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快?记得大约只有一秒钟的时间,胡四已经变成了这副模样,我不知所措地倚到了墙上,冷汗淋漓。
林武蹲下来,扶起了胡四的半边身子:“老四,还能说话吗?”
胡四艰难地摇了摇头:“送我去医院,我什么都不想说了……”
当时我就像一个作贼的人被人用探照灯钉在那里一样,满脑子都是糨糊,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杨远,我要杀了你。”林武放下胡四,慢慢站了起来。门口站满了人,林武大吼一声:“都给我滚回去,这里是我们弟兄三个的事儿!”旋风般冲了出去。我突然清醒了过来,抱起胡四就冲了出去:“车呢?胡四的车呢?”王慧似乎是吓傻了,战战競競地指了指胡四的裤腰:“在他腰上挂着。”一个胖子顺手摘下了胡四的车钥匙:“我开车。”
林武冲了出来,左手一把菜刀,右手一支军刺,我认识那支军剌,当年我曾经用他钉过黄胡子的手。
我一怔,把胡四给了旁边站着的几个人,转身冲林武冷笑一声:“什么意思?跟我玩命?”
林武猛地把菜刀砍在墙上,提着军刺进了单间:“有种你给我进来。”
我的热血又沸腾起来,操你妈,想跟我玩儿野的?那我就给你点儿颜色看!我打了胡四不假,可是是他这个当哥哥的先打了我的傻子弟弟!我杨远的弟弟不是被人用来发泄的!我昂首走了进去。林武站在墙角,手里的军刺闪着幽冷的光,他冷眼看着我,一字一顿地说:“杨远,我不想跟你废话了,人你已经打了,你打算怎么处理这事儿?”
“你说呢?”我冷笑道,“你不是已经想好了吗?”
“少跟我废话,你怎么知道我已经想好了?”
“你他妈的才废话呢,没想好你拿把刀想要干什么?耍无赖?”
“杨远,你太让我失望了……我真没想到你竟然是个白眼狼。”
“来吧,”我掀开衣服,露出肚皮,“往这里捅,不捅你是孙子。”
林武猛地举起了军刺,我以为他真的要捅我,下意识地退后一步捏紧了拳头,我想等他冲上来的刹那将他摔到地上,然后好好教训他一顿,让他知道我杨远还保持着血性,我们老杨家还有顶梁柱,我们老杨家的人是不可以被人欺负的……那一刻,什么弟兄感情,什么江湖义气,在我的脑子里全没有了,有的只是我要为我弟弟出这一口气。没想到的是,林武把军刺举到半空,猛一闭眼,当地一声把军刺插到了桌子上:“你给我滚,我没有你这个兄弟了!”
我没有犹豫,上前一步将军剌拔了出来,重新递到他的手里,冷笑道:“怎么害怕了?来吧,捅我。”
林武掂了掂军剌,反手把它摔出了窗外,玻璃“咣”的一声碎了,留下一个参差的口子,裂纹犹如闪电。
我笑了,笑得有些轻蔑:“林武,你他妈真不是男人,刚才当众拿造型,现在就剩下咱们两个,你就逼裂了?”
林武的脸涨得比猪肝还紫,嘴唇不停地哆嗦:“你行,你是个很可怕的人,我惹不起你,你走吧。”
“你让我走我就走?”直到现在我也搞不清楚,那时候我怎么跟个地痞一样,“我还没喝酒呢。”
“你自己慢慢在这里喝吧,我走了。”林武一侧他巨大的身躯,闪身出了门。
“哈哈哈哈,”我放肆地笑了起来,“外面的,给老子上酒!”
外面没有一丝声响。我狂笑了几声,突然像被人捏住嗓子似的卡住了,我怎么能够这样?!我都干了些什么呀!全身猛然一阵颤栗,鸡皮疙瘩也出来了,监狱里胡四每一次去接见我的情景,刷地掠过我的眼前。我清楚地看见胡四迎着我走来,迈着他特有的八字步,一步一步像只鸭子那样晃过来,背景是漫天大雪……我突然有一种无地自容的悲哀,连骂自己一声的兴趣都没有了……杨远,你他妈不是人啊,你怎么可以这样对待一个曾经将心捧给你的兄弟呢?我—脚踢翻了面前的桌子,扭转身,疾步冲了出去,门口站着的几个人被我撞散了,咕咚咕咚倒了好几个。冲到门口的时候,我听见林武在后面喊:“把枪给我收起来,我们兄弟之间的事情谁也不许插手!”我知道这一定是胡四的手下想对我采取行动,心里更加不是滋味,我这都干了些什么呀,刚一出来就打乱了计划,得罪了胡四,对我将来非常不利!我跑到马路对门打车的时候,看见林武上了停在饭店门口的一辆黑色轿车,脑子突然一热:“林武,等等我!”
