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中传来一个声音,似乎在召唤着什么人,可眼前的众人却好像都没听到似得,依旧低头赶路。
那些侥幸没死的人,也都转醒了过来,哀哀哭泣着勉强跟上了队伍。
声音依旧从天空中传来,没有人回头,也没有人做出反应。
难道他们都没有听到?
难道,这声音是叫我的?
我站在了原地,听任身后的人都超过了我,然后继续回想声音中提到的那个名字。
陆渺,陆渺,我眼前浮现除了一个老人的面庞,这应该是我很亲近的一个人,我说不出来是为什么,可我就是知道。
“藏藏,你的身世不能说,能忘就都忘了吧!”
我点点头,“知道了,爷!”
刹那间,我如醍醐灌顶一般,倏然警醒!
我叫陆渺,小名藏藏,刚才叫我的是爷爷,那天上叫我的是谁?
这到底是哪儿?
山岗上依旧还有不少残尸断肢,看起来触目惊心!
前面的队伍已经走远了,但那个给我鸡腿的人却扭回头冲我望了一眼。
我恢复灵智之后,眼神已经变得和先前一样锐利,所以那个人的面容我看得很清楚。
怎么会是他?
那人略有深意地看了我一眼后就转过了身去,和众人混杂在一起朝远处走了。
而我却愣愣地陷入了沉思当中……
这个人和我有一面之缘,我坐过他的车,买了票却依旧被他一脚踹下了车。说实话,我长这么大就没吃过这种亏,搁着平常我非得找回来。
可这个亏非吃不可,因为他不是人。
他就是那趟鬼公交的司机,我不怨他,能把我安全拉到目的地已经算帮了大忙了,把我踹下车也只能算是偶尔发发牢骚而已。
他既然是鬼差,那么这里是哪儿自然是明摆着的,一见面他就口口声声问我认不认识他,大概就是想纠结起我的记忆,好让我快点儿醒来!
我不记得自己是怎么来到这里的,难道是那个老太太?不应该啊,她没那么大的本事啊!
于是我开始回忆自己从东平回来的一路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可无论如何也没找到丝毫的线索。
空中已经没有了声音,我却知道自己现在到了哪里!
刚才那座庙一样的建筑应该是土地庙,崎岖难行的路自然就是黄泉路,怪不得会有人张口求情,有人哭闹不止。
那座高台上望到的山村就是我自小长大的地方,那里是什么台?应该是传说中的望乡台吧!刚才一群人被恶狗叼食,此处不就是恶狗岭?
怪不得会有人叫我,再往前走两站可就到酆都城了,到了那里可就是阴阳两隔,再无还阳的可能了!
可到底我是因为什么事到这里来的?
就因为在土地庙前停车睡了会儿?
这也他娘的太儿戏了吧?
我心里碎碎念,已经回到了刚才走过的吊桥边上,没了吊桥的连接,这里已经成了悬崖。
我现在的状态应该是生魂吧?
那应该是没有重量了,能不能试着飘过去呢?
我并没有来得及去尝试,胸口就是一阵剧痛,就像是被人拿巨锤砸中一样,疼得我瞬间晕了过去……
眼前黑蒙蒙的,即便我睁大了双眼,可眼前依旧一片漆黑,我的知觉渐渐开始恢复。
开始是听觉,有人在说话,是女人,但说的什么却听不清楚。然后是嗅觉,鼻腔里有一种幽香的味道,不仅有女人的香水味道,还有熏香,似乎是药草的清香。
我没有睁眼,因为有个女人正趴在我背上,似乎在搜检着什么,胸前软肉摩挲,我能清晰地感觉出来。
“师姐,人怎么办?”女人冲车外喊道,声音稚嫩,顶多二十出头。
“把他推到一边去,前面有个急弯,下面就是几十米的深涧,哪年不掉几辆车下去。这小子疲劳驾驶,又开的是夜车,车毁人亡再正常不过!”
女人搜索了半天,大概没找到什么东西,就伸手把我推在了一旁,然后在我身上摸索了起来。
车厢的顶灯被弄着了,所以女人一低头我就看清了她的长相,竟然是林阿贵的徒弟冬梅。
这大概才是正解,我整个人活蹦乱跳,健康得令人发指,怎么会随随便便失魂落魄?能把我的神魂牵引出来,除了这些擅长巫术的人还能有谁?
