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冲金高使了个眼色,金高站起来给小广让座:“呵呵,是我啊,当年误会了。”
小广的脸色有些难看,怏怏地靠我坐下了:“误会什么,你们是有备而去啊。”
胡四做了个暂停的手势,边吩咐服务员倒酒边说:“今天都不许提不愉快的事情啊,谁提把谁叉出去。”
场面有些尴尬,我连忙打圆场,端着酒杯站起来晃了一圈:“今天是我做东,所以我有先敬酒的权利,我来说两句。咱们兄弟几个能凑到一起不容易,大家都有过辉煌的时候,也都有过落难的时候,所以……”胡四打断我道:“我发现你快要赶上林武了,作诗?别罗嗦了,先每人交上一瓶再说。”说着,自己先把自己面前的那瓶啤酒干了,抹着嘴巴说怎么样?就照我这个样子,不喝酒气氛上不来……广胜,别装文人,我了解你,赶紧喝。”小广慢条斯理地干了一杯,服务员想上来倒酒,小广冲她挥了挥手:“不必麻烦你了,你出去吧,我们自己来。”抓起瓶子,咕咚咕咚干了,瞅着金高说,“兄弟,你不会笑话我吧?”金高的脸色有些愤怒,我在桌子底下踩了他一脚,他登时明白了,眼睛笑成了一条缝:“广哥真讲究,谁笑话谁呢,大家都是一路人,哈哈,我也干。”金高干了酒,不说话了,估计是怕小广再不高兴,也真难为他了……看来小广这个混蛋还记着十年前的那档子事儿,其实他的心里早已经没有什么了,只是面子在作怪。我也喝了一瓶,劝大家吃了一阵菜,问健平:“刚才你说,你一直没有工作,不是吧?”
健平神色黯然地说:“真的啊,一直赖在我妈身上。”
小广说,健平你别扫兴,大家喝个高兴酒,你提这个干什么?
健平说:“这不话赶到这份上了嘛,我一个二十好几的人了,到现在还在街上瞎胡混……”
我打断他道:“再坚持几天,等我安顿好了,你跟着我干。”
胡四插话道:“我刚投资了一个歌厅,要不你先去我那儿,那儿正好缺人,喝完了酒我带你过去。”
健平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四哥我知道了,是不是千叶歌厅?我知道那是你投的资。”
“你小子消息够灵通的,”胡四笑了,“我也知道你经常过去玩儿,有几个小姐是不是你带过去的?哈哈,你行,去了就干‘鸡头’吧,你这把戏比吴胖子有戏。”健平的脸又红了:“没有办法啊,暂时吃个软饭……四哥,原来你早注意我了啊。”胡四嘿嘿一笑:“我是干什么的?老狐狸啊。不说这个了,”把头转向小广道,“广胜,有没有兴趣跟着我干?有兴趣的话你也去。”小广摇了摇头:“四哥你是知道我的,我不想在这方面混了,我已经去了海岸广告公司,在那儿干副经理,先这么凑合着吧。”胡四哼了一声:“不实在,上次你还说那个公司快要倒闭了呢,在那里有什么劲?好了,先说到这儿吧,以后想过来就打个招呼。”小广矜持地一笑:“以后再说吧,事情是在不断变化的。”
喝了一阵,门响了两下,胡四大声咋呼道:“谁这么扭捏,直接进来,敲什么门?”
芳子提着个服装袋子进来了:“哟,这么多人啊……咦,胜哥也在这里?”广胜愣了一下:“张老板?你怎么来了?”
芳子指了指我,一脸灿烂的笑容:“这是我老公啊。”
小广猛地推了我一把:“我操,你厉害,真他妈想不到啊……说,你凭什么找了这么个美女?”
我有些纳闷,小广怎么会认识芳子?心里莫名地有些醋意:“你们也认识?”芳子挤到我的椅子上,香气让我一阵眩晕:“我们怎么就不能认识了?瞧人家胜哥多有派头?跟个电影明星似的,哪像你,民工不换。别吃醋啊,胜哥是我们健身房的常客,以前经常去练肌肉呢……哎,胜哥你有半年多没去了吧?最近忙什么?”小广笑了笑:“最近没钱了,去不起了。全民健身也是一句空话啊,没钱连身也健不起了。张老板,你行啊,把我们最优秀的男人给霸占了,如果我是个女的,肯定没你什么事儿……”芳子抓起酒杯,做个要泼他的姿势:“臭嘴,再胡说八道收拾你。”
胡四低着头嘿嘿地笑:“蝴蝶抢先了一步,要是让广胜先见到芳子……嘿嘿。”
想要利用芳子看小广笑话的计划落空了,我竞然有些失落,笑道:“要是那样,广哥的上帝计划要超标了。”
小广正色道:“别把我陈广胜想得那么下作,好女人我是不敢随便下手的。”
我想给芳子找把椅子,芳子不让,直接坐到了我的腿上,把我的下身弄得蠢蠢欲动。
桌子上有了女人,气氛明显高涨起来。小广很快就上了酒劲,看金高的眼神也温和了起来,一个劲地跟金高碰杯。这两个人也算是棋逢对手,不一会儿就划上了拳,划得金高连东北口音都带出来了。胡四喝得很仔细,除了不时插几句话,几乎再也没动酒杯。吴振明也认识健平,两个人谈起了在人监队打大彪的故事,谈得热火朝天,仿佛又回到了当年的情景。芳子把她带来的西装拿出来,立逼着我马上换上。我说,正喝着酒,你不怕弄脏了?芳子说,弄脏了再买,反正我不能看着你打扮得跟个乡下人似的。我说,我本来就是个乡下人出身,这叫反什么归真。芳子不屑地说,不会用词就别瞎用,论这个你可比胜哥差远了。小广听见了,脸色立马严肃起来:“对,成语是不能乱用的。”
我发现小广真的有些“愚”了,你是什么出身?在我面前装什么文明人嘛。怏怏地穿上西装,对着墙上的镜子一照,果然不错,跟换了个人似的。如果把胡子收拾干净了,应该属于美男子那个级别的。我回头冲芳子笑道:“老婆,你真
会打扮人。”芳子似乎看直了眼,嘴巴里像是塞了一只乒乓球,眼睛里流露出的全是欣赏与骄傲。
穿西装吃饭真别扭,趁她愣神的时候,我迅速脱了衣服,赶紧塞到袋子里,坐了回来。
还是胡四理解我的心情,从袋子里拿出西服有板有眼地在腿上叠起来:“好衣服不能喝酒的时候穿。”
芳子的脸忽然红了,轻轻捏我一把:“老公,我想跟你回家。”
这时候走了,大家会骂我重色轻友的,我回捏了她一下:“再坚持一会儿,大家散了再说。”
芳子呶起了嘴巴:“那我先回去了,把钥匙给我,我回家躺着等你。”
我的心里美孜孜的,嘿嘿,真好,她这是要把我在监狱里旱这几年都给我补回来呢。我从裤腰上摘下钥匙,递给了她,悄声说:“不用打招呼了,一打招呼就走不成了,走的时候叫上我弟弟,他喝得差不多了,让他回家睡觉。”我弟弟喝得满脸通红,他好象是在极力辨认我是谁,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我看。我拉着芳子走到他身边,低下头小声说:“二子,一会儿跟着姐姐回家,姐姐给你讲故事听。”我弟弟嘿嘿地笑:“姐姐是你老婆,我看出来了。”我说:“就是,二子真聪明。”说着拉起了他,把他的手递给芳子,芳子似乎连头都来不及点了,说声“快点回家",拉着二子扯身走了出去。胡四好象看出来了,大嘴几乎咧到了脑后:“妈的,还是卖鱼的厉害,这话我以前就说过。”我想起来了,有一年我跟胡四喝酒,说到芳子,胡四说,“妈的,还是卖鱼的厉害”,当时我还没觉得自己很厉害,现在我相信了,我杨远就是厉害,干了她几次她就上瘾了,嘿嘿,我是真男人……我冲自己挑了挑大拇指:“厉害吧?”
