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省厅通村公路检查组成员吃过晚饭,景正中来到办公室,正要处理这些天积压下来摆满桌面的公文,却接到市长秘书的电话,说李市长紧急召见。他急急匆匆赶到市长办公室他急急忙忙赶到市长办公室,李市长面色严峻神情沮丧地递给他一份公函,原来是省建行的督办函,他迅速浏览一遍,心里一阵一阵发紧。省建行已经给了最后期限:半个月,如若宁阳市不履约,将向法院起诉,并缩减建行在宁阳的营业网点,封杀宁阳建行的所有贷款业务。

“小景,狼来了,狼真的来了。这次省建行可动了真格,每一招都是把我们往绝路上逼。越是这个时候,越是需要我们冷静面对!”李市长虽然忧心忡忡,却处惊不变相当镇定。

“都怪我们转贷工作做得不及时,害得您操心费神不得安宁。”景正中连忙低头认错,赔着小心。

“现在火已经烧到了门口,也不全怪你小景。今天我和罗书记跑到省里,找了分管交通的副省长,他答应做厅长的工作。转头我们又去找了省人大的江副主任,他当时是我们宁阳建桥时分管交通的副省长,听了我们的情况后,江副主任也觉得把五亿大桥贷款让宁阳背着很冤枉江副主任也觉得把5亿大桥贷款让宁阳背着很冤枉,毕竟这座大桥是跨市工程,他主动提出给厅长打招呼。两位省领导都要我们多花气力做做厅长的工作。市人大林主任前几天给我报告说全市400四百多名人大代表联名呼吁书已送到省人大和省委交通厅,外围工作都做得差不多了。今天找你来,是想问问你们的工作进度情况。”李市长心急如焚,但处之泰然,话语平和,给人举重若轻的淡定。

“厅长已经有转贷的口气。只要我们完成了接线工程,应该大有希望。”景正中回答道。

“需要我出面做什么吗?”李市长问。

景正中笑着说:“接线工程应该是由邻市出钱,但他们分文未出,我现在迫切希望市长拨点钱,以便顺利完成接线工程。”

以往在市长面前提钱,市长就会发躁,但今天李市长没躁,他想了一会儿,说:“我们的财政比较空,调不出钱,我从其他地方给你们调50万资金。其余资金年底再说。”

虽然只讨到了50万元钱,但他知道市长尽了满力但景正中知道市长尽了全力,他说:“李市长,我们会想其他办法,全力以赴完成接线工程的。”

“好!”李市长很高兴地说:“,“我等你们的好消息。”市长的脸上此时才露出一缕笑意市长的脸上此时才露出一丝笑意,好比肃杀的冬天难得现出的一线阳光好比肃杀的冬天难得现出的一缕阳光。

第二天上午,景正中他来到接线工地。接线工地上,原施工公司驻守的十个民工自知重伤他人罪不可赦,不得不丢盔弃甲逃回老家,连工程款也没敢催讨。市交通局下属的交通路政公司进驻工地,施工进度一天一个样。秦东桥驻守工地亲自指挥,更加快了工程进度。光着脑袋在烈日下暴晒得黑不溜秋的秦东桥欣喜地说光着膀子在烈日下暴晒得黑不溜秋的秦东桥欣喜地说,“:“景局,至多还有十天,接线工程即可竣工,您只要把钱给我们备好就行了。”景正中递给他一瓶矿泉水,说,“:“工程还没影儿咧,就知道钱,。钱,做完再说。”秦东桥接过水,咕噜一下,瓶空了。他歇口气,说,“:“行,我在这巴掌大的工地上投入了两百多个劳力,负责保质保量地完成任务。”说完就到那边张罗去了。

景正中从心里涌出的是那种难以言状的喜悦。只要接线工程竣工,大桥即可收费,就有了要求厅长转贷的筹码,五亿元大桥贷款转为国家投资似乎触手可摸了5亿元大桥贷款转为国家投资似乎触手可及了。从厅长发话修通接线工程迄今不过二十天时间,进度如此快捷如此顺利真得感谢范晓斌,要不是他别出心裁出招当机立断行动以命相搏牺牲自己,那些留守民工不知会赖到何时,伤神费力也不见得能把他们请出。景正中他此时特别想见到范晓斌,品味他挂在脸上满不在乎的笑,感受他耸肩吹哨吊儿郎当的神情。在副局长的竞争之中,范晓斌和黄必树两个人,都可以提拔,但范晓斌稍稍占了上风。他富有爱心,又有正义感,还敢于作自我牺牲还敢于做自我牺牲,这么好的干部真是难得一遇呀。虽然有时有点满不在乎有点桀骜不驯,但只要引导得当,必是一个可造之材。然而,市领导那关怎么通过呢?要是他能在五亿元资金转贷上将功补过要是范晓斌能在5亿元资金转贷上将功补过,那该多好呀!对,把他推到省城,让他在转贷上建功立业。目前形势所迫,指望杨副局长一行人按部就班至多当个耳目探探情况,根本难得突破,这就需要一个人打破常规跳出窠穴剑走偏锋,兴许能够峰回路转柳暗花明,而这个人非范晓斌莫属。景正中打定主意,便拿出手机,换上前不久移动公司做活动时送给他的一张充值神州卡,给范晓斌发送了一条短信。

靠在医院的病**,范晓斌望着窗外的月桂树出神,一只鸟儿穿着暗褐色的羽衣,沉默地停在枝丫上,一会儿,拍拍翅膀在落日的余晖里转来转去,兜够了圈子,头朝下一个俯冲,冲一株色泽深郁的棕树飞过去。

这时,手机上的一条短信息打断了他临窗远望的闲适,是一个陌生号码发过来的,可是看短信内容,分明对自己的情况了如指掌,范晓斌扯扯眉毛开始思索。接线工程这块难啃的骨头,自己算是拿下了,然而,转贷工作只是取得了一些进展而已,算是万里长征走完第一步,后面还有很多工作要做,没什么可沾沾自喜的,有本事就干一件大事。“他”说得很对!我真是没出息,堂堂七尽男儿天天窝在这医院里养什么元气,虚度光阴,伤早已好了个七八九,想起一句壮烈的语言,“懦夫依恋软床,斗士属于战场”,不知是出于哪个热血男儿之口,现在有这么大的一件事情等着自己去做,若不是这条短信提醒,怕是还打算慵慵懒懒地躺在病**,天天等着周雨菲送汤来,然后听她柔声柔气地劝自己伤好后搬回家,沉浸在这小女人的温柔乡里,竟把什么都忘了。

