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事情在席宁之前所遭受到的事件中小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却大大触动了席宁心底最柔软的地带。
原来被人无条件相信是这种感觉……
翁修朝在席宁愣神之际来到她身旁,打断了她的思绪。
“席宁,这件事你有什么打算?是要罚还是……”
翁修朝后面的话没有说,其余众弟子已经心如明镜,饶烈更是直接跪倒在地不住的求饶。
席宁问:“罚怎么讲?还是……又怎么说?”
席宁不懂天下第一楼的规矩,自然是要问。翁修朝回答道:“罚,有很多种,本王也不通这些只好去问了刑部的大人。天下第一楼的刑罚与刑部审犯人那一套颇为相似,只是稍有改动。
至于还是……废掉武功,打断双腿逐出天下第一楼。”
饶烈已经开始在地上‘砰砰砰’的磕响头了。他万没想到今夜这件小事情会惹来如此塌天大祸,看样子就是师父樊争衡来了也未必能保全他。
席宁不自觉皱眉,她是很看不上饶烈,他们之间也有过冲突,但席宁并不希望因她而让饶烈受到责罚。席宁是天下第一楼的过客,而饶烈今后的路就在天下第一楼。饶烈若是被罚,那他今后就算是出来了,在天下第一楼也别想抬起头。可被废武功打断双腿逐出天下第一楼的惩罚又太重,席宁犯了难,原来责罚人也是个难办的事情。
“席宁,权利交给你,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好了。”
翁修朝已经这样说了,那一切就都看席宁的了。众人视线落在席宁身上,席宁能从他们眼中看出恐惧,他们不是在担心饶烈的下场会有多惨,只是在想已经得罪了席宁的他们日后如何在天下第一楼立足。
席宁垂眸,扛着铁锹的手又一次握紧。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席宁手中的铁锹狠狠砍在了饶烈肩头,迫使他直接趴在地上动弹不得。
鲜血从饶烈肩头衣衫处渗出,他一动也不敢动甚至不敢发出声音只能强忍着。
席宁将铁锹狠狠插入泥土中,道:“王爷,这件事儿到此为止吧。饶烈,我说过我是个记仇的人,但我喜欢当场报。我嫌麻烦,王爷说的那些选择,我都觉得太费事。我伤你皮肉,希望你以后能长点脑子管住你的嘴。”
饶烈闷哼一声,艰难的撑起身体,“我记下了……多谢席姑娘饶我这一遭。”
樊争衡闻讯赶来,还没等说话翁修朝便让他带饶烈回去。樊争衡不敢多言,来的路上也知是自己徒儿自找麻烦,只能道谢后带人离开。
众人退去,湖边只剩下了席宁与翁修朝。
二人静静地立着相对无言,谁都不想先开口。
若是往常席宁定是说感谢的话,可现在席宁什么也不想说,也不知道说什么。
席宁内心是有很大触动不假,越是这样她越不知道怎样表达。只能纠结的皱眉,不知该不该打破沉默。
翁修朝心思细腻,席宁的心思他怎会不知,所以这个话题也只能他来找。
“湖边凉,我送你回去休息吧。”
席宁看向翁修朝,真是出乎意料的话。她以为他会问,结果他什么都没问。也罢,省得她解释一通,她最不喜欢就是解释了。
“那就劳烦王爷陪我走一段了。”
翁修朝负手而立,抿唇一笑,“好吧,那就走一段吧。”
席宁在前走翁修朝在后面跟,二人说是并排也可,一前一后也对,总之就是转头是他,快走一步是她。
席宁认识翁修朝时间也不短了,第一次和他相处起来如此轻松。而翁修朝好像也抓住了能靠近席宁的方式,虽然他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靠近。是因为席宁是青纱婆婆弟子吗?是因为他也好奇那群人在找的‘东西’吗?翁修朝不知道。
席宁对他日后的路并无多大帮助,从江湖角度出发席宁非但没有名望还一身恶名。从朝堂角度来说,席宁父亲席风虽是大北最高将领,可大北偏远且从未被皇家重视,根本不算是好的拉拢对象。翁修朝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对席宁的事情上心,不过他也没有非要强迫自己明白。帮与不帮,做与不做都不会影响大局,权当是为他枯燥的日子,增了些清新的风吧。
席宁洗漱完毕躺在**回想着今晚发生的事,也回想着翁修朝的话久久不能入眠。当她提醒自己不能再想必须的得睡了的时候,闭上眼却总觉得忘了什么事儿……
席宁睁开双眼从**坐起,喃喃道:“我好像还没问韩驰去哪儿了……韩驰怎么突然就走了,也没和我说一声。”
席宁看向窗外那高悬的明月,心想着现在这个时辰已经不适合再出门去问知情人,只能明早再去打听了。她心中虽有很多疑问,但也不得不暂时压下等到天亮。
饶烈一整晚都没睡,伤口实在是疼的让他无法安眠。席宁那一下看上去没什么,实际上是用了十乘十的力道。
席宁从不自诩内心有多良善,她有她自己的处事方式不喜别人替她去做。所以她对饶烈的报复没有丝毫手下留情的意思,人就是要为自己犯的错承担后果,没什么好同情的。
饶烈卧在**,小弟子已替他换了新的创伤药和纱布,但疼痛仍不见缓解。
小弟子去给饶烈取饭,房中只剩下饶烈一人自怨自艾。其实昨晚席宁要去埋葬野猫的事儿他并不知晓,全是那席绯可怜巴巴的同他说有多怕席宁,说席宁有多残忍他才去堵席宁的。
饶烈倒也不是怪席绯,他还是恨自己顺带更加厌恶席宁。他恨自己是恨他怎么就没看出翁修朝对席宁不一般。要是他早就看出,也就不会有昨夜之事。他一个大男人被一个野丫头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教训,脸面丢尽了不说,以后在天下第一楼更抬不起头,日后还怎么压住师弟们?
