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六殿下关入大牢◎
绿树成荫植于亭台楼阁前, 长廊之上有舞姬翩翩起舞,脚上环佩叮铃作响, 和着悠扬的筝音, 恍若仙人。
楼阁处大摆宴席,月白香炉置于一角,顿时烟雾缭绕, 将跪坐于席前的一众宾客缠绕着。
皇帝高坐于上, 袅袅雾气漫过他很是沧桑的脸庞,与发鬓间的华发融合交杂。
“父皇,儿臣先敬您一杯,恭贺父皇龙体痊愈。”太子从席上直起身,端起手中酒樽祝贺,“此乃福兆,预示我朝必然国运昌盛,陛下必然长命百岁。”
坐在他身旁的四皇子冷笑一声, 心道真是一张阿谀奉承的嘴。
这次痊愈还得多亏太子献上的乌溟玉, 再者他奉承的这几句正好与他所思一致,皇帝自然喜得回应:“好,此番还得多亏太子不辞辛苦为朕寻得那千古之玉,你可是头功。”
“不敢不敢, 儿臣只是尽忠尽孝罢了,谈不上辛苦二字。”
那些善于看眼色的大臣们见陛下此时心情大好,也都纷纷捡些好话来祝贺。
一时间,宴席上其乐融融, 应着歌女婉转的歌声和乐人弹奏琵琶时指间淌出的嘈嘈切切声, 如珠玉投盘。
四皇子冷眼看着一群人言笑晏晏地饮酒庆贺, 他略微侧过身看向四周, 趁着宫女为众人斟酒之际,这才招手让身旁的侍卫传音。
“殿下,先生说一切准备就绪了,届时您只需静候佳音然后稍微护着陛下即刻。”侍卫低声在他耳畔道。
“好。”四皇子带着轻蔑的目光扫视着不远处正围在一众称赞中红光满面的太子,嘴角挂上讥讽的笑。
端坐在角落的李钰只默默饮酒,偶尔投去一眼,也是淡然地别过去,似乎前头的喧闹与他恍若隔世。
待到长袖散场,面前歌舞升平的场景也蓦然一换,皇帝捏着金杯,从座椅上站起身,缓缓行至宴席中央。
既是陛下要发话,大臣们纷纷静候着,飞速搜刮肠肚中那些华丽辞藻来应和陛下。
“今日众爱卿的到来,令朕颇为——”皇帝高举金杯,张开双臂正欲豪言一番。
可正是这时,原本平和的气流骤然压低,随即,数名黑衣蒙面的杀手执剑横空而来,直指中央立着的陛下。
“护驾!快护驾!”
霎时间,那些想表忠心的大臣们个个抱头鼠窜,嘴上大声求救,也没人去护着所受威胁最大的皇帝。
杀手身手太过敏捷,以致那一瞬间周围的侍卫能没能及时反应过来,待他们握长矛将杀手拿下之时,宴席已是被搅得不堪入目。
利剑划破龙袍,将一卷深黄的衣角割下,陛下脸色骤变,拖着不甚敏捷的身子想要躲过袭击。
“父皇当心!”
四殿下早在侍卫提醒之时就按在腰间佩剑上,很快便抽出来挡到皇帝身前。
他双手紧握剑柄,面上凝重,心下却是露出得意的笑。
为首的那名杀手握紧了手里的剑,更为用力地朝挡在前头的四殿下刺去,刀剑相碰,即刻发出铮然长鸣。
对面那杀手内力深厚,两把利剑相撞之时,四殿下只觉一道强劲的外力从剑身上传来,他握剑的双手不住一颤。
手上很快传来酥麻感,四殿下抬起错愕地瞥了这杀手一眼。
很快,那些逃窜的大臣也意识过来了,他们躲在远处,忙招手吆喝那些侍卫上前。
太子此刻极为愤怒,他双手握拳,指节青筋暴起,看着眼前荒唐情景怒吼道:“侍卫呢!还不快去救陛下!”
