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床共枕◎
白锦回来时, 她们正好结束了话题。
“我见小姐说的起兴,适才姑娘是说了些什么有趣的事吗?”她端着盛有点心酥饼的玉盘走上前来。
云笙自然地接过话茬:“说起昨晚小雀和我讲的, 一些大力鬼神的事。”
“是吗?”白锦放下玉盘, 将盘中酥饼拿瓷盘拖好,“这小丫头前几日也一直说一个人睡有些怕鬼。”
“小姑娘胆小,自然会想些这样的东西。”殷小姐拿起点心咬了一口。
白锦手顿了顿, 抿着唇想了许久, 终是笑着故作轻松地说道:“前些日子还有人说在晚上看见小雀从房门走出来,在游廊处游**了会儿才离开。”
云笙若有所思地看着她。
于是白锦接着说:“这几日她总是笑着和我们说晚上怕有鬼,想着和我们一间房睡,但看她的样子又不见得有多怕,我们便当她只是在说玩笑话了。”
“她和我睡的时候倒是挺安分守己的。”云笙有些奇怪,想起昨晚她看的那卷书,心头隐隐约约有些别样的念头浮起。
“大概是梦行症吧。”殷小姐倒是觉得没什么,淡淡地回了句。
从殷小姐的房里出来时, 云笙仍是有些疑惑, 她百思不得其解,带着满肚子狐疑回到偏院。
恰巧郁起云也回来了,他静坐在小桌前,也翻着本早已泛黄的书卷。
风动, 夹杂着春深后的细雨,林间绿意被浸湿,随着风过响起戋戋之声,纷纷然如黛色麦浪, 弯而不折。
“你昨晚睡在哪了?”不知为何, 云笙脑海里蓦然响起这个不甚重要的问题, 直接脱口而出了。
“偏房, 怎么了——”郁起云随手翻过页,沙沙声淹没于茫茫风吹竹林的浩**中。
他抬眸,似是想起什么,很快又换上一副委屈的模样:“我们刚来就分房睡,明奶奶还悄悄问我,我是不是惹你不快了。”
“谁叫你要乱说。”云笙坐下身来,轻呷了口茶,试图表现得有些幸灾乐祸。
郁起云默不作声地看着她,眼底浸染上层层笑意。
小师姐喝的,是他先前喝过的茶。
云笙狐疑地望过去,见他迟迟不说话,便开口问他:“有什么发现吗?”
郁起云敛了敛笑意,正色道:“这只咒鬼,生前便被人戳瞎了双目,所以她化作怨灵后,是看不清他人的面容的,只能以声音气味识人。”
“她的目标是殷小姐,殷老爷看上的只是一个探花郎,未婚夫婿与小姐并不相爱,所以她很可能会杀了那位未婚夫,再之后——”
云笙顿了顿,看着郁起云的眼睛一字一顿道,“还可能会把你牵扯进来。”
“我?为什么?”郁起云将手环在脑后,向后仰去,懒洋洋地问道。
云笙扬着眉头,不说话了。
郁起云眨着眼,又倏而笑弯眼,直起身后伏在桌上灼灼地望着她:“放心吧师姐,反正我的心上人是你,这点不会变。”
“别扯上我。”
云笙转过头去,耳尖缓缓爬上绯红,她定定地望着窗外浓郁的竹林,晃动着如同萦风戏柳,自是风光无限。
郁起云看着她乌黑长发下**出的耳尖,白皙小巧的耳下染着红润,又想着再进一步时,明太太端着午饭叩响了门。
她细细观察了一番萦绕于两人之间的气氛,含着笑将饭盒端置于桌上。
“昨日小雀不懂事,缠着和姑娘睡了一晚,实为抱歉,今晚我会带走她的。”明太太边端出盛着饭菜的盘子,边面带歉意地向云笙说道。
“不不不……”云笙连连摆手,心道您可千万别这么说。