林武似乎没有听见,倒了倒车,嗖地把车开上了马路。我怔怔地看着渐渐远去的轿车,感觉自己孤单极了,像是被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风雨淹没了……我站在这里干什么?等谁?等朋友?我还有朋友吗?等我弟弟?我弟弟在哪里呢?我的腿蓦地一软,扑通跪在了马路牙子上,膝盖疼痛欲裂。我把双手撑在地上,像一只狼那里嚎叫了两声,路人吃了一惊,全都站下了,看我的目光充满好奇。喊完了这两声,我的脑子清醒了许多,用双手撑着膝盖站了起来,我想去医院看看胡四,我要当面向他道歉,哪怕他像对待一个仇人那样死命地打我一顿。饭店门口一个声音在喊我:“蝴蝶大哥,你的车子还在这里。”我抬头一看,是王慧,她的脸还在黄着,额头上似乎还冒出了不少冷汗,我垂头丧气地过了马路,冲她歉意地地笑了笑,推着自行车转身就走。刚走上马路,腿还没蹁上车子,一辆黑色的轿车就贴着我的身边停下了,林武摇下车窗玻璃,面无表情地扫了我一眼:“上来。”我的心咯噔一下,你还是我的好兄弟。
我把自行车又推回了饭店门口,饭店玻璃门后面站着几个年轻人,虎视眈眈地瞪着我,我没好意思抬头。
坐进林武的车,我尴尬地笑了笑:“林武,什么也别说了,先去看看胡四。”
林武不说话,把车开得像飞。
车里的录音机在放着一首我从来没有听过的歌,后来我才知道歌词是这样的:
人生的风景,亲像大海的风涌,有时猛,有时平,亲爱朋友你着小心;
人生的环境,乞食嘛会出头天,莫怨天,莫尤人,命顺命歹拢是一生;
—杯酒,二角银,三不五时嘛来凑阵,若要讲,博感情,我是世界第一等;
是缘份,是注定,好汉剖腹来参见,呒惊风,呒惊涌,有情有义好兄弟。
唱歌的人沙哑着嗓子,歌声充满苍凉的悲壮,我竟然把最后一句听成了“无情无义好兄弟”,心里很纳闷,他这样唱是什么意思?是不是在笑话我无情无义,是个白眼狼呢?我彻底糊涂了。林武在医院急诊室门口将车停下,一句话不说,自顾自地下车进了急诊室。我的心空落落的,在车里愣了好久,怏怏地开门下了车。急诊室门口站着胡四饭店里的几个伙计,大家没有一个理我的,他们甚至都不看我,像对待一个陌生人一样。我孤单地走进了急诊室。胡四像个血人,躺在一张皮子**,他的脑袋破了,一个大夫在给他缝针。我想不起来我是怎么打的他了,估计我是用了什么东西,拳头是不可能打开口子的……林武默默地站在一边,不时拍拍胡四的胳膊。我忐忑着走到胡四身边,站了一会儿,拿起他的手捏了一下:“四哥,我来了,对不起。”胡四睁开肿胀的眼,冷漠地扫了我一眼:“你走吧,让我静一会儿。”看着他苍白扭曲的脸,我的冷汗一下子出来了……什么是悔恨交加?那一刻的我彻底明白了这个词的含义。我放下他的手,拉了林武一把:“你能出来一下吗?”林武跟着我走了出来:“杨远,你到底是怎么了?”
他能跟我说话,这就证明我在他的眼里还没有彻底变成一个白眼狼,我痛苦地摇了摇头:“我糊涂了。”
林武叹了一口气:“实指望你出来以后大家好好交往着,可你这么一来。”
我连烟都点不上了,心虚手也颤,恨不能找个老鼠洞钻进去:“我知道我错了,我该怎么补偿?”
林武帮我把烟点上,拍拍我的肩膀说:“别说了,这事儿我跟胡四解释,你先找你弟弟去吧。”
这时候我连找弟弟的心情都没有了,心一直在胸膛里面飘着,没着没落。
“你带我去找祥哥,我想把事儿跟祥哥谈谈……”
“找什么祥哥?你怎么好意思跟人家祥哥谈?祥哥跟胡四的关系你又不是不知道。”
“我跟祥哥的关系也处得不错,带我去,我必须见他,不然过了这个时候误会就大了。”
“你怎么跟祥哥解释?”林武悻悻地蹲下了,仰着脸看我,“还是我先跟祥哥说吧,”说着,摸出了手机,边拨号码边喃喃自语,“这事儿也不全怪你,胡四应该知道你对你弟弟的那份感情的,他应该好好跟你说话……喂,祥哥吗?我是林武啊,你能不能来‘七医’一趟?”那边好象在问有什么事儿,我抓过了手机:“祥哥,是我啊,杨远。”董启祥吃惊不小:“你不是还没到期吗?这就出来了?”我说,刚出来没几个钟头,在找我弟弟呢……把心一横,大声说:“祥哥,我把胡四给打了,你赶紧来医院一趟,我当面跟你解释。”董启祥的口气很平淡:“我就知道你会干这事儿,唉,你呀……好,我马上过去。胡四伤得厉害吗?”我说,皮外伤,在缝针。董启祥笑了:“老四这小子也有不对的地方,可是更不对的是你,在那儿等着,我当着胡四的面说你两句,让他消消气,不然以后没法相处了。”
蹲在地上抽了几根烟,胡四包着脑袋出来了,没有看我,冲林武说:“开车把我送回去。”
林武迎上去,绕着他转了好几个来回:“还是先别回去吧,在这里住上几天再说,你不是常说要活得仔细点儿吗?”
我走到他的对面,尴尬地说:“四哥,住几天吧……”
胡四还是不看我,对林武说:“那就住几天,我不像你皮糙肉厚的,我弱不禁风啊。”
林武嘿嘿笑道:“这倒是实话,蝴蝶,帮我扶着老四,我帮他办手续去。”
“杨远,你可真够朋友啊,”胡四终于跟我说话了,“这次过瘾了?”我的心百感交集,嗓子眼像是堵了一团棉花,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就那么望着他发傻。胡四无力地摇了摇头:“杨远,这下子咱们两清了,我打了你弟弟,你打了我,咱们谁也不欠谁的了。”我觉得他这话里有话,潜台词好象是我们俩的关系到此为止了……不行,坚决不行,我几乎要把他架起来了:“四哥,请你原谅我……别说这样的话,刚才我太冲动了,我给你道歉……我把这事儿告诉祥哥了,一会儿祥哥就来了……”我说的有些语无伦次,连自己都有些糊涂,胡四沉重地吐了一口气:“我了解你的心情,咱哥儿几个能交往这么多年也不容易,我是不会为这么点小事儿记恨你的,再说,我曾经打过你弟弟,事情都是有前因后果的……你这么快就来看我,我也很感动。放心,四哥不是心胸狭窄的人,这事儿过去了,咱们还是好兄弟。”胡四说这话的时候,脸一直是侧着的,我能听出里面的不满。我捏了捏他的胳膊,不说话了。
住院手续很快就办好了,我跟林武一起扶着胡四进了病房,胡四的几个伙计想进来,林武不耐烦地把他们轰了出去。刚安顿好,董启祥就来了,先是看了看胡四的脑袋,然后抱了我一把:“够黑啊你,怎么跟对待阶级敌人似的?”
