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音乐体育这些科目早已提前考过了,这几日只需考剩余的几门。
考核科目一共有六科,分别是国文、算术、英文、历史、地理和绘画。
除了算术和绘画,国文等科目容真真都学得很相当好。
算术经她下苦功,已经学得很不错了,只是与国文这类有天赋的功课相比,依旧略逊一筹。
但绘画这一门她实在没办法,绘画是需要练习的,学校上绘画课的时间只有那么多,想把这门课学好就只得课外再请先生教导,以她的条件,自然是请不起的。
且容真真在绘画上也没什么出色的天分,只是平常人的水平,因此她自己心里也有数,这门科目多半只能得个中上,想要再进一步是不可能的了。
不过她也不气馁,虽说这两门功课稍微拖了点后腿,不过其余科目的分数足以弥补,且等到了中学,绘画课就成了选修,而不再是必修了。
科目有些多,整整考了三天才算考完,而这三天里,周秀回回来学堂都是抹着眼泪来的,看她那模样,考试中多半也要受影响。
容真真听到其他同学在背地里议论,说是周秀家出了大变故,她父亲因贪污下狱,如今正求救无门呢。
听了这些七嘴八舌的议论,容真真才明白周秀到底出了什么事儿,不过这与她无关,她只听了一耳朵,就不再关注了。
考完等出成绩还有小半月,原本这段时间众人是该各回各家了,不过有几个同学提议大家一起出门游玩几日,霎时赢得了众人的赞同。
首倡的几人挨个邀请班上的同学,大部分人都答应了,等邀请到容真真时,她想了想,一口回绝了。
一来她与班上的同学并不亲近,二来出门一趟必定花费颇多,以她如今的情况不应在这些不相干的地方浪费银钱,况且如今家里乌烟瘴气的,她好不容易空出手来,自然是要想办法理一理的。
邀请她的女孩子同她本也没什么交情,见她不去也不强求,只是背后嘀咕一句“不近人情”罢了。
容真真没想到的是,班里还有两个人同她一样没去,一个是秦慕,一个是周秀。
秦慕是同她一样拒绝了,而周秀却是压根儿没人请她,自从她父亲贪污受罪的消息传开后,原先与她玩得很好的几个姐妹都自觉疏远了她,就算刚开始那几日还有两人来宽慰她,等回去后被爹妈警告一番,也不来了。
周秀看着众人兴奋而热烈的讨论着后日要去哪儿,要吃些什么喝些什么,又要玩些什么东西,心里难受得很,她愤怒又失望的看了他们一眼,没人注意到她的目光,她失落的独自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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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真真回去后同她娘商议:“娘,咱们把铺子租出去吧。”
潘二娘大惊道:“你为何会有这种想法,租出去靠着那点租金怎么过活?”
容真真将账本摆在她面前,无奈道:“我才理了家里的账,发现已经入不敷出了。”
潘二娘翻了翻账本,她不识字,自然是看不懂的,她不敢相信:“怎么会呢?咱们赵家的铺子名声一直不错,就是你爹去了,店里的状况也应当不至到这个地步。”
容真真憋着气,郁郁道:“还不是礼堂哥干的好事,他回回都把赚的钱拿走大半,又从不管三流九教来刮油水,每次都是娘你去打发走那些恶狗,您现在手头还有几个钱支应着,可若继续下去,咱们就得喝风了。”
“怎么会这样?”潘二娘管不来账,虽然觉得最近上门来收钱的人多了,却没想到都多到店里入不敷出,“可那些人来收钱,总不能不给,他们都是些厉害人物,咱们惹不起。”
容真真阴沉着脸:“咱们惹不起难道族长也惹不起?”
原先的老赵族长死后,他的儿子赵建接任做了族长,赵氏是个大族,人口众多,哪里就怕几个地痞流氓了?还有税务局的宋科员和这一片的巡警也时常来捞油水,如果赵礼他爹肯撑腰,这些吸血虫也不敢上门。
只是赵礼一家实在阴险恶毒,他们拿走每日盈利,又任由旁人来欺侮,就是想逼迫潘二娘放手产业,好让他们能早些支配财产。
当然,他们已得逞了一半。
“而且,”容真真补充道,“外面那些流言他们也脱不了干系,妞子打听到这流言是二叔买了人传开的,还请了流氓来店里……族长多半也知道,但他们坐视不理,就为了逼得你不再出来管事。”
潘二娘怔怔道:“他们怎么能做这种事?我名声坏了,他们难道就有什么好名声?”