范晓斌抬头看了看还没有吊完的半瓶药,下定决心拔掉手上的针管,血突地涌出来,迅速用另一只手指按着,然后匆匆跑出了医院的大门。热辣辣的阳光照得晃眼,他下意识地用手挡住前额,一辆出租车以为他在招手,绕了个大弯开过来,范晓斌稍作犹豫,顺势跳上车,哪也不去,直奔省城。

第二天,景正中打通周雨菲的电话,问道,“:“范晓斌恢复得怎么样?我有十天没见着他,怪想他的。”周雨菲咯咯笑着说,“:“难得你大局长还记得你的虾兵小卒。他恢复得很好。”景正中他嘱咐道,“:“毕竟伤了一次元气,应该多住几天。”周雨菲应和道,“:“怎不是呢?可他就是不听,昨天偷着跑到省城,还说要在那儿住上十天半月,也不知他在搞什么鬼名堂。”

嗨,动作还真快!短信起到作用了。景正中想。但这个性情飘忽捉摸不定的人,在省城会干些什么呢?景正中的心悬了起来。他提醒道,“:“雨菲,你可一定要掌握他的行踪。”周雨菲大大咧咧地说,“:“大局长,放心吧,有一点可以保证,范晓斌不会违法乱纪。”

尽管周雨菲满打包票,但景正中的心总是无法安宁下来。

接线工程竣工那天晚上,景正中在宁阳大酒店宴请了交通路政公司的秦东桥一行三人。酒过三巡,秦东桥就借着酒劲开口讨要工程款,“:“景局长,别人说十个罐子八个盖,还差两个轮流来。现在我们是十个罐子三个盖,怎么盖也盖不来。接线工程可是借的罐子赊的漆,我是满身胡梢,这几天讨债的把我逼得吊颈。”景正中拿过酒瓶,亲自斟了两小杯酒,对秦东桥说,“:“前天我收到一则短信段子,说给你听听。‘不要歇也别太累,到时吃来按时睡;看上就买别嫌贵,决不和环境来作对;得空与友聚聚会,既有清醒也有醉;能扯债来会消费,生活才算有滋味。’老秦,你也可以列入这潇洒男人行列了。钱嘛,总会有的。扯得到就是本事。工程开工时,我找市长去要钱,市长说,搞了再说。工程做到一半,我找市长拨款,市长说,搞完再说。工程完工了,我又去找市长要钱,市长说,过后再说。宁阳人谁都知道市长的这三句话。我们要理解,市里伸手就要钱,动脚要拨款,哪来的钱?市长难啦市长难啊!”景正中感叹市长的难实际是告诉秦东桥,自己也难。都是害的没钱的病。“,“喝吧,别影响今天的心情和胃口。”景正中举起杯子,秦东桥赶紧把杯子靠过去,一碰,两个人干了。旁边的办公室主任打圆场说,“:“秦经理,喝酒莫谈钱,谈钱不亲热。喝酒,我敬你。”两个人用大盅拼起酒来。

酒宴一直持续到晚八时,没钱给交通路政公司,好话总得说几句,酒总得多陪别人喝几杯。这共产党的事呀,靠行政命令不见得好使,但拍肩膀讲感情是绝对拿账的。为了让秦东桥几人尽兴,景正中给每人敬了三巡,九小杯酒都是“一口闷”。喝高了,头感觉晕晕乎乎的。前几天,医生都嘱咐过自己,喝酒微醉,花儿半开,血吸虫肝切不可过量豪饮。自己这是怎么了?一到酒桌,就把持不住,把自己的宝贝“心肝”完全不当数。这真应了古人所说心有惆怅千杯嫌少呀!

家离酒店不远,他让司机走了景正中让司机走了,他想走走路透透气。

宁阳的夏夜,没有一丝风,闷热异常,整个城市就像一间热气蒸腾的浴池。走了一会儿,酒劲翻涌上来,他赶紧蹲到路边的树下,“哇”地吐了满地,肝区有点隐隐作痛。他抹掉嘴角的涎液,用手指狠掐了掐肝区,踉跄着向前走去,汗水像蚯蚓一样爬满全身。人流一身汗,蛇蜕一层皮,他感觉轻松了些许。

手机铃声响起,景正中他打开翻盖接听,是周雨菲神秘兮兮的声音,“:“景局,你在哪儿?我有情况向你报告。”

他打了个激灵,不用问,他能猜到是关于范晓斌的,那颗一直悬着的心又开始晃晃****。他说,“:“我在车站广场。”

“你等我一下,十分钟后我来接你。”周雨菲说完便挂了机。

周雨菲驾着那台旧富康车很快来到景正中他的面前。坐上车,呼呼直响的空调风直扑身体,让他感觉到了另一个清凉世界。

“大局长今天能给我三个小时的支配时间吗?”周雨菲浅笑盈盈,问道。

“当然可以。”仗着酒劲,景正中他爽快地答道。她的笑沁人心脾,让人舒爽,叫人不忍拒绝。

“那咱们就去汉江北岸的‘沙洲’感受夏天的浪漫吧。”她平静地说周雨菲平静地说,心里有些胆怯,眼光睃巡着他的反应,毕竟未经同意擅自做主,去的又是一个带有暧味色彩的场所。

“沙洲”属邻市管辖,距宁阳不过几公里,景正中听很多人提过,有贼心想去但没贼胆敢去,因为那里是情侣们幽会的地方。

小车驶过汉水大桥,奔驰在汉江大堤上。景正中他摇下车窗,风呼呼啦啦地吹进来,让他感到头清醒了许多。

所谓“沙洲”,就是汉江在转弯时冲积而成的滩头,汉江涨秋水时总被漫淹。起先,“沙洲”上面种的是既早熟又易抢收的作物,如黄豆、芝麻等,一平方公里的滩头一年收入很有限。几年前,一个农民突发奇想,何不借这块沙地建个江边浴场什么的,在周边围上铁丝网,收点费,经济效益兴许更可观。没想到“沙洲”开业,生意火暴,夏天时节,成双入对的情侣蜂拥而至,那情景比之上海外滩毫不逊色。