我刚想解释两句,胡四说话了:“祥哥你就别提这事儿了,呵,算我倒霉,让自己的兄弟打了。”
董启祥象征性的推了我一把:“赶紧道歉,要不大家跟你翻脸。”
林武插话说:“道歉了,老四原谅他了,是不是老四?”
胡四漠然点了点头:“是啊,道歉了,我也跟他道歉了,我的脸把他的手硌了,哈
董启祥把手在眼前摆了摆:“算了算了,胡四你就是太娇气,这事儿要是摊在我身上,连血都不会流。”
“我是谁,你是谁?”胡四无奈地笑了我是杨贵妃,你是李逵。”
“操,又表扬自己……”董启祥坐下了,“蝴蝶,找到你弟弟了?"
“没有,正在找就出了这事儿……”
“别提这事儿了,没有什么,弟兄们之间闹点儿误会很正常……派人去找金高了吗?”
“还没来得及,牛玉文说他在帮我打听。”
说着话,胡四就歪躺在**呻吟起来:“我他妈的真冤枉啊……哎哟,杨远,刚才我还在想怎么收拾你这个混蛋呢,一想二子还没找着,这心就软了……二子真可怜啊。林武,你不是有牛玉文的手机号码吗?再打一个问问。老牛这个混蛋整天喝酒,别他妈的又忘了。”林武摸出手机拨了牛玉文的号码,牛玉文的声音很大:“我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再有两个小时就到家了,蝴蝶在吗?让他接电话。”我接过了手机:“牛哥,是我,打听到金高的下落了吗?”
“打听到了,他在威海,带着你弟弟在街上摆摊卖袜子……具体在什么地方不清楚。”
“这我就放心了,”我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了地,“我马上去威海。”
“不用我跟你一起去吗?正好我也找他呢……算了,不耽误你的时间了,好在威海不大,好好找会找到的。”
“就这样吧,找到他我就通知你,你找他干什么?”-“我想让他回来帮我干铁活儿,以前我就动员过他,可是他不干,要等你回来……”
“牛哥,不罗嗦了,我这就走。”
放下电话,我坐到胡四的床边,摸了摸他的手:“四哥,我就不陪你了,我要去找我弟弟。”胡四欠欠身子,想要坐起来,我按住了他,“别起来了,找到我弟弟以后我再回来看你……四哥,真对不起,等你好了,我让你打回来。”董启祥哈哈大笑:“操,你就别‘刺挠’老四了,他要是那么小心眼,我董启祥就不跟他玩儿了,走你的吧。”林武说:“还会开车吗?能行的话就开着我的车。”我苦笑着摇了摇头:“拉倒吧,驾驶证也找不着了,会不会开了我也不知道。”董启祥拉起了林武:“干脆你送他去吧,正好在那里玩儿几天,你不是整天嚷嚷着想金高吗?这正是一个机会。”林武拉着我想走,我把他推了回去:“我自己去行了,你刚结婚,跟着我瞎晃**,你老婆好骂我了。”走到门口,我冲胡四咧了咧嘴,“四哥,好好养伤,等我回来你不好意思打我,我自己砍我自己一刀。”胡四好象真的消了火,摆摆手说:“走你的吧,你这么一弄好象还是我错了,见了二子就带他回来,几个月没见着他了,怪想他的。”
坐在去威海的长途车上,我的心神恍惚,满脑子都是胡四肿胀扭曲的脸。
胡四真的不会记仇吗?我很茫然……我开始怀疑我与胡四的关系走到了尽头。
找到金高和我弟弟,从威海回来的时候,已经是一个月以后了。走进胡同,金高掏出钥匙打开了我家的门,一股霉湿气扑面而来,几乎将我窒息。我弟弟什么也不知道,大呼小叫着打开了所有的窗户。等这股霉湿气消散了一阵,我进了家门。家里还是原来的样子,与以前不同的是,北边桌子上摆的不是花瓶了,摆了一个提刀的关公。金高说,这是胡四留在这里的,胡四每天都要拜一拜关老爷。我发现关公前面的香炉里盛满了香灰,都要溢出来了。旁边摆着的一捆香被湿气润得很粗,一碰就断。进了我的房间,一点儿没变,保持得很干净,这应该是胡四的功劳。我爹和我弟弟的房间有些乱,被子也没叠。金高说,前—阵他和二子住在这里,走的时候没来得及清理。我的心一直悬着,说不上来是种什么感觉,想哭,似乎又找不出什么合适的理由,呆呆地在门口站了一会儿,转身出去了。二子跑到了院子里,望着瓦蓝的天空大口地喘气,他好象知道自己这是回到了自己的家,浑身哆嗦个不停。我让金高把他喊了进来,抱着他的肩膀让他坐到我的身边,柔声问:“二子,你还记得咱们这个家吗?”我弟弟咬着指头想了一阵:“记得,大远也在这里住过,还有我爸爸,还有姐姐……”指着金高说,“他说他是大远,我不相信,大远没有这么胖。”
金高边扫着地边笑道:“二子一点儿也不糊涂,糊弄不了他,哈哈,蝴蝶你再启发启发他。”
我扳过我弟弟的脸,让他看着我:“二子,你再仔细看看,看看我是不是大远。”
我弟弟伸出手摸了摸我的胡子:“大远没有你这么多胡子,也没有你这么瘦,你是假大远。”
我把他的手按在自己的脸上:“二子你错啦,那是我以前的模样,这么多年了,你都长大了,我还能不变模样?”拉开自己的胸口,指着那只蝴蝶说,“你看看这是什么?假大远还能有这个?”我弟弟把脑袋凑到我的胸脯上,仔细地看,看着看着就笑了:“是啊,我哥哥也有这么一只蝴蝶,比你这个好看多了,你这个太小了,他那个大,”用两只手圈了个轮胎那么大的圆,“有这么大,很威风的,你这哪里是什么蝴蝶?蛾子还差不多,不跟你玩儿了……”
“对,咱不跟他玩儿,”金高放下笤帚,嘿嘿笑着坐在我弟弟的身边,“二子,叫哥哥。”
“哥哥。”我弟弟腼腆地喊了金高一声哥哥,又咬起了自己的手指。
“慢慢来吧,”金高冲我摇了摇头,“时间长了他会想起你来的。找个地方喝点儿,还是先去看看老爷子?”
