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弛◎

这话, 朱至当即问出来。

泰定帝眼中闪过欣喜,很是满意朱至明白这其中的深意。

!!!朱至就是想问问, 明显更想得到一个否定的答案, 万万没想到却是肯定的答案。

受到惊吓的朱至不由摸了一把小心脏,毕竟朱元璋说出杀贪官污吏的话没什么新奇的,可是某爹说得太狠, 以至于让朱至都震惊了!

“你爹说得对, 别管是谁,胆敢拦着不让你干事的人, 无须手下留情。”朱元璋听完给泰定帝补充,听来心情显得十分愉悦, 这才是他的儿子啊!

引以傲的朱元璋更得叮嘱朱至,“锦衣卫已然查清楚,证据确凿,贪官污吏也好,乡绅富商也罢, 为官不正, 为富不仁, 都不必留。杀之以震慑天下,便于你后面放手分田。”

总的来说, 朱元璋和泰定帝是给朱至指一条路, 告诉她到底该怎么行事。杀光贪官污吏,欺压百姓的乡绅富商, 是既能平民愤, 也能让朱至后续能够顺利推行改革的办法。

法子不能说不好, 朱至听着心里有了底, 至于要怎么做, 她会随机应变。

只是让朱至没有想到的是,朱元璋和泰定帝叮嘱后,马氏也亲自叮咛。

“我知道你不是嗜杀之人,正因如此,此去福建,你须决断,不要因一时之仁,以令分田中断。你不是为自己,你是为大明百姓。王朝更迭不可避免,今天下既是我们朱家执掌,你为大明公主,须向天下万民表明,大明皇室心存百姓。而且,天下女子也在等你。但凡你这一回让天下女子从此有田有地,至少她们不再是处处依附男人才能活。同为女子,知女子之苦,能等到君臣相争,急需找到另一个平衡。女子,纵然只是作为棋子,能够出现在朝堂这盘棋上,就是我们的机会。至儿,此后女子的前程如何,在你。”马氏信任朱至,更对朱至寄以厚望,正因如此,她才要朱至须果断。

“你父亲和你爷爷不同。你爷爷是眼里不容沙子的人,在他心里,他是君,满朝文武是臣,既为君,他容不得旁人忤逆他半分。他可弃于这满朝群臣,却容不得他们弃于他。”马氏说起朱元璋时,不难看出她的无奈。

第315节

“这是霸道,□□。”朱至吐槽朱元璋,马氏凝重道:“是啊。因而夫妻相保容易,君臣相始终难。你爷爷不一定是能够海纳百川的皇帝,可你爹会是。他仁厚爱民,他会是一个比你爷爷更合适的皇帝。因而,你只管放手去做,万事有你爹在身后为你撑腰,还有我。”

马皇后想让朱至知道,朱元璋会犯的错误,泰定帝不会犯。

既然认定朱至提议的重分田地是好事,泰定帝就会支持到底,对此,无论发生什么事,有多少人说朱至的不是,朱至都不必担心,只须放手将此事办好,办妥。

朱至哭笑不得辩解道:“奶奶,我不担心。自来改革就没有不被人反对的。我做的都是我认为该做,理当做好的。至于将来,最差不过一死,谁还能不死?变革非一朝可成,只要不是随我亡而灭,必令大明百姓能够过上他们想要的太平安乐的日子。”

如此豁达,无畏,马氏搂过朱至道:“我们至儿是好孩子,更是国之栋梁,大明得能你,甚幸也。”

“爷爷一味把奶奶困于内宫,管那么些破事,实大明之不幸也。”朱至的感慨不是今日才有,而是一直那么觉得。倘若这个皇帝由马氏来当,会比朱元璋更好。

“如今也不晚。正好我回了北平,你在北平铺的局,我为你扛起。”马氏并不觉得曾经的自己有多少委屈,也不至于过不去,以后,将来,才是更重要的。

“你手里那些女兵跟你多年,也是时候让她们上战场了。只你一人战无不胜,攻无不克,不够。”马氏对朱至的情况相当清楚,正因如此,她才会提议朱至应该把人放出去,最好能够让那些女子绽放属于她们的光芒。

