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晓卉被他说糊涂了,不解地反问道:“我什么时候跟你说过这些?对了,是不是因为我拒绝了苏总的要求,所以你觉得……”
说到这里,齐晓卉似乎找到了答案,不觉苦笑了:“小顾,我是一个孩子的妈妈,凡事都不能只想到自己,这才拒绝了苏总的要求。如果你因此对我有好感,认为我是一个不会在困境中迷失自己的女人,那就完全错了。何况好感也罢,敬佩也好,这些都不能代表爱情。思想上的认同,并不意味着生活上也一定能够合拍。因为对你来说,单身一人,无牵无挂,一切可以重新开始,没有任何后顾之忧。可是对我来说,重新开始的希望已经很小很小了,因为我要找的不仅是一个丈夫,他还必须是乐乐的爸爸,你明白吗?”
说到这里,齐晓卉顿了一下,才接着说道:“就算我相信你对我的好感是真的,可是我也告诉你了,我不再是一个十七八岁、爱做梦的女孩子了,对我来说,爱情已经不再是风花雪月,而是一份沉重的责任。在这份责任里,我不能只想到我自己,我还要考虑到孩子,还有以后的那个他,包括他的家人、他的同事、他的朋友、他以前不属于我时的一切的一切,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明白,你的意思就是,假如你接纳了我的感情,那就是接纳了我的一切,不管是好的还是坏的,包括我晚上爱说梦话,遇事喜欢生闷气,你也会一并接受,不会嫌弃,也不会挑剔,对吗?”顾林涛平静地回答道。
齐晓卉叹了口气:“小顾,你不要代入感那么强好不好?虽然我的话里有这个意思,可是另外的意思难道你没有听出来吗?你完全可以找一个让你的家人、你的朋友、你的同事都满意的女友,你不必来找我,我能带给你什么?除了别人怪异的目光,我什么也给不了你啊。婚姻是需要门当户对的,你觉得我们哪里对得起来呢?”
“那你觉得我们哪里对不起来了?”顾林涛毫不客气地反问道,“对爱情、对婚姻、对家庭、对孩子,待人接物、处事原则,你不觉得我们的想法非常一致吗?难道门当户对不是指生活理念和原则上的一致,而只是指社会地位、金钱权势一致吗?”
“话是这样说,可有些事情不是光凭你说就可以改变的啊。”齐晓卉郁闷道。
“我不想去改变别人,我只希望跟你的想法一样就好。再说了,我是跟你过日子,我去在意别人的想法干什么?”顾林涛的语气婉转了一些,“现代社会,人和人之间的关系已经没有你想象得那么密切了,我有必要把我们俩的事情向每一个人公开吗?每一个人都有过去,你有我也有,怎么见得我的过去就是光荣的,你的过去就是不堪的?是因为那一张结婚证书,还是因为有了乐乐?”
“我们生活在人群中,就得在意别人的想法。”齐晓卉有些恼火,这个看起来挺幽默豁达的大男孩儿,怎么比驴子还倔,“你以为我们是生活在真空里的吗?”
“那好,你说有什么不方便的?”顾林涛也有些火了,“我现在所在的公司,如果不是沈琳的出现,那些同事根本连我的婚姻状态都不清楚。只要我自己不说,他们怎么知道我们是怎么回事?而你比我更自由,连工作的束缚都没有。如果你觉得这里知道我们隐私的人太多,那好,我们可以回家去,回我的老家。现在哪里都在搞建设,凭我的专业,我不会找不到工作的。而你呢,你拥有这个世界上最赚钱的手艺,民以食为天,知道吗?所以只要我们有计划、有信心,生活绝对不是问题。除非……”
追求一个人的时候,总可以找到很多理由,可是这些理由又能够坚持多久呢?齐晓卉自嘲地一笑,下意识地问了一句:“除非什么?”
“除非你嫌弃我,因为到目前为止,我还有很大一笔债务没有还清,是为了给我爸爸治病而欠下的。所以在最近的两三年时间内,我可能什么也给不了你,也无法帮你分担养育乐乐的责任。如果你因此而拒绝我,那我无话可说。”
“这跟钱没有关系好吗?”齐晓卉真心纠结了,“养育孩子,需要的不仅仅是钱,我说的是我们的客观条件根本就不相配。婚姻需要门当户对,这不是势利,也不是市侩,而是现实,你明白吗?”
