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雾沉沉,前挡风玻璃上结下的水珠顺着玻璃一绺一绺地流下来……

因为车里的温度要高些,所以有一层薄雾,可我却清清楚楚看到里面的驾驶座上竟然坐着一个人!

那人斜躺在座上一动不动,似乎对我不屑一顾,一副挑衅的模样。

你奶奶的,这也太嚣张了,看我……

心里想着我还透过玻璃仔细瞅了一下,一看之下登时跌坐在地上……

卧槽!

这他娘!

你奶奶的!

里面坐着的人怎么跟我一模一样?

而且睡得正熟,隔着玻璃窗都能听到里面的呼噜声,怪不得一动不动呢?

这什么情况?

难道里面的人就是“我”?

“我”压根就没出来?

那我现在是谁?究竟以什么状态存在?

不行,我得弄清楚,这也太吓人了!

于是我伸手开门,没想到却捯了个空。又捞了几下,依旧是从门把手一滑而过,我这才无可奈何地承认,我竟然不是实体。

娘的,真魂出窍了!

这是我最后一丝灵智所作出的判断,之后脑子就成了一片混沌,没有了自主意识,也没有了任何反抗的意图和能力。

眼前出现了许多虚幻的影像,透过他们似乎还能看到其他地方,然后这些虚影渐渐变得厚重起来,纷纷变作了高矮不等的男女老幼……

几乎是同时,我身后也出现了许多不同的身影,逐渐由虚化实,把我融入其中。

我也漫无目的地跟着人群移动,片刻后才看见不远处有一处建筑,那是一座庙宇,就像我刚才停车时在村口见到的那座建筑。

而这些意念只存了一瞬,刹那间就烟消云散,我仿佛只能看到眼前的情景,然后被动地接受,却不能作出相应的反应。

人群涌动,大概得有百十个之多,大家也都是懵懵懂懂的神情,互相之间也不交流,只是随大溜一般盲目地跟着前方的人移动。

庙宇不大,只有小小的一间,人群到了跟前也都自动站成了队列,我也迷迷糊糊排了进去!

到了近前,我才发现庙里竟然还坐着一位穿着古装的官员。他身前摆着一张硕大的棕红色桌案,上面还放着一摞书卷,手里拿着朱笔,听旁边一个中年人唱名,然后轻轻在卷宗上一划。

快要轮到我的时候,身后忽然被人一推,就从人群中闪了出去,挤进了另一个队伍当中。

我没有看到是谁推我,也生不出反抗的心思,只能懵懵懂懂继续排在了队伍里,然后跟着我前面的一个人走出了庙宇。

这个队伍不好,前后左右还有不少古代士兵打扮的人,拎着长枪大戟来回巡游,遇到没排好队的上去就是一下。

而旁边的那一溜队伍却没有这些人看管,前行不远,似乎就到了两座关卡,两只队伍各行一侧。

一边是光明万丈,看起来熠熠生辉的入口,而我这边却是黑黢黢一片,就像这暗沉沉的黑夜,压抑浓重,让人心生倦怠!

过了这个关口,脚下的路开始崎岖了起来,我这才发现,我竟然是光着脚的。粗粝的地面和坚硬的石头偶尔会磕到脚面,疼痛时,我偶尔也会想起先前的事,却被队伍推行,停不下来……

前面已经有人在哭嚎不止,不知是遇到了什么伤心事,押解我们的那些兵丁越发凶戾,动不动就是拳打脚踢。那些哭嚎不止的挨了拳脚,虽然依旧饮泣不止,却再也不敢张嘴哭嚎了。

我心里烦闷却得不出什么正解,只能跟着这群人朝前走,偶尔超出了队伍,也难免被拳打脚踢一顿,却不怎么疼痛。

这时候队伍的前端开始出现了一些现代装扮的人,似乎地位比那些兵士还要高些,他们摇摇晃晃在前面带路,偶尔还会交头接耳,然后朝身后张望。

我没有哭嚎,脚下又不慢,自然走在了前面。

这时候,前方一个三十多岁的年轻人正好扭回头,见到是我,竟然“咦”了一声,问道:“你怎么来了?”

我似乎认识眼前这个人,却又没什么印象,只是点点头,然后跟着他往前走。

那人见我不怎么认识,也就没再多说什么!

不知走了多久,前方再次出现了一座建筑,像是一溜城墙的样子,上面还建着一座高台。

这里有几个悬浮在空中的灯笼,所以能看到高台的侧面还写着几个篆字,字形优美古朴,我却只隐约认得个“台”字,这似乎是什么台?

走了大半天路程,我的身体却没有多么疲累,只是想不起来自己究竟是怎么来到这里的。

石台高大宏伟,队伍盘旋而上,我也亦步亦趋地跟着,走过高台的时候,我也随众人望了下去。

那是一片山,山坳里有一个小村庄,很小很熟悉,我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跟着前面那些还在哀哀哭泣的人走下了高台,然后再次看到了那个三十来岁的年轻人,很面善,却实在记不起在哪里见过了。

那人围着我转了一圈,趁人不备塞给了我一把东西,然后就跑向了前方。我抬手一看,竟然是一只鸡腿,我又不饿,给我这个干吗?