“先喝点儿吧,我怕没有酒顶着会晕在那里,呵呵,”我拉起了弟弟,“走,哥哥请你喝酒去。”
我弟弟一听喝酒,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去哪里?我最喜欢喝酒了,去小胡叔叔那里吧,那里我熟悉。”
我想了想,冲金高苦笑道:“我是真不好意思见人家胡四了……唉,走吧,让他知道你们回来了也好。”
金高起身把窗户关好,给二子整理了一下衣服,默默地走了出去。
我关好门,回头看了一眼,心情忽然有些恍惚,过去的一切恍如隔世。
走在路上,我问金高,这次跟着我回来刘梅不会有什么意见吧?金高憨实地一笑:“没事儿,别看你跟她谈了那么长时间恋爱,你还真不一定有我了解她呢,她很听我的话,性格也随和,她知道我跟李俊海的一些事情,我俩曾经谈过我要报仇的事儿,她哭过几次就好了……再说,不是还有你嘛,我跟你在一起他很放心的。以前她就对我说过,她说杨远这次进去纯属偶然,如果不是别人绑架了他弟弟,他永远也不会那么冲动……不说这些了,反正刘梅相信我。”
我开玩笑说:“你这个混蛋早就瞄上她了吧?还记得我说过,你们俩挺合适的这句话吗?”
金高的脸红了:“对,当时我就有这个意思,不过你们俩谈着,我怎么好插一杠子呢,朋友妻不可欺嘛。”
我笑道:“应该是朋友妻不客气,哈哈,你就没跟我客气嘛,不过话说回来了,你们俩还真般配。”
金高沾沾自喜道:“那是,脾气合得来,相貌也般配,我丑啊……”
我不同意:“你还丑啊,大高个子,仪表堂堂,国色天香。”
金高推了我一把:“你才国色天香呢,连个形容词都不会说,形容男人漂亮应该说玉树临风,是吧?”
“对对,你玉树临风,”我笑了,这小子不抗表扬,一表扬他还真当那么回事儿了,什么玉树临风,有跟黑瞎子似的玉树嘛,“大金,这次我出来不想跟以前那样玩儿了,我想玩儿点新鲜的,以前那么明目张胆的玩儿早晚得出事儿,这次判我那个敲诈勒索就是个例子,根本没往心里去的事儿照样判刑。这次我要玩儿阴的,常言道,咬人的狗不露齿,我他妈这次要做个咬人的狗。我在监狱里想过好多次,甚至想,这次出去不玩社会了,要做个老实人,可是想来想去,那样不行,那样过一辈子太窝囊了,我跟别人不一样,我曾经是个富人,可是我的财产被别人霸占了,是个男人就应该重新要回来……明白我的意思了?我在里面已经做好了准备,第一步先想法弄点儿钱,有了钱才可以维持住兄弟,第二步我想学学毛主席的战略,以农村包围城市,就是先从李俊海的外围突破,等把他打成光杆司令了,再收拾他就易如反掌了。这个期间咱们先不要莽撞,先观察,我估计胡四和汤勇不会眼瞅着李俊海在他们眼前晃**的。”
金高笑道:“这话你说了多少遍了,我都快要背过了,你说的那几个新朋友在哪里?先联系上再说啊。”
我说:“新朋友也就是老辛、宫小雷和吴振明,吴振明这没得说,老辛和宫小雷还没来得及打听他们现在的状况。”
金高说:“我多少知道点儿老辛的状况,他把长法的那帮兄弟划拉到自己身边了,据说还能挺起来。”
宫小雷也出来了,胡四应该知道他的状况,我想先把他拉到身边再说,管你胡四高兴不高兴呢。
“这几天你帮我照看好二子,我抓紧时间跟他们联系,关系稳定了以后,咱们就联络以前的兄弟,争取在最短的时间内形成势力。然后走一步看一步,如果能够达到砸沉了李俊海的目的,咱们就饶了他,如果很难达到目的,一个字,杀。我不想跟他活在同一个天下了,有我没他,有他没我。至于以后能不能成为港上的风云人物,那是后话了,说实话,现在我也没有那个雄心壮志了,我只想复仇。吃我的我要让他全都给我吐出来,吐不出来就得死。”
“好样的!”金高拍了我一把,“有你这样的领头人,谁能不豁出命去干?哈哈哈,真他妈爽。”
“我再提醒你一句啊,这几天李俊海有可能去我家找我,在我没跟他翻脸之前,你可千万稳住了。”
“放心吧,万一碰面了,我躲开还不行嘛,哈哈,在这方面我很有‘抻头’的,我的目标是什么,自己很有数。”
“那就对了,当着我的面,李俊海绝对不敢动你,只要暂时麻痹了他,他就等着死去吧。”
“让我给他赔笑脸那是不可能的,我装不出来,我唯一能够做到的是,走人。”
“也行,掌握一个原则,别正面冲突了,咱们现在根本不是他的个儿,惹毛了他,咱们就一起完蛋。”
金高撇了一下嘴巴:“操,这话我不爱听,完什么蛋?惹急了,咱们俩直接去剁了他!哦……这话说早了。不过你说得也不对啊,你想想,李俊海会不惦记着咱们吗?他巴不得立马让咱俩死呢,惹不惹毛了都一个逼样儿。”
我笑道:“你小子又犯糊涂了,一个逼样儿归一个逼样儿,暂时不惹他咱们多少可以喘口气不是?商量多少回了,你怎么还是转不过这个弯儿来?如果咱们直接跟他发生了冲突,他马上就可以把咱们砸趴下,如果咱们给他个笑脸呢?他多少也应该对咱们放松一下瞥惕吧?他稍微一放松警惕,咱们就可以抽出时间弄他了,我这么说你还不明白?”金高笑了:“明白明白,你是我二大爷,我全听你的还不行嘛。”我哼了一声:“谁说得有道理听谁的,我讲民主。”
我弟弟倒回头来,呲着明晃晃的牙齿冲我俩笑:“快走呀,你们走得这么慢,什么时候才能喝上酒呐。”
金高拖着我紧撵了两步:“哈哈,我发现二子快要成酒鬼了,大人都不急,你急什么。”
我弟弟迈着骑马步又蹿到了前面:“不等你们了,我要赶紧去,小胡叔叔要等急了。”
我小声对金高说:“我弟弟看起来不像是很糊涂,他怎么还记得胡四呢?”
