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告◎

朱至感受到马氏身上的温度, 她知道马氏真明白她的心情。

“再难,该办的事我们得办。纵然那有许多无辜之人, 也必须去杀。可这些人, 我们须记住,一辈子记住。欠他们的,将来总会有人讨回去。”马氏摸着朱至的头, “今生还不了, 下辈子也是要还的。”

朱至抬起头仰望着马氏,马氏冲朱至安抚一笑, “若是到了需要付出代价那一日,我们也无怨无悔是不是?”

“是。”朱至点点头, 倘若果真有那一天,她也无怨无悔。

马氏没有再说话,只是让朱至靠着,一下一下的拍在朱至的肩上,像是在哄着朱至入睡。朱至也确实在马氏身边睡着了, 睡得极深, 直到黄昏时才转醒。

“是药三分毒, 以后少吃药。”临回宫前,马氏叮嘱朱至一声, 朱至应一声。

“生个孩子吧, 我们至儿会是一个好母亲。不过,还是让你爹和你哥教吧。”马氏再出主意, 朱至眨了眨眼睛没有回应, 马氏也没有再说, 这便回宫了。

泰定帝焦急等着, 听说马氏回宫了, 连忙迎上去,“母后。”

马氏岂不知泰定帝何意,同泰定帝道:“至儿会好起来的。”

吐一口气,泰定帝心中悬着终于落下,马氏道:“有些事,我知道为大局为大明长远你不得不为,至儿可以帮你们出主意,但,这些不是非黑即白,必须要狠下心去做的事,以后别再让至儿去做了。至儿和你们最大的不同在于,她不是真正的政客。她会因为抢了别人的东西而良心不安,杀无罪之人更是。有人会觉得,没有良心是一个极不好的词,然不管为君或是为臣,剩下的良心有多少?你们没有错,在朝政上,本就没有绝对的对与错,我们都明白这个道理,却不代表不会为此难受。”

指在心口的位置,马氏最是清楚不过朱至的心情。那些年,她比朱至现在还要度日如年,后来,不得不习惯,不得不接受,因为想要天下安定,想要平衡朝局,本就不可能一味讲良心。良心。对于良善之人是过不去的坎,但对大多数当官的人而言,那什么都不是。

“不要怪至儿心太软。”马氏叮嘱泰定帝一句。

“母后,儿子怎么会。儿子只是心疼她。是儿子思虑不周,我以为至儿能上得战场,能杀敌为国,却忘了分田变法时,并不是所有人都理所当然该杀。”泰定帝知道症结所在,但他确实没有想到,也正因如此才会造就现在的局面。

“你也不必为此后悔派至儿去办此事,你也清楚至儿要借此机会达到什么目的,她是最合适的人选。让雄英去主持,于国不利,于朝局不稳,不可行。”马氏了解儿子,自知泰定帝此刻心中所想,也宽慰他无须过于责怪自己。

泰定帝不吱声,马氏走过去与泰定帝面对面站着,“你是什么样的人,我知道。你心疼至儿,我又何尝不心疼你。你无须学你父亲,你只须按自己的方式治国安天下,你会是一个圣明开拓之君,大明会在你的手里更上一层楼。至儿,雄英,他们会是你的左膀右臂,将来也会随你一道青史留名。”

马氏说着话,伸出手抚过泰定帝的脸,“为君不易,你辛苦了。”

泰定帝眼眶微微泛红,为君不易,大抵天下人都只觉得,君临天下者大权在握,威风八面,又有多少人能懂,想要治理好这个天下,何其不易。

送走马氏,朱至精神可见好得多了,汤显心下也是松了一口气,还好有马氏。

不过,朱至认真考虑马氏最后的提议,生个孩子送回宫让爹娘和哥嫂养着,也不是不可以是不是?