“奶奶放心,我会的。”朱至辛苦练出来的兵可不是用来摆设的,以前没有让她们出战,是因为她们本事不到家。

现在不一样了,确实也是到了该让她们各显身手的时候了。

相较于朱元璋、泰定帝、马氏的叮嘱于离别在即的朱至而言实属不正常,常氏知道朱至将要往福建去,只管准备一应吃食,收拾行囊,叮嘱朱至一定要小心照顾自己,这才正常。

朱至连连应是,保证自己出门在外也会照顾好自己。

常氏再不舍,那也知道自己拦不住人。

再者,泰定帝和朱雄英明摆着有什么事要朱至去做,她要是拦着,叫朱至不高兴不说,怕是更坏了泰定帝和朱雄英的事。

于大局上,常氏从来不拖累泰定帝。

不过,朱至照旧是要把朱允炆带上,对此,这一回泰定帝却道:“允炆留下。”

饶是朱允炆也没有想到泰定帝竟然要把他留下。

“你年纪也不小了,跟在你哥哥身边,早日做出些成绩来,好与你封王。”泰定帝这算是解释。儿子眼看着一天天长大,不能一直当着皇子不思上进吧。泰定帝是想自他开始,不再一味给儿孙们封王,也就是希望儿孙们都能有本事,至少能够对得起他们生在皇家,受百姓供养。

“我跟着姐姐也可以做出成绩。”朱允炆习惯跟在朱至身边,那让他感觉安全,舒心。

泰定帝突然让他留下,朱允炆总觉得有别的原因,绝不是泰定帝说的那样而已。

“此事就此定下。”可是,泰定帝却并非在跟他们商量,而是要就此定下。

朱允炆便明白,泰定帝已经打定主意,任他们再说什么也是无用。此时朱允炆和朱至只须听话照做而已。

朱至明面上没有驳泰定帝的意,私底下还是跟泰定帝说上一句,“爹,不至于。”

不想泰定帝却难得不听劝的道:“在这件事上听我的。再者,允炆总跟你在一块并不是长远之计,还是让他跟在你哥哥身边多看看。允熥也不小了,正好让他们一起跟着你哥办差。”

眨了眨眼睛,朱至道:“也不用那么急吧。”

不料泰定帝闻言瞪了朱至一眼道:“你怕是忘了自己几岁开始办事的。”

那,朱至又不是正常孩子,拿她一个不正常的人要求朱允炆和朱允熥,确定好吗?

终究,朱至没说出来。承认自己不正常,那还得解释,算了!

没能说服泰定帝,朱至只好闭嘴。

朱允炆的不乐意,谁都看得出来,朱雄英且寻上朱允炆问:“怎么,一直跟着你姐姐,不乐意留下来帮我了?”

“大哥,我不是这个意思。”朱允炆一看朱雄英有所误会,赶紧解释。

“那就安心留下,你确实不小了,得做出成绩让人看,顺势爹也好给你封王。跟在你姐姐身边,你功劳立得再多,别人也只记得你姐是女子一点,连带着对你都没有好印象。”朱雄英算是给朱允炆解释了泰定帝为什么把他留下。朱允炆低下头喃语道:“我没想那么多,我就是觉得跟着姐姐心里踏实。”

这种安全感是别人所无法体会的,以至于朱允炆都不知道该怎么样说服人才好。

“你也渐渐长大了,总不能一直跟着你姐姐。”朱雄英如是问。

“为什么不可以?我能给姐姐打下手。”朱允炆不甚乐意,怎么长大了就不能跟在朱至身边呢?他又不是什么事都不会干,他也可以帮到朱至。

朱雄英且道:“话虽如此,男/女七岁不同席你不知?”

此话一出,朱允炆没了声音,他怎么会不知道,此时却对这个规矩不满之极。

“什么男/女七岁不同席,狗屁不通的规矩。日后朝堂上既少不了女官,到时候还说什么男/女七岁不同席,那才是最大的笑话。心思不正的人,看谁都觉得龌龊。难道我们要为了别人的眼光而活?”朱允炆忍了忍,终是没能忍住吐槽。

朱雄英笑了道:“确实,这世上狗屁不通的规矩多着,你要是不服气就把这破规矩改了。反之,改不了你只能受着。”

对喽,这世上就是如此。规矩是人定的不假,可是如果你没有本事,只有满腔不满,不会有人拿你当一回事。

规矩,要么你强大到有能力改变,要么你就只能受着。

“姐姐此去福建,并不仅仅向信国公学习水战是不是?”朱允炆细细一品,总觉得朱至此去并不是简单的学习而已。

“对。”朱雄英并不瞒着朱允炆,但细节方面不能告诉朱允炆。

朱允炆听着朱雄英一个对字却没有了下文,便知道好些事不适合自己知道。虽然朱允炆对这一点也有些不满,但他也清楚,他没有能力反抗。

“从明天开始,你跟在我身边学着处理政务。”朱雄英适时终止话题,同时与朱允炆道:“好好学。”

朱允炆小声嘀咕道:“哥哥莫不是以为我跟在姐姐身边多年只学了行军打仗?”

