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沙弥已经带着人过来了, 就看到一地的鲜血。
灯树法器翻倒在地上,同样的鲜血淋漓,那割手放血的人正要往外跑, 和他们撞个正着。
武僧们见状,以为此人故意辱没佛祖, 上前就要把人押住。
季青珣记起了所有的事,像溺水的人骤然闯出了水面, 连举起手臂都困难, 但还是撞开了拦路的人,要去找李持月。
姻缘树!她在那里,一定还没有走远!
可在季青珣去到那儿,却空无一人。
他有些慌乱的四处张看,害怕自己只是做了一场梦, 再面对的只有她的冰棺。
“阿萝!”
季青珣一时分不清自己的前世的皇帝, 还是今生的季青珣。
无人应声,季青珣呆呆站定了, 被跟上来的武僧团团围住。
有人在红叶寺了里闹事,方丈自然要过来了, 又见此人是公主带来的人, 便问道:“施主为何在红叶寺闹事?”
“公主呢?”季青珣揪着方丈的袈裟,偏执的神情吓人。
方丈小身板被提得半踮着脚, 连忙说道:“方才与太子妃出了些意外,持月公主和太子妃下山去了。”
阿萝没有知会他一声,就下山去了?
季青珣没有再多问,追下山去了。
红叶寺, 早些时候
季青珣走了之后,李持月和太子妃相携在红叶寺游玩。
李持月道:“太子妃不是要为腹中胎儿祈福吗, 送子娘娘殿可不往这个方向走。”
结果才走出去不远,太子妃“扑通——”就给李持月跪下了,
“求姑姑在圣人面前求情,宽恕殿下吧。”
李持月面不改色,好似早就知道她会来这么一招,“你是刻意追上红叶寺来,要给李牧澜求情的?”
“姑姑,求您宽恕一下,殿下他已经关了一个多月了,不让人进殿去看,现在生死不知,姑姑真的要让您的侄儿去死吗?”
这是一句道理都不打算讲,一味地要与她装可怜了。
“太子妃……”不远处宫女见太子妃跪下,面面相觑,太子妃还怀着身孕呢,这么跪在雪地里可怎么是好。
知情的面色不好看,太子妃这是要把公主架起来,但他却不能上前把人拉起。
李持月也不须他人解围,俯视着太子妃,只觉得好笑:“原来不是个为肚子里的,而是把本宫当菩萨,给你的殿下求情来了。”
“请姑姑高抬贵手。”一个孕妇为了夫君跪在雪地了,这么虔诚,这么可怜,谁不得为了她退一步呢。
“幸好当日没让侄儿杀了,不然今日还真是轮不到本宫来宽恕他呢。”
太子妃半点羞愧也无,缓缓抬起头来:“姑姑当真不愿恕他罪过?”
李持月一挑眉:“罚轻了。”
“看来是我拜错菩萨了。”太子妃低声说了一句,自己就站了起来,手脚甚是利索。
李持月以为她们这就该回去了。
“公主!”太子妃抓住了李持月不让她走,“公主,你当真不肯在圣人那边出言救我夫君吗?”
李持月仍是漠然。
好!好得很。
感觉到手被人猛的拉起,李持月看去,就见搭在了太子妃身上,而她脚下一滑,惊叫一声,滚下了几节石梯,摔在地上,瘫软着不动了。
在外人看来,就是持月公主推了太子妃
李持月看到她倒下那一刻的神情,不是惊讶,而是一脸的冷漠,还有怜悯。
太子妃不知道她为什么能这么冷静。
宫女们见状大喊:“太子妃——!”
知情走到公主身边,将她护着。
“无妨,看看这是一出什么戏。”李持月半点不急,这低劣手段宫中后妃也不是没有做过。
但确实有效,才让人屡试不爽。
“流血了,太子妃流血了!”有宫女看到太子妃身下的血,惊慌失措。
李持月扫了一眼,冬日衣衫厚重,这么快就看出来流血了,她说道:“血流得太快了吧?”
太子妃一噎,才凄惨哭道:“公主,你为什么要害我孩儿?”
