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健举起手,提出了不同意见:“老范的剧本是不错,可全民抗战是悲愤沉痛的事,诙谐的剧本会不会不太合适?”
苏傲雪闻言,随即也举手表态:“我认为题材轻松一点也很好。虽然现在是国难当头,但我们要有乐观的革命精神,更要学会苦中作乐。”
蔡逢春立刻点头不迭,同样举手道:“我同意傲雪的意见。”
朱品慧很骄傲地冲苏傲雪颔首,高声笑道:“我也赞同!我们去慰问军民的时候,要格外注意他们的精神健康,不能让他们因为我们的到来,而陷入沉重悲伤的情绪之中。我们是去前线鼓劲儿的,可不是给人家泄气的。”
罗健被这个有理有据的论点说服了,笑着向苏傲雪拱了拱手,表示虚心受教的意思。
大家在轻松愉悦的气氛中,开始商讨范胜风的剧本应该如何改,才能更适应舞台表演。
“诸位,我觉得还要考虑一个问题——”朱品慧打断了大家热烈的讨论,“到了武汉我们可以进剧院演出,但去到根据地就只能露天表演了。所以,舞台的设计要考虑两种不同的情况,可能剧情也要按照演出条件做出必要的调整。”
范胜风作为原著,提出了更细致的修改方向:“电影版用的都是稻米和稻田,这是根据上海的情况来的,到了内陆肯定要改成当地的农作物。还有就是下乡演出的时候,我建议演员们多跟老乡交流学习,可以在台上现挂一些当地方言,拉近与观众的距离。”
苏傲雪用心听罢,也提议道:“所以,我们的改编分两步走。这几天先试着改编剧情,等下船以后,第一步是要去了解当地的农村风貌,特别是民风民俗,根据这些情况,再做细节上的修改。”
蔡逢春则走到了演员那桌,根据苏傲雪提出的剧本改编流程,安排他们的工作:“那我们的演员组就先了解一下剧本的概况,等到了武汉再去体验生活,学一学那边的方言。”
有人道:“蔡导,我们好些人还没看过电影原片。要不下午的时候,拿上来放一放?”
朱品慧也走过来问:“搬上搬下的,对放映机没影响吧?”
蔡逢春摇摇头,道:“多用用也好,万一机器出了问题,也能及时发现。”
两个小时的会议很有成效,许多待定的问题都商量出了结果。
因为楼下不宜居住,所以散会后,大家纷纷走到甲板上吹风。
杜景堂赶过来时,苏傲雪和朱品慧刚走出餐厅。他老远就招了招手,难掩兴奋地说道:“好消息好消息!三姨娘说她可以让出自己的房间。”
苏傲雪惊喜地和朱品慧彼此相视一笑,迎过去时却把眉头微微拧了起来:“那三姨娘去哪儿住?”
杜景堂笑答:“她说她可以跟二姨娘还有我妹妹挤一间。所以,我们现在有两间房了,可以分成男女宿舍。三姨娘的房间比我们住的那间还要宽敞,你把东西搬过去,再带上女孩子和几位老夫人同住。男孩子和老先生们可以跟我住一间,我打地铺就行。”
听他已经安排得很妥帖了,苏傲雪忙扭过脸来,笑道:“慧姐,就这样办吧!你先上去帮我把房间腾出来,然后赶紧告诉大家这个好消息。”
朱品慧不再推辞这番好意,作着揖道:“杜男士,多谢你呀!”
三个人一起上楼,有谈天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你带了什么?”
“盘尼西林。”
虽然说大炮一响黄金万两,可这种能救命的药却比黄金更加值钱。
因此听见这话,三个人都不由地心头乱跳,觉得是听见了特别了不得的话。
而头顶的人似乎也有同感:“你这脑瓜子就是灵,我们一舱一舱的货,恐怕加起来还没有你那只小药箱值钱呢!”
“你们家呢,把厂里机器都带上了吧?这也很好,在武汉把局面打开了,还能跟以前一样赚大钱。我主要是懒得再做生意了,就把公司沽给了一个英国佬,到手的一大半现金都换了盘尼西林,就等着去武汉把药卖了,赚一票大的!”
“那可别急着出手,这东西越捂越值钱,最后一笔一定要赚够本!”
上海是大都会,又有地理位置的优势,虽然也缺药品,比起偏远地区那可好了太多。在上海囤货,到内地出手,一趟下来的利润恐怕就赶得上实业工厂矜矜业业一整年的劳作。
苏傲雪想罢,眼珠子向上一挑。
“也是赶上这个机会了,船上都是自家人,要不然我也不敢大着胆子弄来那么多药。”
是啊,一船都是亲戚,是杜景堂的亲戚。他出身在大家族里,周围亲友都非富即贵,但这些人的品格真配得上他们的地位和财富吗?
当然,这船上还有他的朋友,正缩在阴暗的货舱苦中作乐,这艘船给予他们的不是发财的**,而是革命的希望。
如果不是战争把身份不同的人放置在了同一艘船上,杜景堂此刻的心情不会如此窘迫、如此复杂。
遍身绮罗者,不是养蚕人。而供养他们过上这种奢侈生活的金钱,来路并不正。
盘尼西林明明可以救前方战士的命,战士多活一天,就能多杀一个侵略者。但前线记者发来的报道,总是灰心地表示战地缺药,缺各种药,而且情况越来越糟,战士们做手术连一针麻药都寻不到。
现在看来,药品紧缺是真,但也不是完全没法子,只是能弄到药的人满心只想着发财。
这种钱的来路,是在变相杀人,杀一心报国的忠良,杀无辜的手足同胞!
“还是要小心的,码头上的情况你也看到了呀,太乱了!那些开船的穷赤佬为了赚钱,不知道放了多少歹人上来。”
“也对也对,还是要当心的。你们也一样,金银细软都要仔细些。”
听见这话的苏傲雪,不由攥紧了朱品慧的手。看来,她在杜家人和吕家人的眼里,也就只是个穷赤佬而已。有这样的鸿沟在,恐怕她这辈子都无法获得杜景堂家人的认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