只是这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又听见明太太欣慰道:“看着你们感情如旧,真是太好不过了。”
云笙正要反驳,启唇时却被郁起云抢了先:“多谢挂念,不过我们一向如此感情深厚。”
你在说什么?云笙瞪大了眼看过去,却见他仍是面不改色,甚至还神态自若地给自己碗里夹了不少菜。
明太太收拾好后,迅速离去了,也没给云笙解释的机会。
她拍上脑门,颇有些无奈。
果不其然,临近夜晚之际,屋内空****的只有他们两人,云笙死死地盯着桌前烛台,愣是没一丝眼神给他。
“姐姐,一起睡吗?”许久后,郁起云抱来一床被褥放在榻上,眼眸半垂着,巴巴地看着自己。
云笙竭力忽视掉那头灼热的目光,故作冷静地端起桌上的茶杯饮了口,殊不知这茶已是晌午沏上的,此刻已是凉透了。
那冰冷的水漫过喉咙,只觉得恍惚被小刀子轻轻划过,不算痛但带着生硬的触感,云笙喉咙口蓦然被噎住,她皱着眉,艰难地咽下这口涩意。
“你要和我一起睡?”云笙被呛住了,干咳了好几声后脸涨得通红,这下她真的忍不住了,不可置信地转过头去。
郁起云勾了勾唇角,很快又恢复那副无辜的模样:“我不会做什么的。”
云笙张了张嘴唇,不知该如何反驳他。
这是会做什么的问题吗?量他也不敢真的动手动脚,但这只是次要的,主要是他们真的要同床共枕?
她在心里诽谤着,抬眼又望向窗外。
疏晓的月亮悬在玄色帷幕上,几颗星子点缀其旁,忽有云雾缭绕,大半个光辉被遮掩,唯余凌风还乘着星星点点的微光起舞。
此刻把他赶出去,未免太没有人性。
她又转头看向地面,暮春之际,地上尚还有些潮湿,若是在此处打地铺,保不齐也会着凉。
云笙揉了揉眉心,实在是无可奈何:“随你,不过你最好是别轻举妄动。”
她做出凶巴巴的表情恐吓他。
“我知道的。”郁起云眼睫微垂,淡淡地回她。
躺在**时,云笙盯着天花板发呆,心却在砰砰跳动,一下又一下比往常不知快了多少。
身边即使隔了层不薄不厚的衾子,那头温热的体温还是能沿着床铺袭到这头,隐隐约约有凛冽而清疏的少年气息萦绕于鼻尖。
这层被子还是有些厚了,云笙稍稍探出身子,任凭凉风吹拂半截肩膀,透着缝隙又渗进被窝里,将里头搅了个遍。
月色在云雾遮掩下越发显得朦胧,沙沙地沿着墙投入眼眸中,云笙胸口不断起伏着,呼吸也有些急促。
气氛逐渐开始混乱复杂,盘旋于上空的冷风被呼吸沾染上,又凉又热,云笙闭了闭眼,只觉得自己此刻很是难受。
一边是冷冷的风灌进来,她不得不将被子裹紧。
可待她裹得严严实实时,脸上耳尖那无法忽视的燥热又令她目眩头昏,还是得探出头来凉一凉。
这般反复后,她只觉得身心俱疲,神经仍是紧紧地绷着,大脑不断叫嚣着,身旁有人和她睡在同一张**。
那扩散的的气息铺天盖地地袭来,嗅觉和触觉在这一刻被无限放大,任何微小的变化都令她无法忽视。
甚至身旁人侧过身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也能让自己心头颤动。
她这十九年里,从未有过这般紧张而又不敢动弹的时刻,而这一切都是拜身边这个小混蛋所赐。
“师姐,你睡了吗?”小混蛋自己睡不着,又开始没话找话了。
云笙翻了个身,背对着他有些不耐烦地回道:“还不睡干什么?”
“时候尚早,来聊聊?”