胡四刚随口回了一声“厉害”,手机就响了。胡四走到门口接了起来,哦哦了几声眉头就皱紧了:“怎么搞的,当时我就说,对待他那种人就应该给他来点儿狠的,妈的……少他妈罗嗦,让你祥哥听电话!”停了一阵,胡四把墙拍得啪啪响祥哥,没有办法了,当时我就对你说过别跟他客气,这下倒好,你说怎么办吧?操,砸什么砸?晚啦,一砸保准出事儿。再没有什么好办法了?操,你先回来吧,正好蝴蝶在这里,咱们商量商量怎么办……行了啊哥哥,我发现你有双重性格,要不就心软得像个老太太,要不就……操,在这个问题上绝对不能逞妇人之仁,管他是谁,妨害到咱们的利益就是一个死,没什么好说的,这一点儿你得跟蝴蝶学。赶紧回来吧,人家蝴蝶也很忙的。”
听他这意思是出了什么事儿,我很高兴,正好趁这个机会报答胡四一把。稳了稳神,走到还在愣神的胡四身边问:“发生什么了?”
胡四皱了皱眉头:“不是我说祥哥的,劳改打‘膘’了个鸡巴的,老是念他妈旧情,这怎么能行?”
我问:“有人去找麻烦了?”
胡四拉我回来,举着酒瓶子猛灌了一阵,拍拍桌子说:“广胜,你跟大金他们先喝着,我跟蝴蝶商量点事儿。”拉着我走了出来,“你不知道,老辛这个混蛋太没有数了,他以为我还是以前的胡四,联合凤三掂对我呢。前几天他就想安插他的人帮我看场子,我说,万水千山还没开业,等以后开业了再说。他倒好,这几天就去工地指手画脚的。祥哥也不好意思跟他叨叨,还陪他喝酒……刚才他的人又去了,把装音响的工头打了。祥哥在外面吃饭,刚回去呢,一回去就傻眼了,不抓老辛,要派人去抓凤三……乱了,一会儿他来了再说吧,操他妈的,一个我也不想放过。”
“别生气,你先说说这前后都是怎么回事儿?”
“说起来其实也简单,原因就是祥哥出来的那天我没给老辛面子,这小子就惦记上我了。”
“他怎么会跟凤三联系上呢?我记得他不认识凤三啊。”
“还不是小迪搞的鬼?小迪跟汤勇闹崩了,现在跟凤三搅在一起,老辛回来以后去找小迪,就这么认识了。”
“凤三现在还搀和社会上的事儿?”
“那是个老江湖了,不搀和社会他搀和什么?他上来一阵犯迷糊,老是以为他是港上老大。”
我不屑道:“他以为他是老大,就真的是老大了?操,他是个什么东西我知道
胡四的脸上像是挂了霜:“不过也别小瞧了他,这几年他恢复得不错,起码超过了老庄和周天明。”
我说:“别提那帮老家伙了,都是些棺材瓤子,不经砸,一砸就哗啦。”
胡四一激动就想喝酒,招手喊过站在吧台后面的王慧,让她拿一瓶洋酒过来。那瓶洋酒被他以前喝过,还剩了小半瓶,他仰起脖子灌了一口,把瓶子递给我:“喝吧,我一个兄弟从法国带回来的,你绝对没喝过。”我对着瓶嘴喝了一口,除了辣没喝出别的感觉,递给他说:“我享受不了这个,继续说你的。”胡四的语速开始快了起来,跟兔子啃萝卜似的:“这不是孙朝阳死了吗?以前跟着孙朝阳混的人大部分跟了凤三,因为汤勇用的全是自己的人。凤三一下子扎煞起来了,以为自己也成了当年的孙朝阳,他有句话叫‘千金散尽还复来’,身边只要有兄弟,不怕将来没有钱。所以他很舍得在这些人身上花钱,这批混蛋也肯为他卖命,不到一年的时间,拿下了不少娱乐场所的地盘,把那些小混混全砸跑了。后来老辛收拢了被他砸跑了的那帮混子,就是以前长法的人……再后来两个人就联手了。”
“哈,原来他还有这么段故事。”孙朝阳的人我根本就不重视,当年我砸孙朝阳的时候,没有一个敢叫板的。
“所以我有一种危机感,本来暂时不想惹他,可是现在他欺负到头上来了。”
“小事儿,不值得你担心,凤三再放肆也是凤三,他变不成张子强。”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可是也确实够让人烦躁的,你说我哪有那份闲心跟他整天叨叨?”
“咳,不是还有我嘛,”我狂笑起来,“别操心了,看我杀他个人仰马翻。”
我打心底里瞧不起凤三,那是个什么玩意儿?要魄力没有,要脑子倒是有点儿,可那全是小脑子,龌龊得很,当年小杰一吓唬他,他忙不迭地给小杰寄去了十万块钱,甚至都不敢跟小杰见上一面,将就这种小胆子货,三拳就可以把他的苦胆打出来。老辛跟凤三联手,这证明老辛也在犯迷糊,胡四现在跟你们根本不是一个档次上的人,你来搅和胡四,那不是拿着鸡蛋碰石头嘛。董启祥刚出来没有多长时间,加上跟老辛在里面多少也有些交情,抹不下脸来这可以理解,但是他在这个问题上表现得有些郁郁寡断,似乎少了一些冲劲,终归是劳改的时间太长了,棱角不太分明了,我应该重新唤起他的野性,因为将来他还要帮我处理李俊海。我打定了注意,在这件事情上我必须一马当先,一是让大家都看看我杨远还没倒下,二是让胡四明白,我杨远还站在他的一边。想到这里,我笑了:“这事儿交给我了。”
门口人影一晃,董启祥风尘仆仆地闯了进来:“蝴蝶也在这里啊,没喝酒?”我笑道:“刚喝了一点儿,想喝咱们进去继续。”胡四一手拉着我一手拉着董启祥进了自己的办公室。刚一落座,胡四就念叨上了:“祥哥,这下子相信我说的话了吧?我早就说过,老辛只要想掂对谁,绝对不会撒手,让他惦记上就跟被王八咬着了一样,当年我吃他的亏还少吗?我提醒你多少次了,你不相信,这次你怎么说?”董启祥的脸红一阵白一阵,肌肉都哆嗦起来了:“别唠叨了,事儿已经出了,你说该怎么办吧。”胡四问:“工头伤得怎么样,去医院了吗?”董启祥说,伤倒不厉害,缝了几针,但是这事儿太窝囊了,这分明是冲我董启祥来的嘛。胡四撇撇嘴道:“你也别把事儿往自己身上揽,他不是冲着你去的,是冲我胡四来的。”董启祥忿忿地说:“那不是一个道理?他不知道我董启祥现在跟你是一个人吗?”
