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出来跟我办过户,行么。”

电话那头是陆烬之的声音,明明该是商量的语气,但被他说的像是平静的陈述句。

不管她同不同意,这套房子都会改成黎曼一个人的名字。

知道怎么都拗不过陆烬之,黎曼最终推辞说等到年后。

挂断电话后,房门被敲响。

黎芝走到黎曼面前,边滑动着手机屏幕,边嘟囔着:“姐,今年过年的票好难抢啊,只剩站票了,估计我们得提前回去了。”

黎曼嗯了声,想到陆烬之和她说要开车送她回芸城,被她拒绝了。

火车一趟十小时。

路上不堵的话,开车一趟六小时,来回起码十二小时,她不想这么糟蹋陆烬之。

黎曼最后和黎芝一起订好了火车票,提前一周回芸城,这次估计要在芸城待十来天。

她们买了卧铺,十小时的车程,黎芝刚上火车就抵不过困意昏昏欲睡。

黎曼中途没睡,盯着窗外飞速后退的风景出了神。

四年前,也是这个时候,那时她刚念完专硕毕业。在她毕业前段时间,黎得材和阮秀华来荟南找她要钱,第一次她给了五万块打发了他们,第二次他们又来荟南找她,那次正好是她在咖啡店给陆烬之补课,黎得材把陆烬之的头砸伤了。

黎曼曾亲眼见过陆烬之曾经不可一世的模样,见过在纷纷扬扬的钞票雨下,陆烬之淡漠地把那个欺负她的男人踩在脚下,面无表情地用鞋底狠碾那男人的脸。

所以当她看见黎得材狂妄到用碎玻璃片去砸陆烬之的脑袋时,她以为黎得材完了。

那一刻,黎曼想的不是自己那可恨又可怜的父亲会遭到陆烬之怎样恶劣的反击,而是担心着陆烬之如果下手对黎得材太狠了,会不会对他自己以后不太好。

她喜欢的男孩子那年才十七岁,正值风华正茂的陆家小少爷,前途一片敞亮。

只会吸她血的黎得材怎么样,她不在乎。

她在乎的从始至终只有陆烬之。

她的爱晦暗、偏执、疯狂。

直到陆烬之慢慢地撑着身子站起,走到她身旁,揽过她的肩膀。

“走吧黎曼,陪我去医院。”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让她错愕了好一会儿。

睚眦必报的陆小少爷,就这么轻易地放过了黎得材。

到底是为什么,她不知道。

从那件事之后,她对黎得材和阮秀华的感情从厌恶转变成痛恨。

那年元旦那次,黎芝哭着给黎曼打电话,说黎得材把她打到头上缝了好几针。黎曼心疼妹妹,赶回芸城回去看望黎芝,却被黎得材和阮秀华再次摆了一道,好在那次并没有让他们得逞。

那年过年前,阮秀华借了别人的手机给黎曼打电话,温声细语地问她过年回不回家。黎曼压根没给阮秀华说话的机会,直接挂断电话。

年三十那天,黎曼接到了黎芝打来的电话。

电话那头,黎芝哭到泣不成声,说父亲黎得材被人撞了,肇事者逃逸,现在黎得材在icu躺着,人快不行了,最多只能再撑两天。

“姐,你就回来见爸最后一面吧…”

过去的恩恩怨怨,在听见黎得材不省人事即将死去的消息时,竟慢慢释然。

为了节省路上的时间,阮秀华说自己照顾黎得材,让大儿子黎勇开车去接黎曼。黎曼对自己的大哥防备心很重,考虑到这一点,黎勇又把黎芝一并带上。

刚上车,黎勇殷切地递给黎曼一杯热豆浆,黎曼没接。元旦那次被一碗鸡汤算计,她没忘。

黎勇叹了口气,自己打开直饮口把豆浆灌进喉咙。

一路上,黎芝紧紧地抱着黎曼的胳膊和她说着话,黎勇在驾驶座开车。

中途到服务站,黎勇停车,下去抽烟。

黎芝拽着黎曼陪自己去上厕所,黎芝进了厕所隔间,黎曼等了很久也没等到黎芝出来,她便和黎芝说自己出去透透气。

年三十,服务站没什么人,很多人都早早地回家过年了,零星的几个服务人员都在里面聚精会神地斗地主。偶尔有几辆车停靠,也都是下来上个厕所或是抽根烟。..

黎曼打开手机,点进自己和陆烬之的对话框,编辑着新年祝福语:

【拜个早年,陆同学寒假争取弯道超车,二模…】

字还没打完,后脑勺突然遭到的重击让她手一抖,手机砸落在地上。

根本来不及反应,口鼻就被掺了药的毛巾堵住,意识逐渐变得恍惚,拼命挣扎间,她听到黎勇在她的耳边颤声喃喃:“是大哥对不起你…”

黎曼那时还没彻底失去意识,拼劲全力用手肘抵在黎勇的肋骨上,吃痛的黎勇力度松了几分,又迅速反应过来,掏出一副手.铐反铐住黎曼的手腕,把她扛回车上捆好。

黎曼终究是没等到黎芝,黎勇开了很久的车,在一处荒芜的地带停车,把她交给另一辆车上的人。再后来,她醒来时,发现自己的眼睛被人用布蒙着,双手双脚也被铐着,束缚在冰凉的金属架旁。身下是柔.软的地毯,屋内的暖气很足。

她什么也看不见,也无法动弹。

每到一个固定的时间点,会有人给她喂饭喂水,还会解开她脚上的镣.铐,带她去厕所,全程盯着,从声音来听,看管她的大概是好几个女人。她求过这些人,但没人理会她。

刚开始,黎曼固执得不肯吃一口饭,后来饿到头昏只能接受着喂到她嘴边的饭。

每天眼前都是黑漆漆的,未知的恐惧让她惶恐。直到第三天,她眼前的布才被揭下,映入眼帘的是一个清冷矜贵的男人,面容清隽,白衬衫下的黑色西裤熨得笔直。

黎曼听周围的人都毕恭毕敬地喊这个男人为“顾先生”,而她所处的这个房间比她之前想象的还要大。

对于黎曼平静得近乎诡异的反应,顾听舟似是不满地蹙眉,“你怎么不求我放过你?”

黎曼当然知道自己现在无论怎么发疯都没用,只能逼迫自己稳住情绪,她抑制着快要窜出嗓子眼的愤怒与恐惧,微笑着对上他投来的视线:

“顾先生,您的眼睛很好看。”

这个男人,有一双像极了陆烬之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