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谣想通了这一点后几乎一夜没睡,本想去延宸殿找唐诀的,又听说延宸殿那边自唐诀回来之后就没出过殿门,殿内一直有官员与其商议大事,商议的内容与晏国的邻国姬国有关。

姬国位于晏国的北面,曾因为晏国三皇子与五皇子逼宫造反一事趁着晏国内斗举兵南下欲攻打晏国,当时晏国内忧外患之际差点儿没扛住,还是当时的太子率领前兵部尚书,也就是唐诀的舅舅还有殷道旭一同前往北边镇守。

太子在边境战争中意外身亡,唐诀的舅舅也身负重伤,身上带了旧疾,全靠着当时的殷道旭领兵守住了北边,打退了姬国,姬国割地求和,这才有了这么几年的安宁。

后来唐诀登基时,他的舅舅因旧疾发作身亡,府中唯有两个从姬国带回来的年轻人,擅鸟语者叫陆清,入朝为官,为殿中监,可随时入宫,在宫中游走。陆清尚且有个弟弟,因为后天瘫痪双腿不能行走,唐诀的舅舅在世时教过他一些强身健体的功夫,练了功夫后不能人事,却能使双腿恢复,只是极热与极冷时双腿依旧会疼。

这两人入宫伴在了唐诀的身侧,因为不起眼,隐藏深,所以也没引起殷道旭的注意。

后来姬国得知殷道旭成了辅政大臣,而当年正是殷道旭将他们打退,所以一直不敢进犯,就连曾经割让的城池也不能涉足。

只是从前几个月开始,北边常常有姬国的兵队操练,虽没有实质性的攻打举动,却起了挑衅之势,派过去的使臣归来之后说姬国那边的回复尽是敷衍,胡乱打发他就回来了。

后来的几个月姬国也没什么动静,唐诀镇北的叔叔便没再传消息入京,却没想到一则八百里加急的文书与唐诀一同入了京都,唐诀刚入宫坐下没一个时辰后,便有文书传上,是他镇北的叔叔传来。

说姬国听闻殷道旭谋反未果,已被拿下,殷家满门不留,已经下令问斩,不论男女皆入了大牢,姬国得此消息之后便蠢蠢欲动,原本只是操练兵队,如今却多次将他们姬国的百姓塞入已划分入晏国土地的城池之中,城中谣言四起。

原先因为战争没能离开的姬国百姓在几年前姬国求和划地时便留在了原处,这么几年安逸的日子刚开始有的逆反之心也渐渐消磨了,却没想到这些涌入两国边境城池的姬国百姓夜里唱起了姬国之曲,歌词中写道几年前晏国抢占姬国领土一事,将原先安分守己的姬国百姓的故乡之情都给挑了起来。

城中常常有闹事之众,而姬国也有要再度攻打晏国之势,朝臣们几乎是彻夜待在了延宸殿与唐诀商议的就是这件事。

云谣也知道是有轻重缓急,唐诀与太后是私仇,晏国与姬国却是国家大事,唐诀不能因私废公,她也不能此时去打扰。

次日一早,唐诀上朝,早朝上所谈的都是姬国或会出兵攻打一事。

云谣既然回宫,也不能称病不去皇后那儿,更何况昨日皇后大庭广众之下晕倒,按照礼节她也应当前去问候的。

云谣去给皇后请安时,一屋子的人都在打量皇后的状况,皇后看上去的确不好,脸色难看,单手撑着额头微微皱眉,桌案上放着的热茶一口也没喝。

静妃与淑妃是宫里的老人了,问候了皇后几句,早间的请安也就散了。

云谣本来是想离开的,偏偏皇后好似与她很要好似的,又将她留了下来,一直在外头候着的迢迢对云谣摇了摇头告诉她前头议政殿那边还没退朝,云谣这才留步,否则就找个身体不适的借口推脱了。

云谣留下来后,皇后朝她招手让她过来,云谣凑近看向对方,皇后忽而对她一笑道:“本宫瞧见你,就想起来一个人。”

云谣愣了愣,心里觉得有些怪异。

皇后道:“你入宫迟,在你来之前那人便过世了,不知你可曾听说过,延宸殿跟前曾有个女御侍贴身伺候着陛下?”

云谣心口猛地跳动,心想莫非是自己平日里的言行举止暴露得太多,就连皇后都察觉了?可是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如果不是她亲口解释,任谁都不会相信有一个人能死了又活如此反复,就连一直跟在她朝夕相处的秋夕也没认出她,皇后没理由猜出。

皇后见对方目光怔了怔,脸色有些难看,于是道:“想必你是听说过她了。”

“陛下……与妾身说过。”云谣一时半会儿猜不透皇后要说什么,皇后听见她这么回答有些意外:“是吗?陛下是如何与你说她的?”

“说……说她粗手笨脚,不会伺候人,不过忠心一片,甘为陛下赴死,可见是个好奴才。”云谣说罢,两边胳膊都起了鸡皮疙瘩,自己这么说自己总觉得怪怪的。

皇后笑道:“陛下这般说,你就信了?”

“莫非不是?”云谣故作不解。

皇后看着云谣的那双眼,这双眉眼多令人熟悉,尤其是眼下的红痣都与那人长得别无一二,这世间当真有两个几乎一样的人,若非是吴绫与云谣死时相差不长,她都快相信这世间有轮回转世之说了。

“罢了,不说她,单说你。”皇后指着身旁的位置让云谣坐,云谣朝睦月看了一眼,总觉得今日的皇后变得有些奇怪,坐下之后,皇后才问她:“你对陛下是何种感情?”

云谣突然被她这么问,脸颊微微红了起来,皇后见状心里一瞬有些刺痛,于是道:“本宫心里猜,云妃当是真心爱陛下的吧?”