前来袭击的杀手只有几名,很快便寡不敌众被拿下。
陛下仍是惊魂未定,???*他腿脚不住抖动,依靠四皇子的搀扶才勉强站住身。
那些恨不得插翅逃离的大臣也慢慢缓过神来,理了理衣袍,装作若无其事地走上前来,嘴上全是对陛下龙体的关心。
“儿臣救驾来迟,请父皇恕罪。”太子立刻跪在地上,他死死地瞪了眼同样被降服于地的杀手,一双凤眼里盛满怒气。
“起身。”陛下只随意看了太子一眼,很快转过视线,集中于那名刺杀他的杀手,浑浊的眼里满是审视意味。
“为何宴会如此不谨慎,连刺客都能随意进出了,我朝禁军是都死了吗?”他红着眼大声吼道,刀剑无眼,若不是适才有皇子为他挡下一剑,恐怕此刻他就首级不保了。
四皇子冷冷笑着,嘲讽的语气甚至不屑隐藏:“这就是太子殿下为父皇办的好宴席,可正是让人大开眼界。”
此言一出,在场之人无不开始联想。
是啊,这是太子殿下一手操办的宴席,可在保卫方面这般薄弱,刺客可以堂而皇之地出入宴席。
若是让他们得逞了,那么陛下即刻遇刺驾崩,那么新一任皇帝便是太子了。
几乎是所有人都想到了这点,一时间太子身上集聚着无数目光,均是充满怀疑的眼神。
刚起身的太子没想到几句话自己就成了众矢之的,他心里一跳忙重新下跪,神色清晰可见的带上了慌张。
“请父皇明鉴,此时与儿臣半点干系没有,刺客一事儿臣定会严查,请父皇明鉴!”他恨恨地觑了眼幸灾乐祸的四皇子,“莫要为了一些荒诞的猜忌而给儿臣安上这般莫须有的罪名,儿臣实在冤枉。”
皇帝沉着脸,看着四周一圈大臣。
太子这边的在拼命为他辩解,而四皇子那边的又不断冷嘲热讽,两边都不站的便默默立于其旁,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
他闭了闭眼,深深呼出一口浊气,冷眼旁观那些正唇枪口战的大臣们,只觉得很是心寒。
危难见人心,可当他有难,却无一人相救。
陛下逐渐恢复了冷静:“冤不冤枉朕自会查明。”他挥手道,“把他面纱取下。”
身旁的侍卫上前将覆于面上的黑蒙面扯下,正面目露出来之时,有人却惊呼了一声。
这张脸倒也不是人尽皆知,乍看之下还会觉得有些普通,只是有见过他的人都知道——这是六殿下李钰的贴身侍卫袁摇!
这下他们脸上的错愕倒是真情实意的,那些正在互掐的朝臣们也很是惊奇。
这难道和六殿下又有什么关系吗?莫非他才是那个想弑君的人?可这对他有什么好处?
皇帝自是见过他的,毕竟以往会见李钰之时都能见到这人,虽见得少,但模糊的记忆还是有的。
“这……”四皇子有些忍不住了,他心下一颤,眼底满是不解。
不是说雇的杀手吗?怎么还把别人的贴身侍卫找来了?
太子自然也是大吃一惊,但他很快反应过来,指着被长矛架住跪在地上的袁摇尖声道:“你这人胆大包天,竟敢公然刺杀君上!”
“太子殿下此前不知吗?”四皇子生怕他将罪责全然拖到袁摇身上,自己反而能摘得干干净净,忙出口质问他。
太子怒目而视:“四弟这是何话,本宫自是与这鼠辈不同,你可不要再混淆视听冤枉本宫!”
众人哗然,不住地搜寻李钰的位置,见他撑着手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心下的猜疑愈加剧烈。
灼灼视线投射于身,李钰睡意全无,睁开眼之际便是众人复杂的眼神。
“宴会结束了吗?”他轻声问道,眉目间尽是疑惑。
闻言,皇帝打量的目光也多了几层复杂的意味。
在挑开面纱看见这杀手面庞之时,他的确怒不可遏。毕竟是自己的亲生儿子想要杀之而后快,尽管是个不受重用的庶子。
不过他很快便冷静了下来:这李钰怕是没有这个熊心豹子胆,再者若是自己当场身亡,就算继承皇位也轮不到他。
理清思路后,他清了清嗓子,面色威严:“李钰,你这侍卫意欲行刺将朕杀了,此事你是否得知?”
这话恍若晴天霹雳,顿时在李钰脑海中炸开了,他瞪大了眼嘴角不住颤动:“儿臣绝无此意,也从未想过刺杀陛下!”
他声音里满是惶恐,头磕在地上竟是直接磕出了一片血红。
皇帝内心更为动摇了:“你——”
“父皇,儿臣可以作证,六弟他绝对是忠心耿耿的,定不会做出此等大胆之举!”太子抢先在他面前道,内心却很是不安,“定是这贼人,想着污蔑主子这才来做那刺客一事。”
袁摇仍是沉默地跪在地上,连一个眼神也没投给李钰。
明事理的人倒也能看出来,此事与六殿下应该没有干系,想来应是这侍卫胆大包天来皇宫行刺。
“你来说说,你家殿下知道吗?”皇上白眉挑动,只觉得额头青筋跳动得厉害,眼前恍惚间有些晕眩。
袁摇双手被剪住,须发从冠间滑落,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尖锐的刀刃划破腰间,霎时鲜血尽喷涌,可他还是紧闭双唇不肯透露半个字。
“……”皇上没有吭声,仍带着狐疑的目光在太子、李钰、袁摇三人之间打转。
良久,低沉的带着疲惫的声音响起。
“就算此事是这人一手策划,与六皇子无关,那此人也曾是他的贴身侍卫,将这刺客押下去,李钰关入大牢。”
身旁侍从很快便将袁摇拖了下去,一道血迹划过长阶。
而李钰则是不断磕头谢恩。
这场宴席从开头的欢声笑语,到最后的不欢而散,其间暗涌的波动也只有个人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