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宫中甬道,通往那金銮殿的路似乎尤其的长,直到恢弘的殿宇下,往日繁华,而今物事人非。
几人下了马会齐,同时入殿。室内早已站满了文武百官,一个个满脸忧愁,两侧还有凶神恶煞的御林军虎视眈眈,空气中弥漫着一片死寂。
二皇子自登基后自封为西夏帝,元帝在世时对皇子管教甚严,然后二皇子捡漏登基,可谓是突然释放了元家风流的天性,这不,才几年的时间,坐在龙椅上的人差点让梅年漪没认出这位竟然是当年那个皇子!毕竟他瘦如枯槁,比起太子油尽灯枯前的模样更为恐怖。
所以前段时日吴丞相所说的西夏帝生病是真的了?
睿王站在金銮殿下和摊在龙椅上的二皇子对视,眼底暗潮汹涌的较劲,却偏生谁也不先开口说话,梅年漪一向性子急,觉得两个大男人之间怎么比个女子还磨唧的,便先意示林宗颐妄图打破下僵局。
林宗颐身形刚动,龙椅旁却珠翠轻响,一双素手从珠帘后伸出道:“你们敢不参拜皇帝?”
此人声音带着一股威压,殿内顿时更静得连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出来,大家垂着头站好,只梅年漪抬头往那个方向看去,等珠帘后的人缓缓现身,她方才勾了抹笑居然比对登基的儿皇子还恭敬道:“原是长公主,年漪这厢有礼了。”
长公主如今年岁稍高,两鬓隐见斑白,比起重阳节时,她眼角眉梢周围全是皱纹,但行动气派,仍是雍容华贵,虽这些年她为朝政呕尽心血,但她站定后,孤傲的目光自然而然的落到开口的梅年漪身上。
“有礼?”她声音沙哑的冷笑道。
对于皇家这一辈最尊贵的人来说,什么沙场苦难,统统都是奏折上的一两段陈述罢了,她之所以今日出现在殿前,是因为她不明白梅家为何被逼到了造反这一步,而她们又为何拥立睿王为新帝。
不都是元家的江山么?
第一眼看去,梅家这个最小的丫头已经脱去了稚嫩,甚至站在这金銮殿上,气势丝毫不比她们这些皇室子差,难怪能统领三军攻下大业。
第二眼看去,她面上虽带笑,眼底却半分笑意都没有,黑发红枪英气逼人,恐早非曾经那个凡事保有一丝善意的女子。
长公主扶着宫婢的手一步步走下台阶,两侧的臣子们自动让出一条路来,听她炮语连珠的呵斥道:“父皇才驾崩多少年?到底是睿王想篡位还是你梅家早有狼子野心!”
众人惊呆,此情此景也就只有长公主能有如此气魄,敢直接开口质问梅家了。
“长公主,今日我们可是来谈判的。”梅年漪道:“年漪犹记您当年深明大义,你回头好生看看金銮殿上的那位,天下皆知现在的西夏帝德不配位,所以年漪也想问问您,为何要拥立一个正在摧毁西夏江山基业的皇帝!”
“那也不是你梅家能造反的理由!”
“哦,谁说我梅家造反了?”
长公主一怔,眸中露出杀气,她气得呼吸都不匀起来,扬着下巴:“父皇在时就收到了证据,而你梅家和寰宇王爷更有勾结,铁证如山,你们有什么话可说的?”
“亏父皇在时一直念你们梅家从龙有功,给梅战乃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你们居然毫不知足,在陵城拥兵自立企图造反?”面对梅年漪不惧的目光,长公主一咬牙,胸中的愤怒更盛了些,语言也更犀利:“几年前,你和寰宇喻王成亲,后来相继赶往陵城,伪造边关战乱事宜,密谋和寰宇联手,夺西夏天下,你们以为父皇什么都不知道吗?”
就这样一段话,整个金銮殿如同沸油中被淋了一勺冷水,顷刻间炸开了锅。梅年漪的脸色也刷的变了,握住长枪的手不住收紧,抿唇反驳道:“长公主此话可有证据?众所周知林宗颐自小是在我梅家养大的。”
“那就更证明你们梅家的谋逆之心早存,为了掩人耳目和寰宇帝做下交易,本来先亡国的该是我西夏吧。”长公主的眼神中带着嘲讽:“只是你们不料大业居然同意了和父皇联盟,所以才改了主意决定先灭掉西夏,如此大罪你们梅家本就该株连九族!”
“长公主!”梅年漪完全听不下去,她背脊挺得笔直,坦****的面对众人再次反驳道:“您可以说我梅年漪拥护了睿王,但不能说我阿爹密谋造反,若我阿爹早存异心,夺嫡来这么多年他又何必常驻陵城,要知道我梅家几代人都是实在西夏边关的!”
“住口!住口!”长公主眸中疯癫,浑身上下抖得如同筛糠一般,嘶声大喊:“这都是你们的托词,来人啊,还不快将梅家几人拿下,关入大牢择日处斩!”
几名御林军面面相觑,畏头畏脑的挪动一小步,不是他们不想去捉拿殿中几人,而是将人压入大牢又能如何?梅家军驻守在城外,一旦势头不对,就将是国破人亡。
“还请皇姐三思吧。”睿王终于站出来道:“梅家谋逆一事本只有微薄的证据,而梅老国公也因此为西夏献身,命丧沙场,梅家的忠心还有什么可质疑的?更何况......梅二小姐说得对,本王入宫前还以为至少能和二皇兄对峙一番......”
说着他上前几步细眯起眼抬头望去:“可眼瞧着二皇兄怕是虚弱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他话音一落,长公主身体就一顿,心中如同遭受了一记闷锤,那种无力感如排山倒海般席卷而来。无论她今日所指责出来的真相有多么令人悲愤,她也是可以打压梅家将四人都关进地牢,可至于睿王,眼下的局势,元睿是西夏最后的血脉!
在满殿逐渐沸沸扬扬的声音中,吏部尚书的声音响起,拱手道:“陛下是身染重病,可即便不是梅家拥护王爷回京,吴丞相本该也会带人去将王爷给接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