“那就用你跟你姐姐学到的本事好好帮帮我。啊,顺便教教允熥。”朱雄英哪里会不知道朱允炆跟在朱至身边并不是只一味学了行军打仗,朱至在处理政务上可是一把好手,他何尝不是想看看朱允炆学得怎么样。

“不是,哥哥你还没教允熥吗?”一听要教朱允熥,朱允炆头都大了。

想他和朱允熥相差几个月而已,他早就跟朱至学着如何处理政务了,朱允熥却是还没开始?

朱雄英理所当然的道:“你比允熥聪明。”

那朱允炆能说不是吗?

“既然你比他聪明,就不能按对你的标准对他。你也是当哥哥的人,你姐姐怎么教的你,你也怎么教允熥,不对?”所谓传承嘛,不就是一个教着一个,慢慢的传承下来?朱雄英觉得一个教一个挺好。

“那哥哥呢?”好,朱至教了他,他是可以教朱允熥不错,那朱雄英呢?他教谁了?

“我验收成果。”朱雄英特别不要脸的说。

朱允炆呆了,朱雄英冲他一笑道:“总之,允熥就交给你了。要是教不好允熥,我会告诉你姐姐,就说你竟然没有把她教的本事学到。你姐姐大概会伤心的。毕竟她把你带在身边这些年,手把手教你,十分用心。”

嘶!朱允炆觉得,他知道朱至是个没有下限的人,只要能够达到目的,朱至才不管什么规矩不规矩的。万万没有想到,这不只是朱至一人!眼前的朱雄英简直比朱至更要无/耻。人家却是引以为傲!

“大哥,哪有你这样的。”朱允炆实在没能忍住控诉,不想朱雄英理直气壮道:“我可以这样。所以,一定要教好允熥。”

丢下这话,朱雄英头也不回的走了。

留下朱允炆瞪着朱雄英离去的方向,想的是朱允熥得怎么教!

在此之前,朱允炆得送朱至离开北平。

虽然朱允炆是想跟着朱至一块去的,不过朱至道:“政务繁重,我这一走,你留下帮着爹和大哥处理政务。你都长大了,是要学着担事了,顺便要是有什么不讲理的人告我的状,你还能帮我说说话对吧。”

这话朱允炆爱听,立刻与朱至保证道:“姐姐放心,谁要是告你的状,我一定怼回去。”

怼这个词必须是朱至教的。

朱至听着愉悦笑了,“那可就这么说定了。”

“说定了。”朱允炆重重点头。自小朱至庇护于他,如今他长大了,也必须要庇护于朱至。

只是,很多事从一个转点开始,终是不一样的。

大批的军队将所有城墙,各地府衙团团包围,待见大军出现,有人想要出门,却被门口的将士拦下道:“安和公主有令,任何人不得出入。”

甚至就连城门也随着军队接管,顷刻间城门已经关上。

“安和公主有令,关闭城门,从现在开始,任何人不得出入,违令者斩。”

一个斩字,霸气尽显,自然免不得引起许多人的不满,可是城门已关,但见那身着铠甲,威风凛凛的将士,他们谁会觉得他们的不满能让他们冲出城门?

此事,懂的人都懂,须用最快的速度互通消息才是。

然而他们想传递消息,难道以为就能随便传了?

“拿下。”院墙掷纸也好,飞鸽传信也罢,无一不被识破,人拿下,鸽子交到上头人手里,一应书信都收集起来,最后是要送到朱至手里。

城墙守卫替换,城中府衙被围,所有官吏人家门前都有守卫,如此严阵以待,难免让人生也不安,再加上他们送出去的消息没有任何回应,更让人不安到极致。

好在,这样的情况并没有持续多久。

各府随着朱至来到,也都一一被请到府衙。

但见一身玄墨宫装的朱至居于正堂之上,手执书卷,闻脚步,轻抬眼眸,随后又低下头继续看着手中的书,倒让刚来的人有心想跟朱至行礼,在朱至垂眸那一刻,叫他们想说话的人都说不出话了。气氛沉重得让人不敢吱声,随着越来越多的人走进来,这才注意到,都是熟人。

都是一处的官员,谁和谁不管暗地里是什么样的关系,认得对方是肯定的。

早到的人以为就他们几个,等满堂都站满了人,自然让人惊心不矣,这,这竟然是把全省的官吏都押来了吗?