“……”云笙深深呼出一口气,没理他继续闭眼养神。
郁起云半天没得到回应,倒也没有丝毫恼怒,只是微侧过脸看向这边。
柔和的月光将她散乱的长发照亮,像是浸湿在水池子里,上头晶莹剔透的恍似还淌着水珠子。
带着这样的念头朝下移去,瞬间,他眸色变得暗沉,耷拉着的眼皮遮住了那点微光,如同枯井死水般毫无波澜。
可只有自己知道,那底下又是怎样的波涛汹涌、暗潮流动。
微露出来的半点香肩被凌乱的乌发掩盖着,但仔细看去仍是无法掩住那点莹白,在月色倾泻下更显动人。
郁起云喉结微微滑动,他别过眼又乖巧地躺着。
倒是不知该说师姐实在心大,还是对自己太过放心。他苦笑着。
平滑安稳的呼吸声渐渐传来,脑海中那些杂乱的思绪逐趋消散,郁起云替她掖好被角后乖乖地合上眼。
困意倦然逐渐侵袭他的大脑,忽地,窸窣的声响从身旁传来,将那点稀散的倦意搅乱。
郁起云猛地睁开眼,刚歪过头去,咫尺之遥便是那张灿若桃红的脸。
灰白的墙被苍冷的月色漫过,凄清的茭白落在她的脸上,顺着长睫,一路蜿蜒直下,流转于琼鼻朱唇上。
凌乱的长发随意地落下来,她眼眸紧紧闭着,眉头舒展着,倒是没有往常那般气势凌人,此刻显得有些青涩乖巧。
他愣愣地看了许久,终是忍不住凑上前,伸出手就着清冷的月色勾过她的面庞。
带着薄茧的指腹摩挲过她微颤的睫毛,又缓缓滑至那不点而红的双唇,细细勾勒出那饱满娇艳的弧度。
郁起云凝望着,如同晚风吹拂长柳,眼底是细腻且柔和的,清亮亮的眸子里盈满了月亮。
唇角勾起温和的弧度,他静了一会儿,终还是俯身向前点染上那抹嫣红。
如同蜻蜓点水,巍颤颤的却也能**开数阵涟漪。
三年萧散游历时,数个漫漫长夜,自己好像也这般幻想过,有朝一日枕边就是熟悉的气息,一抬头便是朝思夜寐的人。
算了,郁起云叹了口气,指腹摸过轻细的唇纹,眼底虽是情愫暗生,但他也只是静默地看着。
他转过身去,将那些妄想作祟的邪意按捺住。闭上眼之际,脑海里有瞬闪的画面,如同走马灯似的,指间背脊处本该消散的触感又回复了些。
可没过多久,那头又传来肌肤与薄衾摩梭过的声响,紧接着,丝丝凉风钻进他的被褥里,温热的手摸上脊梁。
似是被电流击中,酥麻感顺着脊背攀爬上全身,郁起云睁开眼猛地转过身去。
他们之间靠的太近了,云笙浑身冰凉,只凭着本能朝着那团炙热滚烫的火焰奔去,毫不顾忌自己是否会引火上身。
她脸上还是那副纯良的表情,眼眸阖着,弧线优美恬静。
可身子却不自觉地靠近来,手上更是半点也不安分,沿着他的中衣衣角掀开,又不断摸索滑上他滚热的腹部。
像是一触即燃的余烬,还散着星星点点的火,飞速蹿延的战栗在昏暗里裹挟着全身上下。
倏然间如同春夜惊雨,簌簌然落下,却是没将那点几欲消散的邪火浇灭,反而烧的更旺了些。
郁起云长长地喟叹着,将想要深入的手擒拿住,无可奈何地瞪着她,语气里更是有几分咬牙切齿:“云笙,你现在最好是睡着的。”
云笙脸半掩于碎发之下,呼吸仍是一如既往的平稳。
像是报复似的,郁起云愤愤然又咬上她的唇瓣,带着不甘深入了几分,但也只是浅尝就止,随后又换成轻柔的舔舐。
他还是怕小师姐会生气,不敢加深印记。
此时此刻,她大半个身子几乎都**在外,中衣单薄借着月色勾勒出弧度,郁起云盯着咫尺之人,眼神黯淡了几分,牙尖又开始隐隐有些生痒。
罢了,来日方长。
他最后吻上云笙的额头,带着安抚意味,却又显得异常虔诚。
将被她踢得不像样的薄衾替她盖好后,郁起云缓缓闭上眼,迷迷糊糊间失了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