“不明白!”顾林涛盯着齐晓卉,“我不管别人的事,我只要你告诉我,你喜欢我吗?愿意让我走近你吗?愿意让我成为乐乐的爸爸吗?相信我,我会成为一个好爸爸的。至少,你可以尝试着先给我一个机会,譬如,别把乐乐扔到什么老师家里去,行不行?”
齐晓卉怔怔地看着顾林涛,真的不明白他们之间的谈话,怎么会发展到这个地步。她唯一明白的是,如果他们一直就这样暧昧地僵持下去,那么事情的发展肯定会南辕北辙。因此她避开了顾林涛的目光,说道:“已经很晚了,我要睡了。”
顾林涛似乎从她逃避的目光中发现了一些什么,于是坦然一笑:“是的,时间不早了,你也该休息了,明天一早还要送乐乐去幼儿园呢。我那里还有好几张拼图,当初是一套十张买来的,咱们明晚继续。”说着,他就在齐晓卉愕然的目光中,拉开房门走了。
齐晓卉失魂一般地走到沙发边坐下,只觉得脑子里一片空白。模糊中,似乎又回到了以前自己的家中。那时,乐乐还在肚子里,也是这样静谧的夜晚,自己躺在沙发上等待着晚归的许俊平。有时候等着等着,就迷迷糊糊地睡过去了,然后不知道过了多久,猛然醒来,就会发现许俊平正蹲在自己面前,兴奋地压低着声音说道:“晓卉,晓卉,你看,我们的儿子在动呢。”
他爱过自己吗?若是爱过,为什么只有短短三四年的时间,爱情就烟消云散了呢?若爱情这么容易变质,那以后自己还要去相信爱情吗?
或者他根本就没有爱过自己,结婚只是一种水到渠成的习惯,他们认识了,比较谈得来,于是周围的人就觉得他们应该结婚了,而他们也就顺其自然地结婚了,就像秦诺说的那样;那么他爱孩子吗?如果不爱孩子,为什么结婚后那么心急火燎地要她生孩子;如果爱孩子,又为什么骗走了所有的财产以后,在离婚的时候不肯支付一分钱的抚养费呢?
感情真的是最不可靠的存在啊,不管是爱情还是亲情。或者,这并不是感情的错,只是人心变了,变得自私、狭隘了,只能容下自己,容不下别人了。哪怕是为自己的亲人,也不肯留出方寸之地。
迷迷糊糊中,齐晓卉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睡梦中,仿佛走在一片无垠的草原上,怎么也走不到尽头,而手中的行李越来越沉重,她想放下,可是总有一个声音在告诉她,不能放下,不能放下。就在这时,一双手伸了过来,拿起她的行李,扔进了小车的后备厢。齐晓卉一惊而醒,梦境历历在目,只是不知道帮她的那个人,到底是谁。
站在包厢门口,吴雪飞稳了稳心绪,从最后一次见面到现在,算起来已经有一个多月了。虽然在这一个多月的时间里,自己无时无刻不在期盼着和他相见,可是当这一刻真的来了,就在眼前时,却又不敢相信了。
一个多月的电话不接,短信不回,人影不见,真的如他自己解释的,是在为工作的晋升而奔波吗?那为什么自己威胁他,如果再不见面,就把手里的证据送去举报,结果第二天,他就打来电话相约见面了呢?是忙,还是躲,这不是已经很清楚了吗?
经历了那么多,还在相信男人的感情吗?吴雪飞苦笑了一下,暗暗骂自己没出息。今天跟他不是谈情说爱来了,而是算账来了,一定要记住!吴雪飞给自己打着气,然后信心十足地推开了包厢的房门。
纵然是早有预料,知道他不会那么轻易就范;纵然是早有准备,知道今天的见面是谈判而不是约会,但是当包厢里的那个人缓缓转过头来的时候,吴雪飞还是惊呆了,一瞬间,整个人就像是被定格了一样,怔在那里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是的,这是一个她并未见过却绝不陌生的女人。永远高高扬起的头,一丝不乱地绾在脑后的长发,居高临下睨视红尘的目光,轻抿的嘴唇最完整地诠释了她的个性。是的,她是孙水玉——倪伟刚的妻子,吴雪飞曾经仰视,而今欲与之一较高下的女人。
“来了?”孙水玉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吴雪飞的反应完全在她的意料之中,“来了就坐下谈谈吧,站在门口,别人以为你是迎宾呢。”
吴雪飞在内心挣扎了许久,才警惕地问道:“怎么是你?”
