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晟死了?◎

风过去了, 细细的雨丝从暗夜中直直落下,温柔地敲打着茂林山石,沙沙的响。

大雨驱散了暑末的溽热难耐, 初秋的寒意穿过四面透风的茅草屋,丝丝缕缕往肌肤里渗。

高晟有些冷, 浑身止不住的发抖,他很久没有这样的感觉了, 大概这场雨,又把旧疾勾了起来。

伸手摸老刘头配的丸药,药没找到, 却是碰到前胸的刀伤。

奇怪,一点也不疼。

困惑中,一只手抚上他的脸, 高晟迷迷糊糊抬头望去,是温鸾含笑的面孔。

素手轻解, 衣衫云雾般缓缓散开。

高晟的喉头上下滚了滚。

莹白的肌肤在煌煌烛光下越发润泽晶莹。

“又要耍什么花招?休想再把我当傻子耍。”高晟想警告她, 可这话在脑子里翻腾半天,嘴里却死活发不出声。

她低头,樱唇轻启,微露檀香小舌, 覆上他的嘴,如饮琼浆, 似真似幻。

雨声沙沙,夜风轻拂,杨柳枝儿在风中曼妙的摇着, 吱吱嘎嘎地唱着歌。

高晟渐渐迷失在这汪春水中, 更用力抱紧她, 感受着她,就要一同失去自我时,口鼻突然被捂住,一道寒光迎面落下。

“啊!”高晟发出一声短促的低呼,登时从梦中惊醒,前胸后背一片湿凉,已是汗透重衣。

揉了揉疲惫得发胀的太阳穴,他看向窗边的草炕,那里,温鸾侧身向里躺着,全身缩成小小的一团。

不知何时外面的雨已经停了,清幽的月光从窗子里倾斜而下,照得屋里如水银泻地,她手上的绞金铐闪着细碎的幽光,一路蜿蜒着,牢牢握在他的手里。

高晟默默望着她,眼中的神色比月光更轻柔,比夜色更寒凉。

他走过去,看着她,草炕上的人累极了,睡得很熟,发出均匀的些微的呼吸声。

山林静悄悄的,只有他和月亮还醒着,一滴水从树叶上滴落,月亮在积水中颤抖。

温鸾从沉睡中醒来,用力抓紧了被子,“等等……在别人家里呢!”

茅草屋的墙壁薄得纸一样,一点不隔音。

“他听不见。”高晟低低道,“给他用了点药,起码要睡到日上三竿才能醒。深山老林,正是困顿的时候恰好出现一个茅草屋,我不想再中一次陷阱,警惕点总是好的。”

温鸾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但明显感受到他此刻的心情并不好,因而她不说话了。

起风了,月亮悄悄躲进云里,山林摇晃着,阵阵松涛声袭来,宛如另一场急雨。

高晟缓缓起身,很奇怪,明明已经得到满足,可较身体上的愉悦,心里更多感到的是窒息的痛切。

这是从未有过的感受,很不舒服,莫名让他烦躁不安。

温鸾趴在炕沿微微喘着气,自始至终没有看他一眼,也没有发出一声,好像刚刚发生的事不痛不痒,根本不值得她注意。

这样的沉默激起高晟更大的愤怒。

“你不在乎?”还没温鸾反应过来,强烈的痛感激得她全身紧紧缩成一团。

温鸾剧烈挣扎,反而被他扣住后脖颈死死摁在草炕上。

寂静的夜,无限放大了触感,不知何物卷起了暴风雨,旋转着狂掠过去,掀起的狂风嘶吼着,就要把小屋撕裂,撕碎。

“高晟,”温鸾再也忍不住了,低低啜泣着求他,“不要这样羞辱我,我真的不知道南一要杀你,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我相信你不知道。”清冷低沉的嗓音,没有一丁点的感情,“我也相信那刻你是真的想杀我。”

温鸾挣扎着回头去看他,“我没有,我只是想替南一争取逃跑的时间……啊!”