金高说,应该记得胡四啊,你进去这几年,二子一直跟胡四在一起,要不他经常跟胡四撒娇呢。
“你来胡四饭店接二子的时候,胡四很痛快就让你带走他了?”我问金高。金高想了想:“当时我来接他的时候,气糊涂了,常青说胡四下手很狠,我就想赶紧带二子走,也忘了胡四是什么表情了,只记得他把二子喊出来,自己蹲在门口抽烟。晚上我跟二子和刘梅在你们家包饺子,胡四来了,看样子很难受,一直抱着二子,二子起初害怕他,后来二子哭了,说,小胡叔叔是个好人,以后不惹小胡叔叔生气了,胡四也跟着抹眼泪,把我感动得不行,还跟胡四好一顿喝酒呢。”想象着胡四抱着我弟弟的镜头,我的心里又是一阵恍惚,对自己那天打胡四的行为很是后悔。
刚拐进胡四饭店的路口,我就看见胡四在饭店门口抱着我弟弟转圈。我弟弟又高又胖,瘦小的胡四抱着他的模样显得很滑稽,就像一只吃了摇头丸的蚂蚁在扛着一粒大米打转。他们旁边站在一个皮肤黝黑的大个子,起初我以为那是林武,定睛一看,他竞然的吴振明。这小子又壮实了不少,膀子几乎要把衣服撑破了。他好象不知道胡四抱着的是谁,傻忽忽地站在一旁看着。我喊了一声:“振明!”吴振明刷地把头转了过来:“啊?!远哥!”撒腿向我跑来。
“他就是吴振明?我在人监队见过他嘛,”金高翘了翘大拇指,“不错,光看这体格就能吓倒一大片。”
“远哥,你不是早回来了嘛,怎么才见着你?我去你家一百次了都。”吴振明冲过来一把抱住了我。
“激动什么激动?”我微笑着推开了他,“我刚从外地回来,真巧,刚回来就碰上你了。”
“也不算巧,我几乎天天都在四哥这里,祥哥让我领着工头在这里吃中午饭呢。”
“祥哥也在这里?”我拉着他往前走。
吴振明不走,嘿嘿笑着说:“祥哥在工地上跟工人吃饭,他更急,跟个把头似的。远哥真是个急脾气……也不给咱介绍介绍这位大哥?咳,不用介绍了,我认识,是金哥,哈哈,在人监队的时候,我看见你们俩整天在一起嘀嘀咕咕呢。金哥,你是什么时候出来的?”金高笑道:“出来有些年头了,反正比你早,怎么现在你跟着祥哥干?”吴振明说:“是啊,祥哥在给我找碗饭吃呢,走吧,咱们一起喝点儿,祥哥有的是银子。”我拍拍他的肩膀说:“祥哥有银子远哥就没有银子了?今天中午算我的。”吴振明说,你们这些当大哥的都行,什么时候都不缺钱花。这话让我又是一阵惆怅,有个鸡巴钱花?再这样下去我就成穷光蛋了。手里的五千块钱还是芳子给我送去威海的呢。这一阵也花的差不多了,现在的钱真不顶用……芳子接到我从威海给她打的电话,把我好一顿臭骂,说我的眼里没有她,回来了也不先去见她,还吹牛说要天天干她呢。我说,你来威海吧,我在威海干你。芳子放下电话就来了。我和金高去车站接她,她一下车就哭了,哭得都站不住了,蜷缩成一团,蹲在地下直抽搐。我打了一辆车把她接回了金高家。金高把刘梅喊回了家,芳子一看刘梅,大吃一惊,她搞不清楚这是怎么回事儿,以为我们在拿她开玩笑,红着脸问刘梅怎么会在这里?等刘梅跟他说明了情况,芳子大笑起来,直夸金高有福,刘梅将来会给金高生个大胖小子的。刘梅在厨房里忙活,金高逗芳子,你为什么说刘梅会给我生个大胖小子?芳子拍了拍金高的屁股,她的屁股比你的都大……我彻底忍不住了,对金高使了个眼色,抱起芳子就进了金高的新房。那天我表现得出色极了,我完全想不到女人竟然会是那样的。芳子不停的喊叫,我用嘴巴去堵她的嘴巴,差点儿被她咬下嘴唇来,无奈就用手去堵,结果指头都被她咬红了,一直疼了好几天。我干了她一次又一次,最后把她干得喊都没有力气喊了,大字型躺在我的身下,如同一块豆腐……
想到这里,我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吴振明以为我在笑他,来回看:“远哥笑什么?有怎么不对吗?”
我依旧笑:“你有没有手机?我给我老婆打个电话,让她来陪大家吃个花酒。”
吴振明摊了摊手:“我到哪儿弄手机去?不够级别呀……”
我快步走到了胡四的身边:“四哥,我回来了。先给我手机用一下,我给芳子打个电话。”
胡四神态暧昧地瞥了我一眼,边掏手机边说:“你还用回来?操,想起你我就来气……又想**了?”