“为什么不能是我?”孙水玉不以为然地反问道,“我跟倪伟刚还没有离婚呢,所以他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我现在就我丈夫受到你威胁的事情,想来跟你谈谈,难道没有这个资格吗?”
“这么说,倪伟刚把事情都告诉你了?”吴雪飞的心瞬间沉底,果然,这世上男人靠得住,除非母猪会上树,她为自己的幼稚感到可笑,“他说我威胁他了?”
“坐下再说不行吗?”孙水玉斜斜地看了她一眼,“你是想站在那里做反腐倡廉演讲报告吗?”
吴雪飞忍着气,走进了包厢,顺手关上门,然后在孙水玉对面坐了下来,看着她说道:“那你说吧,我们怎么谈?”吴雪飞不甘心被孙水玉压上一头,于是反讥道,“是不是先谈谈你跟倪伟刚,你们打算什么时候离婚?”
“婚姻是一件非常私人的事情,只适合夫妻之间谈判。”孙水玉讥诮地看着吴雪飞,“所以除了我和倪伟刚,任何人都没有权利就我们的婚姻问题进行谈论。不要说是你,就算是我们双方的长辈都无权过问。而且我们无论谈出什么样的结果,也都不需要告诉你。当然,如果有人想要犯贱,那就不在你我讨论的范围之内了。”
“既然你跟倪伟刚是否离婚跟我无关,那你要找我谈什么?”吴雪飞强撑面子,站了起来,“对不起,我今天要谈的这件事,也只跟倪伟刚有关,跟你,我无话可谈。”
“是吗?”孙水玉冷冷一笑,“你的意思是,要我报警,然后让检察院来找你谈?”
“你什么意思?”吴雪飞觉得隐隐有汗水从手心渗出。
“你自己发的短信,你不知道内容吗?”孙水玉不屑地说道,“说说你的条件吧,我知道倪伟刚答应给你三十万,还有十万没有兑现。这十万元,我带来了。”说着,孙水玉顺手从里侧的沙发上提起一个黑色的袋子,放在茶几上,“除了这十万,你还有别的要求吗?”
吴雪飞沉默了,半晌,才苦涩地问道:“他跟你……就说了这些?”
“不然……你以为呢?”孙水玉看了她一眼,目光中充满了同情。是的,同情,在两个女人的博弈中,最终她还是赢了,她依然可以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不吝惜自己的同情,也可以不屑于回答她的问题。地点和内容,都是他们商定的,她还会想不明白吗?
吴雪飞低下头去,从自己的包里拿出了那张存折,放到茶几上,然后慢慢地推到了孙水玉的面前。孙水玉看着吴雪飞的手指按在存折上,并没有拿开的意思,也就不伸手了,只是淡淡地扫了她一眼。
空气似乎也在这一刻凝固了,咖啡在壶里翻滚的声音被无限放大,就好像吴雪飞此刻的心情,心潮起伏,不能平息。
孙水玉提起咖啡壶,先在她的咖啡杯里添上咖啡,然后再给自己添满咖啡,这才说道:“奶精和糖,你自己加吧,我不知道你的口味。”
这一句话,似乎将吴雪飞所有的希望和憧憬都击得粉碎。她缓缓地收回了压在存折上的手,似乎是自言自语:“其实我……只是想吓唬吓唬他。”
孙水玉拿起了存折,展开扫了一眼,依旧淡然地说道:“我说呢,他这么害怕,看起来金额不小啊。这要是真有人存心去查一下,那么倪伟刚升职是不可能了,坐牢倒是有可能的。所以,你不是在吓唬他,你只是在提醒他。”
“怎么可能!”吴雪飞叫了起来,“这不过是一张存折,一张存折而已,能说明什么?说明他贪污?说明他受贿?还是说明他偷盗公款了?就算名字是他的,就算往来金额大了点儿,那又怎么样?这里面的钱,是他一个人用的吗?公司里的事情,不能责任都是他一个人的吧?他算哪根葱啊?是一把手,还是法人代表啊?”