高晟把手里的东西扔到一边,贴着她的耳朵低低道:“疼么?这点疼算什么,抵不过你扎在我心口的万分之一!”

温鸾浑身都在颤,连带着垂下来的发丝也抖个不停,身体因过度用力变得僵硬不停使唤,尽管已离开他的辖制,还是维持着那个姿态动弹不得。

屋里,已和山路一样泥泞不堪了。

好半天,温鸾才慢慢恢复过来,清亮的月光照得满室亮堂堂的,她一眼就看到了地上入鞘的匕首。

“原来是这个啊……”她笑着,眼中的光泽一点点消失,“谢谢你,没用另一端。”

高晟整理衣服的手一顿,待看到她古井般的眼神,只觉胸前的伤口又疼了几分。

一场大雨过后,京城的人们惊异地发觉,一早一晚的,竟需要披夹衣御寒了。

“天凉了呀!”张小花看着碧澄澄的净空叹道,“京城的春天短,秋天更短,唉,老大畏寒,以往这时候早披上厚衣裳了,现在也不知道有没有。”

罗鹰同样叹了声,依旧锯嘴葫芦般不言不语。

“京城到处都在传老大死了。”张大虎满脸的暴躁,“奶奶的,真想把那群人都抓喽。”

张小花忽然咳嗽两声,便见张肃远远过来,三人互相看看,不约而同换上一副悲痛欲绝的表情。

“找到高晟没有?”张肃拧着眉头道,“外面传得有鼻子有眼,说什么为了追一个逃妾跳下悬崖摔死了,到底怎么回事?”

张大虎悲悲切切道:“大人确实是追人去了,途中遭遇刺杀,等我们赶到的时候,悬崖边只剩下他的绣春刀。”

张肃听得心里一阵绞痛,嘴唇都白了,“你们下去找没找?”

“那里都是未有人踏足的密林,我们搜寻好几天,才搜了五里地不到。”张大虎使劲揉揉眼睛,直到把揉出眼泪才停手,“如果大人还活着,应该放鸣镝告诉我们位置……唉!”

罗鹰张小花齐齐“唉”了声,就差没明着说人没了。

张肃身子摇了摇,两眼一黑,几乎晕厥过去,“这个傻孩子,难为我一片苦心啊。”

“俗话说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我们还没找到老大的尸体,说不定人还活着。”张大虎说完,张肃的脸更白了。

“刺杀他的人呢?”

“抓住了,定国公世子,他奶奶的,我们老大放他一马,他反倒恩将仇报,简直不是个东西!”

张肃一怔,随即苦笑,“真是扯不清的烂账……你们尽快审出个结果,皇上那边也要有个交代,还有……”

他犹豫了下,委婉提醒,“近来宫里有些变动,高晟不在,有人盯上北镇抚司也说不定。”

张大虎满不在乎道:“老大不在,还有皇上,谁敢动我们?”

“诺,那不就来了?”张肃下巴朝穿堂那边抬了抬,悄声避了出去。

几个禁卫军簇拥着一个身着蟒袍的太监过来,正是高晟的对头华伟峰。

三人目光霍地一闪,立时提足了精神,还是张大虎打头阵,嬉皮笑脸行了礼,“华公公,今儿什么风把您吹来了?”

华伟峰瞥他一眼,皮笑肉不笑道:“咱家是司礼监秉笔太监,北镇抚司本该属于我管,怎么的,让高晟代管了几天,你们就不知道上峰是谁了?”

按宫里的老例,司礼监秉笔太监的确有权过问北镇抚司各项事务,但一来高晟把持得严,二来皇上有事都是直接找高晟,所以华伟峰一直指挥不动锦衣卫。

三人都明白,这是趁老大不在,来夺权了。

张大虎忙道:“公公这话卑职可承担不起,您有事尽管吩咐,能办的咱一定给您办。”

“小子,想打马虎眼糊弄我,你还嫩了点。”华伟峰冷笑道,“我不与你废话,我是来提宋南一的,把人带出来吧。”

张大虎道:“恕卑职不能从命,他是刺杀高大人的重要嫌犯,案件没有审理清楚之前,不能离开诏狱一步。”

“嫌犯?你们看见他杀高晟了?”