正想把它扔掉,可心念微动,还是把这只鸡腿藏了起来。

这里没有日月星辰,天地之间都是一片愁云惨雾,到处有人在啼哭,还有兵士的叫骂声。我脑子里一片混沌,不能思想,也没法去回忆,只能昏昏沉沉跟着前面的人一直走……

不知道走了多久,前面忽然出现了一座吊桥,勾连着两座大山,往下看是深不见底的裂谷。

我们一行大概五十多人,期期艾艾被驱赶着从吊桥上走过,裂谷中偶尔会卷起山风,有两个抓不稳的一下就被风卷了起来,惨叫着跌进了深谷!

我这才发觉,自己的身子竟然是轻飘飘的,要不是有人跌下去,我都不知道。于是我不由自主地抓稳了吊索,晃晃悠悠从吊桥上走过。

经过这么一场,我和前面那些人的距离拉大了不少,正要准备抬脚跟上去,却听见一声声的狗吠声响起,叫声粗犷狠厉、凶吝无比。

我的觉识被瞬间牵动,不由得地激发了心内的恐惧,就想回身跑掉,可身后的吊桥竟然瞬间消失。

望着黢黑幽深的裂谷,我也没了主意,只得下意识顺着小路往山上跑!

一群黑乎乎的暗影在黑暗中穿梭往来,前面的人已经传来了声声惨叫,显见是被这群恶狗攻击了。

出于逃生的本能,我脚下加快,跟着先前已经跑上山坡的人一起往山上跑。

可人哪能跑得过狗去,没过一会儿功夫,我身后就没几个人能站得起来了,那些恶狗竟然是吃人的。

不过片刻功夫,整个阴暗的山坡就变成了人间炼狱,到处是鲜血残肢,到处是声声惨叫。我被吓得浑身哆嗦,可也激发了求生的本能,也不顾脚下没穿鞋子,咬着牙就往山上爬!

我们总共五十多个人,可恶狗也有十几条,那些走在前面的人被猝不及防地咬倒在地,片刻就没了反抗能力,连喊叫声都变得孱弱不堪。

而我身边能走得动的只剩下七八个,我们当中有男有女,还有一个小孩,眼里却是一样的惊恐神色。

那些恶狗已经不能算是狗了,一只只赤红的眼睛流露出来的凶性和残忍堪比虎狼,哪还是什么人类的好朋友。

有几只吃了几口就腻味了的恶狗,已经瞪着赤红的眼睛,朝我们这边缓缓走了过来。

我们剩下的这七八个人浑身颤抖不止,身后已经没路了,再近前一步就是万丈悬崖,所以虽然都拼命朝后靠,却也不敢太过,以致失了重心……

出于对生的渴望,我们几个虽然吓得够呛,可也不想轻易就死。有个女人甚至低头抱起了一块石头,趁着那恶狗转身的时候,猛然间砸了下去!

我很敬佩她,但同时也觉得她绝对是疯了,这么多的狗怎么砸得过来?

那恶狗被砸得一个趔趄,惨叫了一声就朝一边闪了开去,等回过神以后,瞬间就对女人张开了血盆大口,女人惨叫了一声,身子一侧歪就栽了下去!

声声惨叫从幽谷里传来,随着山风飘**雨于耳际,直到渐不可闻……

这条狗大概是来打扫战场的,因为其余的狗都渐渐退走了,只留下它一条。

恶狗在我们面前巡视了一圈,红红的眼睛就像两只闪亮的灯泡,漆黑的皮毛和夜色融为一体,白森森的尖牙朝外龇着,仿佛随时会把我们吞噬!

它就在我们对面蹲踞着,尾巴托在地上,眼神却凶吝无比。我们本来打算就这么一直等着,希望能有人来救援,可那些兵士和穿着现代衣服的人早已不知去向。

我忽然想起了那人交给我的鸡腿,于是伸手掏了出来,在恶狗面前展示了一下,然后用力抛向了远处!

和我们比起来,鸡腿对恶犬的**显然要大得多,随着鸡腿抛离,这条狗也飞快离去。

我们几个这才互相搀扶,跌跌撞撞从山上下来,于是再次看到了那帮兵士和穿着现代衣服的人。

那个曾经给过我鸡腿的人见我完好无恙,还过来跟我打了声招呼,然后笑着问道:“你真不记得我是谁了?”

我摇摇头,表示自己真不记得了。那人也不以为意,笑笑就朝前面走去。

经过了这场险死还生的劫难,我似乎有了一些思维,脑子也开始慢慢记起一些事来!

就在这时,天空中忽然出现了一个声音,那声音真的是从天空中传来的。

“陆渺,赶紧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