云谣真不知道自己要怎么回答了,若说不爱,违背真心,若说爱,未免有些显摆,她已经把唐诀的人和心都给占了,这后宫的女人虽不是唐诀甘心要娶的,但怎么说也算是将自己的青春与一生献给了他,而且云谣还知道……其他人怎么想不一定,但皇后对唐诀是真有情的。

“陛下……天人之姿,普天之下的女子无不倾慕,妾身也是凡人,自会动心。”云谣说完,皇后垂眸,两人之间安静了许久后,皇后才对睦月道:“去,将本宫前些日得来的莲纹镶玉镯拿来送给云妃。”

“娘娘!”睦月眼中一瞬闪过惊讶,即便是皇后给了她一记冷冷的眼神睦月也没动身,而是劝说:“娘娘,那镯子好不容易得来,且是娘娘最喜爱之物……”

“妾身不夺人所好,且妾身也没做什么,平白得皇后娘娘的礼,实在不妥。”云谣道。

皇后深吸一口气压低声音道:“睦月,还不快将那镯子拿来!”

睦月犹豫了会儿,唯唯诺诺道是,这才不情不愿地转身去内室拿镯子。

云谣朝皇后看过去,心里突然闪过一句话‘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虽说知道这么想别人不好,但云谣与皇后本来就没什么交情,还是情敌,皇后没必要给她好处。

睦月将镯子拿出来,用了个托盘托着个平平的锦盒,锦盒上镀了一层金漆,锦盒是开着的,里面是金色丝绸打底,中间放了镯子,那镯子并非全玉的,倒像是碎玉做成的,两节金花,两节玉石,玉石倒是好玉,那金花勾了着莲纹,上头还有喜鹊成双飞花边,精致漂亮。

皇后道:“小礼物不值钱,只是自云妃妹妹入宫以来本宫便觉得与你投缘,前两日又见这镯子与你很配,故而特地留下等你病愈了给你。”

睦月将镯子交到了秋夕的手上,云谣拿下来放在手中细细端详,镯子倒是比她想象中的要轻,那两截金的倒是空心的,戴起来也不累赘。

云谣摸不准皇后的意图,且对方也没向自己要求什么,想来想去也只能想到或许是因为她现在受唐诀宠爱,在后宫算是独得圣心,后宫的女人都希望能得皇帝青睐,故而拉帮结派也是常有的事,许是皇后也想要拉拢她。

云谣从皇后那处出来都没完全想通皇后的意图,秋夕手中捧着手镯道:“这手镯云妃娘娘会戴吗?”

云谣朝秋夕看去:“本宫平日又不出门,不爱戴首饰你是知道的。”

秋夕点头:“即便是再珍贵之物,娘娘也切记要小心谨慎,免得有什么东西相冲,届时伤身。”

云谣背后一凉,头皮都开始发麻了,她深吸一口气看了一眼秋夕手中的盒子,她也看过宫斗剧,知道有一些女人会出于嫉妒下药在佩件上,然后就渐渐身体不好了,或者不能生育什么的,可是皇后……不至于那么心狠吧?

云谣摇了摇头,叹了口气。

淳玉宫的小太监正好从另一边赶来,半路上碰见云谣后连忙跑到跟前跪下道:“娘娘,陛下已经下朝,正往延宸殿去呢。”

“他身后可跟了大臣?”云谣问。

小太监摇头:“没有。”

云谣道:“那好,不回淳玉宫了,迢迢,你带人将镯子送回去,秋夕与本宫一同去延宸殿面圣。”

秋夕不解:“如今正是多事之秋,娘娘去延宸殿作甚?”

“大事小事皆是事,正好他现在没事,那我便去找他说事。”云谣说完,秋夕愣了愣,这话怎么听起来有些拗口?

云谣顺着御花园往延宸殿的方向过去,她到了延宸殿时唐诀已经退下朝服靠在软塌边上伸手揉着额头,心里想的全都是北边姬国犯境之事,一杯热茶还没泡好端上来,延宸殿外便传来了尚公公的声音:“陛下,云妃到了。”

唐诀抬眸朝门外看去,云谣规规矩矩地站在外头等他开口,烦躁地心稍微静了点儿,唐诀道:“进来吧。”

云谣这才跨步进入,秋夕站在外头候着,她入了延宸殿便朝右边走,掀开珠帘直接坐在了软塌上,与唐诀面对面,唐诀抬眸朝她看了一眼问:“你亲自来,必是有事,表情这般凝重,看来事情还不小啊。”

云谣点头:“我知道与太后**之人是谁。”

唐诀微微皱眉,伸手点了一下云谣的嘴唇道:“你说话也太直白了些,不好听。”

云谣拉着唐诀的袖子哎呀了一声:“是殷琪。”

唐诀一瞬怔住,愣愣地看向云谣,一时半会儿没出声,云谣点头重复了一遍:“一定是殷琪!当初徐莹在时就已经看过许多次殷琪半夜从太后的宫里进出,故而我初次见殷琪时觉得他眼熟,现在想来,他们之间恐怕早就有这层关系了。”

“殷如意为殷琪怀子……她怕是疯了。”唐诀摇头,心中除了震惊与不可思议,还觉得可笑荒唐,亲姑侄在一起本就有违纲常,这两人该不会真对彼此产生了情爱吧?若非如此,殷如意没必要在得知自己怀孕之后不去吃堕胎药,反而喝起了安胎药。

且不说肚子大了藏不住,即便被她藏住了,这孩子生下来后又有何用?

云谣顿了顿,想起来一事儿于是说:“你回来之后,有无觉得皇后怪怪的?她也知晓太后有孕,明溪死在紫和宫中,她当是恨极太后的,却将此事压下瞒住,我想不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