“没有,但是他和那伙刺客绝对有干系。”

“刺客有没有活口,有口供吗?”

“刺客都是死士,刺杀失败后全部自尽,没有活口。”

宋南一也够硬的,愣是不肯承认与刺杀有关,只说准备和温鸾一起逃跑。这些都写在案宗上报给宫里了,没什么好隐瞒的,张大虎又道,“宋南一是目前唯一活着的人证,更不能离开诏狱。”

华伟峰大怒,“反了你了,一个小小的同知敢这样和咱家说话,睁开你的狗眼看看咱家穿的是什么,你敢抗命,咱家现在就撤你的职!”

他身后的禁卫军立刻上前要拿人。

罗鹰忙扯了下张大虎的袖子,上前垂手肃立,“不是抗命,北镇抚司实在是有规定,提调人犯,要么有指挥使的话,要么有宫里陈公公的手令,除此两样,就是内阁的条子都不管用。”

“陈公公啊……”华伟峰哂笑着拿出一张手令,“这个管不管用?”

看着上面明晃晃的司礼监大印,三人皆是脸色一变,都从对方眼中看出惊疑不定的神色:要变天了?

“陈拒年迈昏聩,昨儿个殿前失仪,惹得皇上大发雷霆,打发他去修皇陵了。”华伟峰笑得得意极了,“怎么的,还不放人?”

张大虎还想说什么,罗鹰赶紧抢在他前面道:“卑职遵命,这就把人带给您。”

华伟峰仰头大笑,“高晟啊高晟,聪明一世糊涂一时,为了个逃妾丧命,只顾私情,不管公事,真是愚蠢至极,连带着皇上也不敢信你们喽!”

张家兄妹已是在肚子里把华伟峰的祖宗十八代问候了一遍。

不多时,罗鹰带着宋南一出来了。

过了大刑,他是被人抬出来的,浑身上下遍布血痕,右胳膊软塔塔垂下来,随着担架来回晃**,也不知断成了几节。

虽然不甘心,也只能让华伟峰把人带走。

“如果我们有资格递牌子进宫面圣就好了。”张小花怅惘道,“眼睁睁把人放走,唉,老大在的时候就没这么憋屈过。”

张大虎满脸的苦恼,“宫里到底发生什么变故了,陈公公为何突然去修皇陵?他比老大的圣眷还隆重的!”

罗鹰却独自向外走去。

“你干嘛去?”张小花叫住他,“老大临走前吩咐过,让我们在北镇抚司待命,不许找他。”

罗鹰道:“华伟峰很明显和宋家叶家勾连上了,他是皇上潜邸旧人,虽说与陈公公老大他们一直不和,也不至于倒戈,我觉得蹊跷,去查查怎么回事。”

他料得没错,华伟峰前脚从北镇抚司出来,后脚就把宋南一直接送回国公府。

且不说郑氏看到儿子的惨状如何哭泣,又是如何感激华伟峰,叶向晚心里还是对这个宫里的新总管有点戒备。

她知道宋家和华伟峰早有往来,这次也多亏了他才能救出宋南一,可他毕竟是皇上的人,谁知道背后又有什么盘算?

华伟峰自然也看出来了,因笑道:“思危、思退、思变,陈拒那个老家伙把这六个字奉为真经,咱家也觉得有道理。诸位还不知道吧,皇上唯一的子嗣,得了天花薨了,害怕动摇帝位,就没公布出来。”

叶向晚先是一惊,接着大喜,但脸上还是淡淡的,“后宫佳丽三千,子嗣还不是想有多少就有多少?”