我不理他,走到一旁拨通了芳子的电话,芳子问:“谁,是四哥吗?”
我故意不说话,抻了好几分钟,芳子忍不住了:“是林武吧?你这个混蛋,又闹什么妖?”
“芳子,是我,你汉子杨远。”
“你回来了?”芳子直接开始撒娇老公,想死我了,先回家,我要睡你。”
“这次回来咱公母俩就有机会睡了,不急,先到四哥这里来吃饭。”
“你还好意思去人家四哥那里呀,我听林武说了,你这个杂碎……”
“谁他妈杂碎?”一提杂碎这两个字我就烦躁,“你到底来不来?不来拉倒。”
那边直接挂了电话,我以为她生气了,转念一想,不可能,她是在跟我撒娇呢。我关了手机,冲胡四一笑:“四哥,一会儿芳子要来,你可千万别提那天那事儿了,我脸上挂不住……”胡四说声“不看二子面上,我今天非让你下不来台不可”,拉着我弟弟怏怏地走进门去。吴振明好象知道我跟胡四发生的故事,冲我—吐舌头:“真俩好哥哥。”
胡四跟我弟弟在大堂茶几上下象棋,我让金高在外面点菜,拉着吴振明进了一个单间。我问他出来以后都有什么经历?吴振明激动地说:“经历多了啊。我刚出来的时候,祥哥还在里面,我想回原来的单位上班,单位领导说我被除名了。没有办法,我就一直在家闲着,以前一起玩儿的兄弟来找我,想拉我控制南山批发市场,一打听,人家汤勇的人把那里控制得死死的,我们去了等于找死。后来,我们几个人就在我家附近的几个浴池、饭店、练歌房冒充黑社会收保护费,谁知道收了不到两次就被常青知道了,常青带人把我们冲得稀里哗啦。后来我知道常青是你的兄弟,去找他,想要投奔他,他让我去关凯的歌厅看场子,我去了几天,听一个叫老七的伙计说,关凯跟蝴蝶有矛盾,就不想在那里呆了,回家又闲起来了。这期间没有饭吃啊,很难受,有时候帮别人扎架子吓唬老实人糊弄几个零花钱,再后来祥哥出来了,我就投奔了祥哥,祥哥带我来找了胡四,四哥让我暂时跟着祥哥在工地上干活。再过几天工地就完工了,祥哥给夜总会起了个好名字,万水千山。祥哥说了,等夜总会开业了,我就在夜总会上班,当保安部经理。”
“不错啊,跟着祥哥干没问题,祥哥对兄弟绝对好。”
“我也是这么想的,祥哥也很有魄力,还没开业就把关系全打开了。”
“凭他那名声不用打,谁都得给他面子。”
“我说的是‘白道儿’啊,祥哥现在进军白道儿了,前几天还跟几个警察喝酒谈事儿呢……”
“这样的事情不要乱说,”我正色道,“你干好自己的活比什么都强,别的少打听。”
吴振明嘿嘿地笑:“我知道,嘿嘿,你又不是外人……远哥,这次出来你有什么打算?”我轻描淡写地说:“过一天算一天吧,最近的打算是跟朋友们聊聊天,看看有什么适合我干的活儿。”吴振明神秘地瞄了我一眼:“远哥,还记得咱们在监狱时候的约定吗?我打从出来就没忘记李俊海,我一直在盯着他,他的一举一动全在我的眼里。”我笑道:“振明,难得你还惦记着这事儿,我几乎都要忘记了。说说,你都打听到了什么情况?”吴振明忿忿地说:“这个混蛋现在狂得很,走到哪里都前呼后拥的,跟电影里香港的黑道老大一个模样。我认识他的—个手下,叫穆歪脖,我听穆歪脖跟我说,李俊海现在把谁也不放在眼里,他经常吹牛逼,全港上他除了市长不敢惹,其他的都是孙子。有一次他喝醉了,说,连当年的蝴蝶都是他的手下败将,汤勇、胡四算什么玩意儿?早晚要把他们的脑袋摘下来当球踢。远哥,有个消息我得告诉你……操,这个混蛋还有点人味儿,他喝醉了说,他在蝴蝶身上办了不好的事儿,只要蝴蝶出来以后不找他的麻烦,他就不会主动去惹蝴蝶了……也许是这个混蛋在放烟幕弹,反正穆歪脖是这么跟我说的。”
“你现在还跟穆歪脖有联系吗?”我突然对穆歪脖很感兴趣。
“不常联系,不过我一找他,他准来。”
“今天没有时间,过几天你把他找来,我请他吃个饭,有些事情我想问问他。”
“没问题,哪天你有空,我带他过去见你,他很崇拜你。”
“他在李俊海那里干什么活儿?”
