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楚宁院落。

柳姨娘哭的眼睛跟核桃一般大,时不时的还拿着手帕擦拭着眼泪。

苏羡渔扑通一声,跪倒在她面前:“姨娘,今天发生的事情全部怪我,如若不是我的话,宁娘就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这件事情不怪大姐姐。”

苏楚宁的手腕已经包扎好,可她唇畔依然苍白,说话也是有气无力。

“大姐姐原本也是为了保护我才惹上这桩事,如果我不这样做,只怕她也不能轻易脱身,更不能惩治吴尚书等人。”

苏楚宁原本也是故意划伤自己手腕,制造出自己被逼自杀的假象。

可这到底还是有着极大风险。

“宁娘,我是姐姐,原本就应该保护你,何况他们原本也是冲我来的,如果不是因为我,你也不会招惹上这样的麻烦。姨娘,这些事情都怪我,不管你是想要打我,骂我,都是我应该受的。”

柳姨娘眼泪断了线似的往下掉,脸上哪里有半分责怪?全部都是心疼。

她伸手扶起苏羡渔:“渔娘,老爷和大公子不在府中,一切事情都是你在料理,甚至于成立娘子军,如果不是因为这些事情,只怕他们也不会这样为难你。”

“你所做一切都是为了征西将军府,为了我们,妾身又怎能怪你?你是最无辜的那个人才对。”

柳姨娘看着苏羡渔长大,看着她意气风发,看着她刁钻任性,看着她如同换了个人一般,看着她将一切承担,看着她变的喜怒不形于色。

看着她逐渐褪去任性,默默承担一切。

“哪怕现在老爷在,只怕都未必会比你做的更好,你没有对不起任何人,更没有人有权利,有资格说你一句不好。”

苏羡渔更加自责,咬了咬唇,鼻子有些酸涩:“可今天的事情到底是我没有计划周全,倘若我要是计划周全的话,宁娘根本不用如此。”

“渔娘,不止你有守护征西将军府的责任,宁娘她也有。”

柳姨娘一字一句道:“我的确在哭泣,不过不是为了别的,而是心疼你和宁娘两个人,原本你们应该无忧无虑,现在却背上了这么沉重的包袱,除此之外我并没有任何想法,你也不需要过于自责。”

柳姨娘在这府中的确是一个边缘化的人物,当初周亚茹在的时候,她过的水深火热。

苏老夫人重新执掌中馈,她轻松了很多,却也从来都没有生出过什么不好的想法。

“可是,宁娘不应该承担这些。”

苏羡渔低下头:“不管是宁娘还是姨娘你,都未曾过过什么好日子。”

柳姨娘第一次如此大胆的,伸手在苏羡渔胳膊上拧了一下。

“你这话便是说错了,倘若不是在征西将军府,妾身都不知道在哪里呢?”

“更何况,宁娘有老夫人,还有你对她的爱,铺垫的路,这哪里不是需要费尽心血的?”

“如果你要是真的这样说,反倒是伤害了我们之间的情分,让这些事情都变的有些可笑起来。”

苏楚宁心中也十分不舒服,她强撑着起身:“大姐姐,我从来都没有将你当成过外人,你现在说出这些话,是不是将我当成外人了呢?是不是在你看来,我根本就不是你的妹妹?”

苏羡渔没有想到自己一句话竟然会让她们两个人心里不舒服,这叫一个愧疚。

“我自然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觉得有愧于你们。”

“如果真的有愧,那就好好让宁娘学习吧,教会她什么是责任,什么是承担。”

柳姨娘说的轻巧,似乎此刻躺在床榻上险些失去生命的不是她的女儿而已。

“不想你竟有如此胸怀。”

苏老夫人走了进来,带着对柳姨娘的肯定:“往常你向来沉默,我便从未过多的与你交流,此刻却发现我是错过了一个宝藏啊。”

柳姨娘大惊失色,连忙行礼:“老夫人莫要这么说,真是折煞妾身了。”

苏老夫人听说刚刚发生的事情,急忙送松鹤院赶来,刚好听到了柳姨娘跟苏羡渔的对话。

其中有的见识根本就不像是一个寻常妾室可以有的。

她亲自扶起来柳姨娘:“我说的是真心话,你的想法都很对,宁娘也是一个好孩子,只是这件事情一出,这婚嫁倒是有些难了。”

“那我就一生不嫁。”

苏楚宁穿着中衣,向苏老夫人行礼:“祖母,宁娘愿意一生留在征西将军府,孝顺在您和姨娘身边。”