泊好车,买过门票,踩着松软的沙地走进沙洲,人就有一种沉醉感。银色月光下,人影幢幢,或并肩坐着喁喁私语,或抵肩而卧嬉笑调情,或缠绵相拥尽情接吻……一平方公里的“沙洲”,活脱脱就是一副谈情说爱的巨型画卷活脱脱就是一幅谈情说爱的巨型画卷。

她的头发蓬松地盘着一个圆髻周雨菲的头发蓬松地盘着一个圆髻,几缕头发遮住了两耳,在风的吹拂下,透露出一种狐性和媚劲。她上着白色的深V夏装,胸脯饱满,乳沟尽现,蕾丝和缎面把她女性的妩媚和曼妙衬托得淋漓尽致,粉色超短裙装诱人又甜美,修长白晳的美腿像去了龙头的两截嫩藕,生的都想让人嘬几口生得都想让人嘬几口。

两个人猫着腰,周雨菲牵着他的手在人堆中穿行,她像一条引游的小海鱼,敏捷而协调,而景正中他跟游得却有些气喘。

在靠近江边的地方,人显稀少,他们停下来,潮汐溅湿了岸边的沙坡,让人坐不下身。景正中他幽默地说,“:“老天真是长眼,窥视咱俩不是情侣,连一块能坐的干沙地都不留给咱们。”

“那咱们就鹤立鸡群,当回‘另类’,站着说话。”周雨菲笑着应答。

两人面江而立。她的手抓住了他的手,立刻两只胳膊绞在一起。朦胧的月色投下神秘的影子,在江面上撒开浮动不定的光,好像无数的银鱼儿在那里跳动。

“这些天晓斌在省城到底在干什么呢?”景正中他很想从她周雨菲的口中探听到些范晓斌在省城的所作所为。

她的眼睛盯着江面周雨菲的眼睛盯着江面,沉浸在烟波浩渺的景致之中,听到景正中他的问话,转过头,说,“:“他在省城请了一个私人侦探,正在进行秘密调查,说发现了厅长的一些重要情况。从他洋洋得意的语气中听出,好像又逮着条大鱼。”

“啊!”景正中大惊失色,继而恼怒地说,“上次举报原厅长落马还嫌不够吗?还要故伎重演?何况找私人侦探捞到的所谓证据,在法律上不予承认。雨菲,范晓斌是不是有心里阴暗症范晓斌是不是有心理阴暗症?”

“你——……变态。你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她激愤地说周雨菲激愤地说,甩开他的手。

“他怎么净是挑别人的刺找别人的茬呢?就不能看到阳光的一面积极的一面正当的一面?”景正中懊悔不已,大不该用短信激将他去省城,宛如断线的风筝,随风自飘,杳无影踪。

“你不能理解一个举报者的心理和处境。”她蹲下身子周雨菲蹲下身子,望着江面,像是在向江水倾诉,“他无时无刻不想将功补过他无时无刻都在想将功补过。尤其是当他知道五亿贷款无法转为国家投资由市财政背着时尤其是当他知道5亿贷款无法转为国家投资由市财政背着时,他感到自己对宁阳犯了不可饶恕之罪,寝食不安,有时坐着发呆一坐就是几小时。他买过整瓶的安眠药,也流露过轻生的念头。一个人连死的心都有,说明什么,说明他无路可走。一连串的打击接踵而至,他没有片刻安生。对他伤害最深的是他丧失了作为男人雄起的功能。”

“有这么严重吗?”听到这个消息,景正中他感到震惊和不安,忙蹲下身子,张开耳朵细听原委。

“举报后的那个周末,大约是晚上十点多钟,他和我抱在一起行夫妻云雨之事。突然,几块石头砸向我们家的卧室玻璃,简直像炸弹滚过。玻璃碎了,哗啦啦下掉,他的心也碎了,如坠无底深渊。他再也硬不起来了。他时常躲在被窝,一个人偷偷哭泣。”她淡薄地像在诉说着一个久远的与她毫不相干的故事周雨菲淡薄地像在诉说着一个久远的与她毫不相干的故事,平静得像退了潮的沙滩。

“举报没什么错,只是我们这个社会缺少保护举报者的措施和能力。我真的不能想像他活得这么艰难这么痛苦我真的不能想象范晓斌活得这么艰难这么痛苦!”

“他弟弟晓龙出面后,那伙人将报复的罪恶之手伸向了我,当有人出40万赞助费点名要我下岗时,晓斌毫不犹豫地提出分居,搬到他妈那儿住了。”她说周雨菲说,蹲久了,站起身,脸上洇过一阵苦笑。

“还有这么回事?”景正中他有些大惊失色,赶忙抓住她的手,想给她一点支撑。

她紧咬嘴唇周雨菲紧咬嘴唇,眼泪顺着她的脸颊潸潸而下,他掏出纸巾,轻轻地为她擦拭,手指不经意间划过她的脸,有如电流闪过全身,她不由自主地一震,紧紧地抱住了他,头拱在他的胸前,像一只出生不久的小羊羔在母性怀抱寻求一种保护像一只出生不久的小羊羔在母亲怀抱寻求一种保护。过了一会儿。她抬起头仰望天空,嘴里喃喃而语,“:“正中,你能亲亲我吗?我不是一个坏女人。正中,你正派、善良、有正义感。你是我心仪的男人。”

她像一只开屏的孔雀,展示着她的美丽,更像一只叫春的猫咪,张扬着示爱的鸣叫。望着她天使般的脸颊望着周雨菲天使般的脸颊,圣洁而无邪,看着她含苞带露的面庞,清新而光洁,景正中他感到冲动有如海啸铺天盖地袭来,那种原始的久违的情欲胀满了全身的每个细胞。他用坚实的臂膀抱紧了她,仿佛要给她无尽的呵护。他用舌尖在她细腻光滑的脸上舔过,醮在舌尖上的泪水咸咸的还略带一丝苦味。

