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绯来了兴趣,问:“哦?那是怎么回事啊?”
席绯问,饶烈必定会把事情原原本本讲出来。只不过添油加醋了些,把自己描述的更高大,他那些不当言辞没有故意隐去,就那样对席绯说了。毕竟他并不觉得自己做的有什么错,反正席绯也厌恶席宁,说了也没什么不好。
饶烈觉得自己说的没问题,席绯却完全变了脸色。饶烈说的越起劲,席绯表情越难看。
实际上席绯若不是为了利用饶烈,她是绝不会招惹这个酒囊饭袋的。
席绯是恨席宁,打小就恨,恨到已经成为了一种习惯。
可不知从几岁起,席绯在面对席宁上心态有了些许变化。她可以欺负席宁,就是把席宁欺负死了也没关系。但是旁的人不要和她炫耀欺负过席宁,每当她听到这些都忍不住想给对方来上几刀。
席绯也不明白自己为何如此,大抵是想在欺负席宁这件事情上拔得头筹吧。
饶烈见席绯不说话,以为席绯心善听说席宁被欺负心有不忍,“席绯姑娘你没事吧?”
席绯面色恢复如常,摇摇头,“我没事。饶烈师兄我就不多留了,记得让人把金疮药给你上好。”
席绯起身,饶烈却十分大胆的抓住了席绯的衣袖,力道之大差点席绯拽倒在床榻上。
席绯微微皱眉,却笑着问:“饶烈师兄你这是……”
饶烈邪笑几声道:“席绯姑娘,天下第一楼的小弟子们下手没轻没重的,不如……劳烦你给我后背上药?”
饶烈紧抓席绯的衣袖,顺势抓了她的手腕。隔着薄纱,饶烈的手轻轻摩挲这席绯的手腕,让席绯陡然生出一阵恶寒。
席绯笑了笑,“好,那你躺下我好给你换药。”
饶烈听罢连忙褪下上衣乖乖躺好,席绯坐在床边轻轻将饶烈背上纱布解开。
伤口很深本不易愈合,加上饶烈刚刚动作快了些促使伤口又裂开了些。饶烈心里跟长了草一般,哪里会去管伤口痛不痛,只想让席绯给自己上药。少女嫩滑细腻的手指轻轻滑动在饶烈背部肌肤上,让饶烈打了个激灵。
席绯笑意越来越深,她取出金疮药,又趁饶烈看不到的功夫从袖子里取出另一瓶不知名药粉,将两者混杂在了一起。
饶烈之感受了那一下,便再也没了那柔软落在自己的背上,心中有些焦急,催促道:“席绯姑娘,你在做什么?快帮我上药啊。”
她的手再次抚上饶烈的背,一点点的触碰仿佛一片羽毛撩拨着他的心弦。饶烈的喉咙里控制不住的发出声响,眼神越发飘忽。
席绯将金疮药和不明药粉混合好,洒在了饶烈身上。前一秒还能畅聊的饶烈,这一刻只能痛苦哀嚎。
席绯一面说忍一忍一面将所有药粉撒到饶烈伤口处,疼的饶烈冷汗直流。
“席绯姑娘……这是……这是什么药啊!”
席绯不紧不慢把瓷瓶收起,站起身温柔道:“这是我药王庄最好的金疮药,疼是疼了些,但效果绝对让人惊艳。饶烈师兄你得吃东西,否则伤口不会那么快好的。”
说罢,席绯也不管饶烈如何喊叫,起身往外走正好撞见了来送饭的小弟子。饶烈见状立刻咬紧牙关不敢在发出一声,席绯朝小弟子点点头径直出了房间。
打那之后天下第一楼便传出,樊争衡弟子饶烈被席宁打后得了失心疯的消息。那饶烈,整夜整夜睡不着,总说眼前有人影晃来晃去,胆小的弟子根本就不敢再靠近饶烈的房间。
开始席宁还不信饶烈得了失心疯,直到听厨子都这样说也就不得不信了。
饶烈得了失心疯不重要,怎么得的更不重要。重要的是被打一下就能得失心疯这种传言,竟然也有人信!席宁被泼脏水不是一次两次了,但此次未免也太离谱了些。
席宁懒得理会那些传言,每日都到湖边去练功。席宁在天下第一楼是有些呆不住了的,青纱婆婆仍不知所踪,怀药更是越来越像个不存在的人,唯一能畅所欲言聊烦心事的韩驰还不告而别,席宁是越来越觉得天下第一楼无趣。
翁修朝诚心要留席宁,可同时他也察觉出席宁有要离开的意思。现在没说,可早晚会开口。
这日席宁百无聊赖从湖边回来,本打算上街转一圈却被黑耀叫住。
黑耀奉翁修朝的命令来请席宁去听溪楼,席宁没理由拒绝只好跟着黑耀去了。
听溪楼大堂,好酒好菜已上桌,黑耀领着席宁来到堂中让席宁稍后,便去了后屋。席宁不是第一次来听溪楼,还没见过这么大的阵仗。这是有什么贵客要来吗?
席宁问一旁的下人,下人笑而不语让席宁更加确定一定是有什么人来了。
脚步声从楼梯处传来,席宁站起身面向楼梯口,只见打头的是翁修朝,再看翁修朝身后之人……竟然是席宁大哥席北。
席宁难掩惊喜之色,喊道:“大哥!你怎么来了!”
