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顾没有解释,只是说担心颜牧初。
颜牧初咬牙切齿地嘟囔:“要是被我发现是谁在假冒我贷款,我一定要告他到牢底坐穿。”
“牧初……”颜顾迟疑了很久,劝道:“你是我一手带大的,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你,我知道你本性不坏,及时收手吧,不要再错下去了。”
颜牧初错愕不已,问道:“我有什么错?拎拎清楚好伐!现在是别人假冒我去贷款啊,还是高利贷啊!”
“牧初!”颜顾怕他们俩的争吵影响到旗曼新,便把颜牧初拉到了一边。
颜牧初对他很抵触,奋力甩开了他的手,满脸写着不耐烦。
“牧初……我知道你从小就不愿跟我亲,也从没把我当成爸爸过。但不管怎么说,我养育了你二十年,你应该听我一句劝。”颜顾道。
颜牧初微微抬眼看了他一眼,漫不经心地说道:“你是不是我爸爸还重要吗?你心里眼里只有那个疯女人。我不过是个意外,你们当年就不该生下我!”
“你说什么!”颜顾突然激动起来。
“我说错了吗?这么多年,只要是那个疯女人有事,你立即就会放下手中的一切去照顾她,而我,就被你直接扔到旁边不闻不问!”
“有一次我哮喘,家里的药瓶空了,你忘了补买。当时那个疯女人突然发疯,你丢下我就去看她。”
这事谁都记得,就连旗曼新也记得,她有时候犯病起来还会冲颜顾喊:“快带女儿去看病,快!她哮喘病犯了,不能拖,会出大事的。”
颜顾的脸骤然红了,“孩子,那件事……”
“别解释了!如果不是我命大,说不定现在已经死了。从那个时候开始我就暗自发誓,不会把自己的命交到任何人手里。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我会随时检查身上的药有没有备齐。”
“孩子……我跟你说过很多次了,当时你妈妈她手上拿着把水果刀,如果我不把她手里的刀抢走,她会出大事的。她的手腕上有一条疤你知道吧?那就是她以前犯病的时候不小心割到自己的。”
“别说了!在我的命和她的命之间你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她的命。我知道了你的选择,就不用再说些没用的话来搪塞我了。你们是亲人,我是外人对吧?好,以后我不会再回来了。”
颜牧初是个性子倔的人,说到做到,转身就要走。颜顾快她一步拦在门口,不肯让她走。
一时着急,他嘴快说了句:“你要是走了,我怎么跟老爷交代?”
“老爷?”颜牧初找到了他话里的古怪,追问:“什么老爷?”
其实颜牧初知道颜顾一直在与一位神秘的老头悄悄来往,会刻意背着妈妈旗曼新,好像两人之间有不可告人的秘密似的。
“没什么……”颜顾刚要解释,却见颜牧初的脸色拉了下去,眼神冰冷得可怕。
她道:“你的事从不肯跟我说,我的事你也不上心,别说什么父女情了,我没有你这样的爸爸。”
“牧初!”颜顾痛苦地纠结着。
颜牧初不明白,为什么在提到那个神秘的老头子时,他会如此痛苦。
“其实我……”颜顾痛苦难言,短短几个字仿佛耗尽了他浑身的力气,他道:“其实……我不是你爸爸。”
“什么?”颜牧初的脑袋骤然空白!
开什么玩笑!是他抚养她长大,是他不分昼夜地照顾妈妈起居。
她突然想起来,她从没见他跟旗曼新住同一间屋。妈妈的房间里甚至没有他任何东西,一件也没有。
他们——分房睡了二十年,而她居然在一起生活了二十年才想到!
颜顾无力地看着颜牧初,语重心长道:“我不是你的爸爸,但我早就把你当成亲生女儿了。你说得对,这些年我太大意了,没有把你照顾好,也没有教好你,你做任何事都是我的责任。那我求你,不要再错下去了好不好?你假冒非非犯罪,别人假冒你贷高利贷,这日子要闹腾到什么时候才肯平息?”
颜牧初听得茫然,呆若木鸡。
颜顾又道:“在大上海待的时间越久,就越怀念在青古邬的日子。那时候虽然看不见什么稀奇玩意,但每天穿梭在清秀的山水间也是人间一大乐事。安安稳稳地过日子比什么都强,对我来说,你平安无事就是最大的幸运。”
突然回过神来的颜牧初打断他的话,问:“你是谁?”
颜顾疑了下,祈求一般问道:“如果你收手,我就告诉你。”
“威胁我?”颜牧初不吃这一招。
颜顾道:“不是威胁你,是为你好。你想想,你能假扮非非,被人就能假冒你。作假这种事,再逼真都是假的。我不希望你坐牢,因为我舍不得你吃苦。”
颜牧初稍稍想了想,回答:“好,我答应你。只要你肯把一切真相都告诉我,我就收手。”
颜顾对这个答案很满意。
他把颜顾当女儿,尽管她已长大,但眼里心里都是她小时候乖巧可人又憨厚可爱的样子,哪会想到她会欺瞒、利用?
“我叫杜今。”
杜今这个名字颜牧初是有所耳闻的,因为几年前就有个漂亮的中年女人穿着一身雅致的旗袍来找杜今,也听说了一点关于杜今的事。
杜今是颜顾的发小,当年在青古邬的时候,八岁的颜顾从水井里把六岁的杜今捞了起来,救了他一条命。后来,杜今被恶霸小混诬陷杀人,也是颜顾不声不响地搜集证据帮他脱罪。两人是过命的交情,这也是为什么颜顾敢把妻女交给他照顾。
颜牧初惊得眼泪都快掉下来了,她问:“那我爸在什么地方?”
“我不能说。”杜今道。
“为什么不能说?”
“不能说就是不能说。”
“不说也没事,我早当他死了。”
“你不能这样,牧初!他为了你们母女能过上正常人的日子,熬白了头发,熬垮了身体。放着舒心的少爷日子不做,每天在外奔波!这世上所有人都可以说他错,都可以不理解他,唯独我们不可以,因为我们是他最亲的人。他为我们抱薪,我们不能让他寒心,更不能让他死在冰雪里。”
颜牧初无力地冷笑一声,说道:“何必说得这么伟大?我问你,当年是他执意要离开青古邬的吧?遇到那个疯女人后,是他心甘情愿留在上海的吧?还有,别说什么都把我拉进去!你以为我愿意生在这个古怪的家庭里吗?一个疯女人,一个野老头,还有一个自以为是的狗腿子!”
啪——
一声脆响在颜牧初的脸上响起。
颜牧初捂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杜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