一艘轮船从江中驶过,巨浪拍打着江岸,溅起的水花洒落在他们身上,凉意阵阵。

他松开了她。

她也松开了他。

从岸边到上车,她冷着脸只说了一句话周雨菲冷着脸只说了一句话,“真佩服你!”是语含讥讽还是由衷感叹,景正中他揣摸不透。

临别之时,他说,“:“雨菲,晓斌为五亿元贷款转为国家投资的出发点是好的晓斌为5亿元贷款转为国家投资的出发点是好的,但切切不能戳虚揭短。你让他回来吧,不要把事情搞得复杂夹生。”景正中感到自己泼出去的水想要收回很难,但他必须收,一旦范晓斌重蹈覆辙,那他这一生真要死定了。

她头也没回周雨菲头也没回,脚踏油门,小车倏地飚出很远。小车渐渐淡出视线,景正中他噙着眼泪,默默地说,:“雨菲,骂我假装正经吧,骂我虚伪无聊吧,骂我不懂情趣吧。我不是不想你不是不喜欢你不是不想拥有你,我也不是装什么高尚扮什么正派,而是觉得一旦做了“地下情侣”可能今天不是明天的事,但我们做精神恋人却是一生一世的事。我不想我们的关系变味,更希望长久!”

周雨菲和景正中聊完,便各自回家。省厅组织的半年工作总结会在邻市召开,会期两天。第二天下午,景正中坐在会场里正专注地聆听谢厅长作总结报告,手机突然震动起来,瞧一眼屏显,是短信进入的符号,翻开一看,上面写着:“景局,我在一楼大堂,请您赶快出来,有重要事情报告。纪晓君”。事情一定很紧急,不然纪晓君不会坐车跑到邻市来汇报。景正中他蹑手蹑脚地走出会场,下到大堂,纪晓君焦急地等在那儿,见到他,马上小跑过来,口气紧张地说:“景局,我刚从市纪委出来,就直奔您这儿来了。刚才方书记找过我,问我告过您的状没有?我说没有呀。方书记又问我们局与电视台签三年150万宣传合同的事,我把责任揽在自己身上了。我怀疑有人冒充机关全体干部的名义向上面告您的状。估计这几天市纪委正在进行外围调查。,您要作好思想准备您要做好思想准备。”景正中他沉着地点了点头,说:“身正不怕影子斜。他告不倒我的,这个你大可放心。只是这件事不要声张。”纪晓君说:“好。”景正中他进一步吩咐道:“你尽量从市纪委领导那儿摸出真实情况。”纪晓君十分肯定地说:“不用摸了,绝对是倪副局长一伙干的。景局,现在完全可以把他的犯罪证据往纪委交。”景正中他赶紧制止道:“万万不可造次,咱们以静制动。”纪晓君不住地摇头,打过招呼后就走了。

开完会吃过晚餐,景正中他坐上车准备返回,突然接到一陌生电话,话筒里传出一女声:“是我。”啊!这似曾相识的声音,勾起了他的许多回忆。迟不出现,早不出现,偏偏是在市纪委搞外围调查的当口出现。她会乱说一气吗?不管她怎么说,先要稳住她。

“你好,你有事吗?”景正中他用舒缓的男中音问。“我想见您一面。”她说。“行,你找一地方后发信息给我。我40分钟即到。”说完,景正中他合上了电话翻盖。

小车箭一样地在高速公路上飞飚,下了高速进入城区时,景正中他收到她发来的短信:“米兰春天,二楼威尼斯厅。”

景正中他急冲冲地敲门进厅,坐着的她,快快站起,怯怯地说:“您来了。”

景正中他在沙发上坐下,没好气地问:“你到底跑哪儿去了?到处都找不到你的人。小航呢?”

她耷拉着脑袋,眼泪直往下掉。

景正中他起身扶住她瘦弱的肩膀,急急地问,“:“出什么事了吗?”

她把头拱到他的胸前,啜泣地说,“:“小航走了,永远地走了。”她的肩胛剧烈地颤抖,像寒风中树枝上一片瑟瑟抖动的秋叶。

“什么时候的事?”

“和你分开后的一个月。小航临走前的那天晚上对我说,妈妈,我好想景干爸。他都有一个多月没来看我了。”

景正中他倒在沙发上,像一头脆弱的老牛发出了沉闷的呜咽,大滴泪水从眼眶中滚落下来。他不敢相信,那么鲜活的生命说走就走了,像一缕炊烟,消逝在大气之中。

看到他悲痛不止,她擦干眼泪,递给他一片纸巾,说,“:“小航走是迟早的事。也许早走,是一种解脱。”

“我太自私了,本来我应该去看看小航,可我又怕你开口要钱。我混蛋,我混蛋。”景正中他边说边用手捶打着脑袋。

她拉下他的手,捧在自己的手心,安慰他说,“:“小航能活到七岁,多亏你的无私帮助,我们感激你都来不及呢?”

景正中他拥住她,紧紧地。

静静地享受了他温实的怀抱,她抬起头,说,“:“今天市纪委的几个人找我调查了一些情况。你不会有什么事吧?”

看来纪晓君的猜测是对的。景正中他很吃惊,催问道,“:“他们都找你问了一些什么情况?你是怎么回答的?”

“问得可多了,还做了笔录,共有三页。回家以后,我把他们问的和我回答的整理过了,给你看看吧。”说着,她从包里掏出几张纸递给了他。

信访调查笔录

时间:七月十二日

地点:市纪委接待室

询问人:刘冬生

被询问人:邵友丽 性别:女

年龄:34 职业:自由职业

问:照片上的那个男人叫什么?

答:景正中

问:照片上的小孩叫什么?是谁的小孩?

答:照片上的小孩叫吴小航,是我和前夫吴征所生。

问:照片上的小孩当时有多大?现在哪里?

答:七岁,前年冬天死了。

问:小孩的生父在哪儿?

答:小孩的生父在深圳打工。小孩两岁时,我们离了婚。

问:为什么离婚?

答:他有外遇。

问:你和景正中认识几年?是在什么场合认识的?