苏高山和苏清明到现在还生死未卜,不知道下落。

征西将军府再无男丁,她们又都是女儿,一旦嫁出去,征西将军府便后继无人。

“你这孩子,快快躺到**休养。”

苏老夫人拉着苏楚宁让她躺在**,为她掖好被角后却发现她的眼睛红通通的。

“宁娘,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苏楚宁猛地摇头,眼睛大大的,泪珠在其中翻滚。

“没有,宁娘只是幻想过很多次,祖母牵着我的手,坐在我床边哄我睡觉的模样。”

这句话让在场的人心里都是一哽。

尤其是苏老夫人,简直就是打翻了五味瓶,什么滋味儿都有。

她攥紧了苏楚宁的手:“过往是祖母做的不好,忽视了我们的小宁娘,祖母保证往后不会了,绝对不会了。”

苏老夫人另外一只手为苏楚宁整理好头发:“以后,祖母会经常来看你,可好?”

苏老夫人一生都雷厉风行,从未因为任何事情有过停留。

过世的苏老将军需要人帮助,她便骑着马去往边关。

苏老将军去世,她便已女子之力扛起了整个征西将军府,培养出了苏高山。

她跟苏羡渔发生不和,两人谁都看不了谁,她便直接搬去灵隐寺。

征西将军府被人陷害,她便直接跟苏羡渔和好,搬了回去。

苏老夫人想,其实自己这一生并没有对不起谁,可是现在却是真切的觉得自己对不起这个最小的小孙女。

从她出生到现在,她似乎都没有给予过她太多的照顾。

就算是白鹭学院的事情,那也是因为苏羡渔,如果不是因为苏羡渔提起来,只怕她根本就想不起来这件事情。

“好。”

苏楚宁眼泪不受控制的落下来:“能够有祖母和大姐姐这样的疼爱,那么不管怎么样都值得了。”

苏楚宁曾经认为亲情是她这辈子都无法得到的东西了,可是现在她全部都得到了。

而且还这样真,这样暖。

“不过,你到了该嫁出去的时候还是要嫁出去的。”

苏羡渔眼神中带了些许嗔怪,但更多的却是狂妄:“我征西将军府的儿女都是一顶一的好,将来只有他们排队来迎娶的份,什么时候竟然还有我们嫁不出去的时候了?”

“你这小泼皮。”

苏老夫人伸手在苏羡渔额头上敲了一下:“可还记得自己是一个女子?怎生可以说出这样子的话?”

苏羡渔揉着额头,有些委屈:“祖母,我说的这也是实话,你也知道的,我将来要嫁给摄政王做摄政王妃的,我还有一个娘子军,那我便也是将军,往后我征西将军府满门荣耀,难道我的妹妹还会没有人娶吗?”

说这些话的人明明是苏羡渔,可是羞红脸不好意思的人却是苏楚宁。

“大姐姐,你就不要说了,你再这样子说下去,我都不好意思见人了。”

“为什么要不好意思见人?难道我说的不是实话吗?我们都可以训练了,成立娘子军了,难道还不可以自由自在的说些话吗?”

苏羡渔根本就不在乎这些事情:“不过你要答应我,往后不要这么冲动,不管再做什么事情都需要先跟我商量,我同意了,你才可以做,如果我不同意的话,你就什么都不可以,听到了吗?”

“好,我听到了。”

苏楚宁其实很享受让苏羡渔管着她,每当这个时候,她都可以感受到苏羡渔对她的在乎。

松鹤院。

苏老夫人坐在首位,苏羡渔则是坐在她的下方。

“说吧,跟着我回来是不是有什么事情要跟我说的?”

讲道理,苏羡渔现在应该守在苏楚宁身边,可现在却跟着她回来这里,摆明了是有事情跟她说。

“祖母,虽然现在还没有父亲的下落,但是孙女想问祖母一句话,你有想过为父亲续弦吗?”

这向来都是一个敏感的话题。

府中根本就没有人敢提起来这件事情。

可是现在,却是苏羡渔自己提起来这件事情。

苏老夫人眼观鼻,鼻观心,拨动着手里的佛珠。

“你怎么会忽然间跟我说这件事情,怎么,你是有合适的人选?”

“祖母,你觉得柳姨娘怎么样?”

苏羡渔倒是不绕弯子,直接就问了出来。

其实从她重生后,发现柳姨娘善良,坚毅的时候就动了这个心思。

只不过却一直都是在考虑中,一直到柳姨娘说的那些话算是彻底击中了她的心,让她想要将她扶正。

“你我说了不管用。”

苏老夫人是少有的开明:“这件事情是你父亲的事情,行还是不行都需要等他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