想到这里,我忽然记起了刚才的草药味道,那应该是冬梅他们发动前,对我实施了催眠。
看来这帮人就一直跟着我呢?夜抬棺不过是恰逢其会,却无意中阻止了我的行程,然后趁我人困马乏之际才一击而中。
冬梅刚才叫了声师姐,看来许梦瑶也肯定在场,我不确定还有没有别人,于是只能装死。
可我忘了,死人是没呼吸的,更没有心跳。于是冬梅在搜检我胸口的瞬间,竟然发现我有了心跳,登时低喝了一声,“你……”
我本来被她四仰八叉推在了副驾驶的座上,而她低头寻找时离我不过十公分的距离,所以声音还未及传出,就被我伸手抱住了头颈。
冬梅得过林阿贵的传授,自然不是等闲之辈,于是膝盖一屈,抬肘就攻向了我的侧肋。
我刚刚险中得活,出于对生的渴望,凭空也生出了更多的力量。咬牙挨了对方一肘后双腿就盘绕在了冬梅的腰间,另一只手也紧紧把她抱住,任凭她如何反抗,我都死死缠住不动。
现在的姿势很暧昧,像是一对恩爱缠绵的情侣,如痴如醉、不知疲累。
冬梅想喊,却被我紧紧摁在了胸前,拉扯间我勾住了手腕间的那个降魔杵,一抬腕就攥在了手里,然后紧紧逼住了她的脖颈!
我压低了声音,在她耳边说道:“别乱动,这里有一根大动脉,要是一不小心被弄断了,八秒中你身上的血就会流干。你也知道我不是医生,但动手就没有轻的!”
冬梅终于放弃了抵抗,因为她感觉到了尖锐的降魔杵,也感受到了我的杀心。她学得就是操控人心的术法,觉识自然会异于常人,我杀心一现,她就服软了。
虽然软玉温香在怀,可我却未生出一丝一毫的绮念,外面强敌环伺,能逃脱性命才是最要紧的事!
感觉到开始屈服后,我右手继续紧紧逼住她的脖颈,然后放松了胳膊,好让她有些喘息的余地。
“陆渺,你害死我师父和师娘,你不得好死!”她抬起头,死死地盯着我咬牙切齿地说道。
“我没那么大能耐,害死他们的是自己。”
姚四妹其实早就该死了,要不是林阿贵用邪法为她续命的话。至于林阿贵,爱人已死,功力大失,死也是迟早的事。何况他们两个所做的事,早就罪该万死!
“我不管,就是你害死他们的,还有我师兄,我就要你死,我死了也得拉你垫背!”说话间冬梅似乎鼓起了很大的勇气,再也不顾及脖颈间的利器,一个头槌就砸向我的胸口。
我连忙松了手,再次和她搏杀在一块,抛开那些术法,在如此密闭窄小的空间里。我一个大老爷们确实占了不少便宜,几招之后再次把她摁在了身下。
这次的姿势越发尴尬,冬梅面朝座位被我紧紧压在了身下,却腰部用力,翘臀自然也来回挣扎,搞得我好不心焦。
许梦瑶交代了一句就踱着步走远了,似乎像顾及什么人似得,并不近前,所以我们在车上打斗并没有引起她的注意。
我被冬梅来回挣扎,也难免勾动了旺火,自然也有些反应。可冬梅却像打了鸡血一般,来回踢腾,一时情急之下,我伸手就一巴掌打在她的翘臀之上。
冬梅似乎也同时感觉到了不妙,哼唧了一声就再也不敢胡乱动弹了。
“你要干嘛?你这个……”她刚张嘴,我就把座位上一只手套塞进了她嘴里,然后伸手摸向了她的腰间。
我本意是想把她的皮带扯下来,把这个娘们捆结实了再说,有了这个人质,我逃生的几率自然会大大增加!
可冬梅会错了意,以为我要对她如何,于是再次拼命反抗起来,嘴里还吱吱呜呜想要求救。
我一着急死命摁住了她的脑袋,低喝道:“老实点儿,信不信我把你扒光了再弄死?”
我们虽然只见过一面,之后又死战一场,可我知道她是少数民族。西南山川广大、山高水秀,自然多出美人,可冬梅的美丽却和许梦瑶不尽相同。
我也知道这些少数民族虽然敢爱敢恨,但经过汉族礼义的千年洗礼,似乎比内地还要重视自己的贞洁和名声。
我这么一咋呼,冬梅还真就不敢动了!