答:我和景正中认识只有三年。当时我在建行营业部上班,负责揽储。科技局在我们行隔壁,是一个大客户,行里便派我去公关,把他们从工商挖过来到我们行开户。记得那是春节前的一天下午,找景局长的人特多,我是趁机插进去的。景局长问我有什么事?我说我来揽储。景局长笑着说,储蓄定在工行了,怎么改呢?我站在那儿,一动不动,泪如泉涌,边哭边说,如揽不过储行里要辞退我,揽不过储我今年的工资奖金泡汤生活无着。看到我哭,景局长走过来,拍拍我的肩膀,说,看来你揽不过储要人命关天了。行,我给局财务科说说看。第二天,我就接到了他们局财务科电话,告诉我改到建行开户。行里表彰我,给了我3000元奖金。为了感谢他,我单独请他吃过饭,一来二往,我们就熟识了。

问:你为什么辞掉公职开卡拉OK厅?

答:三年前,小孩患上“再障”病,光靠在银行的那点死工资根本无能承担小孩昂贵的医疗费用,于是我辞职开了卡拉OK厅。只有干这行,来钱快,每天都有进账。即便这样,也还是入不敷出。

问:小孩是什么时候认景正中为干爸的?

答:在认识他半年后。

问:这张照片是什么时候拍的?

答:两年前,在医院的病房里。那天,他到医院去看小航,刚好和小航同住一个病房的那位小孩过生日,小孩的父母拿了相机,把过生日的有关片断拍了下来,。小航很是羡慕,对他说,景干爸,我和你还有妈妈也照一张相吧。他说,行啊,便依着他说的,小航居中,他和我分立两边,请别人拍了,俨然一个三口之家。我曾担心这张照片会惹出事端,所以连底片也没敢留,只洗了两张照片,给他一张,我存了一张,我不知道照片怎么会落到你们的手里。

问:景正中给了小航哪些方面的帮助?

答:帮助可大了,主要有三个方面。一是他给医院院长打招呼,医疗费用优惠减免了不少;二是我开卡拉OK厅,他给了很多关照,引来了很多客源。在很多场合,他对局里的同事以及他的一些朋友说,要唱歌娱乐就到邵友丽的店子去,一个女人带一个病儿子不容易。每年由他带来的客源收入两三万元;三是用现金资助。他一次性地瞒着妻子把得到的一笔科技进步奖奖金5万元给了我。他这个人比较清廉。他妻子对他管束得特严,连礼也不让他收。但为了小航,他说他破例了。收到烟、酒及礼品后,他通过一熟人小卖部处理掉,把钱存进存折,他管那存折叫“爱心存折”。一旦我找上门去,他就取钱给我。开始阶段,他给钱给得比较爽快,越往后,他的态度就不那么好了,总是吼我说,你像个催命鬼,我总要被你们害死的,不愿意给。这个时候我就哭。,哭是我的有效武器。我知道他心软,见不得别人哭。果然,我一哭,他就马上掏钱给我。但最后一次,是两年前的一天,那天是七月二十日,我记得很清楚,他狠心地拒绝了我,把我撵出办公室,吼我让我永远别再找他。

问:你不恨他?

答:我怎么能恨他?他是我家小航的大恩人。

问:这几年,他共资助了你多少钱?

答:十万零五佰元。

问:是这张存折上的数目吗?(递过存折)

答:(接过存折,看)是。

问:他给了你这么多钱,就没什么企图吗?或者说,你们之间就没有一点爱情故事?

答:景局长是个善良的人,是个好官。我曾问他,你这样资助我们家小航,图的是什么?他慈祥地望着我,笑笑说,图的是一种心理平衡。不资助小航治病,我也会去资助别的公益事业。说心里话,他的笑特真诚,特感人,特能给人信心。为了消除我心中的负债感,他陪客人到店子里玩的时候,就要求我陪他唱一支歌跳一曲舞聊一会儿天,仅此而已。我的柔弱驯善成就了他作为男人的自尊和刚强,我的可怜无助烘衬了他救世主般的英雄气概,他在我这儿找到了他作为男人应该得到的尊崇、面子和荣光。我知道有人把我和他的关系想得特别龌龊肮脏,其实他是个真正的正人君子,在我面前他连笑话都不随便说。

问:你还有什么需要补充说明吗?

答:没有。

看完这段信访笔录,他晃**不定的心终于平复下来景正中晃**不定的心终于平复下来。作为信访问讯,刘副书记似乎有些越规,询问了一些属个人隐私方面的问题,;但是,刘副书记却非常精明,他是通过用这种详尽周密滴水不漏的问和答直白明确地告诉别人她不是他的二奶他是通过用这种详尽周密滴水不漏的问和答直白明确地告诉别人邵友丽不是景正中的二奶、情人,只是一个资助对象,透视出你景正中高尚的为人。想到这里,他的心里涌过一阵感动以及对刘副书记的一片尊敬。

“我照实说了,没什么问题吧?”她怯怯地问,像只受到惊吓的小麻雀,惶惑不安地望着主人。想想每次要钱时被他吼上几句,她已形成了惧怯他的心理障碍。

“你的回答基本属实。友丽,你说两年多前我喝醉的那天晚上,我到底做了些什么?”那件事一直是他难解的心结那件事一直是景正中难解的心结,早上醒来时他和她赤身**躺在**的画面丑陋而难看,像一只讨厌而恶心的绿头苍蝇在眼前嘤嘤嗡嗡,赶也赶不走。今天在这种场合,他觉得是解开心结的时候了。

她羞怯怯地望他一眼,低下头,细语慢言地说,“:“那天你陪省里的处长喝了两瓶白酒,在唱卡拉OK时,又喝了两瓶洋酒,醉得不省人事。我把你送到宾馆,你吐得一塌糊涂。我买了蜂蜜和陈醋,冲水给你喝,又给你擦洗了全身。安顿好后,已是午夜,我准备回店子,但我怕你没人照看,只好留了下来。看着你**而睡的样子,我产生了一种强烈的冲动,心想能把身子给你是对你最好的报答。便脱了衣服,躺在你身边。我抱你,亲吻你,挑逗你,你虽人压在我身上,但你口里却喊的却是你妻子佳慧的名字。”