席北见了席宁下意识想要越过翁修朝到席宁身边去,但也只是下意识并未付诸行动。翁修朝在旁,席北作为臣子不可造次,故而只能收敛情绪,将喜悦写在脸上。
原来这酒席是为席家兄妹而准备。
翁修朝请席北、席宁入座,推杯换盏间翁修朝与席北聊起了大北的事。
翁修朝知道有自己在,席宁与席北有很多话说不上,所以很自觉地借口自己乏了,要席宁带席北在天下第一楼转转。兄妹俩自然明白翁修朝苦心,道谢后离开听溪楼。
距离上次分别,席宁已有数月未见席北,甚是想念。席北也说起了当时分别后,父亲席风回军营是如何训斥自己的。席宁听着只是笑,调侃席北这么大了还怕父亲训斥。
席北不服,问道:“怎么?你不怕爹说你?”
席宁想了想浅笑道:“说多了就不怕了。”
席北拍了拍席宁的肩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席宁问:“大哥,你怎么来盛京了?还跟着翁修朝……你怎么知道我在天下第一楼?”
席北道:“我奉命押送贡品进京,这次的宝物不同寻常只好我亲自来了。本来我是不知道你在天下第一楼的,我甚至不知道你在盛京。是端靖王主动来找我,我才跟他去了听溪楼,没想到你竟然在。对了,你在天下第一楼做什么?”
席宁叹了口气,将事情原委、经过讲给席北听。
席北听罢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席宁问:“大哥,你怎么了?”
席北轻叹一声,“你的事情大哥帮不上忙……”
席宁微笑道:“大哥,这些事情我自己来做就可以。再者说青纱婆婆是我的师父,为她做事是应当应份的。”
席北欣慰的看着席宁,不由感慨自己的妹妹长大了。
“三妹,大哥不拦着你。青纱婆婆在世人口中有千万个不好,但她是教授你本事的师父,做弟子的该护着师父。”
席北顿了顿似乎有话要说,向四周看了看十分小心,可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席宁瞧着席北的脸色,道:“大哥,你是不是还有话要说?”
席北本垂眸思索,听到席宁声音抬眸看向她。
“三妹,你住在天下第一楼多久了?”
“时间不短了。大哥,有什么问题吗?”
席北沉默片刻道:“三妹,端靖王翁修朝大哥之前没有多少接触,但今日一见此人颇有城府,又是位高权重的异姓王……你是大北席家女儿,大北并不受皇室器重,端靖王翁修朝能如此帮你是很好,不过我们在外要多留个心。”
席宁不自觉蹙眉,原来不止她一个对翁修朝心存戒备,就连大哥席北也是如此。不过席宁对翁修朝戒备是之前的事,现在她对翁修朝的看法已经改变了很多。但既然大哥席北这样说也不无道理。
“大哥,我明白你的意思,我会多加小心。”
“嗯……还有就是,你毕竟是女儿家,住在天下第一楼难免有诸多不便。盛京六福客栈是大哥的地方,我已经同客栈老板唐骏城打过招呼,你可以到六福客栈去住。
若是青纱婆婆的事请办完了,你就继续在江湖逍遥,得空回大北看看我们就行……朝堂上的人少接触为妙。”
“我记下了大哥,抽出时间我就去六福客栈。”
席北明白,三妹席宁在天下第一楼住了这么久一时间很难找个理由搬出去。他倒不是急性子,说了就要席宁立刻去做,他也知道自己左右不了席宁。席北能做的就是给席宁找到后路,然后提醒席宁多留心。
席北宠溺的揉搓着席宁的头发,把发顶的头发揉的乱糟糟的,还要去笑话席宁的样子滑稽。
席宁倒也不气,只是整理着头发嗔怪道:“大哥,我已经长大了,你可不能这样了。”
席北眼中笑意更深,却也掺杂了几分哀怜。他的妹妹怎么也是名门之后,该与那其他世族女子一样有人疼有人爱,人前人后都有婢女随身伺候,未来找个门当户对的世族公子,嫁人后子女绕膝幸福过一辈子。
那时姑母席月蓉说未来要席绯替席宁嫁入皇室,席北不知有多开心。他不是为席绯想而是为席宁,那皇室有什么好,不入才是幸运。他的妹妹在他眼中如此的好,不该受世人唾骂,也不该这样漂泊。
席宁挽住席北,轻声问:“大哥,你怎么了……怎么这样看我?”
席北眼中似有雾气,不敢再多想怕情感流露让席宁伤感。
“没事啊!大哥就是太久没见你,这下终于见到了……”
席宁轻轻笑了笑,“那我以后要多多回去找大哥,天天在大哥眼前晃。”
席北佯装不愿,摆手道:“那你不得烦死我!你还是继续你的事情,得空回来就行。回来的时候……记得再带一个人。”
“再带一个人?带谁啊?”
“你未来夫婿,我未来妹夫啊!”
“……”
“大哥想过了,我三妹最有主意,自己的终生大事肯定是要自己看对了。大哥已经和爹说过了,他和姑母不会在逼你了。”
不会在逼她了……这倒是好事情。可是夫婿这事儿……席宁倒没想过。
兄妹二人林间嬉笑对话聊得热闹,石柱旁的席绯看的也认真。她就那样看着,也没有上前去打招呼的意思。席绯对席北的印象还不错,席北对她也很好,很有哥哥的样子。
她虽不喜席宁,但见席北好不容易见自己妹妹一面现下正欢跃,她过去席宁必定不会有好脸色,席北就会为难。罢了……冲席北的面子,席绯就不去讨席宁烦了。
席宁带着席北在天下第一楼转了几圈,席宁还想带席北去游览盛京城,只可惜席北还要尽快返回大北,这盛京城是没时间逛了。
送别席北的路上,席宁的步子迈的极小,似乎这样就能让时间过得慢一点,可以多陪大哥待一会儿。
席宁虽不舍,却也不得不分别。她返回天下第一楼,情绪并不好……第一次她想家了,想念自己和青纱婆婆还在初雾岭的日子。席宁有预感,一切从她下山去元洲那一刻就都回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