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姑娘◎

徐子阳等人从田埂上回来的时候, 秦芝芝隐隐觉得,徐子阳和徐父之间的感觉有一些不对劲。

往日里面两人虽然不怎么说话,但好歹也是相处自然, 但是今日,徐父像是有话要说, 眼神落在徐子阳身上好几次,但是总被徐子阳十分自然地躲了过去。

秦芝芝没往别处想。

虽然是徐子阳, 但可能也难免有时候会和父辈闹上一点矛盾。

秦芝芝将浸了水的帕子递给徐子阳,“刚钱庄来人了,有人在钱庄点了名要见我, 我今日要回镇上。”

徐子阳接过,擦着脸上和脖颈的汗, “你回去吧。”

秦芝芝点头,和徐家人说过一声后,就和来临台镇唤她回去的钱庄小二一道走了。

秦芝芝到钱庄的时候,时候已经不早了, 但是因为夏日的白昼长,所以虽然日落西山, 还是能看清镇上的情况。

钱庄里面已经点了油灯, 秦芝芝一进门,就瞧见在厅中站着的女子。

一袭藕粉色长裙, 发髻瞧着也是精心处理过, 一眼望去,光看背影, 就是古典水墨画中走出来的姑娘。

听到有人进门的声音, 姑娘也转过身, 裙摆掠起好看的幅度, 姑娘的眉眼也露了出来。

柳眉樱唇,生得一副好相貌。

聂娇转过身看见秦芝芝的时候,愣了一下,虽然知道徐子阳娶的不会是平凡女子,但是临台镇是什么时候有了这样的美人。,

聂娇收起眼底的惊愕,调整脸上的表情,终于露出一个略显高傲的神情。

“你就是这钱庄的老板,秦芝芝?”

其实秦芝芝在来之前,就从传话人口中,知道了寻她的人是谁。

而她见到聂娇的第一印象,就觉得这是个好相处的姑娘,表情都写在脸上了,她之前最爱这样的客户。

秦芝芝点头,走到聂娇身边,轻轻地拉着人袖子,“哪里来的这么好看的小姐,站着做什么,坐着吧。”

她在房内正中央的椅子坐下,然后亲手倒了一杯茶水,递给聂娇,“是我,等久了喝杯茶吧。”

秦芝芝说话的时候都是笑着的,白皙的指尖握着杯身,流出足够宽敞的地方让聂娇能够接过茶杯,给足了她面子。

聂娇抿了抿嘴,还是接过茶杯。

杯身透出来的一点点凉意,这在夏天是难得的体感。

连待客都这么周全,她挑不出一点不好的地方。

她不过是因为祖母生辰回了一次京城,祖母又因为舍不得多留了她一段时间,徐子阳怎么就成婚了呢?

明明父亲都是默许这门亲事的。

秦芝芝自己抿了一口茶,看着聂姑娘坐在自己对面,捏着茶杯一口不喝,神情忿忿的模样。

嗯……感觉还是个小姑娘。

“姑娘来我钱庄,是要借银子,还是存银子?”

聂娇抬头看了一会秦芝芝,见她还是眉眼弯弯,温婉大方的样子,不情不愿地喝了一口。

然后她站起身,理了理衣摆,说道:“不存也不借了。”

这干秦芝芝什么事情,错过了就是错过了,又不能逼着两人合离。

秦芝芝点头,不打算挽留,“行。”

聂娇正打算走,看到门外又是走进来一个人,直奔着秦芝芝过去,说是要借一些银子做生意。

不知怎么的,她的脚步停下来。

无论是京城也好,临台镇也罢,这是她第一次看到女子在做生意。

大明何曾容纳过女子在明显上做生意的?

听闻这家钱庄刚开起来的时候,临台镇也起过不少争执。

但是一方面这明面上是秦家的钱庄,秦家家大,鲜有人敢直接地得罪。

至于另一方面,实在是这位秦小姐有着一些过人的地方,别处来的人,见过其他地方的钱庄,又见识了秦家的钱庄,纷纷感叹,钱庄原来还能这么做,不愧是秦家的。

聂娇停下脚步,尝试去听秦芝芝和来人在说些什么。

秦芝芝问道:“你要做什么生意,可有规划?”

“我有着一门制作醉鹅的手艺,朋友都说我这醉鹅要是做出店铺来,必能大卖。”

“在哪开呢?”

“自然是临台镇,熟人多好办事。”

第42节

聂娇听见秦芝芝笑了一瞬,“我借你银子,你能抵押什么给我?”

男人卡了一瞬,支支吾吾道:“我听闻你这里,是可以直接借银子不需要抵押的。”

确实是存在这样的时候,就像是现代的风险投资,只要眼光独到,总能看到一些发展的机会。

但这位醉鹅老兄显然不是,从他的穿着来看,家境不算贫困,但是鹅这样的好东西,却不是人人都能吃得起的,遑论在临台镇开一家醉鹅店呢?

