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念头清晰的在脑海里响起的时候,凤翎意识到,这枚种子并不是此时此刻才在自己心里萌芽的。

她一直以来都想要知道柳若幸的动静,知道他如今在干什么,朝堂之上是何情形,想要入宫,怀揣着可能与他相遇的万分之一的可能。

这枚种子,在更早的时候,在她决定要搞清楚自己死因的时候,就已经萌芽了。

她在深夜里蜷缩着想过太多。

考虑了太多。

也分析权衡了太多。

凤翎这两个字,是她不可能轻易提及的。

这是她最后的一张底牌,要在最能信任,最能帮助自己的人面前摊开。

那个人对凤翎来说,不会是云曜。

他只是自己捡回来的一个孩子,养了两年而已,就算可以排除他没有背叛自己甚至在为自己寻找真相,他也不是凤翎最好的选择。

她的心思,其实从来都没有落在过摄政王府,所以云曜说入宫办事,她是愿意的,青玄说送她入宫,她是迫切的。

落叶归根,她的归宿一定是在那道高不可攀的宫墙之中。

熟悉的地方,也有她更为熟悉的人。

方承衍,池燕,柳若幸,皇弟,和司愉……

可之前种种,破灭了凤翎诸多的想象。

十年后的今天,已经不能用物是人非来形容了,于她而言,是近乎于翻天覆地的变化。

方承衍身为钦天令,能在朝政上帮衬凤翎的其实不多,当初能够神权皇权一统,也只是为了镇压朝堂上太多不同的声音。

紧接着便是池燕离京十年刚刚回来,凤翎当时还想,为何柳若幸没曾留下他,如今看来,柳若幸或许比池燕还要更先离开,身为武将,长时间远离政权中心,他的兵都留守在了边关,他的眼神没有了当年的韧劲和血性,也没有了曾经的风发意气。

凤翎一眼遥遥相望,心近乎沉到了谷底。

可那时候她其实还是有希望的,有意无意的想到柳若幸,是她最后的一个选择和退路。

柳家百年才出了一个柳若幸,朝堂之上就算没有了自己,凤翎也相信以自己和柳若幸的交情,他必然会辅佐凤凌恒。

可在宫里看见司愉的时候,凤翎再一次困惑了。

宫里的齐妃,是云曜不知道的,她似乎已经在凤凌恒身边好些年了,但云曜也是近来才觉察到了,凤翎原本还在想,是谁提醒的云曜,如今看见柳若幸,明白了。

柳家竟然会放他走,不可思议。

凤翎心里有这样的萌芽和冲动,却也会有相应的顾虑和担忧。

如今的他们,真的还是曾经的他们么?

见凤翎一直沉默不语,柳若幸倒是很有耐心,他比云曜有耐心太多了,凤翎回答他上一个问题之前,绝不会开口,反正最先急着要走的人肯定不会是他。

凤翎深吸口气回过神来,端起面前的茶杯喝了一口,一副深思熟虑后给出答案的模样:“我想帮到大人。”

“也想为我自己找一些答案。”凤翎在抬眸看柳若幸的时候,整个人的眼神都变得凌厉起来。

柳若幸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依旧清浅的笑着:“是么,你对你家大人,倒是情谊颇深,你家大人知道这事儿么?”

凤翎直直盯着他,没有点头或摇头。

柳若幸很轻微的扬了扬眉:“看来是不知道的,你当初入府的时候,便带着他们的期望,我想想……或许他们希望你能够成为云曜的心上人,所以你这份心思,更不能说了,对么?”

凤翎依旧没有回答,她知道柳若幸掌握了很多的信息,他的判断如何不重要,真相如何不重要,自己绝口不认,是为了让柳若幸相信,她确实是动了真情了,所以她要为了云曜进宫去,从而稍微冲淡一些她后面的那一句辅佐性的真话。

‘我也有自己想找的答案。’

果然,柳若幸眸光很深的看了会儿凤翎,很轻的笑了声,似乎了解了什么,他没有再纠结眼下的这个问题。

“你进宫,就能找到你想要的答案么?”柳若幸默了片刻才开口问凤翎,他似乎也想到了什么往事,语气有所变化,听上去带了些沉重。

凤翎坦然道:“可若是什么都不做,就能得到想要的答案了吗?”说完,凤翎又补充问道,“难道大人愿意做糊涂人?”

她话音落下,听见柳若幸很短的笑了一声,但他立刻就收住了。

“你怎么知道你的答案就在宫里呢?你一个后厨的小丫头……”柳若幸看着她,想从她这里得到不一样的答案。

终于说到了这里,凤翎反而松了口气,她就怕柳若幸不接自己的话,听完便罢,若是那样的话,她真不知道还要怎么兜兜绕绕才行,幸好是问了。

不管他是勘破了自己故意问的,还是真的只是想要了解更多才问的都不要紧,凤翎把手握拳轻搭上桌:“大人真的不知道么?”

她这一瞬间的口气,眼神,出现在如此相似的一张脸上,就连柳若幸也片刻的晃神了。

他其实能理解云曜的犹豫,也能理解他内心太多的纠结,但柳若幸自信自己会坚决的分清楚这张脸与凤翎是两个人,但这一瞬间,他只觉得心口闷闷的。

可能是这暗室里挤了太多人,可能是光线依旧有些昏暗,他竟然在眼前人的脸上,看见了凤翎的痕迹。

柳若幸很快回过神来,第一次躲避开了凤翎的目光,他微微握拳,掩住这瞬间的慌乱:“你没告诉他?”

凤翎捕捉到他的慌乱,立刻乘机道:“大人说了?”

柳若幸张了张嘴,险些就要把嘴边的话说出来,但他立刻就反应了过来,重新看向凤翎。

可惜了。

凤翎暗叹一句,见柳若幸反应过来了,立马抢过话来接着道:“我家大人说,我很像他的一位故人,大人觉得呢?”

柳若幸眸光暗了暗。

凤翎端坐身姿,豁出去一般,接着道:“我家大人所说的那位故人,是故去的崇纯长公主,对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