汤家那里,信国公处,谁不盯着她和汤显,要是在一块再不圆房,传出去不定又要引起多少人的猜测。

朱至无奈是无奈,却也清楚的知道,到什么样的年纪须安排什么事。她现在也不小,是该准备准备。

第一时间,朱至便让孙商枝瞧瞧她的身体,她这样适合圆房?生孩子吗?

孙商枝早就等着了,“公主怕是不知道,您和驸马的事愁得皇后娘娘一想起就长吁短叹,恨不得按着你们两个赶紧圆房。”

额!一瞬间朱至反应过来,为什么常氏从一开始万般不舍,到泰定帝几句话便迫不及待把她丢出宫,恨不得她别回宫。敢情是指望她和汤显单独相处,最好把该办的事都办了。

果然,这当爹娘的太不容易了。

孙商枝就不管朱至这会儿想什么了,朱至的身体从前一直是她调养的,就算这几年她回来了,那朱至的脉象她也都知道,再有这半个多月也是她在给朱至调理,朱至的身体她比朱至自己更清楚。

“还是太后娘娘厉害。”一把朱至的脉,孙商枝便一声感叹,引得朱至挑挑眉,孙商枝闭嘴,只回答朱至想知道的答案道:“公主身子康健,毕竟心绪太重有损,再调养半个月同房更好。”

行,朱至也需要个缓冲时间,不过,她不急,怕是宫里都急坏了,“我娘要是问,你如实答,省得她总惦记着。”

第326节

孙商枝岂不知别管泰定帝也好,太子公主也罢,都是宠着哄着常氏的,以至于孙商枝瞅着都觉得,这人和人果然不能比,皇后当成常氏这样也是绝无仅有了。

“这些年你教出多少徒弟了?”朱至的事问完,也得问问孙商枝的正事。

“殿下,良才难求。”提起徒弟的事,孙商枝就显得有些低落。

“你们孙家也没有?”别的人也就罢了,孙家可是医术传家,就没有能入孙商枝眼的?

孙商枝就更不吱声了,浑身上下都透着郁闷。

行行行,这意思朱至有什么不明白的。

“当年我让你广收徒弟时和你说过的话,你忘了?”朱至但问,孙商枝立刻正色道:“没有忘。”

“医术是为救人,不仅可以救他人,也可以救自己。你想想,若是天下人都能稍稍懂一些医理,是不是于危难之时能够自救,不至于因为无从下手,而失了性命?况且,自古多少治病救人的方子流失,不正是因为人人固步自封,不愿传受,以至于上古典籍良方再无能惠于后世。我一直让你广收学徒,其实你我都清楚,其中能够成为真正像你这样妙手回春的医者太少。但,至少能够通过他们扩展医术,让天下人多少都能受益。你纵然医术再高明,你能救治得了多少人?医术唯有普及于民,才能真正惠及于民。师傅引进门,修行在各人。将来你未必不能遇上自己喜欢的弟子。比起医术,教以仁心更重要。”朱至依然温和开解孙商枝,让她无须气馁。

孙商枝望着眼前的朱至,明明她比朱至年长好几岁,谁承想竟然还得朱至开解她。

“公主说的这些话,我回去跟长辈们提了,他们都觉得公主说得在理,所以家中长辈们也都在广收学徒,只为将来大明能如公主所说,能够有更多的人懂得医术,于危难时能够自救。”孙商枝告诉朱至,现在不是只有她一个人在做这件事,而是孙家都在忙着配合孙商枝。

朱至略惊讶,孙商枝由衷道:“这么多年,公主如何为民谋福,我们都看在眼里,虽说我们孙家不入朝,不过,我们既是医者,自最清楚寻常百姓之苦,公主是真正把百姓当回事的人。”

对此,朱至挥挥手道:“你是医者,致力于治病救人,我是公主,自当思安民定国。你我都不过是做各自擅长又能做的事。夸我的话就不必说了。咱们继续刚刚的话题,比如,这女人生了孩子后,这身体......”