容真真却很冷静的说:“名声哪有大洋重要?况且二叔没抢到遗产,正记恨咱们,恨不得泼几大缸的污水来。”
“娘自然愿意听你的,可是……”潘二娘说到这儿,作了难,“你堂叔绝不会允许咱们把铺子租出去的。”
容真真也知道这事儿没那么轻易办成,不过她先前仔细琢磨过,已经想出了办法:“能不能租出去不重要,关键是不能再往里面亏钱,继续开着铺子也可以,但是不管交什么税,或者哪里来混混收保护费,咱们都不管,由得礼堂哥怎么搞。”
潘二娘迟疑道:“你的意思是万一没交税,人家要封了铺子也不管?这可是你爹的心血。”
容真真坚定道:“就是不能管。”
她还补充了一句:“就是那群地痞来将店砸了,咱们也不能管。”
看着潘二娘迟疑犹豫的神色,她安慰道:“放心,礼堂哥早已把铺子当成了自己的产业,他才不会任由人家把店关了门,到山穷水尽之时,他自然会想办法处理的,其实我倒觉得关了铺子也好。”
潘二娘道:“关了铺子就只得那几个租金,怎么比得上自家做生意呢?”
容真真叹口气:“娘,你这是入了迷障了,这开着铺子钱可落不进咱们手里,如今爹不在了,外头流言纷纷,你又不能再去守着生意,还不如将铺子租出去,无论租金多少,总还能捏在自己手里,不比开铺子还拿不着一分钱强?”
如今许多人都要学西方那一套,要开明开放,女子也能读书做工,可现在世道就有那么怪,一方面女子自由恋爱,甚至随意跟了人做姨太太,虽然被人称呼一句太太,好像与原配夫人相比也没差,可大家心里都清楚,不过是个小老婆。
另一面对女子的压迫又极尽严苛,恨不得她一辈子都不踏出院门,只在深深庭院中生儿育女孝顺公婆。
真是开放的开放到没了边儿,压迫的又压迫过了头。
有丈夫儿子的倒还好些,像潘二娘这样上无公婆,中无丈夫,下无儿子的寡妇,似乎就应该关门闭户,永世不再见人!
兼之流言越传越广,越传越变味,世人的言语能化作刀,杀死人,她就更没了自由。
亏得容真真及时想到主意让她娘收了族长的儿子做嗣子,否则还不知他们能干出什么事来,以往又不是没有被沉塘的寡妇!
潘二娘听了女儿的话,要请赵礼来商议,正在此时,妞子披头散发闯了进来,两眼含泪的抓住容真真的手,断断续续的哽咽道:“福姐儿,求你……求你救救小毛儿。”
潘二娘忙道:“别急,有什么话慢慢说。”
妞子慌得连声都发不出了,手脚冰冷,脸色惨白,哆嗦个不停,她手上甚至还粘着湿漉漉的鲜血。
等她好不容易平复了心情,才颤声将原委说理出来:“小毛儿晕死过去了,是我爹……一脑门的血,大夫要银钱……不赊账,要很多……”
她说得颠三倒四,可潘二娘母女却是听懂了的,这下就连性子一向柔顺的潘二娘都忍不道:“你爹怎么还是这么混帐……”
她看着妞子的凄惨模样,心中又气又怜,忙道:“我现在就取了钱同你去。”
潘二娘拿了枕头下的荷包,左手牵着妞子,右手牵着容真真,一同往医院去。
圣玛丽医院是洋人开设的,那洋人自称是“上帝的使者”,要拯救“迷途的羔羊”,专门来东方传播西医。
都说外来的和尚好念经,平京开了几十年的药堂,倒不如这开了短短几年的医院有权威了,新派人士和那些太太小姐们,都更信服这家医院,把中医打作个骗人的迷信,巫术。
妞子带着弟弟在街面上混了这些年,挨打受伤是常事,他们可不在乎中西医之分,若是受伤见血了,随便去那个药堂买帖膏药敷上就行了,偏偏这回小毛儿受伤严重,各药堂都不肯接手,让她回去准备后事。
要不说为什么西医这样受人吹捧呢,它自然也有它的长处,至少洋人办的西医在外科上就比中医强,药堂不敢接手的,医院接手了。
只是医院收费昂贵,且不赊账,而妞子所有藏起来的钱都被她的酒鬼爹摸走了——若非如此小毛儿也不会同他爹起争执,更不会被打得头破血流奄奄一息。
到了走投无路的地步了,妞子想到了容真真和潘二娘,便前来求助。
潘二娘软弱胆怯,不喜出门,可为了救小毛儿一条命,她还是带着钱急匆匆出来了。
在她嫁进赵家这几年,因生活安逸,胆子被稍微养大了些,可踏入洋人的地盘,她也不免露了怯,畏畏缩缩,心虚气短,还是容真真带着钱,前前后后将诸事料理妥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