“罪魁祸首”仍旧不甚在意,“你这是没怀上就要讹我,还是怀上了为了李牧澜连孩子都肯摔啊?”
宫女们听到公主这毫无愧疚的话都惊呆了,太子妃心腹说道:“就算您是公主,也不能这样不把太子妃当人看吧!这件事必得告到圣人面前去。”
“去吧。”李持月无所谓,转身就要走。
太子妃却死死抓住她的手臂,声音低而尖锐:“牝鸡妄想司晨,殿下才是国朝正统,你名不正言不顺,趁早绝了心思。”
“牝鸡?那本宫该称你什么好呢,伥鬼?”
太子妃正要反驳,她接着说:“你夫君让你怀你就怀,让你摔了就摔了,又能有来脱罪又能用来污蔑,钱芝茹,死死生生,你真比个物件还好用呢。”
她不知是失血还是被刺得面色一白,不知如何回这一句,捏成拳头的手都在抖。
李持月最后还意味不明地叹了一句:“有如此贤妻,可真是东宫的福气啊。”
太子妃捂着肚子,脸色苍白地尖叫:“李持月,你故意害我孩子,我死也要讨个公道!”
宫女们说道:“太子妃,您现在这样,得先瞧医者啊!”
可太子妃非要去扯住李持月的裙角,不让她走,“李持月,你还我孩儿!”
“去看看吧,本宫又不会跑。”
太子妃的公道当然要去皇帝面前讨,少不得要进宫一趟。
季青珣不知道去哪儿了,李持月也懒得管,既然出事了,自然是不能回枫林行宫,而是要进京面圣去了。
“走吧。”
马车被从另一条道牵上了山,李持月登上了马车。
马车碾过雪粒的声音沙沙作响,她撑着脑袋,细想待会儿的对策,如今看来,太子妃定然是根本没有身孕。
当初敢用这招欺君,也是胆大包天,偏李持月当初没有想到,如今这么短的时间要找证据,也难有收获。
正走神,马车停了一下。
她睁开了眼睛,就看到了有些狼狈的季青珣。
“你……”李持月还未来得及说话,就被季青珣猛地扑倒了。
幸而后脑有他的手护着,李持月才没出事。
不过这个人是怎么回事,他们不是才一会儿没见吗,这人眼神怎么……要吃人似的。
怀里是温热的阿萝,是她熟悉的气息。
这种恍如隔世的感觉让季青珣想哭,“阿萝,我终于找回你了。”
听到那带着哭腔的话,李持月愈发云里雾里的,“咱们不是一起……”
李持月不知道怎么说,这个人不但紧紧抱着她,脸还被他贴紧了。
沾到李持月脸上的,是已经冰凉的眼泪。
“你哭什么呀?”
季青珣怎么消失了一阵,再出现怎么是这个反应?
可他就是不答,抱够人,从抬头红着眼睛打量着她,从头发丝到手指头,然后又抱住了她,
胸中有翻涌如海的情绪,跟许久许久不曾见过了一样。
“阿萝,我等了二十年,你真的回来了。”
季青珣拥有了两世的记忆,分不清自己究竟是哪一个。
二十年?他是什么意思。
“你太沉,压得我喘不过气来了。”她要把人先劝开。
闻言季青珣连忙坐起了身,把她也抱了起来,可还是不肯分开半点。
手没在她的狐裘之下,勾着她的细腰慢慢收紧,炙热的鼻息喷洒在颈侧。
若说之前季青珣喜欢时不时占她便宜,现在的就是一刻不挨着她都不行。
纯属有病。
“你起来!”
他装聋作哑,一定粘着她。
马车继续往走,李持月问道:“你方才去哪儿了?”
季青珣逐渐平复下心绪,急于将这隔世的误会解释清楚:“阿萝,前世……我不去见你,是怕你动了胎气,我让郑嬷嬷照顾好了你,可我不知道她阳奉阴违……”
短短几句,在李持月心里翻涌起惊涛骇浪,怔怔说道:“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