眼看着两个人要打嘴仗,我摆摆手说:“还是别说这些没用的了,祥哥,你说说刚才是怎么回事儿。”
董启祥叹了一口气:“妈的,刚才我跟工地上的几个伙计在外面吃饭,大傻顶着满头血去找我……”
胡四着急了:“别铺垫了,直接说工地上发生了什么。”
董启祥说,老辛带着几个人去了工地,什么话也不说,拿出棍子就砸,当时工地上没有几个人,南方人老包领着几个伙计在那里安装音响,被他们发现了,上去就抡棍子……胡四插话问:“老辛亲自动手了没有?”董启祥说,老辛在外面站了一会儿,自己骑着摩托车走了。领头的是一个叫虾米的结巴,大傻认识他,大傻让他住手,说这个工地是胡四的,虾米说,我不管是谁的,我只听我们老大的,老大让砸我们就砸。大傻就跟他们打起来了,有个叫胡东的打得最猛,还念叨着胡四当年欺负过他,他要报仇。后来老包被他们打得昏过去了,他们不打了,对大傻说,回去告诉你们胡四,有种就来找凤三,有什么话跟凤三解释。董启祥听了大傻的话,就给老辛打传呼,老辛不回,董启祥接着派了几个兄弟去抓凤三,这个时候大傻给胡四打了电话,董启祥把人又喊了回来。”这就是经过。”董启祥说。
“胡东?”胡四把脸转向我笑道,“还记得这个小子吗?黄胡子的伙计。”
“记得,那就更好办了,”我觉得这事儿太好处理了,找到胡东一切就迎刃而解了,“他们回了哪里?”
“上了一辆面包车,大傻认识那辆车,是凤三的。”
“好了,我去找凤三,”我站了起来,“你们在这里等着我,我一会儿就回来”
“别冒失,”胡四拉住了我,“凤三不敢动你,要防备那些不认识你的人,尤其的胡东。”
这也有可能,万一找到凤三,凤三不给面子,备不住有几个不知死的小混混容易冲动,应该防备着点儿。我想了想,对胡四说:“你就别出面了,让祥哥和吴振明跟我去,你在家里准备几个猛一点儿的兄弟,万一……操,我想多了,没有什么万一,我明白我的对手是什么深浅。祥哥你也不要去了,我跟吴振明一起去就可以了。你们全都不要动,也不用召集兄弟们,我有百分之二百的把握把凤三给你押到这里来。”董启祥站了起来:“我必须跟你一起去。”
“你知道我要去哪里?”我笑道你以为我真‘膘’到要去凤三的公司?”
“那么你要去哪里?不会直接去找老辛吧,你也不知道老辛在哪里呀。”
“这你就不用管了,我不找老辛,我有办法找到凤三,我还有办法让凤三来这里陪哥哥们喝酒,哈哈。”
“祥哥你别管他,蝴蝶有这个能力。”胡四拉回了董启祥,对我说,“你去吧,拿着我的手机,随时联系。”
我接过胡四递过来的手机,开门去了刚才喝酒的房间。金高和小广还在拼酒,我叫出了金高:‘你还记得虾米这个人不记得?”金高想了想:“虾米?长法的人,记得,他怎么了?”我说:“当年你是不是去过他的家?”金高点了点头:“去过,我跟他在他家里商量过事儿,是不是他惹了胡四?”我说,这你就别管了,跟我走,去他家找他。金高说:“他不一定在家啊,这样吧,你开车拉着我,咱们挨家找,长法当年的兄弟,我大部分都记得他们的家,找到他应该不费什么事儿。”我说,你进去把吴振明叫出来,咱们三个一起去。吴振明出来了,我问他你身边有没有家伙?”吴振明说:“有个喷子,在家里。”我说,算了,不用带了,跟我去找个人。走到胡四办公室门口,我推门进去要了胡四的车钥匙,转身走了出来。上了车,吴振明问我:“要去找谁?”我说,找一个叫虾米的。吴振明猛地一拍大腿:“我明白了,这小子是不是又去工地折腾了?老辛的人,听说以前是长法的得力干将,刚才我听见四哥在发火,肯定是他又皮痒痒了。前几天我还跟祥哥说要收拾他呢,这就来了,哈哈,还是跟着远哥痛快,砸货喽。”
我笑了笑:“不是砸货,是通过他找一个人,记住啊,没有我的命令别随便指挥。”车开上了大路,金高指着一条胡同说:“拐进去,这里有个虾米的朋友。”车头刚扎进胡同,吴振明就咋呼了一声:“虾米!远哥,虾米过来了!”
我顺着吴振明的手指一看,果然,虾米带着三四个人,晃里晃**地走了过来。我把车停下,让金高坐到后面去。虾米走近车旁,横着眼睛瞅了车牌一眼,一下子闪到了一边,他好象认识这是胡四的车,搞不清楚怎么会在这里碰到胡四的车,面相很疑惑,似乎有些觉察到情况不妙,走也不是站也不是。我伸手打开了车门:“虾米,还认识我吗?”虾米一下子愣住了:“远哥,怎么是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我按住想要往下冲的吴振明,微笑着冲虾米勾了勾手:“虾米这伙计不错,还能认出哥哥来,过来,我向你打听个事儿。”虾米弓着身子凑了过来:“远哥有事儿尽管吩咐。”我说:“你先上车,让你的伙计都回去吧,我想请你吃个饭,有些情况想了解一下。”虾米突然紧张起来:“远哥,我不能跟你走……”我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不认我这个哥哥了是不?让他们走,不然别怪我手黑。”虾米被我攥得呲牙咧嘴,反着手冲后面挥:“哥儿几个先回家,我跟我大哥出去办个事儿。”刚说完就被我拽到了驾驶室。
虾米回头一看,裤裆里像是突然被人塞了一块冰,猛地一哆嗦:“金哥!”金高拍了拍他的肩膀:“紧张什么?是不是做了什么亏心事?”
虾米哆嗦得不成样子:“金哥,不关我的事儿啊,你这么多年没在外面,我没有办法才跟了辛哥。”
金高笑了:“操你娘的,就为这么点破事儿啊,没什么,你也得吃饭不是?”“我知道哥哥们跟辛哥闹得很僵,”虾米又犯了结巴的毛病我真不,不应该当这个叛,叛徒……可是你们出来了也不跟我联系,我怎么办?我以为哥哥们都,都不要我了……远哥,我知道你今天为什么找,找我,你可千万先别动手,管怎么得听,听我解释两句……我不动手砸,砸四哥的工地不行啊,我吃着辛哥和三哥的饭……”
“别害怕,你只要老老实实说话,我是不会打你的,”我丢给他一根烟,“先别絮叨别的,你认识胡东吗?”
“认识,以前我们俩就跟着长法混,认识好,好几年了……对,全是胡东干的,我没动手。”
“又不说实话了吧?”我瞄了他一眼,“这样很危险,知道吗?”
“知道,知道……远哥,我说实话,我动手了,可是打得最凶的是,是胡东啊。”
“你知道胡东的手机或者传呼号码吗?”
“我知道……”虾米战战兢兢地掏出了一本电话本,指着“胡汉三”的名字说,“这是他的传,传呼号。”
我摸出手机拨通了那个号码。金高说,他不会回这个号码吧?他一定知道这是胡四的号码。我笑道,胡四整天换号码,他知道个屁。等回电的时候,我问虾米,老辛和凤三每个月给你多少钱?虾米说,不是每月都给,跟以前长法一样,“活儿”多就过给,不干活就没有,要不我也不可能那么卖力气,不过他们可比长法大方多了,经常请伙计们喝酒。我笑道,带着你的伙计回来吧,还跟着你金哥干,金哥比他们还大方,天天请你们喝。虾米猛地睁大了眼睛,说话也不结巴了:“我早就盼着这一天啦,还是跟着金哥爽,起码心里有底,跟着凤三真没意思,他整天摇摇摆摆的,说不定哪天就跟着他送了命。”金高矜持地一笑:“明白谁是老大了?我跟你远哥回来了,就是老大,好好干吧。”
“远哥,照这么说你不揍我了?”