“公主,都到齐了。”在他们惊心或不确定时,万河行来禀告,也就让在场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人,到齐了。

朱至应一声,终于舍得放下手中的书,整理衣袖与一众人对视道:“诸位大人来前无人告诉你们要见的是何人,如今我自介绍一下,大明安和公主朱至。”

哪怕没有人告诉他们,是何人来请,大家都清楚来见的究竟是何人。

既是朱至下令封城,更将他们各府全都看管起来,如今要见他们的必然是朱至。

可是刚刚一来,就朱至那一个眼神,把他们吓得一个激灵,突然间说不上话,这一滞吧,就让他们错过机会。后来的人更是因为有心避之,倒想看看朱至一介女流之辈,能如何他们。

不承想,朱至也不在意,有什么事等着人齐了再说。

“诸位大人还不见过安和公主?”万河一看朱至自我介绍后,一个个竟然在那儿发呆,立刻出言催促。

未明身份,不行礼还有借口,如今朱至表明身份,他们要是再不知见礼,就一个犯上,无视皇家的罪名,朱至就能让他们吃不了兜着走。

“见过公主。”别管多少人心不甘情不愿,此刻就得客客气气与朱至见礼,君臣之别,饶是他们想无视都不成。

朱至应一声,随后下令道:“着将福建布政使推出去斩了。”

!!!此令下发,一片哗然,谁能想到朱至一开口竟然就要人命。疯了吧!

然而一旁将士已经冲进来,纵然他们不认得,万河在上头,请人的时候这位布政使是哪位,必须认得。

人立刻冲进来,准确无误捉住福建布政使,这便要拖下去。

“公主纵然是公主,也无处置朝臣命官之权,更何况臣是一省长官。”福建布政使一看情况不对,纵然害怕,也得为了自己一条小命做最后挣扎。

“公主草菅人命,就不怕天下皆效仿吗?”可惜,前面一句话并不能让朱至为之而动,直到他喊出这话。

“说到天下皆效仿,难道我不是向你学的。拖出去,斩!”朱至回应了一句,内容令人惊心,可是无人敢多嘴多问,尤其朱至都说了,这是学的他,根本不给人反应的机会,人已经拖到堂外。没有给人多想的机会,将士手起刀落,圆滚滚的脑袋落在地上,浓烈的血腥味扑鼻而来,几欲令人作呕。

然而亲眼看到朱至话不说两句就要了他们之中最大的官的脑袋,谁敢呕吐?死死的捂住嘴,拼命的咽回去,只怕被朱至看见,那他们可就麻烦了。

“接下来是谁呢?”朱至好整以暇扫过在场的人,视线所到之处,一个个面露惊色,慌乱垂头,只怕下一个就是他们。

“提刑按察使。”朱至喃唔出这个官名,下方那一位已经软坐在地,连忙与朱至求道:“公主,公主饶命,公主饶命!”

眯起眼睛盯着坐在地上的那一位,朱至道:“看来你们都很清楚自己做了什么,都挺该死的。”

第316节

“公主,公主。”

他这一唤,朱至压根不曾理会,“提刑按察使,主掌一省刑名按劾之事。纠官邪,戢奸暴,平狱讼、雪冤抑,,以振扬风纪,而澄清其吏治。这些,你做到哪一样了?拖出去,斩!”

身在其位而不谋其责,留之何用。朱至一个个杀,她想看看在场这些当官的,最后有几个能撑住。

“公主,公主,公主饶命,饶命!”这一位哀求叫唤,望朱至可以饶他不死。

可他怎么能不死?

再一次有人上来拖着这位下去,当着一众福建官员的面斩杀。

布政使的血尚未干,已然再添新血,这一回,满堂半数的人都撑不住软坐在地。

朱至连他们犯下何罪都不说,一上来就杀了一省三司中的两位长官,底下的人心里比谁都更清楚到底怎么回事。而朱至既然敢上来就动手,更证明朱至手里早已握有证据,杀他们,杀得理所当然,事后她也无所畏惧。

那么,他们呢?

谁做过什么事,谁心里最清楚。按朱至如此雷厉风行,这一来就动手的态度,怎么不让他们害怕,害怕自己做的那点事全都已经为朱至所察,那他们......

“行了,都回去吧。”让他们万万没想到的是,在他们以为自己肯定要死在这儿的时候,朱至突然发话让他们走。

!!!他们听错了吗?