饶烈悔恨,他要是没鬼迷心窍听席绯的话就好了,他要是没去就好了。
正懊恼着,房门被推开了一条缝。饶烈看着那缝隙不耐烦嚷道:“取个饭取那么久!你还能干点什么!”
缝隙被推开的大了些了,席绯迈步慢慢走进屋中,看了左右没人将房门关上。
饶烈一见是席绯精神了许多,他舔了舔有些干裂的下唇下意识整理了头发,生怕自己现在的样子会让席绯产生不好的印象。
“席绯姑娘,你来看我了?”
席绯提起裙摆快步来到饶烈床边,眸中难掩焦急神色,轻声道:“饶烈师兄,我都听说了……席宁她太过分了,把你伤成这样。”
声音入耳快融了饶烈的心,连忙安慰佳人道:“不碍事,都是小伤,席绯姑娘可千万别为我伤心。”
席绯拭去眼角泪花,从袖口处拿出上好的金疮药交给饶烈,道:“这是我药王庄最好的金疮药,饶烈师兄下次换药用上就是。你也别太怨恨宁儿……我这表妹心性就是如此,对别人也是一样的。
也是怪我,装作没看到就好了,非要同你讲。同你讲也就罢了,还不阻止你去做这些事……都怪我。要是让宁儿知道了,也会怪罪我的。”
饶烈见佳人自责落泪,立刻坐起身,“席绯姑娘不要哭,这事儿是我自己要去做的,怎得能怪你。席宁不会知道这些事儿的,就算知道了她也不敢对席绯姑娘怎么样。
如果她真的敢,我饶烈定会保护席绯姑娘。”
席绯以袖掩面,听饶烈如此说唇角勾起好看的弧度,但将袖子放下时,又换回了那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饶烈越看席绯越觉得心疼,这样俊俏的女子哭得梨花带雨,世上哪个男子能够把持住?饶烈伸出手想去抱席绯在怀多加安慰,也能多些亲近机会。
席绯人精般的人,哪里会看不出饶烈要做什么。她擦擦泪一甩袖子,道:“饶烈师兄,我不会去惹宁儿的。能在天下第一楼遇饶烈师兄是席绯的福气。就算将来席绯入了那宫墙,席绯也会记得天下第一楼有这样一个大哥哥对席绯好。”
饶烈伸出的手僵在半空,他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但细细琢磨这话似乎不对,于是问:“宫墙之中是何意?席绯姑娘与皇家……”
席绯点点头,“圣上早有旨意,未来我席家女儿会嫁入皇室。”
饶烈不清楚席家的事情,更不了解席绯实际上是席家侄女。他听到席绯这样说沮丧的情绪填满了心口,就觉得有什么堵住了上不去下不来。
席绯未来要嫁入皇室,那他和席绯就没什么可能了,他也不敢有可能。可饶烈又一想,席绯说是席家女儿要嫁入皇室,没说非席绯不可,似乎又找到了他和席绯的可能性。
“席宁不也是席家人吗?要她去不就好了。席绯姑娘,那皇室宫墙高,哪里有外面自由自在。”
席绯心中冷哼却不能表露,就冲饶烈刚刚要做的举动,席绯就知道饶烈对她有不轨企图。她不好和饶烈彻底翻脸,只能用迂回的方法让饶烈死心,于是道:“宁儿的性子和名声你也知道,皇室不会选她的。”
饶烈回想着席宁的做派,嘲讽道:“说的也对,就席宁那个做派别说入皇室,就是普通人家也未必要她。你都不知道,上次我只是在饭堂与她开了玩笑,她就动刀!谁能忍得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