“揍你干什么?哪有闲着没事儿揍自己兄弟玩儿的?”
“太谢谢你了远哥,就冲你对兄弟们的这个态度,我虾米这一辈子就交给你了。”
“虾米,看看我是谁?”吴振明捅了捅虾米。
虾米猛一回头:“呦,振明,你也跟了远哥?咳,不是……你本来就是远哥这条线上的人嘛,远哥跟四哥像是一个人似的,跟着四哥就是跟着远哥……振明,远哥都原谅我了,你也别生我的气了,刚才我不是说了嘛,我真的没有办法……”吴振明也拿出了社会老大的气质,歪嘴一笑:“你他妈的话就是多,以后改了就好。”虾米把脑袋转了回来,看得出来,他的心里有些不服气,似乎觉得吴振明没有资格跟他这样说话,怏怏地摇了摇头,不说话了。
手机响了,不用看就知道是胡东打过来的,我按了接听键,那边果然的胡东的声音:“谁打传呼了?”
我故意闷了他一阵,嗡声说:“是我,杨远。”
胡东啊了一声,嗓音一下子提高了一个八度:“远哥,真的是你?我找过你好多次了,你在哪里?”
我说:“我在外面办事儿,打听一个朋友才知道你的号码,有时间吗?有时间过来聚聚。”
“有时间,有时间,绝对有时间,我刚帮一个朋友办了点事儿,正想找你呢,这个朋友你也认识……怎么说呢,里面很多事情,也许你会误会我,这样,你在哪里?我马上过去……”好象捂住了话筒,停了一会儿,接着说,“我在长岭路这边,你那儿离这里近吗?”我说,你到海滨立交桥这里,这样你也近我也近,到了就给我打这个电话。胡东似乎是等不及了,说声“我马上过去”,啪地挂了电话。我打开车门对虾米说:“你先回家吧,明天抽空去我家一趟,就你自己,别招呼别人,记住,我跟你联系的事儿先别告诉别人。”虾米恋恋不舍地下了车,把脑袋插进车窗,又结巴了:“远,远哥,放心,只要是你吩咐的事情……我,我虾米……”我一把将他的脑袋推了出去,发动了车子。
远远地见胡东敞着胸站在立交桥下面的一个柱子旁边,我把车沿着他的身边停下了:“胡东。”
胡东兴奋地拉开了车门:“远哥,你可显相啦,弟弟我整天盼着跟你见面呢,你怎么才跟我联系?”
我关了发动机,单刀直人:“刚才你去砸了胡四的工地?”
胡东一怔:“远哥,这么快你就知道了?是啊,我去砸了,远哥你是不是不高兴了?你跟胡四不是……”
“不是什么?”我把脸拉长了,“你听说过什么?”胡东的表情一下子僵硬起来:“听说归听说,可是去年在监狱的时候你不是还当着我的面说,胡四打了你弟弟吗?”我突然一阵后悔,当初我跟他说些事情干什么呢?我记起来了,那天胡四去接见我,我听说他打了我弟弟,煽了胡四一巴掌,胡四说要跟我一刀两断,我气糊涂了。往监舍走的路上遇见刚接见完的胡东,胡东问我跟谁生这么大的气,我说跟胡四,这个混蛋打了我弟弟,我跟他没完。胡东说,你跟胡四不是铁哥们儿吗?他怎么还这么对待你弟弟?我住了口,感觉跟他说这些没有意思,谁知道他竟然把这事儿记到现在。刚才董启祥对我说胡东带头砸胡四的工地,我还有些纳闷,按说胡东知道我跟胡四的关系,他不应该直接出手砸的,难道他忘记了曾经在监狱说要给我当小弟的事儿了吗?这下子明白了,原来他一直以为我跟胡四崩了,他感觉他砸胡四与我没有什么关系了,甚至听他在电话里的口气,还有些表功的意思……妈的,要不你这种人就混不出个人样儿来,原来你就这么点儿脑子啊。我有些哭笑不得:“胡东,办什么事情都不要自以为是,这是两码事儿。”
“远哥,我明白了,原来你这不是想我了,你是替胡四报仇来了,”胡东沮丧地晃了一下脑袋,“远哥,事儿已经出了,你看着办吧,反正我觉得我没错,即便是得罪了你,我也没有什么可后悔的,当年是他找的梁超他们抓我进的监狱,我报复他一下也没什么吧?远哥,你看着处置,想打你就打,让我赔钱我没有,要
赔钱去找凤三和辛明春。”
我的脑子有些乱,不知道该怎么对待他,犹豫了一阵,开口说:“老辛曾经对你说过什么吗?”
胡东张口就来:“老辛说他在里面跟你关系很铁,说胡四跟你闹僵了,砸他你不会管的,刚才他还在身边呢。”
其实我早有预料,老辛在我和胡东通电话的时候就在胡东的旁边,心里隐隐有些瞧不起他。
我拍了拍胡东的手:“我理解你,我不是来找你要说法的,我想问,你的心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哥哥。”
通过胡东钓出凤三来才是我的目的,但是我必须步步为营,不然胡东是不会听我指挥的。
“远哥,这话还用问吗?”胡东的声音带了一丝哭腔,“我在监狱的时候对你说过多少次了?你是我大哥。”
“哈哈,好兄弟,”我一把握住了他的手,“胡东,有你这句话,我杨远当不好大哥就没脸活着了。”
“这事儿先这么着了?”胡东的心情平稳了不少我真的不知道你跟胡四又和好了,要不我去给四哥道个歉?”
“这个没有必要,不过面子还是要给胡四赔回去的,罢了,没你什么事儿,全该凤三。”
胡东到底是个没脑子的主儿,扭着把手要下车:“远哥,我找凤三去,我让他给四哥赔钱,大不了我跟他翻脸,操他妈的,一个鸡巴凤三算什么?远哥回来了横扫一切,我跟了远哥了,爱谁谁!”这小子三姓家奴的脾性暴露无遗,滚你妈的吧,跟了我?我还得要你呢。我拉回了他:“别这样啊,凤三也是个爱面子的人,你这么去找他多不好?听我的,你给他打电话,约他出来,就说有个关于胡四的重要情况要向他汇报,他出来了我跟他解释。你不知道,我跟凤三的关系也不错,我不想亲眼看着他跟胡四闹起来,我来做个和事老,让凤三和胡四都保留着面子,这样好不好?”
胡东天真地笑了:“远哥,不愧是大哥啊,想得比我周全,这样好啊。来,把电话给我,我这就给凤三打电话,玩儿老家伙我有一套。”我说:“不急,先想想这话怎么说,万一他让你去他公司谈呢?我不方便去他公司的。”胡东想了想:“你别管了,我有办法让他出来。”我叮嘱他千万别让他听出别的来,把手机给了他。胡东拿过手机,直接拨了凤三的手机号码,一个粗重的声音问:“哪位?”这个声音不是凤三。胡东笑道:“老二,是我,胡东,三哥在吗?”那边沉默了一会儿,传来凤三的声音:“有事儿吗?”胡东故作兴奋地说:“三哥,好事儿啊,胡四这小子草鸡了,跟个没头苍绳似的,大祥也懵了,两个人到处打电话联系人,没人理他们,他们找了白道上的人,也巧了,我一个朋友认识他们找的人,那个人是我朋友的亲姐夫,这个手机就是我朋友的,哈哈,真好玩儿……我正在跟着他们,现在他们全‘麻’了,好象在商量着请人家吃饭呢。电话上说不清楚,你赶紧过来一趟,我详细跟你汇报汇报。”凤三哦哦了两声,说:“这早就在我的预料之中,他们全是纸老虎,你不用跟着他们了,回来,我现在没时间出去。”
胡东捂住话筒对我说,他不在公司里,我了解他,他只要回了公司,手机就关了,一定是在外面,看我的。装出一付不满的样子,嘟嚷道:“三哥,你再忙也不如这事儿忙啊,人家都要动用白道了,你不了解情况怎么行?我又没有车……”凤三不耐烦了,高声说:“你在哪个位置?我过去接你,告诉你啊,以后跟我说话不许用这种口气。”
胡东还想说句什么,手机里传来另一个声音:“胡东,你在哪里?”