“不在李俊海身边,他在外贸公司开车,他的老大‘**将’在李俊海的鱼市上,有事儿他就过去凑热闹,”吴振明想了想,突然说,“对了,以前跟着你有个叫那五的跟他也熟悉,那五现在跟着李俊海,给李俊海管理着海天路的摊位,跟李俊海的一条狗似的……妈的,那五这小子就是欠揍,整个一个叛徒嘛。前几天我去市场溜达,看见那五跟李俊海站在那里聊天,态度跟他妈汉奸似的。远哥,想办李俊海,不行先把那五这个混蛋办了,太他妈不是东西了。”
关于那五的情况我早知道。花子去监狱接见我的时候发过牢骚,花子说,曾经有一次在路上碰见过那五,问他在李俊海那里干得顺心吗?那五说,顺什么心?比跟着远哥干差远了,整天提心吊胆的,生怕哪件事情办不好,挨他的拐杖。花子说,那你还赖在那里干什么?赶紧回家啊。那五说,回家喝西北风去?我除了会掏包,什么也不会干,暂时跟着海哥混口饭吃吧。当时花子体谅他这种感觉,还好一顿感叹,说,等远哥回来了,你再跟着远哥干。突然有一天,刘三带着几个人去码头找到了花子,二话不说,一阵乱棍把花子打倒了,连一旁拉架的段丰也挨了好几棍子。打完了,刘三踩着花子的脑袋说,以后我们的事情你少插嘴,再插嘴就把你的舌头割下来。花子当时就明白了,是那五对李俊海说了那天花子对他说过的话。花子是个烈性子,当众出了丑,没脸在码头上混了,辞别段丰去了济南。对天顺说了自己的遭遇,当天晚上,天顺就揣着枪跟随花子回来了。抓刘三没抓到,冲到李俊海的办公室,把他的老板台打了好几个窟窿,然后去那五家把那五从被窝里拖了出来,用枪托砸掉了他的门牙,把裤裆都给他踢烂了。办完了这些事儿,他们一起去了济南。花子在济南开了一家小饭店,大家经常去花子的饭店聚聚,见一次面喝死一次。
“那五是个小蚂蚁,先不要动他,我估计他会来找我的,我想好好利用他一把。”我笑道。
“他有什么可利用的?”吴振明不屑道,“李俊海不可能把他当成心腹,没有什么利用价值。”
“这事儿你别管了,我自己有数,还有什么消息?”
“让我想想……”吴振明想了一阵,突然一拍大腿,“对了,小广让常青给打
“这个我知道,”我笑了笑,“这不叫什么事儿,小广扛得过去。”
吴振明面红耳赤地说:“不是我说常青的坏话,他这么干可真有失风度,大小他也算是个有名有姓的人物了,趁人家胜哥喝醉了的时候下那么狠的手,可真有些说不过去。远哥,我知道你跟常青关系不错,但是这话我得说,他这么干不好……街面上的人没有一个不骂他的,人家胜哥现在老实了,见了人客气的不得了,不管以前有矛盾的没矛盾的,人家一律笑脸相迎,人缘真好,常青来这么一下子不是自毁前程嘛……有机会你可得劝劝他。还有,黄三也打过胜哥,不过这次胜哥没那么客气,来找过四哥,那天我在四哥家里闲坐,看见他了。他不认识我,直接上了楼。后来我听说他被黄三打了,这是来找四哥给他报仇呢。这事儿我没敢问四哥,我估计四哥饶不了黄三,四哥很讨厌黄家的人,这个我知道。前几天我碰见黄三了,这个混蛋还在街上装黑社会吓唬人,走路都翘着大拇指头,真他妈的恶心……远哥,要不你发个话,我带人去收拾黄三,当初要不是他跟他二哥绑架你弟弟,你也不会再进监狱去遭那把罪。”
正说着,金高进来了:“什么?你们在说谁?黄三?黄三怎么了?”
吴振明说,黄三把小广给打了,砍了好几刀呢。
金高哧了一下鼻子:“活该,怎么不砍死他?这个混蛋在监狱里还找事儿呢。”
金高不知道我跟小广在监狱里已经解开了疙瘩。我拉他坐下,对他说了我跟小广的事儿,金高埋怨我说:“你可真够掉价的,他那个奶奶样应该直接干挺了他,跟他客气什么?这事儿要是摊在我身上,我他妈不砸得他叫爷爷才怪呢。”我弯下腰,用指头弹了弹他绑在腿上的钢板:“听听这是什么声音?这就是毛愣的好处,闭好你的嘴。”金高的脸色黯淡下来,使劲吸了一口气,胸脯鼓起老高:“英雄末路啊……想我金高堂堂一条好汉,如今竟然变得如此落魄,天理何在?”吴振明纳闷地问:“金哥你的腿怎么了?”金高淡然一笑:“让一条疯狗给咬了一下。振明,我听蝴蝶说了你的光辉历史,哈,跟我当年有的一拼。咱哥们儿这次出来要重振雄风,兄弟你有这个信心吗?”吴振明把胸脯拍得砰砰响:“金哥你放心,有你,有远哥,有林武哥、四哥、祥哥这批大哥罩着,我吴振明没有不敢干的事儿!”
胡四搂着我弟弟的肩膀进来了:“蝴蝶,广胜刚才来电话,说要过来玩儿,咱们一起凑凑?”
我拉进了我弟弟,冲他点了点头:“没说的,我跟小广也成了哥们儿,让他过。”
胡四摸了一把头皮:“操,见着你我就消火了,不见着你就琢磨怎么收拾你这个混蛋,你娘了个逼的。”
看得出来他还有些余怒,我的心里也很不是滋味,胡乱笑道:“四哥,求你别提这事儿了好吗?”胡四盯着我看了一会儿,突然爆发式的笑了起来杨远,我发现你其实是个很软弱的人,以前我看走眼了,以为你是一条刚强铁汉呢,妈了个逼的,别看你打过我,这让我更加了解你了。好了,这就上菜?”我被他说得红了脸,我真的很软弱吗?难道我比你胡老四还软弱?去你妈的,简直胡说八道,我冲他笑了笑:“别他妈的跟我装大哥啊,该上菜上你的菜去。”胡四讪笑着出去了,不大一会儿拿着一本帐本回来了:“蝴蝶,林武去了外地,帐本给我留下了,咱俩对对帐,属于你的钱,我这就给你。”我挥了挥手:“咳,你这是什么意思?随便给我几个拉倒,本来我也没有资格拿这钱。”胡四正色道:“两码事儿,亲兄弟明算帐,不然以后做不成兄弟了。”我拿过帐本翻到最后一页,林武在后面写了个总数,四年多除去费用,一共赚了十八万,我应该得九万。既然这样,我决定厚一把脸皮了,嘿嘿笑了两声:“四哥,那我就不客气了,现金有吗?”胡四早有准备,从身后拿出一个尼龙稠包来,当场抓出了几沓钱:“你数数,一共是十二万。”我一愣:“多了吧?应该是九万啊。”胡四说,还有你以前给我的购车款,一次性给你。我想起来了,那天我给过他三万块钱,好象是个下雨天,不过我怎么记得他好象没要呢?记不清楚了,那时候我的钱多,脑子也混乱,还是拿着吧,我估计胡四的脑子不会错,土财主嘛。我把钱装回尼龙稠包,冲他笑了笑:“四哥是我的好哥哥。”
“操,少来这套,”胡四按着我的肩膀坐下了,“说实话,本来我应该把钱都给你的,因为那条线路是你开辟的,可是你这个混蛋竟然敢打我,我能全都给你吗?那一半算是你对我的补偿。兄弟,拿着这钱好好过吧,现在不比以前了,钱很难赚的……如果你跟芳子能够结婚,你就把这钱安个家,如果不能……操,我这是说了些什么?别生气啊,我爱唠叨你又不是不知道。要不你拿着这些钱开家饭店什么的,不够的话我可以借给你,先找个事儿做着再说。”
“以后再说吧……”对怎么做生意我很茫然,我懂得的只是怎么卖鱼,其他的我什么都不知道。
“反正你不能再回市场了,”胡四说,“现在回去不是机会,你把兄弟在那里,你回去了不好。”
“这个我明白,本来我也没打算再回去,好马不吃回头草嘛。”
“应该这样啊,对你那位把兄弟你有什么打算?”