直接把孙商枝拉过来,朱至同孙商枝一阵嘀咕,孙商枝也跟朱至咬耳朵,两人到底聊了什么,只有她们清楚。

等到用完饭,朱至正色请汤显等一等,他们聊聊,汤显第一回 见着朱至正色的样儿,也正襟危坐。

朱至素来不是喜欢绕弯子的人,等汤显坐好了,这就问:“当初说好的待我满十八岁圆房,咱们是不是该选个日子?”

“咳咳咳!”汤显如何也想不到朱至竟然自然而然就把这话说出来了,咳嗽着差点没给呛得喘不过气。

朱至淡定无比的等着汤显缓过来,一眼扫过汤显问:“你不会不懂吧?”

不怪朱至有此疑问,毕竟当年他们年幼,成亲前说好的不圆房,肯定好些事不好教。那么多年,汤显在外头努力和所有女子保持距离,也不知道有没有从书上学着点。

“公主。”汤显知道朱至不拘小节,可是,这也太吓人了吧!

“怎么?这事你觉得不应该讨论?你要是不知道,我找个人教你?”朱至征询汤显的意见,汤显激动的站起来道:“不,不用,不用。”

不用什么的,朱至更认真的问:“你不想?”

汤显只觉得脑袋轰轰直响,他,他不想,他怎么会不想。

偏朱至看着汤显半天没有作声,感叹的抚过脸颊道:“这张脸应该不至于没有半点吸引力吧?”

“殿下。”汤显真是急得满头都是汗,朱至的问题让他如何回答,他要怎么告诉朱至,他每每想着朱至都痛得厉害。

痛苦的汤显站在朱至面前,“公主大病初愈,该好好休息,请公主休息吧。”

话说完掉头就要跑,可在出门口时,汤显又站定道:“我只怕公主不愿。”

然后头也不回的跑了!

本来在反省是不是自己太直接把人吓着的朱至,听完汤显最后的话,好吧,汤显不是不想,只是怕朱至不想。那就行了,孙商枝也说了,她得再休养半个月,毕竟,纵欲伤身。

在此之前,朱至没有忘记让人查查安庆长公主驸马欧阳伦的事,很快锦衣卫传来消息,连同一应证据都送到朱至手里,朱至看到上面的内容,脸都黑了,真是好大的胆子。

对此,朱至是绝不能放着不管。

最大的问题是安庆长公主,这可是她姑姑啊。

朱至赶紧拿着证据进宫,泰定帝听说朱至回宫了,瞧着脸色有些难看,看来是出事了,连忙让朱至进来。

一眼瞧着朱至气血好多了,脸色难看也就还好。

“怎么进宫了?”泰定帝既是想让朱至回府好好调养身子,也是明了朱至不想让他担心,不愿在宫中透露出她的忧心,当爹的没法开解朱至,便只好由着她。

“这是关于欧阳姑父的事。”朱至不绕弯子,直接将证据与泰定帝送上去,泰定帝一顿,还是伸手接过,待看清上面的内容时也是一怔,随后咬牙切齿的道:“欧阳伦好大的胆子。”

预料之中,朱至刚看到上面的东西何尝不气。

“证据确凿的事,问题在安庆姑姑。”这要不是因为是自家人,朱至直接把证据一交刑部大理寺,该拿人拿人,还用得着绕什么弯子?

泰定帝听着也拧紧眉头,可不是吗?欧阳伦是安庆公主自己挑的驸马,平民出身,喜欢不喜欢的,这么多年看他们夫妻恩爱,自都是明白的。

可是,泰定帝道:“私贩茶叶本是重罪。更别说牵扯那么多人。”

不错,欧阳伦不过是一个驸马,手中无权,他凭什么敢做出私贩茶叶的事,甚至可以瞒着人。

无非是在欧阳伦身后有人,而这些人的目的明摆着拿欧阳伦当靶子。

“这件事让锦衣卫细查到底,所有牵扯的人,包括谁开的头都要查得一清二楚。”泰定帝越想越觉得不安,无二话,细查到底,他倒要看看到底是谁的事。

“是。”朱至应一声,泰定帝面露愠色,转向朱至时,还是尽可能缓下来问:“身体可好些?”