孙水玉看着突然激动起来的吴雪飞,不易察觉地皱了一下眉头,等她嚷嚷完了,才慢条斯理地说道:“私设小金库,金额过大的话,也是犯罪行为,你懂吗?如果这是公司集体决策的,那就是集体在犯罪,每一个当事人都必须承担责任。倪伟刚也是当事人,你凭什么认为他可以不承担责任呢?”
“所以他没办法了,才让你出面,来要回这张存折,对吗?”吴雪飞似乎抓住了什么,自我安慰地点点头,“我知道了,东西已经给你了,你还给他吧。这个钱,我不能要,我早就对他说过,我不是为了钱。既然他选择了你,那么,我尊重他的选择。”
说着,吴雪飞站起来,几步走到门口,拉开房门,走了出去。
孙水玉看着茶几上的钱,沉默着。过了许久,她才从自己的包里拿出了一支录音笔,迟疑了一下,还是按下了删除键。
受不了父亲的一再恳求,齐晓卉终于答应去找吴雪飞谈谈了。可是电话打过去,吴雪飞的情绪竟然低落得让人不敢相信,因此她一答应见面,齐晓卉就直奔她租住的那间单居室的小房间。推开房门,齐晓卉就感受到一股扑面而来的酒气。
“正好,我也有事找你。”看见齐晓卉进来,吴雪飞疲惫地一笑,脸上是通宵未眠的痕迹,地上是心情恶劣的证据,“我要出去一段时间,你看,你是不是帮我看着点儿排档。”
“出去?”齐晓卉不明白排档还在装修,齐婷妤无人照看,崔颖儿也还没有善罢甘休,在这样的情况下,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能让吴雪飞扔下这一切出去呢?“有要紧事吗?”
“是的。”吴雪飞淡淡地应了一句,俯身抓住齐晓卉要去捡空酒瓶的手,“别管它了,一会儿我自己会收拾的。”说着,她拉着齐晓卉坐到了**,“是这样的,排档的投资资金出了点儿问题,我想出去找朋友借借看。要是借得到最好,要是借不到……咱们这排档,还不知道开不开得起来呢。”
“这么严重?”齐晓卉暂时忘了自己来找吴雪飞的目的了,也跟着着急了起来,“那……我也不懂装修啊,怎么帮你看着?要不,你把装修图纸,还有装修工人的电话什么的,都给我,我每天空了就过去看着,你看这样行吗?”
齐晓卉心里愧疚了,虽然知道吴雪飞拉她合股,是觉得当年卖房有对不起她的地方,但是更多的,还是想要帮她一把。再说了,当初卖房的骗局,若是真要寻根究底的话,终究也不能算是她的错。自己的家人都瞒着自己,她能在隐瞒的同时,还帮了自己一把,就已经不错了。这样想着,就觉得自己一直不怎么关心排档的事情,实在是不应该。
不想吴雪飞摇了摇头,“不用去看着了,现在装修停着呢。”她苦笑了一下,“没钱了,装不下去了。你只要有空去看一下,别让人把店里的材料偷走了就行。另外,我已经托朋友透了点儿口风,说是排档要转让,如果有人来问,你帮我留意一下就行。”
“转让?”齐晓卉大吃一惊,“你不是说去借钱吗?怎么又要转让了?”
“这不是两手准备嘛,借不到钱,可不就是转让了……你知道吗?那些装修材料,都是我亲自去宁波,一件件、一块块,精挑细选买来的,你以为我就舍得啊,可是,我舍不得有用吗?”吴雪飞前言不搭后语的,说完自己还笑了,笑着笑着,突然看着齐晓卉诧异道,“对了,你不是在电话里说找我有事吗?”
“是啊。”打电话的时候,齐晓卉可没想到吴雪飞是这个状况,因此就觉得有些难以启齿了,“我爸让我来问问你,房子的事情……是不是找机会再商量一下?”
“房子?哦,房子啊!”吴雪飞突然笑了,“是的,你爸跟我说起过,说崔颖儿的父母第二天就赶过来了,站在你家的院子里,骂了都快两个小时了。最后扔下一句话,说是房子必须得买,婚也必须得结,这才走人。这下你妈可以放心了,崔颖儿愿意结婚,她的孙子也可以平安降生了。”
“雪飞姐,你不是说,崔颖儿的爸妈是要求房子必须得买才能结婚的吗?”齐晓卉字斟句酌地说道,“你说,现在我爸妈哪里还有钱再买一套房子呢?不买房子,崔颖儿能答应结婚吗?不结婚,孩子怎么生下来啊?”