胡东说:“在海滨立交桥这边,刚从分局那边过来。”
对方说声“在那儿等着”,挂了电话。
胡东嘿嘿一笑:“远哥,我敢说凤三就在附近。”
我打开了车门:“你去远一点儿的地方等他,让他跟他的保镖离开一点儿,先胡乱跟他聊一会儿,我过去以后你就躲开。万一看见我跟他翻脸了,你帮后面这二位把他的保镖控制起来,押他们上我的车,顺利的话,我开凤三的车去胡四饭店,你们在后面跟着就可以了,”回头问金高,“你还能开车吗?”金高说:“没问题,学到的手艺,一辈子都忘不了。”我推了胡东一把:“去吧,瞪起眼来,想要跟着我混,必须嘴巴手脚全麻利。”胡东一脸严肃地下了车。
“远哥,我发现这个小子也是个人才啊。”吴振明在后面说。
“人才个鸡巴,以后你就知道了。”我发动车,把车靠到了一个隐蔽的地方。
“凤三会带着几个保镖?”金高问。
“管他几个呢,全是废物,真正的高手是不会跟着凤三的,你一个可以制他们仨。”
“这话不假,哈哈,”金高用绑着钢板的腿磕了磕车门,“听见这是什么声音了吗?铁腿,哈哈。”
我下了车,让金高坐到驾驶位上,摸着他的肩膀说:“一会儿这样,你和吴振明先别着急下车,等我跟凤三聊上了你们再下车。慢慢靠近他的保镖,我估计他们顶多三个人,等胡东也靠过去,你们就动手,动作要迅速,别让他们把家伙掏出来,争取一下子拿下,拿下以后就把他们押到这个车上来。你开车,振明和胡东在后面控制住他们,然后看我的,如果我开车走,你们就跟上,如果有其他变化,咱们再临时决定,谁也不敢担保不出别的问题,明白了?”
吴振明说:“反正我没干过这样的事儿,全听你的就是了,我估计没什么问题,远哥是干什么的。”
金高边瞄着站在远处的胡东边说:“我发现你这次出来变小心了,出什么事儿,不就是一个凤三嘛。”
我笑了笑:“别瞧不起凤三,他在江湖上混了将近三十年,还能站在风口上,没有点儿把戏能行?”
金高掐着指头算:“七八年,八八年……没有三十年,二十多年是有了,这个老家伙得有五十来岁了吧?”
“差不多,反正他比孙朝阳还大,孙朝阳四十岁生日是七年前了……”
“对了,你一提孙朝阳我倒想起一件事儿来,还记得强子吗?”
“记得,他被人在医院里杀了,到现在还不知道是谁杀的呢。”
“我估计是李俊海。”
“有什么根据?”
金高咽了一口唾沫,正色道:“没有根据,全凭分析,我来给你分析一下啊。当年李俊海在劳教所,可是他一直惦记着你,一直想利用你跟孙朝阳的矛盾,让你们俩拼个你死我活。你不是说过吗?李俊海经常偷偷跑出来,连阎八的门他都能抹上屎,这就证明他有的是时间办他想要办的事儿。他的耳目也多,一定打听到了强子和你都住在……”
我打断他道:“别瞎分析了,那时候李俊海早出来了,我这条命还是李俊海救的呢。”
金高拍了一下脑门:“咳,我这脑子……不过他也有嫌疑啊,强子死那天他没在医院吧?”
我想了想:“对啊,他没在医院,胡四和林武在那儿。”
金高陡然提高了声音:“还是啊,他完全有时间去办这事儿,你想想……”“远哥,凤三来了,”吴振明从后面捅了我一下,“我操,好车啊,大奔,下来了下来了。”
“把车窗摇上去,”我回头对吴振明说,“刚才我说的话都记住了?”
“记住了,”吴振明跃跃欲试,瞪着外面的眼睛有些发红,“保镖也下来了,两个。”
“操,凤三真他妈扯淡,那不是孙朝阳的伙计嘛,你看那个装逼的,操,郑老二,那个叫什么来着?”
“那个我在医院见过,叫刘猛,跟强子是把兄弟,小心啊,刘猛还算有些力道。
我歪着头往外面看。凤三穿着一件中式绸褂,风一吹直哆嗦,裤子好象也是绸子的,屁股那里皱皱巴巴的,看样子他坐了很长时间的车。这个家伙又胖了不少,从后面看跟个熊猫似的,头发上似乎抹了不少油,一丝不苟地梳向脑后。胡东想上前跟他握手,凤三摆了摆手,径自走到一个花坛边上,从口袋里摸出一根拇指粗的雪茄。胡东点头哈腰地给他点上,说了几句什么。凤三冲郑老二和刘猛喷了一口烟,反手挥了挥,这个老混蛋几年不见派头又见长。郑老二和刘猛懒散地倚到了一根柱子上,不停地打哈欠。胡东想拉凤三坐到花坛沿上,凤三不理他,用雪茄点着他的鼻子说了一句什么,胡东开始不自在起来,双脚来回地倒腾。我目测了一下,凤三跟两个保镖的位置大约有十几米,我要是过去跟凤三说话,他们可能会认出我来,第一反应就是凑过去防备着,因为他们应该知道我跟胡四的关系。我临时改变了主意,捏捏金高的手说:“你们先下车,绕到柱子后面等着,胡东只要一往你们那里走,你们直接动手。”
金高和吴振明下车了,他们装做散步的样子,一步一步地靠近了郑老二和刘猛,那二位一点儿也没觉察到危险已经来临,还在那里摇头晃脑地闲聊。胡东发现了金高和吴振明,往我这边扫了一眼。我拿出墨镜戴上,攥了一下拳头,打开车门冲凤三踱了过去。离凤三五米远的时候,我听见凤三对胡东说:“我可告诉你,以后少打我的旗号……”胡东讪笑着退了几步:“三哥,我真没法跟你解释了,让蝴蝶跟你说吧。”凤三咦了一声,来回转头:“蝴蝶?”
我用眼睛的余光看到,那边已经动手了,几乎听不到什么声音,金高和吴振明硕大的身躯已经压住了郑老二和刘猛,胡东跑过去从他们身上抽出了两把枪。妥了!我来不及看了,伸出胳膊搂了凤三一把:“三哥,找我吗?”
“呦,蝴蝶,”凤三没有看见身后发生的一幕,笑得很尴尬,“什么时候出来的?”