“好多了。爹还把奶奶喊回来了。”朱至从看到马氏那一刻起便知道,她在宫里一病,果真说了些不该说的话,“让爹担心了!”

泰定帝一听上去捋了一把她的头道:“说什么傻话,都说儿女都是债,既生养了你们,哪有不为你们操心的。你从前事事不瞒我,如今也学着开始瞒我了?”

朱至低着头道:“只是不知该怎么跟爹说。”

是啊,确实不知如何说起,朱至的纠结或许在很多人看来大可不必,但,朱至就是心下难安。

泰定帝再一次抚了朱至的头,动作却轻柔得多,“不想说就不说,爹都知道。”

了解儿女的泰定帝,便从朱至吐露了几句话里看出了不同寻常,当机立断放朱至出宫,再请马氏回来。自家的孩子自家清楚,该松得松,该紧须紧。

与泰定帝闲聊了两句,朱至去见了常氏便出宫了。毕竟她身体没有痊愈,就不去看朱雄英和陈亘了,免得把病气过给两个孩子。让常氏转达一番。至于马氏,劝好朱至后,马氏已经离开北平,去跟朱元璋汇合了。

不过,好些年没有回北平,朱至坐着车驾听着外面的叫卖声,掀开车帘一看,如今的北平早已不是四年前的北平,朱至看着看着,有些不想坐车了,“停车。”

马车停下,朱至推开车门,万河赶紧问:“公主?”

“我走走。让马车先回去。”朱至径自下车,万河万不敢拦着,吩咐人把车先驾回去,他且陪着。

“和四年前相比,热闹得多了。”朱至负手而缓行,且看且评价。

“这是自然,陛下励精图治,拢天下人才,运河再开,聚天下好物,引八方来客。”万河拍马屁的功夫必须是不错。

朱至回头瞥了他一眼,继续前行,最后停在一处琉璃阁前,说是门庭若市都不为过,朱至挑挑眉问:“都这么多年了,琉璃还有那么多人买?”

这个问题万河要怎么答?每月琉璃进项多少,难道朱至不知?

“驸马为公主建了一处花房,倒是又引得不少人争相仿效,还有人想得到驸马一纸设计。”万河想了想赶紧补上一句,好让朱至知道,那么多人到琉璃阁来,还有另一个原因,朱至公主府里的花房。

朱至眨了眨眼睛,确实,这花房好看自是不用说,谁人不想有一处独属于自己的花房?

没钱的人折腾不起,有钱人可劲折腾。朱至想到琉璃的高价,好吧,就当劫富济贫。

本来想进琉璃坊看看,结果那么多人在,朱至果断改主意。

转身要走,正好和一行人擦肩而过,朱至没当一回事,只管继续往前去,不料对方却突然转过头喊,“小娘子等等。”

等等什么的,朱至刚开始没当一回事,也不觉得那唤的能是她,问起万河道:“燕太妃教人刺绣的坊子在哪儿?”

燕太妃便是徐氏,徐辉祖的姐姐。

北平这些年变化很大,也包括在这街道上随处可见的女子行商。出门行走的女子,倒是不像以前那样戴着帷帽,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朱至欣喜之余,也想去看看那些为这样的变化付出的人。

万河待要回答,却被人一撞,紧接着十数人竟然将他们团团包围起来。

“小娘子耳朵不好,听不见我说话?”为首一个面相嚣张的人,昂起下巴瞅着朱至不善问。

得说,朱至这辈子只有她那么跟人说话,真没有人敢这样跟她说话。

万河第一时间便要上前,看情况时要把这些人解决了。

朱至却将人拦下,道:“好些年不在北平了,北平的治安如何我也好奇。”

得,万河立刻往后一退,为负责北平治安的诸位默哀。

“长得这般好看,可惜是个聋子。”对面这位连看都不看万河一眼,毕竟万河看起来细皮嫩肉的,明摆着是个好欺负的主儿。他们一群人可是十几个。

“拦路为何?”朱至听着有人骂她聋,行,给她记着,账慢慢算!