朱至怎么可能放他们走,怎么能放他们走?

呸!错了错了,能跑,那必须得跑。

“怎么?不想走吗?不想走也挺好!”朱至目露凶光,话音落下之际,一群怕死的人惊醒,“公主,公主,臣等告退,告退。”

跑,别管朱至为什么放过他们,此时此刻先跑为敬!

然而跟着朱至来的人难免纳闷了,“公主为何让他们走?”

朱至笑笑道:“自然是先礼后兵!”

万河的视线落在堂外那两个头颅上,这也能叫先礼后兵?

“把他们两个头挂在城门上,然后张贴一份告示,告示的内容就写,主动归还自洪武年起强买强卖民田之官吏,乡绅,富商者,本宫饶他们不死。为期三日,三日之后,不归者,杀!”朱至这让人挂着人头又写告示的,哪里是什么先礼后兵,分明是威胁于人。

可是,这些人敢做,难道就没人治得了他们了?

别开玩笑了,治是必须要治得了的。

“另外,编首歌让人唱唱,大概意思就是杀贪官分田地,惠于百姓。”朱至用着轻快的语气说起这事,让人其实心里都不太拿得准,朱至究竟是在说笑或是认真的?

“民意不可违。让百姓没有活路的贪官也好,奸商也罢,自该一个不留。百姓所求,我们杀起来更名正言顺。”朱至眼中闪烁着令人发颤的寒意,立时让人明白,朱至哪里是在说笑,她说的都是认真的,认真得不能再认真的话。

“下官立刻去安排。”武举人中有人出面。那么两件事是她们能干的,她们若是连这点事都做不好,还能干什么?

“公主,当细数布政使和按察使所犯之过。”有人站出来,以为公告之上不能漏了这一点。

“百姓既受朝廷官员欺压,今公主前来是为百姓主持公道,当告百姓。”不仅如此,这位更是连理由都说出来了。

朱至回头看去,三十来岁的妇人,略显英气,朱至立刻想起她的名字窦平。

关于窦平的平生经历也在朱至处过了一遍,幽州人士,祖上也是官宦人家,至于元隐居幽州。年少好武,父母爱重,由着她随兄长习文弄武。毕竟那会儿的天下乱象已生,学得一身本事吃不了亏。

父母豁达,欲为之觅得良人,可惜,父母所愿终是借付,千挑万选为她挑的却是一个软骨子。在她父母双亡后,又以她多年无所出而将她休弃。

窦平倒也洒脱,男人而已,一个不是东西的男人,要来何用。

恰听闻何容竟然考上了武状元,更在朝为官,立时窦平便了心思,勤补三年,窦平即往北平参加武举,然后就成了武举人。

毕竟年纪在那儿,窦平算是所有武举人中最年长那一位,因而从阅历上来说,相对丰富。

此时与朱至建议,朱至点点头道:“也对,该让福建百姓知道,福建变天了。那就由你去写吧。万河,将他们的恶行全都给到窦大人。”

万河恭身应是,窦平对窦大人之称却是不敢受。

如此,各办各的事去。

朱至把人放回去,这城门虽然开,却不代表人人都能出去,至少但凡城中的官吏和乡绅富商,想出城,门都没有。

自然免不得有人闹事,甚至更是聚众闹起来,一声声哭诉朝廷欺负人,连城都不让他们出,这是想干什么?

“朝廷诏令,既为大明子民,只须遵守,原因,该让你们知道的时候,自然会让你们知道。你们若是执意不愿意回家呆着,各府大牢有的是房间给你们住?再闹,就请你们走一趟。”守在城门的人可是朱至手下的士兵,朱至的命令无人会无视,至于想闹腾的人,敢闹,又不是没有地方关他们。

果然,随着这句警告落下,还想继续闹腾的人不敢闹了。

看看一众将士往前迈一步的动作,无一不在警告他们,想试试看有没有人敢捉他们,好啊,来吧!

谁想被关进大牢!

急于想要出城的人,哪一个不是要逃命。

没逃出去不说,竟然还把自己送进大牢,看起来他们有那么傻?

自问不傻的人果断决定回家。

可是,待路过那公告之处,尤其看到挂在那儿的人头,心里有鬼的人能坐得住才怪。

不成,不能这样坐以待毙,否则那两位就是他们的下场。

那要怎么办?

是的,要怎么办。

怎么样才能改变这被困笼中,无法逃脱的局面。

一但认命,他们的下场可想而知。

不认命,那要怎么样不认命?