秦芝芝点头,倒了一杯茶过去,“确实是这样,只是最近庄里的银子,都借出去了,还没收回来,怕是腾不出来了。”

这话,哪怕是聂娇在旁边听着,也知道这是婉拒了。

男子却不接秦芝芝的茶,眉头紧缩在一块,脸色逐渐难看。

秦芝芝稳稳地举着茶杯,脸上神色不变,“辛苦你特地跑一趟了。”

男子垂在身侧的手却抖起来,“秦芝芝,你大可不必这么忽悠我,秦家钱庄,怎么会没银子?”

秦芝芝见劝不动,将茶杯放下,“请自便吧。”

聂娇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了一会,没想到自己不过是想多了解一点秦家钱庄,就碰到了这样的事情。

身后的丫头轻轻戳了戳她的肩膀,“小姐,我们赶紧走吧。”

拇指叩了一会食指指尖,聂娇身子一松,打算站起来离开。

可是她一动,像是惊醒了在压抑怒气的男子,那人猛地将桌面上的茶杯横扫在地,“秦芝芝,你不肯借银子,是不是瞧不起我的点子,我的手艺?”

秦芝芝脸上的笑意也彻底褪去。

这就是在古代,却尝试开类似现代银行的钱庄的弊端。

真正精通生意的,会感叹这种运行方式的绝妙,不懂的,便会如这样,热情来得快,怒气也来得快。

不用秦芝芝开口,钱庄深处已经走出来几个人,将还打算动作的男子压倒在地,连捆带绑地把人脱了出去。

聂娇要离开的脚步,再次顿住。

秦芝芝扭头看她,又恍若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一般地笑了起来,“没吓到你吧?”

聂娇摇头,试探着问道:“经常发生这样的事情吗?”

秦芝芝若有所思,一瞬过后,点头。

聂娇觉得……有意思极了!

*

在秦芝芝走后的半个时辰,徐家人坐在一块用晚膳。

徐佳抱着饭碗,嘴角上面还沾了一粒米饭,凑到身旁的哥哥身边,“哥,聂姐姐去找秦姐姐了。”

徐子阳握住长筷的手顿住,视线挪到妹妹脸上,“那位去钱庄的客人?”

徐佳点头。

徐子阳将碗放下,“为何方才不与我说?”

发现一向没什么表情的哥哥,居然皱眉了,徐佳自觉地往后退了一些。

“秦姐姐不让我跟你说。”

徐子阳赶到临台镇的时候,天色已经黑了,镇上的事物都像是笼罩上了一张密密麻麻的黑纱,只能透出朦朦胧胧的轮廓。

他的脚步顿住,不知道秦芝芝见过聂姑娘后,是回到了秦府,还是仍然在钱庄。

思索了一会,他向着钱庄走去。

到了钱庄,里面还亮着灯,里面隐隐传来两名女子的说话声。

“秦芝芝,你怎么这样?!”

“聂姑娘,我说了这件事情不行。”

钱庄的门没有关,所以徐子阳快步走近大门,没有犹豫就踏了进去,正要说写什么,就让眼前的场景堵了回去。

两人都坐在椅子上,而聂娇正扯着秦芝芝的衣摆,凑到她跟前说话,秦芝芝往后仰,可是距离近得快要亲上去了。

……

徐子阳的出现,让房内瞬间安静下来。

聂娇先是惊讶地道了一声“徐子阳”,然后飞快地坐正身子,理理衣裙,恢复大家闺秀的样子。

秦芝芝一见到徐子阳,就知道定然是徐佳那孩子说漏了嘴。

她本意就是打算见一见这位聂姑娘,她做事也有自己的分寸,不会将关系闹得难看。

哪想到聂娇是这个性子,粘着她说要跟着她开钱庄。

知县的女儿开钱庄,这跟商贾之家秦家的女儿开钱庄,完全不是一个概念。

秦芝芝自然拒绝,结果就变成徐子阳看见的样子。

这也是秦芝芝第一次,在徐子阳的脸上看到“?”这样的表情,虽然很不明显,但是他微微放大的眼眸还是透露了一些情绪。

秦芝芝笑了一瞬,对他招手,明知故问,“徐子阳,你来钱庄做什么?”

徐子阳的表情已经恢复正常,他平缓了一下因为疾步而加快的心率,向着房内走了两步,衣摆在他的脚下掠起好看的幅度。

徐子阳平静地说:“我来接你回家。”

聂娇有些难以置信,那个冰冰冷冷的徐子阳,是怎么说出这句话的?

可是还没等到她从这件事情中反应过来,另一道声音已经从门外响起。

“子阳,我的好子阳,你走这么快做什么,快来帮你兄弟出出主意啊!”

陈岳方才正在街道上迷茫无助地走着,瞧见徐子阳的背影,心中才燃起一丝希望,结果这厮脚步飞快,一个劲地往钱庄这边走。

他还不知道着钱庄是秦芝芝的,追了好一会,终于到了钱庄,已经磨损了他心如死灰后没剩下多少的力气,颤颤巍巍地从门后走出,欲哭无泪,“子阳,子阳我怎么办啊,我爹给我定下的亲事,是聂姑娘啊!!!”

作者有话说:

聂姑娘:我裂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