“三哥说话可真不卫生,什么叫出来?应该叫重新获得自由,哈哈。”
“我知道了,”凤三猛一转头,眼睛一下子瞪圆了,“蝴蝶,你是早有预谋啊,服了……”
“三哥,跟我到车上说话。”我攥着他的手腕,猛地拽了他一个趔趄。
凤三不愧是老江湖,快步跟上了我:“蝴蝶,我觉得你没有必要兴师动众的,这样多难看?三哥不是不讲道理的人,你想让我干什么,说句话不就行了?呵呵,真是的……胡四也是,什么问题解决不了?非得弄这套?”我不听他唠叨,打开车门,一把将他推进了车后坐,顺势坐了进去:“三哥,你别怨我,我直接去找你更不好看,这个道理你明白我也明白。我来问你,胡四的工地是不是你派人去砸的?”凤三微微一笑:“这事儿我承认,但是事情都是有前因后果的,你必须听我解释……”我把手搭在他的后脖颈上,一下一下地摩挲着,如同摩挲一条狗:“你还是别跟我解释什么前因后果了,你就正面回答我,砸胡四的工地是不是你派人干的?”凤三被我摩挲得很不自在,想把脑袋移开又没敢,就那么梗着脖子任我污辱。我很惬意,感觉他的自尊在一点一点地消失。凤三脸上的肌肉在哆嗦,舌头也开始打卷:“蝴蝶,怎么说呢?人是我的不假,可是我没告诉他们要去砸胡四的工地呀,这一切全是辛明春干的。”
“三哥,我很不佩服你啊,”我轻蔑地拍了他的后脑勺一下,“好汉做事好汉当,往别人身上推有意思吗?”
“这是真的,”凤三的脖子软了一下,“你可以去调査,这批人全是他的,包括胡东。”
“怎么调查?把老辛也叫来?人家还得来嘛,哈哈,也许你知道,我在监狱的时候跟老辛关系不错。”
“那我就没有话说了……你们关系不错,我呢?我凤三跟你的关系也不错吧?当年孙朝阳……”
“又说多了不是?”我的脑子一下子想起孙朝阳打我的时候凤三为我说好话的事儿,心一凜。
凤三的眼球色子似的猛然一转:“蝴蝶,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这样对待我,你好好想想,打从我凤三认识你开始,我从来跟你拧着了没有?我承认当年我对小杰不好,可是你回来了,我立马打消了报复小杰的念头,也许你会说,当时我害怕你,我怕什么?那时候你刚出来,势力还没有那么大,我有什么可怕的?再就是,孙朝阳找过我好多次,问我是不是你带人把他的钱抢走了,我很明白就是你,可是我说什么了?我什么也没说。你第二次进去的时候,警察去调查我,问我当年是谁把孙朝阳的钱抢了,我凤三只字没提你的名字……可是我今天受的是什么待遇?”
“三哥,我没法跟你说了,”我打开车门,坐到了驾驶室,“去见见胡四吧,我保证你的安全。”
“有这个必要吗?”凤三的嗓子又哆嗦上了,“误会很深,见了面很难看的。”
“三哥,这个我得说你两句,你别老是拿社会大哥那一套分析问题,你得清楚你现在的位置。”
“唉……我知道我的位置,好,听你的。蝴蝶,别让兄弟们动手啊,我心脏有毛病。”
“跟我一样,哈哈,我的心脏也有毛病,让你们这些老家伙给折腾的。”我发动了车。
从后视镜里我看见,金高冲我打了一个胜利的手势,我猛踩了一脚油门,车窗外的一切一下子切换了状态。我回头冲凤三笑了笑:“三哥,见了胡四别紧张,他是个文明人,不会打你的,你好好说着,我在旁边帮你搭个话儿,该软和就软和点儿,不掉价。”凤三怏怏地说:“真不知道你这么快就回来了,唉……外面都传说你跟胡四翻脸了,老辛这个混蛋也跟我打马虎眼,他说你在监狱里的时候就跟胡四动过手,谁知道这是没有的事儿。蝴蝶,我可真听朋友们说了,你把胡四打了,胡四伤得不轻,住院了都……呸呸,我这张臭嘴啊。我这一激动就不会说话了,其实我没有别的意思……当时我跟胡四闹别扭,也不敢跟胡四直接开始,我还以为你……但是胡四也有不对的地方啊。你没回来的时候,他整天‘诈厉’我。这不是人家汤勇不干出租这一块了吗?把这块儿让给了我,我花老鼻子钱了,好不容易拿下来……在这之前我找过胡四,我们俩达成了协议,互不干涉内政……”我笑了:“互不干涉内政?后面呢?平等互利?哈哈,三哥对外交很在行啊。”笑完了,我正色道,“三哥,不是我说你的,你闲着没个逼事儿,去接汤勇这个烂摊子干什么?凭你个老江湖觉察不出来他这是什么意思?他为什么不干出租了,那就是怕跟胡四闹别扭啊,你倒好,接了。你想想,胡四能满意嘛……不说你了,反正你也得理解我,我跟胡四再有矛盾也是兄弟之间的矛盾,我们俩永远也不会翻脸,谁欺负他就等于欺负我杨远。本来我想直接去找你,可是我一想,你凤三大哥会听我的嘛。”
听我这么一说,凤三的心情好多了,又摸出了一根雪茄,戳戳我,问:“来一根?”
我摇了摇头:“劲太大,抽不动,你自己来吧。三哥,你说刚才我这话在不在理儿?”
凤三边划火柴边回答:“在理儿,你是个公道人。”
我心想,我公道你爹那个鸡巴,你知道我是怎么想的?我想彻底磨掉你的锐气,抢你点儿地盘玩玩呢。车拐上通往胡四饭店的路上的时候,我摸出手机给胡四打了一个电话,是王慧接的,我流里流气地说:“慧儿,我是你想念的情哥哥杨远啊。”王慧哼了一声:“还情哥哥呢,张姐刚才还来电话找你呢,翻脸啦,要来揍你呢。”我这才想起来把芳子丢在了家里,连忙问:“她是怎么说的?”王慧说:“没说什么,跟你开玩笑呢,她说让你早点儿回家,你弟弟要吃饺子,她正带着你弟弟上街买饺子馅呢。”我放心了:“让四哥接个电话。”胡四就在旁边,马上接起了电话:“怎么样了?”我笑道:“三哥在车上呢,要去陪你喝两杯,赶紧吩咐炒菜吧。对了,小广他们走了没有?”胡四的口气很兴奋:“没呢,都在这里等着你回来,林武也回来了,跟小广在赛诗呢,小广给你作了一首,名字叫黑暗中的崛起,赶紧回来吧。”我关了手机,冲凤三笑了笑:“听见了吧?胡四心里根本没有什么,你们俩说开就好了。”
“小广也在那里?”凤三咧开了嘴,“我喜欢小广,人家懂道理。”
“放心了吧?”我加大了油门,“胡四请了文明人陪你喝酒呢。”
“也不全是文明人,林武不是也在那里嘛。”凤三的声音又低沉下来。
“林武也是文明人啊,没听见胡四说,他正跟小广赛诗,哈哈。”
在胡四饭店门口停下车,我回头看了看,胡东和吴振明正一人一个推着郑老二和刘猛下车,我搂着凤三的脖子进了饭店。大堂的沙发上坐了不少胡四的人,一个个的脸上全都没有表情。我皱了皱眉头,胡四弄这一套可真没有意思,这是何苦呢?弄个凤三还需要这么隆重?我扫了一眼站起来跟我打招呼的几个人,连头没点就推开了胡四办公室的门。胡四在办公桌后面正襟危坐,董启祥歪躺在沙发上,架着二郎腿。我把凤三往里面一推,打个哈哈道:“二位还在生气呐?人家三哥可是亲自登门赔不是来了。”董启祥瞥了凤三一眼,一动没动。胡四装做刚看见似的,忽地弹了起来:“呦,三哥亲自来了?快请坐。”凤三清清嗓子,想拿个派头,我捏了他一把:“三哥,别傻站着,坐呀。”
凤三搓着手想跟胡四握手,胡四抓起抹布擦桌子,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
凤三向董启祥转过身子,往前挪了两步又站住了:“蝴蝶,给介绍一下啊。”
我刚想开口,董启祥站起来冲我挥了挥手,居高临下地指着凤三说:“蝴蝶,没错的话,这位就是凤三了。”
凤三与董启祥一比,就跟一只兔子与一头狼的比例,寒碜不堪。
“我是凤三,”凤三谦卑地向董启祥伸出了手,“你是董启祥兄弟吧?”
