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朗星稀,翁修朝立在席宁门前的石阶上,等待着席宁归来。月光将他的影子拉长,他那一身白衣与月光辉映,映衬的他更加气质出尘。
席宁站在长廊看着翁修朝微微发愣,脚下步子未停迈步进了院子。
席宁先开口,道:“王爷,你是在这里等我?”
翁修朝稍稍垂眸,唇角挂笑,“席北今日离京,本王便想来看看席宁。”
席宁浅笑,“说来还要多谢王爷请我兄长来,我不知兄长来了盛京,兄长也不知我在,若不是王爷,我们兄妹肯定无法见上这一面。”
“席宁你太客气了,你忘了,本王说过我们是朋友,为朋友做这点小事不必言谢。”
席宁只是笑,有点不知该如何接话。她总是觉得跟翁修朝在一起不轻松,说话还要想哪句能说哪句不能说。长这么大没有几个人对她有恩,有恩的那几位也不会这样说话……应该说有恩的那几位她也很少说谢。
席宁傻笑,翁修朝开门见山道:“席宁,本王希望你能长久的留在天下第一楼。这样你日后想要调查的事情会更方便,再有留在天下第一楼要比在外安全的多。”
席宁眨了眨眼,没想到翁修朝话锋转的这么快。大哥席北临行前还叮嘱说让席宁搬去六福客栈住,现在翁修朝这样说意思就是不让她走。这翁修朝怎么看出她有要走的意思?
席宁没有立刻给出准确答案,不过她还是更倾向于听大哥席北的意思,毕竟大哥席北是家里人,自己也觉得不能总住在天下第一楼。现在翁修朝直言要席宁留下,席宁更加觉得不能再继续住下去了。
于是,席宁讪笑道:“王爷你也知道,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做,怎么可能总住在天下第一楼。调查怀药就是一件很耗费时间的事,等怀药的事情过了还不知有没有别的事。若是婆婆回来了,有没有别的吩咐同样是未知数。
王爷的好意席宁心领,就像王爷说的我们是朋友,日后江湖游走累了来王爷这小住几日都是可以的。常住……席宁不敢应下王爷。”
翁修朝面色如常,他就知道席宁会给出这样的答案。翁修朝本想通过席北让席宁更加感激自己,从而有成为天下第一楼一员为天下第一楼做事的心。让翁修朝没想到的是,席北虽一介武夫又未入朝堂不知朝中暗涌,但极度谨慎,竟直言告诉席宁搬出去。若不是席北临走时对席宁的嘱咐让眼线听了去,翁修朝也不会深夜到此直截了当与席宁说。
翁修朝自是不敢将眼线的事情说出来,只能轻叹一声微微蹙眉,道:“席宁说的倒也不错……本王很珍惜与席宁的这段……关系,希望席宁能多住便多住,本王很乐意见到席宁。”
翁修朝的气息近在咫尺,他目光柔的让人心颤,多看一眼都好像是一种亵渎。
席宁哪里被这样的目光看过,思绪如麻的她都不敢再抬眼与翁修朝对视。
席宁想要马上逃离,这气氛太怪异了,怪异的地方统一被席宁认定为此地不可久留,走为上策。她僵硬的抱拳拱手,也不知道这样对不对反正是这样做了。
“王……王爷,席宁累了先回去了。”
席宁不清楚自己现在是什么样的表情,更不知翁修朝的。她只想快点回房,用逃避来解答所有。
席宁与翁修朝擦肩而过,只是这一错身的功夫,席宁忽然觉得有什么东西正快速朝自己袭来!还不等席宁回头去抵挡,身体便落在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中,下一秒天旋地转。
翁修朝拥着席宁,躲避着从房顶而来的飞刀。房顶黑衣人出刀极快,刀刀朝翁修朝、席宁而去。
二人躲到廊柱后,席宁为稳住身形抓在翁修朝手臂处,顿觉手指上沾染了什么粘腻的东西,抬手一看才发现翁修朝受伤了。
“你受伤了!”
翁修朝面寒如霜,依旧护着席宁不让她的身体露外半分。
黑耀闪身出现在院中,几步登上房顶与那黑衣人交手。他们的身影很快淹没在夜色中,天下第一楼的巡逻弟子提灯笼叫嚷着‘抓刺客’随黑耀追了上去。
“王爷,我们先进屋。”席宁警惕的看向房顶,房顶无人,但她也下意识加快了脚步,回房后迅速关上了门。
席宁取来药箱打开,紧张的检查着翁修朝的身体,想看看除了手臂那一处伤还有没有别的。好在,只有那一刀。
她替翁修朝卷起袖子,露出血淋淋的伤口。幸好刀上无毒,若是有毒那可就麻烦了。
翁修朝似乎很乐意看席宁为自己紧张忙碌的样子,始终带着浅笑盯着席宁。
席宁还是第一次如此慌张的为人包扎、诊治,就是没由来的着急。翁修朝的伤并不重,若是放在平日席宁都懒得伸手去管,可今日不一样,不仅仅因为对方是翁修朝,更因为翁修朝受伤完全是想救自己。
席宁感受到翁修朝的目光,她抬头瞧了他一眼,只见那人眉眼弯弯目光灼灼的看着自己。席宁别过眼神,扯下细布的手不敢在近前。
翁修朝笑道:“席宁,你很紧张吗?”