结果对方听到朱至的话,笑得极其猥琐道:“小娘子不仅耳朵不好使,就是这脑袋也不好使。”

哎哟,生平第一回 被人骂脑袋不好使的朱至笑了,真是人活久了,什么话都能听见。

一看朱至笑了,猥琐的玩意一脸的垂涎三尺,“不过,都没有关系,小娘子长得好看比什么都重要。我这辈子活到现在可从未见过长得如此俊俏的小娘子,驸马爷若是看见了,一准高兴。”

听到驸马爷三个字,别管是朱至或是万河耳朵都动了动。不过,大明的驸马多亏了朱元璋努力奋战,确实有不少驸马,以至于汤显在其后成了泰定帝独苗苗的女婿,也成为大明一道奇丽的风景。

“哪一位长公主的驸马?”朱至且问之,毕竟,当驸马的敢在外头让手下抢漂亮的小姑娘,她想了想,怎么都觉得她那些姑父们不至于蠢成这德性。这可是在天子脚下。

“安庆长公主的驸马怎么着?”眼前的人嚣张无比的回答,看架式不是第一回 。

朱至刚跟泰定帝告了这位的状,结果这位竟然又冒头?朱至冷冷笑道:“你既知你们家那位是驸马爷,怎么,是当大明长公主不存在?竟然让你跑到大街抢强女人?”

此时的朱至冷眼扫过,无端让眼前这位公主府的家奴一颤,可他却很快缓过来,这么漂亮的姑娘送到他们驸马面前,肯定能讨得驸马的欢心,岂有不为之理。

“小娘子管得真多,告诉你,跟着我们驸马爷自有你享不尽的荣华富贵。”这一个抖机灵,又大声喊出这话,朱至再一次冷笑,“看我这身打扮明显是有夫之妇,这样的话你也敢说。”

对啊,饶是朱至只是一身素雅的米白色常服打扮,头发却已经挽起,无一不昭示她已嫁为人妇。

“那又如何,长得这般好看的美人,就得是经过调/教的才最有滋味。”**邪的笑容让朱至看得额头青筋跳动,下一刻他却笑不出来了,一声惨叫惊醒了所有人,朱至已经一拳打在他的脸上,就这一巴掌,那人的脸已经肿得跟猪头一般无二。

万河待要上前帮忙,朱至已然道:“一边呆着去。”

好的,公主。

万河以行动证明自己一定会听话,由着朱至出手对付这群有眼无珠,不知死活的东西。

挨了一巴掌的人如何也想不到,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小姑娘,怎么力道那么大。可他被人当众打了一巴掌,这口气他怎么可能咽得下。

“来,来人,把她给捉起来,捉起来。”叫嚷着让身边的人全都给他冲上去,先把朱至捉起来再说。

朱至正有此意,他们要是不冲上来,她朝他们动手,显得她太欺负人。不过,有人冲上来,那就用不着客气了,打,打得他们爹娘都认不出来才能解她心头之恨。

万河看着朱至一拳一个把人打倒,几乎没一个人能对朱至挥出第二拳的。不由摇头叹息,一群不知死活的人,这是有多不自量力才会犯到朱至手里。

等朱至把人打倒了,那边身着铠甲,负责北平治安的人来了。

可是原本想喝斥的人,在看到朱至那一刻,齐刷刷单膝跪下,“拜见公主。”

朱至连筋骨都没松快,已然把人打倒在地,待闻一阵叫唤,朱至淡淡回头瞥过他们。北平内的所有将士几乎都算是朱至亲自带出来的,岂有不认识朱至的道理。

可是,那安庆长公主府上的人听到一众将士唤着公主,满目不可置信。

公主啊,大明如今就一位公主,还是一个大权在握,生杀予夺的公主。

“速度相当慢。”朱至看着跪下的将士,不满的评价。

被朱至评价一句慢的人们立刻请罪道:“末将知罪。”