“是我,”董启祥往后退了退,伸出一根指头冲他勾了勾,“靠前一点儿,让我好好看看你。”
凤三下意识地往前挪了两步,董启祥飞起一脚踢在他的下巴上,凤三惨叫一声仰面跌倒在地上。其实我可以扶住他,可是我没有,我故意让他丢丢面子,看看这位所谓的大哥到底有什么“抻头”。凤三躺在地上,他好象早就料到会挨这么一下子,脸上没有丝毫慌乱的表情,就那么直挺挺地躺着。董启祥跨前一步,一脚踩住了他的脖子:“老家伙,本来你来了是客人,我不应该揍你,可是你一次次的犯‘膘’,我不揍你对不起良心。”脚上猛一用力,凤三彻底装不起来了,脸扭曲成了麻绳,双手抱着董启祥的脚,闭着眼睛大声喊:“蝴蝶,你是怎么说的?让他住手!”
我装做刚刚发现的样子,只说话不动弹:“算了算了,祥哥,给兄弟点儿面子,有话好好说。”
董启祥的脚在捻凤三的脖子:“他听不懂好话的,对待什么人就应该使用什么方法。”凤三的嗓音变了形,沙沙的,跟砂轮磨铁一般:“老四……劝劝你兄弟……让我起来,听我解释两句。”
胡四冷笑一声,问我:“蝴蝶,你的意思呢?”
董启祥的脚还在用力,凤三像一只蛤蟆,董启祥踩一下,他的全身哆嗦一下,我的心里一阵痛快,痛快之余又有些怜悯,上前拉了拉董启祥:“祥哥,拉倒吧,让他坐起来说话。”董启祥的脚松了一下,看我的眼神有些异样,似乎在说,你受别人的折磨还少吗?怎么心还这么软?我笑了笑,又拉了他一下:“消消气,没有什么过不去的。”
“祥哥,先让他起来,”胡四绕出办公桌,拉开董启祥,用脚勾起了凤三鼻涕般软的脖子,“起来。”
“吼……”凤三坐起来,用双手捏紧自己的脖子,身子团成了一块面团。
“少你妈的跟我撒娇,你这种老混蛋我见的多了,”董启祥作势又要踹他,“再给我装?”
“别打啦……”凤三“吼”的一声吸了一口气,反转身子爬了起来。
“这叫打吗?”董启祥像扒拉玩具似的把凤三扒拉了一个圈,让他转向自己,“你没见过真正打人的吧?”
凤三不敢看董启祥的眼睛,捂着嗓子嗫嚅道:“不叫打,不叫打……祥哥,我真的不对,我老糊涂了。”胡四拉过凤三,递给他一杯水,微笑道:“三哥,让你来不是让你来道歉的,是让你来谈判的,我们之间不存在谁对谁错的问题,只是有些利益冲突,你说是不是这么个话?”凤三接过水,一口喝了,把杯子冲胡四一杵:“麻烦老四再给来一杯……哪能这么说话呢?我错了就是我错了,不然我也不会亲自来你这里,凤三我今天就是来道歉的。”胡四瞟了我一眼,诡秘地笑,那意思是,你听这个老混蛋在说什么?好象是他自愿来这里的。我哈哈了两声,怏怏地坐到了沙发上。胡四又给凤三倒了一杯水,笑道:“三哥真会说话,道歉?道什么歉,我小,要道歉也是应该我先给你道歉,因为你比我多活了几年嘛,你说对不对?慢点儿喝,别呛着,要不给你加点儿糖?你这嗓子娇贵,别在我这里把嗓子弄坏了,回家跟嫂子说我害你唱不成卡拉0K了,嫂子跟我拼命我可不敢招架。”凤三不喝了,双手捧着杯子,脖子转着找地方搁。董启祥接过杯子,掏出手絹往里蘸了一下,放下杯子,扳过凤三的脖子,一下一下地擦他的脸:“擦擦,擦擦,全是灰。”凤三躲也不是迎也不是,木呆呆地任他戏耍。胡四嘿嘿地奸笑:“好,好啊,有点儿意思。”
我忽然想起郑老二和刘猛来,冲胡四使个眼色,走到窗前,胡四跟了过来。我说,还抓来了他的两个保镖,本来我想放了他们,后来一想这样不妥,怕他们回去召集人马,狗急跳墙,就让金高他们拉这两个混蛋一起来了。胡四说,应该这样,不过我有防备,没看见我把人也召集来了吗?我说,没事儿了,最好让他们都走,兴师动众的没有意思。胡四说,不行,这事儿一会我告诉你……那两个保镖你准备怎么处置?我想了想:“你想留凤三在这里吃饭吗?”
“这样应该,很多事儿要谈开,你也参加,一会儿看我的,我想帮你弄点儿营生干。”
“小广他们呢?”
“小广那个人你还不了解?他不喝高兴了能走?别管他,让林武陪他,咱们喝咱们的。”
“那就这样,暂时不让保镖走,一会儿我去安排,要走就跟凤三一起走。”
“很快的,这个期间祥哥不在场,他要去抓老辛,咱们伺候完了凤三,接着伺候老辛。”
我的心一乱,这么着急干什么?再说,在里面的时候多少也有些感情,对待老辛怎么可以像对待凤三这样呢?我的打算是,磨平了凤三的棱角,让老辛知难而退,然后给老辛来点儿软的,让老辛成为我的帮手,就像当年我利用长法那样,利用一把老辛。如果让董启祥去抓了老辛,我的计划就得重新作了,我出面好还是不出面好?出面了,要是帮老辛说几句好话,万一董启祥不高兴了呢?这种关系很微妙的,关键时刻一句话就可能在兄弟之间存了芥蒂;如果我装糊涂不出面,可能暂时没有心事了,早晚老辛会知道内情,那时候他不可能死心塌地的跟着我干。我有些责怪胡四,你告诉我这个干什么?我不知道多好?那时候我可以对天发誓,辛哥,当时我真的什么也不知道啊,我要是知道还能不去救你?我了解董启祥,只要是他想办的人,那个人基本算是摊上了,老辛根本没有能力反抗。想到这里,我不禁冷笑了一声,老辛你可真没有数,怎么不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呢?你抗浪头吗?在监狱的时候你就不是董启祥的对手,出来就更不行了,你折腾董启祥一次两次的,董启祥没好意思直接办你,你还来劲了……要知道,监狱里的脑子跟外面根本不一样,十几年的劳改,把你的脑子给弄锈了啊。不过老辛也确实不值得可怜,小气又龌龊。
胡四见我皱着眉头不说话,用肩膀扛我一下问:“想什么去了?办老辛是不是早点儿了?”
