机会,奋力反抗。
两人配合默契,一个在高处放箭,一个近身补刀。
数十个北蛮人被他们合力杀了七七八八。
忽然,密林后方五十丈有动静,看样子来人不少。
裴璟和傅归荑的神色变得极为凝重,若再来这么多人,恐怕他们凶多吉少。
“总算找到你了。”
秦平归的皮质面具出现在两人视线中时,双方心里都松了口气。
傅归荑下意识去抽后背的箭筒,发现箭没有了。
正准备收回手,忽然手里被塞了一支箭。
她的身体瞬间绷直,喉咙动了动,没有回头。
“阿宜,我们又见面了。”
裴璟和秦平归很快杀干净剩下的北蛮人,他立刻仰头看向傅归荑的位置。
上面空无一人。
作者有话说:
裴璟:一直情商在线,之前只是没找对赛道。[冷漠.jp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