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别◎
陈岳进门的时候无精打采, 边说着边撩起眼皮,还打算说些什么,话音瞬间卡在了嗓子里。
声音漂浮, “嫂子,聂姑娘, 你们怎么都在啊?”
陈岳五官乱飞,最后捂着脸, “欸,走错了,走错了, 我走了。”
秦芝芝抬眼看到聂娇的脸色也不大好看,就没有出声挽留, 看着陈岳两步并作一步就走了出去。
人影刚消失在门后,就传来人飞速离开的声音。
聂娇捏着手中的帕子,“我也走了。”
秦芝芝点头,“好。”
看她脚步也有些凌乱, 应该提前也不知道这桩婚事,看模样怕是要生气了。
果然, 聂娇一走出门外, “我爹呢?我要带着他去退婚!”
秦芝芝瞧见这位聂姑娘之前,也想象过这是什么模样的女子, 今日见到, 发现是富贵人家娇养出来的,而且是真正的娇养, 做事随心所欲, 但是随性大方, 像是没什么东西拘着她。
大概也只有这样的女孩子, 之前才敢这么直接地向徐子阳表达出那层意思。
秦芝芝碰了碰徐子阳垂落在身边的手,抬头笑着看他,“接我回家?”
*
秦芝芝没有跟着徐子阳回去,而且在第二天一早,就在钱庄再次看到了聂娇。
聂娇显然是站了有一会了,秦芝芝招呼着人进门,“今日是要借银子还是存银子?”
聂娇交握着指尖,“我……离家出走了。”
秦芝芝:……?
她下意识地朝门外看了一眼,确定没有衙门的人过来抓人。
知县的女儿离家出走,知县却不急,显然是知道她的去处,而且还默认了这一行径,这说明聂豹这次是狠下心要让这门婚事进行下去。
陈家是落魄的寒门,聂家是京城调来的官员,这门婚事也许关乎着什么党派结盟之类的,秦芝芝也说不准,只是看向聂娇的眼神里面,多了一点心疼。
“那来找我是为了?”
聂娇扁了扁嘴,“我不常来临台镇,没有朋友,临台的酒楼也不怎么好……”
秦芝芝笑道:“住钱庄?”
聂娇不说话了。
秦芝芝:“秦府?”
聂娇的眼神动了一瞬,从腰间解下一块玉佩,“我也不白住你的,这玉佩是我祖母给我的,先在你这里押着。”
秦芝芝觉得好笑,没有收,等到收班的时候,把人带了回去。
聂娇坐在房内的矮塌上,看着房间的装饰,有些惊奇。
“秦家果然是大户,寻常官宦人家,也住不得这样精致的屋子。”
秦芝芝对这个没什么概念,只知道回这个房间住的第一日,确实能感到扑面而来的精致气息,但是总归是和现代的富贵堂皇不大一样的,所以只能勉强感受出秦家确实很富贵。
聂娇这一住,就住了到了中秋节。
期间她身边的丫鬟来过一次,是为了传聂豹的话,劝小姐早日回去。
说陈家少爷是个好性子,读书也有天赋,很快就能迁回北京,小姐过去不会受了苦。
聂娇人都没见,把门关上了。
然后丫鬟也不肯走,就在秦府留下,说是要伺候小姐。
但是她给秦府管家递了不少银子,说是这几日小姐和她住在这里的费用。
秦芝芝琢磨着,丫鬟哪来这么大的手笔,多半是聂夫人交代的,舍不得女儿受苦,但是又没办法,只能在成婚之前,让女儿暂且过几日她喜欢的日子。
第43节
中秋的晚上,月亮垂挂夜空,哪怕是不用灯火,也能看到院内的如积水般的空明。
秦芝芝听到徐子阳来的时候,是惊喜的。
这段时间,她顾念着聂娇的心情,担心自己离开,聂娇不自在,所以没回过碧溪村。
秦芝芝走出秦府大门,就见到徐子阳在月光中站着的模样,人影卓立,如玉的肤色在月光中白得发亮。
走近了,秦芝芝笑着问:“今日中秋,不在家中陪陪他们吗?”
徐子阳垂头看着秦芝芝,许是乡试近了,他在为其略感紧张的时候,却也感到一丝要离别的愁绪,很淡,但是蔓延在心头抹不掉。
“后日就要启程离开去乡试了,娘让我来告个别。”
秦芝芝垂眉叹了一句:“中秋告别,可真是好兆头。”
徐子阳浅笑了一瞬,“我来的时候,听闻神树那边,有嫦娥飞月的表演,不妨去看看。”
可能人要走了,语气都比平日更温和些。
秦芝芝很受用,点头应下。
她让徐子阳等一会,回到房间打算和聂娇说一声,刚要进门,就碰到聂娇和她的丫头要出门。
秦芝芝往后退开几步,看到她脸上顶着一张红线勾勒的狐狸面具,没忍住,“你这是要去做什么?”