我点了点头:“我感觉早点儿了,抹不开面子。”
胡四吱地滋了一下牙缝,口气冷冷的:“你不了解他,不这么治他,就等着他来拿你的脑袋吧。”
我说:“你好几年没跟他相处了,有些情况不了解,他跟以前不一样了,有脑子,可是全是小脑,不管用。”
胡四不同意我的说法:“小脑子?从无期到有期再到他出来,才用了几年?没有大脑子他办得到吗?你是被假象迷惑了。不错,他的脑子有些跟不上时代了,这通过他迫不及待地想跟我叫板这一点上就可以看得出来,可是你应该明白,他是个很聪明的人,很快就会跟上潮流。像他这种底子的人,一旦成了气候,不会比你把兄弟还差,他们是一路货色,什么兄弟情谊,什么江湖道义,只要对他有利,亲娘老子他都可以除掉,你明白吗?对待这种人绝对不能手软,你一手软他肯定就硬起来了,一旦他硬到一定程度,死的就是咱们这号手软的人。蝴蝶,别的我不想去回忆了,我就跟你说他这次吧,第一次他去工地找麻烦的时候,我给他打过电话,我说,辛哥,别这样,有什么条件跟我谈就是了,我尽量满足你……我不是害怕他,我是不想跟一个无赖纠缠不清,不管我是怎么想的,这对得起他了吧?你猜他说什么?胡四,你他妈的就是一条蛆,我不踩扁了你,你是不会老实的。这话很刺激我,我都没好意思对祥哥说,我只是告戒祥哥,下次老辛再去闹,你直接弄他,弄出事儿来我负责处理。本来我以为祥哥一出手,老辛就‘逼裂’了,可是……唉,祥哥也变善良了,一直原谅他到现在。兄弟,我跟
你交个底吧,我胡四做人有个底线,只要……”
“别唠叨了,”我笑道,“你跟个演说家差不多,只要一说话就刹不住闸,我理解你,办他。”“暂时你不要出面,祥哥把他抓来以后,我跟他正面交锋,他只要敢‘慌慌’,我养他一辈子。”
“这么狠啊,”我不笑了,“别这样四哥,尽量和平解决,我以后想用他。”
“又他妈来了,”胡四火了,“一个李俊海就把你差点儿弄死,再拉一个李俊海他师傅到你身边伺候你?”
“这次我有数了,哈哈,你不是常说,什么牲口有什么‘了了’法吗?我学会了。”
胡四还想说什么,董启祥敲了敲桌子:“你们俩别嘀咕了,我跟凤三哥说好了,一会儿大家喝个言和酒,有什么话在酒桌上谈。老四你再跟凤三哥交代几句,我去请个朋友。”胡四拉了我一把:“先办你的事儿去吧,一会儿详细谈。”凤三的脸色恢复了正常,强制性地跟董启祥握了一下手:“祥哥,咳,我还是叫你大祥吧,有事儿你就忙,我跟老四谈。”董启祥甩开凤三的手,转身就走:“蝴蝶,你跟我出来一趟。”路过凤三的身边,我给了他一个温和的眼神:“三哥,慢待你了,我出去一会儿,回头再跟你聊。”凤三笑起来跟个温顺的绵羊似的:“好好好,你忙你忙。”
董启祥站在门口递给我一根点上了的烟,随口操了一声:“这都是些什么玩意儿啊,就这种档次还社会大哥?蝴蝶,我先跟你打声招呼,我跟胡四商量好了,今天就办了辛明春。”我说,我知道了,刚才四哥都跟我说了。董启祥看着我的眼睛问:“你是什么意思呢?”我说,我能有什么意思,定好了,办他就是了。董启祥笑了:“操,我还以为你会说我操之过急呢,哈,这么说你同意了?”我点了点头:“道理我明白了,可是我有言在先啊,到时候给我点儿面子,我想帮他说几句好话。”董启祥笑道:“好话要说,但是必须等我彻底把他砸服了,在这之前谁说话也不好使。他娘的,我越心思越不是个事儿,我给足了他面子,甚至还请他吃了几次饭,今天他竟然露出牙来了,我不弄‘膘’了他能行吗?老辛这个人你不了解他,标准的吃鸡巴不吃灌肠的主儿,我不把他的屎踩出来他是不会服气的。”
“手下留点儿情,管怎么说咱们在里面的时候还有那么点儿感情。”
“你是真罗嗦,我还得怎么跟你说?蝴蝶,记住我这句话,男子汉大丈夫应该讲感情,但是得分对待谁。”
“我不管你想怎么对待他,反正你得给我留点儿面子,我说话你不能一点儿都不听。”
“操,你不会装不知道的?”
“那就不是我杨远了,好了,你去吧,我不拦你。”
董启祥哼了一声:“真不理解你。”转身往大堂里走,“弟兄们,抄家伙,跟我走。”大堂里的伙计全站了起来,吴振明也在里面,我喊了他一声,吴振明跑过来:“远哥,有什么吩咐?”我问:“凤三的那两个伙计呢?”吴振明指了指楼上:“在上面,208房间,金哥和胡东在里面给他们上政治课呢。”我说:“记住啊,万一祥哥打老辛,你离得远一点儿,最好别让老辛看见你在场。”吴振明问,为什么?我说:“以后再告诉你。再就是,万一跟老辛的人发生遭遇战,你下手要狠,让大家都看得见,这对你有好处。”吴振明点头笑道:“我明白,广告效应嘛。”有人在外面喊:“大明,磨蹭什么?”吴振明撒腿跑了出去。我看见董启祥站在一帮兄弟中间,像一辆坦克停在士兵当中。
我回来,胡四坐在办公桌后面,凤三坐在他对面的沙发上,屁股只挨着沙发—角。这个镜头让我想起了劳改队里政府跟犯人谈话的情景,不禁笑了:“你们俩可真有意思,刚才还怒气冲冲的,这就亲如一家了?”胡四冲我摆了摆手:“你忙你的去,一会儿去107,我在那里安了一桌,暂时不要跟小广他们打招呼了。”我抬头看了看表,四点多了,拿过胡四的手机说:“我给芳子打个电话……”胡四打断我说:“告诉她别在家里包什么饺子了,带二子到这里来,想吃饺子应该来我这里嘛,一会儿我让你四嫂来陪他。”我拨通了芳子的手机,芳子破口大骂:“你死到哪里去了?你的心里还有没有我?赶紧给我滚回来……”我没等他说完,连忙把手机递给了胡四,胡四换了一种歉意的口气说:“芳子,这事儿怨我,我一个最好的朋友来了,别人都不够级别,我想让杨远在这里陪他,你四嫂也来了,正在给你包饺子呢……咳,怎么连我也骂上了?我可是你大哥呀,嘿嘿,就这么定了啊,最好把你包的饺子也拿来,我尝尝我家妹妹的手艺。”我听见芳子在那边说:“以后不许叫我妹妹了,应该改口叫弟妹,你这个糊涂蛋。”胡四连声喊弟妹,喊着喊着就伸出了舌头:“挂了……弟妹,弟妹,怎么这么别扭呢?妈的,这声音真好听,想舔她……”
“嘿嘿,老四是个色鬼啊,”凤三借机套起了近乎,“连弟妹都想舔,舔哪儿合适呢……”
“好了,胡老四出马一个顶仨,”胡四不理凤三,把手机递给了我,“这个电话给你了,刚出来没有这个不行。”
“给我了,你用什么?”我有些不好意思。
“这玩意儿现在遍地都是,你还以为像以前啊,以前我可真舍不得给你。”
“那我就不客气了。”我揣起手机,推门出去了,不知道金高的政治课上完了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