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善局里又研制了新菜品,说是从民间学来的菜色,肉丸与鹌鹑蛋烧在一起,两样事先都用油炸过,外焦里嫩,还锁了鲜味儿,特地给陛下尝一尝。

说是给唐诀尝,实际上就是进了云谣的肚子里。

这一日午时,云谣一连吃了两碗饭,肉圆与鹌鹑蛋几乎被她给吃光了。

唐诀手里捧着碗,碗里还剩小半碗饭,眼看着云谣第二碗饭就要见底了,于是道:“少吃些吧。”

云谣口齿不清地说了句:“好吃啊,你尝尝。”

唐诀几乎没什么喜好,吃所有的东西都是点到为止,每样尝一口,不放在跟前的就不尝,往往是一口菜,两口饭,与云谣相反。

唐诀道:“还有汤呢。”

云谣这才想起来,还有一锅鸡汤,于是就不去盛第三碗了,改成喝汤,她也不客气,一条鸡腿放在碗里,大咧咧的看上去有些吓人。

唐诀瞧她这么吃,自己看都看饱了,于是放下碗筷道:“哎,朕与你说个事儿。”

“你说。”云谣嘴角还有油,几乎没抬头。

唐诀道:“朕有意恢复素丹的位分。”

云谣的鸡腿才咬了一口,这就当着唐诀的面直接吐回了碗里,唐诀眉心微皱,好在他已经停筷了。

云御侍不高兴,拿起放在一旁的手帕擦了擦嘴,一双眼睛瞪大了看向唐诀,倒是没生气,就是有些酸,于是问他:“为什么?”

唐诀道:“先前朕已让陆清查清楚了,素丹是齐国公府的人,如今齐国公府唯一能说得上话的便是兵部尚书齐瞻,齐瞻为殷太尉的妹夫,又是当今皇后的亲爹,在朝中也是举足轻重的人物,偏偏人心不足,他养了素丹多年,却是为了用来控制朕。”

云谣听唐诀这么说,大约知道他的意思了,他既然知道素丹的底细,又明白齐瞻的目的,自然是要反击的,否则以素丹这样的人养在后宫里,迟早要成祸害。

唐诀垂眸,拉着云谣起身道:“朕早些时日对素丹百般忍让,让人以为朕对她宠幸有加,就连她自己也以为自己是朕心尖上的人物,如今冷落了一段时间她必然焦急,人一旦焦急就会出错,她不是个擅长蛰伏的人,否则当初在思乐坊也不会被你一眼看穿了。”

倒也的确如此,素丹不是个擅长蛰伏的人。

她被齐瞻养了许久,终于放出来成为惑上媚主的人物,自然要利用药石对唐诀的效果加以控制,一来可以完成齐瞻给她的任务,二来也可达到她自己的野心,试问整个儿晏国的女人,谁不想让皇帝对自己言听计从。

她被藏了太久,一经出场就锋芒毕露,她不知忍让,逞一时爽利,所以在思乐坊才会对云谣出手,所以云谣前去逸嫦宫看淑妃时她会立刻过来耍威风,更是仗着唐诀的喜欢不将后宫的人放在眼里。

云谣听说过,她刚从锦园到皇城,起先那段时间并不去给皇后请安,理由是脚疼,她的脚还是皇后亲自推的,皇后也就由着她了,后来她当了昭容倒是时常过去,但往往迟到,一旦迟了便说陛下留宿早晨才走,她累。

如此女人,想要让她露出马脚,就是要让她急一急,这一个多月,够她心浮气躁了。

“你打算怎么做?”云谣问他。

唐诀微微皱眉,将人拉到了隔间,坐在软塌上才道:“明日是太后寿辰,朕并未关她,她若有心定然出来欲求表现,朕只要顺水推舟,让她重回昭容之位,她才会相信朕的确为她所迷,从而对朕说的话,也深信不疑。”

“你打算假借素丹的口传消息给宁国公府?”云谣凑前去问。

唐诀一怔,随后伸手刮了一下她的鼻子道:“朕的瑶儿怎么如此聪明呢?”

云谣被他这小举动弄得脸有些红,眨了眨眼后想到了什么便说:“你别拿话哄我,反正你要去陪素丹卿卿我我,我还是不开心的。”

“知道,朕只与你卿卿我我,与他人都是逢场作戏。”唐诀道,又将云谣的脸说得更红了些。

“户部因为水患之事被多番刁难,刚才稳住,这时便去动兵部,会不会太急躁了些?”云谣想了想,还是将心中所担忧的说了出来,唐诀又是一怔,这回没有调戏她了。

“你倒是深思熟虑。”唐诀收了视线道:“夏镇之事是他自食恶果,他本就走错了路,户部虽到了朕的手里,但徐杰还年轻,于朝中大臣而言,朕也还小,一个小小户部,只需几年他们便可从中瓦解,自然不会将此放在眼里。”