朱至冷声道:“我曾告诉过你们,你们守卫在边境时防的是敌人来犯,进了城,负治安之责,你们肩负的就是百姓的安宁。你们守卫的虽然只是一些琐事,然却与百姓息息相关,试问你们不顾百姓死活,这天子脚下何以为安?难道指望这些仗势欺人的人良心发现?”

第327节

说到这里,朱至的目光落在一旁的人身上,一个个刚刚嚣张无比的人已经颤成了筛子,谁人不知安和公主最是嫉恶如仇,从来没有贪官污吏,仗势欺人者能在她手里全须全尾活下来。

可是,可是这位公主怎么会在街道上,身边只带了一个人?

而且,怎么没有人告诉他,英勇无比的安和公主竟然长得倾国倾城?

“我回来了,我会命人调查这些年你们各营是否尽责,让你们各营长官做好准备。”朱至对于他们到来的速度之慢十分不满,既然不满,无二话,她得调查这些年她不在北平,他们每个人事情办得怎么样,但凡是玩忽职守者,给她等着。

“是。”谁能拦得了朱至,谁又拦得住朱至。

当然,对于也跟着跪着不长眼的人,就得有人问上一句,“这些冒犯公主的人?”

是喽,他们听说有人打架是以急急赶来,然而看这情况,在认出朱至后,谁都知道想让朱至吃亏那是痴人说梦。不过这倒在地上的人也得处置,但不知朱至是什么意思。

朱至一眼扫过道:“我会处置。”

换句话来说用不着他们插手,虽然这情况让人意外,谁又敢问为什么。

“去忙你们的。莫让我再碰上第二回 。”朱至告诫于人,让他们做好准备,千万千万别让她碰上第二回。

警告之意,谁能听不出来。一个个立刻颤声应下。

朱至居高临下俯视着那不敢动弹,却颤得汗淋如雨的人,问:“怎么,刚刚不是挺嚣张的?我没找我那位欧阳姑父,你们倒是先送上门来,也罢,用不着我另寻名头,就你们了。”

说到这儿朱至扫过万河,看了半天好戏的万河立刻出列,与朱至躬身而立。

“人带回去,给我在北平的所有姑姑姑父们传个信,让他们来一趟宗人府,就说我这位宗人府宗正有请。”朱至转过头如是吩咐,万河听得心下一紧,自知朱至要出手了,欧阳驸马,可得准备好了,“是。”

朱至自行回府,万河回头看了那十几号人问:“你们是自己捆还是我来?”

方才朱至想出气,不许万河动手,万河心里挺委屈的,如今可算好了,但凡眼前这些人不争气,想动手,就有他光明正大揍人的机会。

“我们自己来,自己来。”本来觉得万河细皮嫩肉好欺负,但知朱至身份,谁要再觉得朱至身边的人好欺负,真真没脑子吧。

万河是真想出一出手,可惜没人愿意给他这个机会。他能怎么办,等着他们自觉把自己绑上,他就拖着人走!

可是,朱至以宗人府宗正发帖请人,请的竟然是长公主和驸马们,都知道朱至回来的人,想不到朱至没来拜见他们这些当长辈的,倒是以宗人府宗正的身份请他们走一趟宗人府,有人纳闷,有人却猜测必是出事了。

基本是各府的驸马们都有见识,自知朱至这个人是绝对不能得罪,哪怕长公主觉得朱至未免狂妄了,可是还是劝着长公主莫计较,怎么说朱至是宗人府宗正,他们应该去。

故而,朱至在宗人府等人,该到的都到了,朱至尤其注意到安庆长公主与身边的驸马欧阳伦神色有异。

“姑姑,姑父们安好。”别管怎么样,朱至都与长辈们见个礼,宁国长公主沉稳老练,和泰定帝相差九岁的长公主打量朱至问:“这是有什么事才把我们都请来了?”

