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伍海洋别墅的地下酒庄品酒,易藻远指挥长受到了他的隆重礼遇,走的时候竟然还得了一对“82年的拉菲”。关于伍海洋,易藻远也耳闻过他的小气,圈子里的人说他从不为女人花钱,就是圈内聚会,他的好钱也从来是要用在刀刃上的,而他的拆除分公司进驻凤码头拆迁指挥部一年多,连面都难得见他一次,如今重礼相待,为哪般?

第二次梅家的拆除行动受阻后,伍海洋主动打来电话,他请他以指挥长的身份,亲自约谈梅一朵,地点就在伍海洋安排的高档会所。

老易,强攻不了就用智取,硬的不行就来软的,相信我,对付女人我比你有办法。电话里,伍海洋嘻嘻哈哈的。

商人无利不起早,易藻远明白伍海洋肯定有自己的算盘,却把话说得这样好听,似乎完全为了自己着想,易藻远看不起这种做派,却始终猜不出伍海洋约谈背后的真实意图。

虽然小等了一刻钟,梅一朵到底还是来赴约了。

她走进包厢看到多年不见的伍海洋也在,黑黑圆圆的眼睛连眨了好几下,脸色才恢复正常,玩笑道:资本家也在啊,什么情况?

伍海洋也似乎带了点玩笑的口吻回道:老易是我多年的朋友,他硬汉一条,侠骨柔肠,一身正气,两鬓风霜,我佩服不已。凤码头久拆不下,他人硬心不硬,只把肝脏气硬了,作为至交,我不能见死不救。

梅一朵拉开椅子坐下,说:伍总学工科的,语法没学好,刚才堆砌的诸多形容词,一般是用作悼词的,呵呵,易指挥长别见怪,我不是说您,对事不对人。

伍海洋试出了梅一朵的钢火,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美女亦然。

伍海洋吩咐服务员:快上菜上酒,上我带的82年拉菲,你们这里没什么好酒的,是不是真的都难说。又对梅一朵说:咱们先叙旧。

易藻远闻言心里暗笑,82年拉菲几万元一支,他伍总一出手就是好几支,法国波尔多地区就那么大,就是算了整个法国的葡萄园,一年产出的葡萄也有限,能酿成酒的就更少了,而伍海洋一家就拥有这么多,能真到哪里去?他还开口闭口说别人假酒。

易藻远更看不起伍海洋了,不过人家帮自己解难,就任他信口雌黄吧。

梅一朵笑了笑,说:看样子伍总等了我两个小时了?

伍海洋娴熟地摇晃红酒杯,说:这样的事情是从不会发生在我身上的。

梅一朵也摇晃酒杯,煞有介事地看挂杯,煞有介事地说:82年的拉菲,不醒酒俩小时,咱们岂不是在暴殄天物?

她想起了第一次与伍海洋和刘冬明吃饭时,自己连燕窝都没吃过,这几年,她随着电影制片人找投资,赴饭局,是长了蛮多所谓场面上的见识的。

伍海洋回敬道:醒好了带来的,不当小学老师了,还是没文化!

梅一朵并不见怪,也不想再与伍海洋唇枪舌剑了,那样显得自己小气,她抿了口酒,让酒包裹自己的味蕾,然后皱了皱眉,咽下去。

易藻远看到了梅一朵的皱眉,以为梅一朵会要嘲笑酒的味道不真,哪知梅一朵只是宽容地笑笑,放下酒杯,擦了嘴唇,对伍海洋说:洲洲呢?上了什么大学?

伍海洋说:虽然没文化,良心还是有的,还记得你的学生。他可是总念起你,只是这些年你人间蒸发一般,他去了哈佛,学金融数学。

易藻远指挥长这下明白了他们的关系,只是不知道明明有孩子为桥梁,伍海洋为何要通过自己来约谈。

伍海洋问:那个你收养的孤儿张立奇呢?考到哪里了?