“你还不知道?”我笑道,“咱们说过很多次了。”
“不改变了?”
“不改变了,如果改变,就不是我杨远了。”
胡四站了起来,在我的身后来回的踱步,他总是这样,一考虑问题就跟拉练似的来回走路,看得人心烦。我索性不看他了,抓起他放在桌子上的手机,拨了芳子的电话:“你怎么还不过来?非得让我派人去绑架你?”芳子在那边吃吃地笑:“急死你,急死你。”我真有点儿上火了,刚才我还在心里想,一会儿小广这个色狼来了,我让芳子朝他使几个飞眼,谗谗他,看他什么表现,那样多有意思?我说:“你不是有车吗?这都一个多小时了,你怎么还没到?”芳子说:“我在商场给你买衣服呢,你整天打扮得跟个民工似的,怎么能配上我?我害怕姐妹们笑话我没有品位呢。”
我放心了,你能来就行,说声“快点儿啊”,挂了电话。
胡四停止了踱步,皱着眉头坐到了我的对面:“这事儿不可操之过急啊,应该静观其变。”
吴振明很聪明,看到胡四瞥了他一眼,马上站起来说:“哥哥们先聊着,我去门口等等胜哥。”
胡四点了点头:“好,顺便让他们上菜吧,陈广胜又不是什么外人。”
吴振明出去了,我问胡四:“先说说你的想法。”
“蝴蝶,你必须先弄明白了,我这是在帮你,因为我胡四不想在这里面沾什么便宜,”胡四说完这话,突然拧了自己的嘴巴一下,“咳,我还是别跟你玩儿虚的了,你可比我聪明多了……得,刚才这话我收回。沾便宜谈不上,我不想让李俊海这种杂碎站得太高,因为一旦他成了气候,势必染指我的地盘,这个我比谁
都清楚。砸他简单,可是一旦操之过急容易被他抓到把柄,这个人不同于孙朝阳之流,他非常有心计,而且心狠手辣六亲不认,这一点你最明白,通过他怎么对待你,你应该看得出来,玩儿阴毒的咱们都不是他的个儿。刚才我为什么说静观其变这句话?因为我提前已经给他下好了‘药’。我跟汤勇联系了不止一百次,当然,李俊海也跟汤勇联系过,可是他在这方面不行,汤勇不认他呀,汤勇的心里很明白,李俊海的小尾巴往哪里甩,老汤一清二楚。我一直在‘捅咕’汤勇干他,汤勇也答应了我,我们俩准备联手砸他。你刚出来,不可以随便出手,因为汤勇不了解你,万一毛榜大了,容易坏事儿……”
“这个我明白,你估计汤勇会不会来找我?”
“一定会,我了解汤勇,他办事儿滴水不漏,他也在防备着我,肯定会去侦察你的想法。”
“我知道了,”我笑了笑,“我装逼还不成嘛,哈哈,老子已经沉了,什么也不想干了……”
“不对,这么弄他会瞧不起你的,你应该告诉他,你想干大事儿,但是碍于面子,暂时不想动李俊海。”
“你这个老狐狸,你的意思是让他先暴露想法?”
“对,这对我也很重要,”胡四站了起来,激动地说,“蝴蝶,忘记那些不愉快,你还是我的好兄弟。”
刚上了几个菜,门就被推开了,吴振明站在门口傻笑:“哥哥们,胜哥来了,还带着一个朋友,在外面坐着呢,让他进来?”胡四皱了一下眉头:“亲兄弟聚会,他带什么朋友?”起身走了出去,不一会儿回来了:“哈哈,蝴蝶,这兄弟你认识,叫健平,一起坐吧?”原来健平也出来了,我很高兴,站起来走了出去:“广哥在哪里?健平呢?”
大堂的沙发上坐着两个高个子,我一眼就认出了那个短头发的是健平,旁边那个脑后扎着一把刷子的大个子让我好一顿端相,呵,小广,瘦了,但是显得很精神。他们俩见我出来了,一起站起来向我伸出了手。我先跟小广握了一下:“广哥跟个搞艺术的似的,”握着健平的手问你是什么时候出来的?”健平的笑容依然腼腆:“出来两年多了,一直没有工作,听说你回来了,想跟你沾点儿光。”没等我说话,小广抬手给了我一巴掌:“出来这么长时间了也不跟哥哥打声招呼?怕我喝穷了你?”我边拉着他们往单间里走,边打哈哈:“我抗喝,三个两个人喝不不穷我。”
小广一进单间就愣住了,看着金高问我:“这伙计真面熟啊,是不是姓金?当年去过我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