“至于兵部……”唐诀垂眸:“兵部大权说到底也算是殷道旭让给齐瞻这个妹夫的礼,一来示好,二来要挟,兵部出一点儿纰漏,齐瞻都难辞其咎,越在高位,就越容易被人拉下来,唯有站到殷道旭这个位置,其他人才不能碰之衣角,动弹不了他半分。”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云谣朝唐诀看过去,唐诀因为这话捏了捏拳。

她知道,小皇帝着实不容易,能顶着这么大的压力还没长歪,光靠装疯病来放松他人警惕自保,其实也算是无路可退,无计可施了。如今他一年年长大,自然知晓殷道旭在朝中的位置,朝中凡是权臣,都想做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肱骨,甚至有人野心大,还要控制唐诀,让他成为自己手中的傀儡皇帝。

殷道旭与齐国公府的齐瞻,都不是什么好玩意儿,为了权利,为了地位,算尽心机。

“所以……”唐诀忽而抬头,朝云谣看过去,笑得眉眼弯弯道:“朕打算让他们狗咬狗。”

云谣撇嘴:“你若认为可做,想做,便去做,但你……你最好少碰素丹,那女人有毒。”

“知道。”唐诀伸手越过软塌上的矮桌,捏着云谣的下巴晃了晃道:“朕不碰她,就碰你。”

云谣拍开他的手道:“你、你也别碰我。”

“朕说过,你拒绝,朕权当是欲拒还迎。”唐诀说完,低声笑了笑,突然起身将矮桌推到了软塌的边上,整个人朝云谣扑了过去。

高大的男人压在了云谣身上,云谣惊得心口狂跳,睁大了双眼看向他,双手与腰被人搂着不能动弹,只能缩着肩膀看向唐诀。

“叫朕别碰,就是要碰!”唐诀说完,低下头在她的额头上亲了一口,云谣闭上眼,嘀咕了一声:“无赖。”

“这么说朕可是要被杀头的。”唐诀松开云谣的双手,手指戳了戳她长了梨涡的嘴角道:“不过朕舍不得杀你,让你占点儿口头上的便宜,权当是接下来要陪着素丹做戏,提前给云御侍的补偿了。”

“这也能算补偿吗?”云谣双手推开了唐诀,唐诀顺势往旁边一躺,而后起身盘腿坐在了软塌上问:“那你想要什么补偿?”

“怎么也得是玉如意,夜明珠之类的才算吧。”云谣说完,朝唐诀瞥了一眼。

次日太后寿辰,云谣的住处多了几件东西,秋夕手中拿着丝巾小心翼翼细细地擦着,云谣刚睁眼起身,便瞧见放在自己屋中桌案上的宝贝了。

血玉如意一对,夜明珠一颗,羊脂白玉,花瓶两口,屋中的屏风也换了一个雕花镶金边的进来,这么些东西拿进拿出的,她居然都没醒。

秋夕瞧见云谣做起来了,立刻笑着走过去道:“云御侍,你瞧,都是陛下早上让人送来的。”

“……”云谣有些哑语,她昨天不过是随便说说,嘴里泛酸,磨磨牙而已,没想到小皇帝还当真了。

“给就给了,那我就收了吧。”云谣往旁边坐下,秋夕赶紧端了热水进来让她洗漱,不过漱口水递到跟前,云谣还没漱口,反而想起什么来抬眸朝秋夕看过去问:“你说今日太后寿辰,陛下送我礼,这算什么?”

她说完,哈哈笑了起来。

秋夕扯了扯嘴角,心里暗道:算你占陛下便宜呗。

太后寿辰的确没有大肆铺张着办,太后虽说不喜欢浪费,但是看见皇上与皇后还有宫中的妃嫔以及前朝的大臣呈上来的礼后,心中还是欢喜的,自早上见到了人便一直笑到现在。

云谣跟在唐诀身后,特地穿了一身低调的衣服,不想太惹人注意。

皇后知晓太后礼佛,刺血为墨写经书送给了太后,静妃又拖家中的人求得妙法华寺已故百年金身犹在的大师手中玉佛珠为礼送给了太后,而淑妃忙活两个月,亲手绣的一副千手观音图也尤其讨太后欢心。

宫里的老人大多知道太后喜欢什么,一个比一个还要贴心。

淑妃的千手观音图出来时,好些人都惊讶地凑过去细细地看着,那千手观音像的确有人高,手臂白皙纤细如真人一般,一双明眸半垂,嘴角挂着温和浅笑,脚下踩着佛莲座,身后仙云渺渺,五彩斑斓,煞是好看。

“瑜儿辛苦了。”太后特地将淑妃拉到了跟前,紧紧握着淑妃的手,眉眼尽是笑意,她的一句瑜儿便犹如一道懿旨,直接免了淑妃的罪责,又因她家中变故宽慰了几句,这事儿便算了了。

一切都是唐诀安排,也是唐诀让尚公公特地来太后这边如此说到,唐诀免淑妃的罪,太后当了大好人,淑妃还能在寿辰之日大放异彩,也算是三全其美。

“善音司为太后献礼!”一声高高扬起,众人立刻抬眼望去,身穿红裙的曼妙女子二十余人迎风而来,在殿前排好阵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