“崔颖儿不是说,只要婷妤离开齐家,她就愿意在老房子里结婚吗?”吴雪飞不以为然,“现在我已经把婷妤带回来了,那她还要买什么房子啊?你可别告诉我,她以前说的话都是放屁,她赶走你、赶走婷妤就是为了独吞齐家的房产。要是这样的话,你还替她来求情?我说齐晓卉,你这个包子也未免太好吃了吧,简直就成狗不理了。”
齐晓卉尴尬了:“雪飞姐,瀛洲市的风俗,房子一般都是给儿子的……”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吴雪飞打断了齐晓卉的解释,目光炯炯地盯着她,“你的意思无非是,你这个做女儿的,齐家的房子都没你的份儿,何况婷妤这个孙女,你的心里,其实是在责备我贪心。可是晓卉,你真的觉得这样公平吗?”
齐晓卉有些无语,她知道不公平,但是她无力去扭转这种不公平。这种父母脑子里根深蒂固的观念,不是她窘迫的处境可以改变的。那么吴雪飞的不甘心,又怎么可能是她区区数言可以打消的呢?因此沉默了半晌,她苦涩地问道:“雪飞姐,你恨我哥吗?”
“恨?”吴雪飞似乎愣了一下,随即摇摇头,自嘲地笑笑,“恨也罢,不恨也罢,现在说这些还有用吗?赌博是他错在先,出轨是我错在后,他感激我卖房帮他还赌债,我感激他众目睽睽之下为我保留了一份女人的体面。这么多年的夫妻,很多事情早就都已经模糊了对错爱恨。你要说一本离婚证就把一切都断得干干净净了,这也不可能。而且……晓卉,你知道,我的性格就是这样,别人敬我一尺,我敬别人一丈。所以,你不用跟我来说崔颖儿怎么怎么样,事情是她挑起来的。”
“我知道,崔颖儿不要婷妤,这是她的错。但是婷妤是齐家的孙女,要不要也不是她说了算的。妈为了留下婷妤,才那么爽快地将二十万的装修款一次性都给了崔颖儿,她也不容易。我哥的性格你也知道,他就是个墙头草,谁的喉咙响一点儿,他就倒向哪一边,你把他当回事干吗啊?你看你好歹也比崔颖儿大了一些,经历也多一些,你跟她较什么劲?”见吴雪飞的语气婉转了一些,齐晓卉忙趁热打铁地劝说着。
“我不跟她较劲。”吴雪飞笑笑,“我只是替我女儿留一条后路,免得到时候被人看作眼中钉、肉中刺的,我这个做妈的看着心里也不痛快,是吧?”说到这里,吴雪飞环视了一下房间,说道:“要是能给婷妤一个家,我又何尝不想把她接回来。六月的日头,后娘的拳头,谁不知道后娘手下的日子不好过啊。”
这几句话说得伤感至极,齐晓卉默然了。
吴雪飞走后的第三天,齐晓卉就接到了装修工的催款电话,她匆匆赶到现场,发现那里除了装修工,还有装修材料店的老板也在,大约是听到了什么风声赶过来的。众人一看见齐晓卉,马上问道:“你是谁?老板娘呢?”
齐晓卉忙赔笑解释道:“老板娘出去拿钱了,因为要写借条,你们也知道的,现在借钱有多难,银行直接转过来,人家不放心嘛。对了,老板娘交代了,这两天不用干活儿了,等她拿到了钱,再通知你们来干活儿,不然欠着钱让你们干活儿,老板娘也不好意思。”
“拿钱去了?”一个包工头模样的人挤到了齐晓卉面前,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冷笑道,“你骗谁呢?这里一条街的人都知道了,你们这个排档要转让。既然借到钱了,干吗还要转让啊?不是没钱走人了吧?那可对不起了,这些材料我们要拿走抵工钱,伙计们,搬!”
说着,那人一挥手,原本站在门口的几个人便上来搬东西。齐晓卉急得团团转,正要上前阻止,那个装修材料店的老板拉住了她:“我说这位大姐,老板娘欠我的钱真心不多,而且我拿材料抵账也没什么意思。你看,既然她让你来看着店,自然是你跟她的关系不错,你看看你手头是不是方便,把我的一万多元钱先给结了?”