“我没做出格的事吧?”他盯着她问景正中盯着她问。

“什么叫出格?什么叫不出格?你不知不晓的,做什么事我都心甘情愿。”

“可是,友丽,那天的事情留下的阴影至今还深深地烙在我的心里。在妻子面前,我有一种犯罪般的感觉,就像一个共产党人叛离变节沦落成一个汉奸走狗一样,本质蜕变,颜面全无。很长一段时间,我无法正常履行一个男人在**中的功能,至今和妻子行**时总也疙疙瘩瘩的。我背负着沉重的十字架,用忏悔的行动资助小航,实际上是对自己的心灵救赎。但是,越往以后,我的经济条件越发拮据,很难满足小航医药费的需要,加上我妻子发觉了这件事。万般无奈之下,我选择逃避,狠心地赶你走,决断了和小航的情分。”景正中他双手捧头,陷入到了无尽的痛悔之中。这两年,他把这种痛苦一个人独自在黑夜里隐埋,今天,他终于血淋淋地公示开来。

她像被雷击一样惊恐万分,、战栗不止。她不知道她的一夜并不成功的情事却留给这个男人如此大的伤害,难怪他对她有时脾气会那么大,火气那么足,原来他心里藏有这鲜为人知无法言表的男人之痛。她决定用行动赎罪,急切地说,“:“让我给你做试验吧,不论用什么法子,我要让你重新雄起恢复正常!”说完,她跪在景正中他的面前。

望着她梨花带雨楚楚动人的面容以及忽闪闪怯生生的大眼睛,还有像一根细软的藤萝一样又瘦削又娇小的身子,景正中他的心动了一下。要不是生活的磨难在她脸上留下难以抹去的细痕,她真算得上是一位漂亮美眉她真算得上是一位漂亮女人。当第一眼看到她时,就产生了那种大男人呵护柔弱的情怀,也被她林黛玉似的纤纤身姿怅怅愁绻所征服,以致萌生了一种强烈的“我要帮她”的冲动。景正中他按住腾腾升起的欲望,口气决绝地说,“:“咱们永远没那种可能!”说着动手把她扶起。

她有些失望地站着,垂着头无颜面对。

“坐吧。”他拉她到身边坐下,用关怀的语气问:“,“市纪委的人是怎么找到你的。”

“他们打我的手机让我从省城回来的。”她小声答道。

“市纪委的人怎么会知道你的手机号码呢?”景正中他刨根问底道。

“半个多月前五洲公司的蒋得财派人找过我。蒋原是我在建行的一个大客户,他从我的一个私密很好的小姐妹那里找到我的打工地方和手机号码,开车专程到省城请我吃饭,并塞给我五万元钱并塞给我5万元钱,让我指证照片上的小航是我和你所生,我是你包养的‘二奶’。我饭未吃完就气冲冲地走了。之后,他便守在我租住的地方,在我进屋时把五万元钱塞给我后逃之大吉在我进屋时把5万元钱塞给我后逃之大吉,我退都不知道退给谁,只能放在手上。昨天,市纪委的人跟我联系,让我出面作个证。我今天就来了,我把五万块钱交给了市纪委的同志我把5万块钱交给了市纪委的同志,把事情的经过也讲给他们听了。”她叙述得很缓慢,但让景正中他的心却跌宕起伏无法平静。

“那天,我那么无礼那么凶巴那么绝情绝意,你就没记恨过我?”

“从来没有,在我心里,您永远是一个好人,您的笑容给了我和小航多少安慰多少支撑,我们永志难忘我们永生难忘。那天即便你对我那般模样,但我能理解您的苦衷和难境。”她轻启朱唇,缓缓而语,似乎置身度外。

景正中他希望她恨,但她却不恨,他希望她自己骂自己几句,但她不仅不骂还一个劲地赞美,这倒让他感到自己良心难安,尤其是对小航的那份缺憾,也许今生今世偿还不清了。

邵友丽的事儿总算有了平息了。景正中又想起了范晓斌。

靠在医院的病**,范晓斌望着窗外的月桂树出神,一只鸟儿穿着暗褐色的羽衣,沉默地停在枝丫上,一会儿,拍拍翅膀在落日的余晖里转来转去,兜够了圈子,头朝下一个俯冲,冲一株色泽深郁的棕树飞过去。

这时,手机上的一条短信息打断了他临窗远望的闲适,是一个陌生号码发过来的,可是看短信内容,分明对自己的情况了如指掌,范晓斌扯扯眉毛开始思索,接线工程这块难啃的骨头,自己算是拿下了,然而,转贷工作只是取得了一些进展而已,算是万里长征走完第一步,后面还有很多工作要做,没什么可沾沾自喜的,有本事就干一件大事。“他”说得很对!我真是没出息,堂堂七尽男儿天天窝在这医院里养什么元气,虚度光阴,伤早已好了个七八九,想起一句壮烈的语言,“懦夫依恋软床,斗士属于战场”,不知是出于哪个热血男儿之口,现在有这么大的一件事情等着自己去做,若不是这条短信提醒,怕是还打算慵慵懒懒地躺在病**,天天等着周雨菲送汤来,然后听她柔声柔气地劝自己伤好后搬回家,沉浸在这小女人的温柔乡里,竟把什么都忘了。

他抬头看了看还没有吊完的半瓶药,下定决心拔掉手上的针管,血突地涌出来,迅速用另一只手指按着,然后匆匆跑出了医院的大门。热辣辣的阳光照得晃眼,他下意识地用手挡住前额,一辆出租车以为他在招手,绕了个大弯开过来,范晓斌稍作犹豫,顺势跳上车,哪也不去,直奔省城。

在梅苑酒店住下来后,范晓斌这两天就在省厅门口溜来溜去,他来得太草率,几乎是没有想清楚怎么做,就踌躇满志地直接开进省城,来了又感到手足无措。目标就在眼前,但却不知道怎么攻进去。他不想去找杨齐胜他们,如果让他们知道自己插手这件事,他们会认为自己逞能,同时,八字还没一撇的事,会闹得整个局里说东道西沸沸扬扬。,还是悄没声息地做比较好还是悄无声息地做比较好。他也没好意思找财务处的那几个熟人,本来都是挺哥们儿的,位自己的名声可想而知在省厅臭得很,别人对自己怕是避之不及。

立在大门口的范晓斌像只热锅上的蚂蚁,不安分地转来转去,时而百无聊赖地一个劲闪腿,时而托腮站在花坛旁沉思,一混就是一天,。大门口的保安早已盯上他了,和他对了几次眼,用目光交战几个回合以后,打定主意走出保卫室,蛮横地吆喝起来,“:“喂,你是干什么的,我注意你几天了,没事趁早走开。”

“我,找人。”范晓斌理不直气不壮地说。

“找谁?”

