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壁的动静声很快就被外面的声音和风声完全遮盖住了。
半生退回到凤翎身边不远已经很久，她原以为白炽来了，这边的胜局会很快落定，可没想到事情比她想象的还要棘手，云曜身边所有人都被牵绊住了，难不成还走不了？
她可扛不动凤翎这副身子。
半生握紧拳头，想要出去查看帮忙却又不能离开的心情让她越发焦灼。
怎么还不来？
不安的情绪上涌，被半生压住了，她不想去想最坏的结果，也不打算接受最坏的结果。
白炽出现在她视线之中的时候，是从门外被扔进来的。
落地发出闷响，然后滚落到半生脚边不远的位置。
短暂的惊愕之后，半生迅速抬起眼来。
云曜站在门外，长剑指地，鲜血淋漓。
他大步跨进来，蓝白相间的衣摆染了血。
半生的心跳骤然顿了片刻，云曜的身影瞬间靠近划破她双手筋脉，毒针尚未来得及飞出，就已经尽数落地，浸泡到了血泊之中。
半生难以置信的看向自己的双手，剧痛难耐之下，云曜也没有给她机会发出一声痛苦的悲鸣。
主子的情报错了。
有人在这里面搅了浑水，而他们从始至终竟然都未曾察觉。
上一次白炽与云曜交手的时候，便是一个圈套，云曜的武功如何，远在他们所以为的程度之上。
摄政王府藏起来的战力亦是。
他们带不走凤翎，今夜所有人都要葬在这里，不仅要葬身于此，明日皇城之中，必然还要掀起一场腥风血雨来。
云曜多年与他们暗中缠斗，双方从来没有像今夜这样在皇城之中掀起如此大的波澜。
他们想要带回凤翎，只要把人带回去，不让她进宫，那么即便是摄政王府遇刺这样大的事，主子也有能力让他们查不到最后。
可若是带不走凤翎，那即便是查不到主子头上，也几乎等于废掉了这枚棋子。
她不能进宫去！
绝不能进宫去！
哪怕是手被砍断了，喉咙被割破了，跪倒下去的瞬间，半生也依旧往前膝行了一段距离。
她得回去，得把这个消息带回去。
可眼前的黑暗吞噬淹没了她，不可能再回去了。
·
浑噩的感受极差。
凤翎觉得自己像是漂浮在无垠的黑暗里。
没有任何的知觉，只知道自己在不停的下坠。
耳边的声音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她动弹不了，也睁不开眼。
这样下坠到什么时候才是尽头呢？
甚至连这样的念头浮现出来，都没有办法继续想下去，自然也完全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连下坠的感觉也彻底失去的。
一阵极剧烈的刺痛贯彻全身将她整个人惊醒过来的瞬间，凤翎猛然坐起身来，仿佛溺亡之人猛地呼吸到了空气。
眼前瞬间涌入的光亮，让她恍然回到了刚在这具身体里重新时候的感受。
她好像又沉睡了很久，久到连身体的知觉都感应得及其缓慢，短短几秒缓神的功夫里，凤翎甚至以为自己又死了，然后上天捉弄下，有一次睁眼。
这一次又是多少年之后？
又在谁的身体里？
这样的念头刚涌起来，就被闯入眼帘的一张脸打断了。
柳慎眨巴眼睛看她，凑得很近，还抬起手在她眼前晃了晃，见凤翎一脸呆滞的只管盯着他，根本不看他的手，柳慎立马回过身，一本正经的在手边桌案的纸张写道：“瞎了。”
他边写边念，念完撇一眼依旧没反应的凤翎，又若有所思的补充道：“聋了。”
坐在对面椅子上的云曜抬眸：“接着写，写错一个字你自己看着办。”
柳慎还要继续落的‘哑巴’二字生生停住，然后故作镇定的将前面写的抹掉，搁下笔以后侧身严肃道：“医者以慎重为上，我再瞧瞧。”
话音落下，柳慎又凑到凤翎跟前，拔高音调喊了声：“令羽姑娘？”
凤翎觉得耳朵有点疼，感觉太久没听见声音了。
但柳慎的脸，云曜的声音，都让她安心下来。
半生没让她死，云曜也没让她死，她还是活着的，尽管现在有点僵硬。
为了不让柳慎继续语出惊人，凤翎还是眨了眨眼，张嘴想说什么的时候，发现自己舌头是木的，只能发出一些奇怪的音调来。
凤翎惊住，几个意思？
真哑巴了？
看她一瞬间睁大眼睛，发觉到了舌头的不对，柳慎这才笑起来，转脸对云曜道：“行了行了没事了，死不了了。”
云曜一记冷冷的眼刀扫过来：“我要的是死不了么？！”
柳慎撇嘴，委委屈屈的嘟囔：“凶什么凶，又不是我把她搞成这个样子的。”
说完还是得乖乖给凤翎把脉，然后转过身扯了张白纸来写药方：“他们没用什么烈性的毒药，但毕竟是毒，没在她那里搜到解药，咱们也只能慢慢排毒了，过程可能会慢一点，三五天吧，舌头的知觉会一点点回来，这几天走路估计也困难，找个人看着，别又摔着磕着了，我还得一趟趟的往这儿跑……”
话还没说完，云曜便接过话来：“这个我替你考虑过了，来来回回的跑确实很辛苦，所以我给你收拾了一间房，就住这儿吧。”
柳慎险些喷血，忍不住抬眸道：“我很贵的好吗？！你考虑先把诊费给我再这么理直气壮的说话行不行啊，堂堂摄政王跟我一个平头大夫赊账，这还有没有王法了！”
云曜压根就不搭理他，等柳慎嗷嗷嚎完，也只是轻飘飘的问了一句：“写完了么？”
柳慎欲哭无泪，气呼呼又不敢不回答的应声：“还没！”
说完，愤然又写了几味药上去。
云曜不放心别人去抓药熬药，留柳慎在这里，便是要让他亲力亲为。
柳慎气得跳脚，出门了又折返回来对着云曜念了一句：“给我结银子！”
喊完便怂，一溜烟跑得没影了。
凤翎坐在**，还在一点点感受自己有些发木的身体，听柳慎所说，她是中毒了，虽不会动弹不得，但还是有些奇妙的陌生感。
明明在这幅身体里已经很久了。
她这么坐着，不太好转回身，但她知道云曜就在后面不远，她没法说话，只能等着云曜率先开口。
好半响后，云曜才出声。
凤翎以为他会说她中毒这段时间发生的事。
没想到云曜开口只是非常寻常的问了一句：“你肚子饿不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