聂娇将面具往上推,露出一张瓷玉般的小脸,“去看表演啊。”
“徐子阳来了,你们定然是要出去的,我就不单留在院子里面了。”
秦芝芝点头,“注意安全。”
*
以秦芝芝的记忆来说,往日临台镇的中秋节,是不会这么热闹的。
主要是中秋节是一个重团圆的的日子,能够陪在家人身边,是最重要的。
只是今日,显然不一样。
街道上面人来人往,特别是越靠近神树的地方,人越多。
街道两边也摆了很多摊子,不知道是谁先引领的风潮,不少穿着不错的人,都买了面具带上,人来人往,硬是看不到一张熟面孔。
人群很拥挤,秦芝芝走的时候,被人不经意撞了,踉跄了一下。
下一秒,手腕就被人扣住,拉着往他身边带了带。
徐子阳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小心。”
临近神树,发现旁边已经架了好大一个台子,台子上面架了不少火盆,传来一股子热气。
秦芝芝将手腕抽出来,然后将手塞进男子的手心里面。
都什么时候,还拉手腕,牵手不好吗。
秦芝芝微微抬头问道:“徐子阳,你知道表演什么时候开始吗?”
徐子阳摇头。
身边已经有热心人回应,“快了快了。听闻这次表演的姑娘,是江南的花魁,是个十顶十的美人。”
他说着将目光落在身旁的两人身上,哑了一声,“约莫就像姑娘这样吧。”
秦芝芝笑了笑,“多谢。”
秦芝芝等了一会,可是表演还没开始,正打算问问旁边那人还有多久,扭头的时候,发现徐子阳已经站在了那个位置。
徐子阳身量太高,秦芝芝在他身边转过头,平视而去就是他的喉结。
而徐子阳的身量,搁在她与原来接话男子中间,几乎是是将两人的视线都挡得严严实实。
秦芝芝少有地愣了一下,他什么时候站在这里的。
许是女子看的时候有些长,徐子阳的喉结滚动一瞬,眼神不自然地落在台上,发现有人逐渐走上台,提醒道:“开始了。”
秦芝芝抬头望去。
上台的是一位女子,穿着白色长裙,月光下看不清是什么材质。
神树后边是一处酒楼,在女子登台的时候,奏乐之音便响起,而女子随着着音乐,翩翩起舞,长长的裙摆画出好看的幅度。
她抬手的时候,五指细长,隐隐能看到指尖豆蔻隐射月光的亮色。
女子的舞蹈,引得周围的人大声叫好。
女子带了面纱,但是秦芝芝认出了那是谁。
是姬钰的姐姐。
舞蹈快要结束的时候,女子的动作缓慢下来,最后不知从哪里掏出了一捧白色的花束,向着台子的边缘走去。
众人都看着她,不知道她要做些什么。
而女子最后走到了秦芝芝面前,花束被她双手握着递了过来。
“送给你。”
秦芝芝望着女子笑着的眉眼,将花束接过,“谢谢。”
大片的掌声响起,大家都以为这是表演的最后一部分,也为这样新奇的结束感到赞叹。
女子拘过一礼,缓缓退下,上了酒楼。
表演到这里结束,很多人也逐渐散开。
秦芝芝垂头拨弄着手里的话。
这白花,和姬钰曾经放在钱庄的花一样,不仅花瓣是白的,就连花蕊也是白的,秦芝芝之前从来没见过。
她不知道女子送她这花是什么意思,但是不忍心美人在这么多人面前难堪,所以直接接了过来。
而此时,酒楼三楼靠近街道的雅间,黑色长袍的男子正坐在窗边,即使已经摆脱了那样的日子,他的腰带没还是没有换,里面还是裹着锋利的刀刃。
他的手里轻轻晃着酒杯,目光落在街道上垂头摆弄着花束的女子身上,眼皮向下垂落,脸上却是鲜有的柔和。
而站在秦芝芝身边的徐子阳,与人群中抬首,与此人的目光对上。
两人的视线交汇了好一会,最终姬钰遥遥举起酒杯,做了一个敬酒的动作。
随后,窗子被他合上了。
房内,姐姐已经走了进来,她尝试去打量弟弟的神色,坐到他身边,像着儿时那样拍了拍他的背。
姬钰一笑,将酒杯放下,“姐,你今日做这一出,就是为了送一束花吗?”
姐姐点头,温声道:“是,马上就要回京了,你不敢去送,只能姐姐帮你送。”
姬钰扬起的眉尾缓缓垂下。
半饷过后,他轻巧地笑了一瞬,“姐姐说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