“借你这条命,我逃一次,下次见面不死不休,怎么样?”这是城下之盟,由不得她反抗,我已经把自己皮带抽了下来,将她的双手死死绑住!
因为我摸了半天都没找到冬梅的皮带,这才忽然想起,女孩儿好像都不怎么系的。
手里有了人质,心里也踏实了许多,我薅住冬梅的衣领就把她从车上拽了下来。而此时的许梦瑶似乎已经发现了不对,朝这边疾掠了过来……
她一见此情此景,立刻张口大喝:“放开她!陆渺,你怎么就不死呢?”
我呵呵冷笑,“我死了谁陪你们一大一小两个大美人玩呢?”
这时我怀里的冬梅突然开口,“师姐,他欺负我,快杀了他替师父师娘报仇!”说着还拼命挣扎,我抬手就把降魔杵顶在了她的脖颈上,“来吧,我不介意先收个小的陪我一起上路!”
见我凶相毕露,许梦瑶投鼠忌器,连忙伸手制止,“不要,你别动她,咱们算不上生死仇人,我们也只是想出口气而已,何必要闹这么僵呢?说什么咱们也是相识一场,你还……”
我知道许梦瑶是想劝我,可一说起来就没完没了,一边说着还止不住朝我看。
我们离得不算远,也就七八步距离,汽车的大灯已经被打开,所以她的眼神我能很容易地捕捉到。
眼神里确实有投鼠忌器的惊恐,还有许多仇恨和不齿,可间或还会透露出一丝狡黠的神色。
我自从跟随清虚道长学习吐纳,五感六识都灵敏了许多,自然也就能捕捉其中一丝丝常人难以发觉的神色。
不好,这女人要使诈!
既然是埋伏,自然要万无一失才行,两个人都是我的手下败将,自然是找到了强援,要不然怎么敢如此托大!
两人都已经现了身,那么她们的强援自然就在我看不到的地方……
几乎就在我想到这点的刹那,我身后已经有了动静,是轻微的脚步声。很细微,如果不是仔细去听,完全可能被忽略掉……
听到脚步声的时候,呼吸的声音也已经传到了耳际,此时再回身已经来不及了!
而趁着我一侧头的功夫,许梦瑶已经如捷豹般朝我扑了过来……
前后受敌,我已经没得选择,所以只能全力对付身前的许梦瑶,拼着自己受伤也得把她结果了才行。
于是我手里一带就把怀里的冬梅朝许梦瑶推了过去,希望能迟滞她片刻。可许梦瑶非但没有去接,而是侧身闪过,顺手从怀里掏了一把匕首就朝我扎了过来!
此时我身后也起了金铁之声,想来也动了兵器,如此前后夹击,就是大罗金仙都救不了我了!
一瞬间的功夫,我想到了很多,家人、朋友的面容如默片般在眼前一晃而过,而许梦瑶已经离我只有三两步之遥……
就在此时,黑夜中突然出现了一只大鸟,从不远的一处矮墙上一跃而下,却速度奇快,如离弦之箭,瞬间已经超过了提前发动的许梦瑶。
一心不能二用,何况还要注视三方面的情况,所以等这只大鸟快到了近前,我才把注意力放在了他身上,也自然而然观察了起来。
这是我的梦!
一个星月无光的黑夜,枯树边有一颗硕大的白石,白石上背身站着一个分不清男女的黑衣人,身材颀长,一头黑发随风飘舞。然后他回过头,眉尖微蹙,似乎永远都抹不平!再以后就是黑稠的发丝遮蔽了整个天空,直到我醒来。
在这个陪我从小长大的梦里,我只记住了那对微微蹙起的眉峰……
眼前,就有一对微蹙的眉峰,和我在梦里看到的一模一样!
这个困扰我多年的梦境,竟然以这样一种离奇的方式出现,简直令人匪夷所思。我直愣愣僵在了当场,即便是徐梦瑶闪亮的匕首和身后已经传来的疼痛都不能让我有所警醒。
因为眼前这个黑衣人手里也拿着一把狭长的刀,刀锋瓦亮,没等我反应就朝我肋下扎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