“正是。姑姑请坐。”朱至扶着宁国长公主让她坐下,看着面前这十四位姑姑,马氏所出的就宁国长公主和安庆长公主,余下都是朱元璋多年雨露均沾的结果。

嗯,对,眼下朱元璋膝下有二十五位皇子,十四位公主,这多子多孙是为福,可见朱元璋的努力。

“我啊,其实也不算有什么大事,就是在外头听说了一些闲话,有人竟然拿我们大明公主比作大宋的公主。”朱至也不绕弯子,平和与一众姑姑们解释一番她把人请来是为何意。

宁国长公主一听挑了眉头问:“怎么比作大宋公主了?”

“大宋公主可欺啊。不说落于异族之手的公主们受的什么折磨。就是在大宋的公主们受了委屈无所诉,叫人骑在头上作威作福,出出气还被人告上一状,完了当皇帝的爹还得哄着大臣,哄着女婿,更要把女儿往火坑里推。”朱至就顺着宁国长公主的话道来,谁人听不了不挑起眉头。

“大宋国力不强,重文轻武,朝堂上的人无力救国,更无能令天下安,便只能转头欺负女子,处处压制,处处不能容。我大明既驱于元贼,平天下,安百姓,天下男儿守家定国,个个都是英雄好男儿,自然也不会欺负女人。当然,我大明公主更不是别人可欺的。”朱至两下一对比,更是肯定大明的男儿们都是好样的,绝不是所谓的大宋男儿可比。

当然,朱至更得点明一样,大明的公主不可欺。

“虽然有些话不是我这个当小辈的该跟姑姑姑父们说的,毕竟爷爷和我爹还在,但谁让我是宗人府的宗正呢?爷爷当年让我当这个宗正,是想让我管着叔叔们。可当宗正不是一味只有约束,还有庇护。爷爷和我爹都日理万机,顾不上我们女子间的事,我既为宗正,就该把他们顾不上的事的补上。

“姑父们,我与姑父们有言在先,姑父们切莫欺负我姑姑们,否则我可不会袖手旁观。毕竟,一家人是要护着,可是我朱家的女儿嫁入你们家,若是被你们欺负了,朱家绝不会视而不见。我这个人尤其不喜欢废话,沾花惹草惹我姑姑不喜,我姑姑想如何处置你们,我都支持。别说什么男人三妻四妾实属平常,公主养个男宠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尊重是相互的,别拿什么理所当然作为借口让我姑姑们不高兴。惹我姑姑不高兴,都是你们不懂珍惜,既然你们不懂得珍惜,天下男人也不是只有你们一个。”

朱至才不会理会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在她这儿,她就是要给姑姑们撑腰。

一干长公主们本来被朱至请来挺不太乐意,这会儿听了朱至的话却露出了笑容。

谁不喜欢有人撑腰。更别说这样明晃晃的告诉身边的男人,他们要是敢三妻四妾,看有没有人治他。

嗯,真好!

“姑姑,您们可别受了委屈什么话都不说。爷爷和奶奶如珠如宝的把您们养大,不是想让你们到别人家吃苦受罪。让您们嫁,那是认为这个人会对您们好。所以,如果他们连对您们好都做不到,不要也罢。”朱至得叮嘱一番姑姑们,千万别受了气不吱声,以至于她就是有心帮忙也帮不上。

“这些话可是你说的,出了什么事你担着?”宁国长公主虽为朱元璋次女,架不住她是嫡女,马氏所出,纵然上面有一个姐姐,一干人也是以宁国长公主为首。

“我说的。姑姑们若是受了欺负我放任不管,我不配为朱家女,以后也没这资格再上战场。连自己家里人都护不住,还护谁。”朱至连连保证,绝不会让姑姑们受委屈而放任不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