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翎的目光冷冷的，收回手后便寻了个光亮处坐下来，没有要搭理半生的意思。

倒是半生关了门之后便走到凤翎对面不远处的阴影里站定，余光能扫见她紧张的攥着手，哪怕流尘不在，也还是在装样子。

“令羽姐姐。”她开口的时候声音也都是紧绷着的，真像是个做错了事情又想要弥补的小可怜样儿。

凤翎没应声，想听听看她会不会提起玉佩的事，虽然大概率来说，是不可能的。

“姐姐还在生气么？”半生的声音很轻，凤翎听在耳里，却感觉不到半点温度。

等不到回应，半生也就不往下说了，今天瞧着是要下午，大家都有些倦怠，没什么特别的事情要忙，原本院子里也就清闲。

凤翎没急着拿玉佩的事情说事，她原本就很少动妆盒，常用的那枚紫檀木簪子一向都是戴在身边的，没那么快发现也很合情合理。

她想知道流尘在什么地方，经历了早前的那件事情之后，是不是一直都跟在半生的身边。

瞧她有恃无恐的样子。

凤翎坐着没动，看着半生在屋子里倒水喝水，拉下帘子换了身衣裳。

她倒是真像忘记了那段苦难日子的样子，如今竟然也嫌弃清茶苦口了，喝完之后皱眉的样子凤翎没有错过。

换过衣裳，半生撩起帘子坐在**看凤翎，小声问道：“姐姐不歇会儿么？方才嬷嬷说姐姐累了要歇息，让我回来的时候轻些呢。”

凤翎盯着半生看了会儿，随后站起身来，走到自己的床边：“正要睡，只是想坐会儿。”

见凤翎肯说话了，半生立刻接上：“姐姐今日跟着嬷嬷出去采办，想必累得很了吧？我来给姐姐捏捏肩膀。”

她话是这样说，却没有真的要动的意思，大概是知道凤翎会拒绝，所以也只是动动嘴皮子，谁知道她心里又在动什么心思。

凤翎侧眸看她，看得半生愣了愣，半响后磨蹭着要从**下来，这时候凤翎才收回视线去拉自己的帘子：“不用了，你歇着吧，明日风雨停了，院子里怕是一片狼藉，我不比你辛苦。”

半生顿住身形，随后又蜷缩着将自己环住，语气委屈的开口：“早前的事情是半生做得不好，可姐姐也不该那样说我才是，我是真心待姐姐的，不过是想要让姐姐开心而已，并不是真的对流尘哥哥没感情，姐姐那样说，不也是伤着流尘哥哥了么？”

她还振振有词得很，不过也都在意料之中。

凤翎本身是不觉得有什么好生气的，她对半生的怜悯大多来自于对流尘的情感，从看出半生有问题的时候，那点怜悯就已经完全消失了，根本够不上让她有情绪波动。

但云曜专门吩咐过，得生气，得争执，闹起来最好，所以凤翎听完这话，立刻便神色冷厉的看向半生，为了让她感受到自己强烈的情绪波动，凤翎甚至微眯眼睛，语调都变得尖锐起来：“我不该那样说？我说什么了？好似我说了什么极坏的话一般，值得你委屈成那样，冒雨跑出去躲起来，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如何狠毒对你呢？”

见凤翎生气，半生又是一副瑟缩的模样：“姐姐别生气，是半生说错话了。”

来来回回总是这么两句，不承认自己错了，好似一味的妥协，都只是因为凤翎的凶一般。

凤翎做出一副哽在心头的火气又生生咽回去的模样，撂下一句累了，便转头躺下。

隔着帘子，凤翎的身形朦胧若现，半生盯着看了会儿，原本紧绷瑟缩的目光逐渐平复清冷下来。

她转脸看向靠里间一些的妆台，默了片刻后，也对着凤翎的方向躺了下去。

稍晚一些的时候，瓢泼大雨果然落下，落得急，就连走在长廊里侧也会被风吹来的雨淋到。

晚膳过后，凤翎见到了流尘。

他不知道给半生送什么东西来，虽然打着伞，但肩膀衣摆依旧湿了，风雨里来回，飞影看见了怕是又要生气。

什么要紧玩意儿不能等雨停了再说？

但凤翎只是站在远处看着流尘，他把东西交到半生手上，听半生喊了声哥哥，说了声哥哥最好，仿若就是得到了全世界一般满足。

根本发现不了自己如今渴求的东西，心里的状态，全都已经不对劲了。

拿了东西的半生也并没有陪他多久，欢天喜地的模样维持了片刻便又愁容满面，她盯着外面的大雨，似乎提到了明日打扫院落之事，看上去神情为难，似乎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流尘抬手摸摸她的脑袋，笑着道：“哥哥帮你。”

半生等的就是这句话，听见流尘说，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更别说心疼流尘为她付出这许多，催促他先去换身衣裳了，心愿得偿之后半生便转身进了屋里，流尘抬在半空的手克制的攥紧，随后落下。

他稍一转身便看见了门边站着的凤翎，大概是不知道应该用怎样的心情和表情面对，流尘脸上一片漠然。

原本亲近的人都没了话说，为了这个所谓的妹妹，他好像什么都不准备要了。

凤翎的目光冷冷的，只看了流尘一眼便转过身了，她不知道流尘是什么样的表情，却也有一瞬间期盼着他自己能醒悟过来，上前同自己说句话，哪怕一句也好。

但很久之后，也没有动静，凤翎知道流尘肯定已经离开了，因为知道，所以掩不住内心的失望。

明明是个好孩子的……

天如今说变说变，已然是凉起来了，下人房里虽都还和素日里一样，但云曜这边早早就已经备好了碳炉，摆在房间临窗的各处。

此时也烧了，但云曜离得远远地，看上去不像是自己觉得冷才唤人烧的。

凤翎在门口站了会儿，虽然知道结果，也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长廊空空****的，只有折伞之后的一滩水迹还留着，证明方才看见流尘并不是她的错觉。

收回视线后，凤翎便往里屋走，在屏风边站定后，对着云曜问了一句：“流尘如今不跟着我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