梅一朵说:他硬是要读师大,说要当一个像我一样的老师,你看,我自己反倒早早地当了教师队伍的逃兵。

伍海洋盯着梅一朵的眼睛说:那倒是子承母业了?

梅一朵终于脸红了。

伍海洋又追问:你,后来,自己还生了孩子吗?

易藻远一听,明白伍海洋继续在装,他的手下送过去的梅一朵家的资料上写得明明白白,梅一朵至今未婚,哪来的孩子。

易藻远听不出的弦外之音,梅一朵还是听出来了,伍海洋不问自己后来又结婚没有,而是问生孩子没有,他是在打听当年她怀的刘冬明的孩子,有没有私生下来。

梅一朵转移话题,她看着易藻远指挥长说:伍总行走江湖这么多年,规矩还是没学到家,光顾与我叙旧,我可是应了易指挥长之约来谈拆迁的。

易藻远说:谢谢梅老师的周到,今天有伍总这个老朋友在场,你给我们透个底,要怎样你们才搬走?你晓得,协议你妈妈都签了,签了协议的不搬,其他人家更不会动。

梅一朵说:伍总和我是老熟人了,应该清楚,我梅一朵不是个爱钱的主,但是钱有时候又不叫钱,叫尊严。当年建凤码头小吃一条街,也是政府说的,我们投了所有的积蓄改造房子,有钱能升层的,也升了层,当时你们不制止,后来办房产证却不允许,现在只按原始房产证上的面积拆,价格还没有旁边木码头新建门面的一半,换做是你家,你会拆吗?

易藻远说:你们现在的拆迁款早已高过评估价,旧房子怎么能跟新门面比?再说你们是住改非,是擅自将住宅改成了商业用途,房产证上并没有标记,我们用住改非的政策来提高拆迁价,就是对事实的一种尊重,凤码头的广大拆迁户也都认可了,目前就剩了你们七户,你说要是现在又提高你们的拆迁价,前面走掉的那些人不会找过来掀了我们指挥部?

梅一朵说:你们翻来覆去都是这几句话,那恐怕今天这顿饭,只能我和伍总叙旧了。

伍海洋说:这样,梅老师,易指挥长,你俩都是我的老朋友,我来折中一下,梅老师家的房子就按照旁边的新建门面价来拆,你们指挥部还是按照老规矩老价格签协议,多出的部分我公司来补足。

梅一朵说:伍总果然大手笔,但是这回你给的可不是善款,我还记得你的那面锦旗,“善款载德,流转无疆”。

易藻远没想到伍海洋会这样说,他笑道:伍总,凤码头可不止梅老师家一户哦。

伍海洋说:其余几户与我无缘,我只助有缘人。

梅一朵说:那你这样,不是助我,是害了我,我的街坊看着我长大,我不能为了这点钱丢了良心。

梅一朵说完抓起包就走,走到门边,看到了布餐台上的拉菲酒瓶,她掉转头,指着酒瓶说:谢谢你的82年拉菲,这瓶子倒是真的。

梅一朵出门后,易藻远摇着满头银发说:到底是凤码头出来的,伶牙俐齿!不过你既然与她是老熟人,就应该有共同的朋友啊,随便叫一个过来,不强过我来约谈?

伍海洋久久没有作声,只是不停地摇晃手里的高脚酒杯,出神地望着**漾的红色**,内心也随之**漾,他想自己对梅一朵是真的动过那么半点真心,却没有她期待的那种真情。

真情是什么?是毒药,已经毒死了他的婚姻和家庭。

但是刚刚与梅一朵见面不到半小时,怎么心里又生了一种蠢蠢欲动的情愫?

他猛喝了一口酒,直咽下去,想浇灭心头之火,不管怎样,拿下凤码头这块地,是最重要的。

易藻远指挥长看着伍海洋,想着梅一朵,他想这个女子不寻常,自己也该动动不寻常的脑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