范晓斌挠挠头,答道:“找谢厅长。”话一出口,他马上后悔了,万一他们真的把自己带到厅长的办公室,自己怎么说呢?

“厅长出去几天了。”保安鄙夷地打量了他一眼。

“去哪里了?”范晓斌问道。

保安拿眼睛瞪着他,就没打算回答。

这时,从大楼里走出来一个人,远远地就看见了范晓斌,冲他热情地打起招呼。

“范科长,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不说一声。”是财务处的副科长张俊,以前因为工作关系,范晓斌和他的私交还不错,逢年过节总要来“孝敬孝敬”他以及处里的一班人,平时总少不了互相打个电话发发短信什么的,这个人为人挺敦厚,性格比较随和。

“哦,刚刚来办点私事,正好路过。”范晓斌想了想说。

“走,都11十一点了,我们到附近找个地方去吃饭。”张俊抬腕看看表说。

范晓斌一想,这样也行,说不定从张俊这里能得到一星半点情况,总比自己整天傻愣着呆在这里干着急强总比自己整天傻愣着待在这里干着急强,毕竟这个张俊还是谢厅长的一个远房侄女婿。范晓斌现在是什么事都往厅长这儿扯,只要和厅长有一丝一缕联系的都不放过。

“那好吧,我就不客气了。”范晓斌说着随张俊一起朝马路对面走去。

这家小酒馆是财务处招待下边市级来办事的人吃工作餐的地方,去年范晓斌就来过几次,价格实惠,味道也不错。张俊自然是这里的老顾客了,一进门,老板就热情地迎上来,把他们带到了一间小雅室,还优先把点的菜下了锅。看来到哪里都是有熟人好啊,不像自己这回冒冒失失地来到省厅,这个不愿求,那个不愿找的,呆了几天连个眉目都没摸着待了几天连个眉目都没摸着,眼前的张俊不免让他感到十分亲切起来。

席间,范晓斌频频敬酒,老是先干为敬,几杯酒下肚,两人热络得又像从前一样称兄道弟起来,。男人在一起就是好打交道,烟一递,酒杯一碰,距离无形之中就拉近了。眼看火候差不多了,范晓斌坦诚地说明自己此行的来意,张俊听完后十分佩服他的勇气和胆量,可是转贷这件事难度太大,怕是凭他单枪匹马的力量很难成功。他想帮帮范晓斌,又觉得帮不上手,只能是掏心掏肺地多鼓励这个兄弟两句,给他鼓劲打气。

真是老天眷顾,这顿饭果然没有白吃,从张俊的嘴里,他打探到了厅长的鲜为人知的家事范晓斌打探到了厅长的鲜为人知的家事,厅长的儿子精神有点毛病,确切地说就是间歇性的精神障碍,目前休学在家。问及具体的情况,张俊也不知道,因为厅长和家里人很少对外面提及这事。

范晓斌有种直觉,意识到这可能会是一个契机,感到事情有了突破口,但还需进一步打听清楚其中的原委和究竟。设身处地去想,这些隐私落在谁身上,谁都会拼命掖着藏着,更何况像厅长这样风光无限,、在外面有头有脸的人呢?要调查清楚怕是难上加难,如果直接找人帮忙去问,恐怕拿钳子把嘴巴撬开,厅长家人也不会透露这事,;明着来是肯定不行的,得走暗道,从侧面着手,曲线救国。范晓斌不禁想起了太阳和风的故事,一天,太阳和风同时看见一个人穿着笔挺的西装走过,两个无聊的家伙开始打赌,看谁能把这个人的衣服先弄下来。风觉得太简单了,鼓起劲拼命地对着这个人吹,可是人家觉得冷,把衣服裹得更紧了;太阳呢,不屑地眯眼一笑,瞬间射出万道光芒,照得这人感到浑身燥热,轻轻松松地就脱下了西服。凡事都要讲究策略啊!范晓斌觉得这个小故事里面蕴涵着大道理,从中受到了不少启发。转贷这事他一点儿都没有知难而退的意思,相反,他很兴奋,他喜欢挑战,喜欢跨越横亘在面前的障碍,这种有点人来疯的性格,使的的心理素质优良使得心理素质优良。

晚上,范晓斌没有出去吃盒饭,他在酒店大堂点了三个菜,一荦一素一汤,慢悠悠地一边吃一边喝啤酒,只有物质储备丰实了,才有精力去思考,现在他的脑子一刻也没有闲着。

“扑!”正吃得好好的,一本砖头般厚重的书,沉沉地砸在自己脚边的地毯上。抬头望去,两个学生模样的女孩子有说有笑地从他身边走过。

“喂,书掉了。”范晓斌冲她们背后喊了一声。

两人同时回过头来,其中一个女孩拍拍肩上斜挎的背包,发现瘪了下去,忙跑过来,咧嘴一笑不好意思地说:“瞧我,丢三落四的,东西掉了都不知道,太谢谢了。”弯腰拾起书。

范晓斌好奇地朝那“砖头”扫了一眼,《神探福尔摩斯全集》,女孩子也喜欢看这种书?回想起自己读高三的时候是个地地道道的福迷,发现隔壁班的一个男生有本《全集》,可那家伙十分小气,下了好一番工夫才软磨硬泡到手,欣喜若狂。这么厚的一本大部头不是三两天就看得完的,况且那个时候学习紧张,老师看得严,白天根本不可能有机会看,于是熄灯后晚上躲在被窝里,打手电偷看,眼睛都熬红了,硬是把上下集都读完了。那个时候真是痴迷,老师让填志愿,他对什么都不感兴趣就想当侦探,可是翻遍大学介绍的宣传册子,竟没有哪所学校开设这门专业。唉!一代007就这样被埋没了,一个优秀的侦探就这样胎死腹中,他当时曾很是懊恼地在心里抨击过中国的教育制度。