华伟峰摇头道:“皇上年少时跌进冰河里,伤了根本,这个还是好不容易得来的,小皇子这一走哇,咱家瞧着皇上受到的打击可不小,勾得咳喘的老毛病又上来了。”

这是提前找下家!

叶向晚再也掩饰不住脸上的笑意了,“公公有心了,待他日太上皇归来,必会大大嘉奖您的功劳。”

华伟峰暗暗嗤笑一声,你个黄毛丫头能代表个谁,说嘉奖就嘉奖,如今高晟死了,陈拒走了,我已然是宫里第一人,再嘉奖能超过我现在的地位?

我向你示好,为的是和太上皇接上头,让太上皇知道我的忠心,讨个善终免遭清算而已。

但他脸上决计不肯表现出来的,反而再三道谢,哄得叶向晚是满面红光,似乎她就是大周朝的最大功臣,就要在史书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了。

送走华伟峰,叶向晚见宋南一满脸郁色,以为他是痛心废掉的胳膊,因劝道:“右手不能用,还有左手,等太上皇回来,给你一道恩旨,一样能为官做宰大权在握。”

宋南一想的根本不是胳膊的事,“你们真的以为,高晟死了吗?”

叶向晚怔住,“那么高的悬崖掉下去还能有命在?连锦衣卫都放弃寻找了。你不会……还想着温鸾?”

“我的确在想她!”宋南一沉声道,“她没有背叛我,为了救我,她连杀鸡都不敢看的人,竟然拿刀要杀高晟。”

叶向晚满腔的热血一下子凉了,冷声道:“你想她也没用,她死了,和高晟一起死了。”

宋南一额上青筋急剧跳了两跳,“锦衣卫不找,我找,我觉得她还活着。另外……”他直直盯着叶向晚,“该查查你那边的人了,既然不是鸾儿告诉高晟叶家联系瓦剌的事,又是谁把消息泄露出去的?”

接触到他幽深的眼睛,叶向晚没有来一阵心头急跳。

不知怎的,她感到宋南一好像变了,不是那个一眼就能看穿心思的的单纯公子哥了。

远离京城的徐家营小镇,这日来了一对年轻的小夫妻。

男的身姿挺拔,秀逸非常,女的更了不得,比画上的天仙还好看,只是看起来有点痴痴呆呆的,总是低着头跟在她丈夫后面,一句话不说。

听说是来镇上找活计的,便有人热情地给那男人指点,“看你斯斯文文的,读过书吧,吴家大兴土木,正缺账房,你去试试,过了的话包吃包住,一月两吊钱。”

高晟忙谢过那人,又面露难色道:“您知道谁家有赁房子的,拙荆怕见生人,她的病需要静养,住大杂院我怕她不适应。”

“我家就有!”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姑娘道,“刚盖好的小跨院,两间正房,一间伙房,你们俩住正好。而且就在吴家庄子边上,你上工也方便,每月一吊钱。”

就有人笑她,“小丫算盘打得够响,人家两吊工钱还没拿到手呢,你就惦记上了。”

“就你家那小跨院,小的连驴都转不开,两间正房也是一间隔出来的,里面光秃秃嘛都没有,好意思要人家一吊钱!”

小丫脸皮一红,倒也大大方方地为自己辩解,“满镇子您去打听打听,新房子,有这个价钱没有?而且我家是挨着吴家的,他家那块是个风水宝地,算命的都说紫气东来,后代发达什么的,沾沾福气也是好的。”

高晟越听越有兴趣,笑吟吟道:“那我一定要租你家的房子,借借风水宝地的福气,希望我妻子的病,快点好起来。”

