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问得突然，云曜抬眸看她的时候还愣了愣，但很快反应过来，凤翎应该是看见流尘了。

他垂下眼帘，一副理所应当的口吻：“你都要进宫了，还需要他跟着你么？”

那便是确实没再跟着了。

想想也是，总能有别的事情找给他做的。

凤翎沉默下来，原本还有想问的，好像一瞬间也都失去了意义。

云曜说得不错，她已经是要进宫的人了，这府上的一切，都不是她能够带走的。

进宫之后的种种，也不是她能够预料到的。

流尘不可能跟着她去，借着之前的事断了也好，省得真正要走的时候，反倒是割舍不下。

没再听见凤翎的声音，云曜又再次抬起眼帘来，瞧她还在屏风边傻站着，问了句：“她又做了些什么？”

凤翎心不在焉的应声：“无非就是些惹人生气的把戏。”

云曜轻笑一声：“我瞧你半点不像生气的样子。”

“大人的叮嘱令羽都记着的。”说完，凤翎又补充道，“至少在她和流尘跟前，我气得不轻。”

流尘自然是能感受到的，但他不肯面对这个事实，只能一错再错下去。

云曜微微颔首，知道这点小事她能办好，也不想听过多的细节。

风雨过去，又是连着好几日的阴天。

休沐结束后，云曜又恢复了日常忙碌，半生依旧会随时随地的讨好凤翎，然后得到凤翎并不领情的回应。

之前的那件事像是埋进土里的一枚种子，有一日会萌芽生长，如今的一切都是在为它积蓄能量。

三日之后，云曜带回了关于进宫的消息。

比凤翎想得要快，她原以为云曜说得尚还要商议，至少得等个小半月的时间。

被云曜唤到跟前说这件事的时候，凤翎不自觉的感慨了一句这么快啊。

云曜转脸盯着她，一副心情不是很好的样子：“你若觉得快了，也可以再等一段时间。”

凤翎赶忙摆手：“我不是这个意思。”

说罢手指交叠，对着云曜笑起来：“大人请讲就是。”

两人在意的显然不是一个东西，云曜轻叹了口气，不再看凤翎：“这次和你一起进宫的，还有另外一个人。”

凤翎颔首，倒是猜到了。

“齐妃疑心自己宫里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要对瑜春宫大兴改建，皇上那边虽一直纵着，但这件事情也说大可大，说小可小，毕竟谁都知道，那曾经是太后和……”说到这里的时候云曜顿了一下，他跳过那个原本要说的名讳接着往下，“太后住过的地方。”

看来云曜在朝堂上对此事发难了，以他的身份地位，真要较真起来，凤凌恒的确该好好地考量一番。

看来这段时间宫里更加的不太平。

齐妃太心急了，不知为何突然要这样大肆动作。

云曜要讲给凤翎听的仅仅只是此事的前因和结果而已，中间经历了什么，发生了什么，如今看来都已经不那么重要了。

“总之，齐妃频繁的请钦天处去勘测风水，瑜春宫的风水自然是没有任何问题的，不过这件事情还得要感谢齐妃，若不是她亲手把进宫的机会递给我们，事情还不会如此顺利。”云曜嘴角带上了一抹笑意，却透着一股森然。

翠儿的死自然是绣娘推出去的。

齐妃的情绪很不稳定，入宫的这段时间绣娘多少都有些了解掌握。

自己宫里出了这样的事，云曜和柳若幸在赌，看齐妃会做出什么样的举动来。

而最终的结果，也大大超出他们的预料。

齐妃的状态，似乎比他们想的还要糟糕，一旦受刺激，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会做出怎样的事情来。

等她平复下来想要弥补这个漏洞的时候，才发现已经今非昔比了。

以前的云曜是不关心后宫之事的，齐妃也未曾闹得这般过火过，自从凤翎的遗物出现在宫里，齐妃就显得过于喜怒无常。

她越是心急想要找到那些隐匿在暗中的人，就越是容易让自己也处于劣势之中。

一向不闻后宫之事的云曜借着太后福泽深厚之事发难，质问齐妃居心，就连方承衍也不敢说，曾经长公主太后，甚至于凤凌恒都住过的瑜春宫风水上有任何的问题。

齐妃的大兴动作显然是不合理的，频繁的召见方承衍也是不可能改变既定的事实的。

顺着这个查下去，其实很容易就能知道死在瑜春宫的那个宫女翠儿的事情。

疑心宫中有内鬼这件事，不只是齐妃一个人的顾虑，凤凌恒相信齐妃所说，只不过是过于担忧圣驾的说辞，云曜便也没再揪着齐妃对太后故所不敬一事。

以此为介，提出了要从摄政王府送人入宫一事。

既然觉得跟在皇上身边的人有问题，那么近身侍奉的人，自然是要换的。

云曜以摄政王府作保，执意要送人进宫去，双方的对峙实则早在云曜质问凤翎身份一事之前就尘埃落定了。

她若真是温亲伯府里出来的人，那么她入宫之事，是否也是齐妃与温亲伯府联手的一环？

如今看来，不像是，可就算是，入宫也已经是板上敲定的事实了。

这是一步险棋。

必须要走，为了让棋子走得不那么惊险一点，敲定了另外一人陪同凤翎一起入宫去。

凤翎不知道这中间的许多波折，只听云曜说这机会是齐妃送上来的，便觉得这里头的关窍必然不少，她顿了片刻问道：“与我一同进宫之人已经定了？宫里不是已经有绣雾了么？这么多人进去，会不会危险？”

云曜抬眸，一脸‘你就是最危险的人’的表情，不过他没真的这样说：“只要你进宫了，其他的人，便都安全了。”

她这张脸，便能够吸引齐妃八成的注意力。

不管是真如她所说，她未曾与齐妃见过面，也未曾与温亲伯府之人见过面，甚至于……就连温亲伯府都不知道自己府上到底出去了一个怎样的人也好，还是说她背后的人认定云曜不会轻易交出她也罢。

只要凤翎的投诚是真的，入宫一事必然会让所有人都措手不及。

而他们也在她的脖子上架了一把刀。

将所有人的生死，全都缠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