无论如何,有人将问题抛出来,就得一块商量。

好在,虽然朱至依然不让他们出城,却没有像刚开始那样困着他们的意思。能够三五成群一块商量,在他们看来已然是一件极好的事,他们是得要想想清楚,到底要怎么才能破局。

“事到临头我们只有一条路可走了。”凑在一起,谁都没有说话,实在是说不出话来,眼下的情况他们谁都清楚,就朱至今天杀人的架式,连个理由都不给人,那就是完全不管不顾,直接杀人的意思。

“反,我们拿什么反?我们手里有人有兵?你再看看城外,你是没看见那有多少官兵在那儿?你以为,她安和公主敢来,就没想过我们敢反?她怕是就等着我们反。”

可是,聪明人不是没有,朱至为什么突然把他们放回来,真以为是对他们网开一面?

不,那是想吓他们,既要看着他们挣扎,也想看看他们还能弄出什么花样来。

死局啊死局!

“城中的告示你们看了吗?是不是只能听她的?”

提起告示,已然有人大喊道:“你怕是疯了吧。”

没有人再作声,事至于此,究竟怎么着,他们都有数,说句不中听的话,就算他们再怎么蹦跶,依然改变不了他们早已是俎上鱼肉的事实。

最终,反是没有人敢反,让他们把自己辛苦弄来的田交出去,看得出来没有人愿意,只能是不欢而散。

得到消息的朱至笑笑道:“你们说会不会有人惦记和外头的倭寇联手?”

万河一个激灵,睁大了眼睛道:“不会吧,这可是通敌叛国。”

“人都要死了,争一争能活,若不争就只有一死,管你什么通敌叛国。事若成,他们能逃过一劫。毕竟保住命可比什么都重要。但凡他们还有点良心,也不至于半点活路都不给百姓留。”朱至只是依常理而论,万河不得不说,这人性有时候说不准。

“公主,若是日倭进犯,那......”万河想到朱至手里的兵力,困住整个福建可以,再要应付外敌可就有点吃力了。毕竟他们手里那点兵没有跟倭寇交过手,真打起来,不知敌情,还要护着百姓,并不好办。

“信国公到哪儿了?”朱至快马加鞭赶来福建,也是因为事情拖得太久了。

北平送信往凤阳,信国公又是上了年纪的人,谁也不敢催促他。比起福建的驻军,朱至必须更相信信国公。

“已经入福建境内。”万河赶紧回答,朱至点了点头,“行,让锦衣卫盯死了人,海上更不能有半点松懈。”

外贼不可怕,可怕的是内贼,内外勾结,那对福建的百姓将是灭顶之灾。

“公主,是不是先一步把人扣起来?”既然担心内外勾结,万河以为可以先一步把人都扣起来。

“还有两日。毕竟已经公示。”朱至起身走到窗前,看着漆黑的一片夜色,最终道:“不管是谁的通信,一律截下。”

她倒要看看,锦衣卫严防死守,还会不会有人在她的眼皮子底下把信送得出去。

万河应下一声是,立刻去安排。

不过,朱至的等候不算全然无用,确实有人将所有田地上交。

如此,也算让朱至稍松一口气。

但是眼看三天的时间一过,有人果真是头铁无比,主动上交田地的不过寥寥数人。

三日时间一到,朱至再不给人机会,一声令下,当下将福建境内所有官吏,乡绅,富商全都拿下。

后世记载,泰定改革,始于泰定四年,由公主至于福建开展,公主以重兵把守福建各处,擒福建官吏,乡绅,富商。公主细数官吏与乡绅富商勾结,强卖强买民田,沆瀣一气兼并田地,草菅人命,以至福建百姓苦不堪言。公主奉帝诏而来,杀贪官污吏,诛乡绅富商,再以福建境内所有田地,按福建境内百姓人头而分。以福建五千人的血,启改革之路,天下无人不知公主铁血手腕。

而今,面对拿下的人,连同他们的家眷,粗略算下来有五千之数。每人的罪名,朱至都让锦衣卫丢到他们面前,好让他们知道,这么多年来,他们欺上瞒下,以为能够瞒天过海,如今面对铁证如山,他们该死。

本来给他们时间,朱至想留他们一命,可惜领受此情的人太少,那么,该送他们上路了。

朱至不曾犹豫,即下达杀令。

她知道,这些人必须杀,甚至日后如果遇到不配合的人,她还得杀。她也知道,这里面有不少人罪不至死,可是,他们还是得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