“一万多?”齐晓卉头大如斗,眼看着堆在地上的地砖、地板都被搬了起来,连忙说,“好好好,一万多我有,我先给你。但是你能不能帮我劝劝他们别搬了?这个排档我们是花了大心思的,你看这些材料就知道了。而且不瞒你们说,当初为了拿到合同,我们走关系托人也花了不少钱。再说了,这么大一个店放在这里,她能逃到哪里去?你们再宽限几天好不好?这些材料,你们搬去了也没有用啊。三钱不值二钱地卖掉了,万一老板娘真拿钱回来了,这账又该怎么算?”齐晓卉情急之下,也有些口不择言了。
包工头先是听见齐晓卉愿意付装修材料款,已经有点儿心动了,再听齐晓卉这么一分析,也觉得有点儿道理,于是让人先把东西放下,然后和颜悦色地说道:“这位大姐啊,要是事情好商量,我们又何必做得这样绝?这样吧,我们相信你的话,不过你也得给我们一点儿保证是不是?你看看你还有没有钱,先给我们结掉一点儿工钱。我们不贪心,老板娘欠了我们快六万的工钱了,你先给结掉三万,我们就再等一个星期,你看行不行?”
齐晓卉已经焦头烂额了,可是算算自己这些年存下来的私房钱,还真没那么多。怎么办?找谁借钱去?找娘家?肯定不行。找顾林涛?他自己都没钱,就算他愿意帮忙,也无非是找人去借钱。不行,不能把他牵连进来。
找苏睿文?是的,自己认识的人中间,苏睿文绝对可以算得上是有钱人了,不要说几万元,就是几十万元,就是这个排档的投资全部由他来,他也拿得出吧。可是……真的可以借吗?租了他的房子,收下了他的玫瑰花,已经让他误会重重了。如果今天再去借钱,那不就是明摆着自己离不开他了吗?
不行,不行,还有人能帮忙吗?齐晓卉紧张地思索着,突然想到了秦诺,她眼睛一亮。是了,这家伙在海鲜楼大酒店,工资加提成,收入一向不低。但随即又神色黯然了。工资是不低,但是她的钱不在自己手上啊,不然也不会想出那样的馊主意来投资了。
对了,她跟程新商量得怎么样了?有没有拿到钱,万一拿到了,先借来救救急还是可以的,投资不投资的,等吴雪飞回来再说吧。想着,齐晓卉已是无暇顾及更多,马上拨通了秦诺的电话。
“跟你商量件事情。”齐晓卉也顾不得寒暄,直白地问道,“你现在手头方便吗?我想借点儿钱。”
“方便啊,你要借多少?”秦诺倒是蛮干脆的,一口答应。
齐晓卉不觉松了一口气,大约盘算了一下,说道:“先借五万吧,现在就有吗?”
“五万?”秦诺鬼叫了起来,“我哪有那么多钱啊。对了,晓卉,你要借那么多钱干什么?是不是你家又出什么事了?你好好告诉我。”
“没有,没有。”齐晓卉连忙否认,偷眼看了众人一眼,暗暗叫苦,“那你能不能随便从哪里先给我转五万元钱过来啊,我急用呢。”
“不用随便,我妈就有,不过她说了,我结婚要用的,怕是不能借给你了。”秦诺的语气古里古怪的,“这样吧,你那里要是实在困难,我看看能不能说服我妈,买房的首付款我们少出点儿,先借给你了。”
这个秦诺,自己在火里,她在水里,这说的都是什么啊。而且当着那么多人的面,齐晓卉又不好解释,只好自言自语:“你妈那里有啊?那也行啊,你帮我去转,我这就过去给你写借条好不好?”说着,她不顾秦诺在那里气急败坏地乱叫,赶紧挂了电话,对众人说道:“我朋友答应在她妈妈那里先给我转五万元钱过来,这样吧,明天早上,明天早上我们还在这里碰面,你们把结账的单子带过来,我先付一部分钱给你们,可以吗?”
众人互相看了一眼,总算是点头同意了。看着他们在半信半疑的嘀咕中陆续离开,齐晓卉总算是长舒了一口气,然后一屁股坐在了散落的地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