席宁抿唇,“我没紧张。”
翁修朝挑眉,“那是怎么了?本王这点伤应该不重吧?”
席宁稳了稳心神,快速替翁修朝包扎好,不经意间与翁修朝保持了一定距离。
翁修朝看了看自己被包扎的手臂,“席宁不愧是青纱婆婆的弟子,你用的是什么药?上了药后竟完全感觉到不疼了。”
席宁不想与他对视,收拾着药箱不曾抬头,“王爷若是想要,我给你一瓶好了。”
翁修朝见席宁不看他,凑近了几分。
“你怎么不看本王?”
“王爷,时辰不早了你快回听溪楼吧。”
听席宁这样说,翁修朝轻叹一声,“你好没道理……刚刚外面有刺客,现下黑耀还没回来,若是本王出了这屋子又有危险怎么办?要知道本王刚刚可是救了席宁,还受了伤……算上这次,本王已经救过席宁三次了。
席宁就这样撵本王走,未免也太薄凉了。”
席宁被翁修朝的话噎住了,可翁修朝说救了她三次……哪里有三次?
“三次?还有哪一次?”
刚刚这姑且算一次,初雾岭药庐算一次,加一起才两次,哪里来的三次。
翁修朝笑意更深,缓缓道:“这次一次,药庐是一次……还有……万罗湖那次。”
万罗湖……提到这三个字席宁骤然想起与翁修朝在湖水中的画面,不禁更加无地自容。
翁修朝唇角勾起弧度,玩笑似的问:“席宁?你记起来了吗?”
席宁扣上药箱盖,“王爷口渴了吧,席宁去给你倒茶。”
席宁借口倒茶逃似得离开,翁修朝望着她背影垂眸轻笑,一切似乎进行的很顺利。
席宁的脑子很乱,乱到已经放弃独立思考的能力。她轻咬唇瓣,气自己怎么突然变成这样了,却毫无办法。她这头越是心烦意乱,翁修朝那头就越是要喊她惹她更乱。
“席宁,茶水好了吗?本王确实有些渴了。”
敲门声解救了席宁,翁修朝道了声‘进来’黑耀便推门入内。
黑耀单膝跪地,抱拳拱手道:“王爷,属下来迟让王爷受伤请王爷责罚。”
翁修朝收敛笑意,淡淡道:“那人呢?”
黑耀将头低的更深,“跑了。”
翁修朝点头,“自己去领罚吧。”
“是。”
席宁恢复了些许理智,跑出屋子来到院中。她在地上四处查找着,她明明记得划伤翁修朝的飞刀掉落在石阶上,怎么想在去找就不见了,一把都没有。
席宁十分疑惑的回到屋内,翁修朝问她她只是摇头。
“王爷,你还是不要罚黑耀了。黑耀受伤的话,日后还怎么保护王爷。此事皆因我而起,若我不在天下第一楼也就不会有此事了。”
翁修朝问:“席宁怎么知道那人是冲你来的?”
席宁微楞,那飞刀明明就是冲她来的,翁修朝为什么要这样问?
“不要总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后面的刀,有哪一把不是向着本王。虽说是因本王护着你,可如果对方想杀的是你,他们会避开本王的要害处。杀你的无非就是江湖人,江湖人还不敢与朝廷中人为敌。可是没有避开本王的要害处……那就说不准了。”
“那院中飞刀……”
黑耀接话道:“席姑娘,飞刀刚刚已经被弟子们收起了,此事还需要继续调查。”
“原来是这样。”
怪不得席宁刚刚去找,一把刀都没找到,原来是被人收起来了。可席宁转念又想不通了。如果那人是冲着翁修朝来的,那为什么第一刀是奔着席宁?
“可那第一刀确实是向我……”
翁修朝耐着性子道:“那人想先把你逼退,或者是顺带想一起杀了吧。”
席宁渐渐皱起眉头,总觉得哪里不对劲。那刺客到底是来杀谁的?如果是来杀席宁的,那么动机是什么?谁派他来的?若是冲着翁修朝,某后主使之人是否与万福楼那次是同一人?
翁修朝淡淡看了眼席宁,道:“席宁,我这伤口几日能好?”
席宁回神,“那人的飞刀力道很强,怎么也要个五六天。”
“那换药的事情就劳烦席宁了。”
“……自然。”
席宁本下意识就要脱口而出问翁修朝不是建立了药局,让他们的人来不就好了。可她只是想想,没敢问出口。翁修朝受伤这事儿多少跟席宁沾边,怎么也不好直说。
“席宁,你今日受了惊吓早点歇息吧,别多想了。”
席宁微微点头,答应是答应了,心里难免不泛嘀咕。直觉告诉席宁,今夜的事有很多不对劲的地方,可要她想又想不出来。
听溪楼。
黑衣刺客单膝跪在翁修朝面前,等待翁修朝的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