令人欣慰的是,这些年社会上的一些“调查公司”如雨后春笋般冒了出来,不过,多是些搜集婚外情的,虽然显得不太光明正大,但范晓斌认为这很有力地证明了他高中时代先知先觉的预见性,如果那时候他立志做了一名侦探,现在想必混得比谁都牛。。

咦,我可以请私家侦探帮助打听厅长家的事情啊!范晓斌的脑子绕了个大弯,顺风顺水地转回来,真是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哪。他兴奋得一拍大腿,埋头将碗里的汤“哧哧”一股脑喝得干干净净,然后颠颠地跑上楼回到房间。

他找出这两天的《都市报》,开始专注地研究“讯息”一栏,轻而易举地就发现了几家侦探公司,在心里稍作权衡,最后果断地选了“方正调查”,”。按报纸上登的电话打过去,很快就同对方联系上了,对方声称住地离梅苑酒店不远,马上就可以过来,范晓斌就和他约好见面的地点。他一阵欣喜,不知是因为连日来的苦苦思索终于拉开了帷幕,还是因为走近了少年时代的那个梦,想必二者兼而有之吧!

呆在酒店里苦等侦探反馈消息的这几天很难熬待在酒店里苦等侦探反馈消息的这几天很难熬,其间接到了周雨菲的两次电话,自己的行踪确实不可思议,又怕她瞎担心,范晓斌只得跟周雨菲说有点事,过几天忙完了就回宁阳。接这桩活的侦探姓缪,三十几岁的样子,皮肤黑黑的,马脸,满脸鸡皮疙瘩,不过一双眼睛特别亮,闪着精光,总算是没有辜负范晓斌心目中侦探模样的期望。不知道这位缪先生到底有没有两把刷子,我范晓斌可是把一件大事赌在你身上啊我范晓斌可是把一件大事赌在他身上啊,万一遇到个骗子就败兴了,又得从长计议那会浪费多少时间。转念一想,嗨,管他呢,反正这一次豁出来了,不抱得美人归,不得虎子,势不回头,他的一股子潇洒劲一上来他的那股子潇洒劲一上来,什么都不在话下了。

等着盼着,终于姓缪的来了电话,一本正经地说老地方见。范晓斌不便多问,见面再聊吧,看他捉到了个什么花脚乌龟,听说话的语气挺实沉的,底气十足,这让范晓斌充满了信心,约好了晚上8八点见。

还是上次那家咖啡厅,反正没什么事,范晓斌早早地就候着,姓缪的还挺守时的姓缪的也挺守时,8八点过1一分钟到,。黑色的紧身T恤衫配窄脚牛仔裤,马脸上架一副宽边大墨镜,几乎遮住了脸部的三分之二,看不出马样脸型了,还有几分酷酷的味道,只是这分装束放在白天就好了,晚上戴副墨镜不伦不类的,看起来像盲人,有画蛇添足之嫌。他风尘仆仆地走进来,咖啡厅不大,一眼就看见了靠窗位置上坐着的范晓斌,挥挥手径直走过来,将黑色手提包往桌子上一放,就单刀直入地说:“查到了。”摘掉墨镜,黑黝黝的两眼直直地看着范晓斌,等待发问。

“好,歇口气再说。”范晓斌一只手拿起桌子上的小茶壶,给他倒了一杯茶。

原来,谢厅长的儿子谢佳文在省城的中南科技大学里读书,念到大四,一直暗恋着同级的一个叫郁丹的女生。今年三月份,那个女生出国去了澳大利亚,由于她的突然离开,一直不敢表白的谢佳文精神受到了突如其来的刺激,死活要跟着出国,家人不同意,可他对那个女生用情太深可谢佳文对那个女生用情太深,耐不住朝思暮想,不知怎么的就急疯了,几乎每晚七点他都要去学校门口待一会儿,风雨无阻,好像是等人,不用说是在等那个郁丹。

姓缪的话戛然而止。

“还有呢?”范晓斌急切地追问道。

“没了。”姓缪的冷不防扫了范晓斌一眼。

范晓斌斜睨着眼睛,反问道:“就这么点,你对得起那叠钞票吗?”

“嗬,我们的价格已经很优惠了,”。”姓缪的拉拉嘴角露出那耐人寻味的狰狞式微笑,说,“给你看样东西。”

范晓斌疑惑地看着姓缪的,这家伙打开黑色皮包,将一个牛皮信封扔在桌子上,里面的照片顺势滑出一角,露出女孩子好看的半张脸,“喔?”范晓斌眼前一亮,这眼神怎么这么熟悉,忍不住伸手抽出里面的另外几张照片来看,有女孩一个人的单人照,还有两张和一个男孩的合影,笑得好甜,太像了,太像了,这简直是个翻版的周雨菲。

“这是谁?”范晓斌警惕地看了姓缪的一眼。

姓缪的又是阴阴一笑,指着那张一男一女的大合影说:“男孩叫谢佳文,女孩叫郁丹,有没有兴趣?”

范晓斌惊讶的目光又落到照片上,啧啧称奇,认真地一张接一张仔细端详着这三张照片。姓缪的不动声色地从范晓斌手里收起照片,直往牛皮信封里塞。

“你给我呀。”范晓斌动手去抢。

姓缪的得意地晃了晃脑袋,狡猾地伸出右手拇指和食指贪婪地捻着,很明显,他让范晓斌拿钱来买。

“你小子太黑了!”范晓斌恨恨地骂道,掏出钱包,递给他1000元钱。

姓缪的收起钞票,把牛皮信封递给他后,戴上墨镜,向他挥挥手,走了。

回到酒店的住地,范晓斌兴奋得一夜没合上眼,不安分的脑细胞在跳舞,跳得摩拳擦掌,。他动用福尔摩斯式的聪明才华,想出了一条绝妙的计策,但促使计划成功,还需要有一个至关重要的人物出场——郁丹,上哪儿去找她呢?这太容易了,真是自助者天必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