他看向身旁的妻子,眼中的柔情仿佛永远流泻不完的,看得小丫一阵脸红耳热,引得众人不停赞叹他不离不弃,情深义重,便是戴在他妻子手腕上的链铐都不觉得怪异了。

无人注意,他妻子的手一直在颤抖。

小丫领着他二人回了家,她家里五口人,爹娘,老奶奶,还有一个刚学会走路的小弟弟。

那跨院闲着也是闲着,得知女儿招揽来一桩进项,几人喜得无可无不可,着急忙慌把里头的杂物清理出来,又找来一床新被褥,生怕这两人不满意跑了似的。

高晟四处打量一番,小院的确狭窄逼仄,家具也几乎没有,一土炕,一桌两条长凳而已,胜在门窗都是新的。

而且,和吴家大宅子仅仅隔了一条街。

高晟取出一块碎银,掂了掂道:“这是三个月的房租,拙荆干不了活儿,家里有个洗洗涮涮的,还请大婶帮帮忙,等上工领了工钱,我再补给您。”

把小丫娘乐得见牙不见眼的,“好说好说,邻里邻居的,有事只管说话。”又惋惜,“这么好的媳妇儿,怎么就病了……”

高晟轻轻拉了下链子,示意温鸾进屋。

“拙荆发病的时候,会发出奇怪的声音,可能会喊叫,也可能会哭个不停,你们听到不要害怕,过会儿她就好了。”

“好好。”

“平时也不要靠近她,我出门的时候会把窗子门都锁死,省得她跑出来伤人。”高晟迈过门槛,回身缓缓关上门,笑着说,“我没吓唬你们,真的会死人的哦。”

就在门即将关上的刹那,小丫看到他的疯婆娘抬头望来,恰好与她的目光撞在一起。

异常的平和,平和之中又带着无尽的哀痛,眼中隐隐有流光闪过,说不上为什么,小丫只觉得看她一眼,心都要碎了。

那绝不是疯子的眼神。

一两声鸦啼骤然响起,小丫惊得浑身一个寒颤。

“哪里来到乌鸦?”小丫娘四处看看,纳闷道,“吴老爷不喜欢乌鸦,说不吉利,早就让人把这一带的乌鸦窝全烧了,都几个月没听过乌鸦叫啦。”

小丫拽着她娘往回走,“乌鸦飞来飞去的,谁能管得了,反正吴老爷会处理的,咱甭操那心,吃饭吃饭,我都饿了。”

“啊呀,没问那小夫妻要不要吃的,肯定没吃,我下两碗面你送过去。”

……

入夜,一道人影从院墙上飞过,猫似地轻轻巧巧落在吴家大宅旁的大杨树上,夜风拂过,树梢轻轻摇摆,枝头上的人也来回晃着,几乎和夜色融为一体。

眼前的宅子大得超乎预计,层层高墙阻隔了里外的视线,大院子套小院子,幽幽夜色下,曲曲折折的街巷迷宫一样,饶是精于刺探地形的高晟,都看得眼前一晕。

而且暗哨极多,不止宅子附近,小丫家外面,更远处的人家,整个镇子都有暗哨,都在吴家的监控之下。

这么说,今天他一踏入这个镇子,吴家就知道有生人来了。

幸好罗鹰他们不算笨,见他一直没有给他们传信,就默认了他身死的流言,如今人人都以为锦衣卫指挥使高晟已经跳崖死亡,吴家怎么也想不到,正主就在藏在他们的镇上。

高晟微微眯起眼前,极力辨认着吴家大宅各处院落。

一声女人的凄厉惨叫蓦地划破夜空,高晟头皮一炸,想也没想立刻回返。

冒着暴露的危险,飞速掠过屋舍,脚尖一点他直接推开门冲进屋子。

屋里,床头安息香袅袅回旋着,温鸾睡得十分深沉,眉头轻轻蹙着,好似有无尽的排解不出来的心事。

高晟紧绷的神经瞬间一送,站在床头默默看了她会儿,低头轻轻一吻。

外面那女人紧接着又哭又笑,在沉寂的深夜分外刺耳,忽然戛然而止,似乎被人堵住了嘴。

高晟看了眼吴家大宅的方向,没有再出去打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