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谣如今在宫里的地位可与其他人大不相同,按理来说,只有妃子才可以独住一宫,偏偏云谣这个嫔位的昭仪单独入住了距离延宸殿最近的淳玉宫,又偏偏淳玉宫中其他的屋子都经过改造,成了谣昭仪一个人的天地。

工部尚书之女吴绫被封为了昭仪,赐封谣字时,皇后就在旁边看着,她知道吴绫与先前的云御侍一样,脸上同样长着一颗红痣,陛下对她是爱屋及乌,自己心爱的女人已经死了,没了,所以找了个相似的继续惯着。

吴绫被封时还躺在**病得奄奄一息差点儿死了,皇后体谅她身体不好,故而在她身体好全之前无需来清颐宫请安,就这段吴绫没有请安的时间里,那两个跟着吴绫一同被封,又同样身份尊贵的美人却耐不住寂寞了。

齐灵俏几次三番私下找到皇后,说她们的齐不是巧合,本就是一家,长辈闹的不愉快,别在她们这些晚辈身上重演,所以她想与皇后重修两家的旧好。

齐灵俏的心思,皇后都看在眼里,无非是想借着这个机会往上爬一爬,不过可惜,皇后不喜欢齐灵俏,尤其是在漪清阁里踢毽子的事儿,她那些小诡计皇后看破不戳破,始终对齐灵俏不冷不热的。

云谣停了药后的第二日,便要去清颐宫请安了。

秋夕与迢迢给她穿上一身梨花白的裙子,裙摆与袖摆还有领口都绣了嫩黄色的小花儿,乍一眼看上去倒是清秀可人。

她是昭仪,不能打扮得太随便,但云谣也不愿意太招摇,就只要比平时在淳玉宫里时正式一点便好。

淳玉宫距离清颐宫比较远,云谣恐怕是这些妃嫔之中最后一个到的,不过好在,她到了清颐宫前时还没过时间,这个时候进去算不上怠慢。

几宫跟过来的宫女都在门外候着了,这些人都没见过云谣,头一回见有些新奇,眼睛都朝云谣身上瞥。

淳玉宫跟出来的那些人都与这些宫女并排站着,迢迢也留在了外头,唯有秋夕跟着云谣一同进去。

走到清颐宫门前,云谣突然想起来她当云云的那会儿,头一次进清颐宫时就差点儿死在了这儿,当时的她就是站在外头的这排宫女之一,听着她们背后嚼唐诀的舌根子,一个‘疯’字,皇后要了好些条人命。

没想到时过境迁,她居然成了主子,还来清颐宫请安了。

云谣正准备进去,却没想到刚好听见里头有人在告她的状,这声音一听她就知道是齐灵俏,这丫头刁蛮的很,如果不是因为她父亲如今是吏部尚书,就这性子,在宫里不会有人愿意待见她。

“皇后娘娘,这谣昭仪都多少日没来请安了?再这么下去,宫妃给皇后请安这规矩怕是要因她一人而废了。”齐灵俏说完,又看了陈曦一眼,陈曦顿了顿,不敢说话。

淑妃朝自己宫里的两个美人瞧过去,心里有些厌弃,她本来一个人住在逸嫦宫舒舒服服的,偏偏进来了两个新人,若只是陈曦还好说,陈曦虽然沉闷,但好歹乖巧安静,另一个聒噪得很,吵得人头疼。

皇后听齐灵俏如此开口,便道:“她身体不适,本该歇着,若带病来请安,传染给了你,你是否又要怪她?”

这话让齐灵俏安静了下来。

门口停着的云谣抿嘴笑了笑,而后跨步进入,入了清颐宫正好瞧见了皇后坐在最上方,云谣走了过去,先是给皇后请安,再对静妃与淑妃两人打了招呼,这才坐在了最角落。

皇后慰问了一番云谣的身体情况,云谣说自己全好了,皇后这才开始说正事儿。

皇后口中所说,是不久之后唐诀生辰之事,唐诀十九岁生辰不打算大肆举办,还准备生辰之后再去一趟妙法华寺给百姓祈福,所以今年的生辰与往年不同,一切就在宫中从简,再放大臣们休沐三日。

唐诀不打算办得隆重,但皇后领着后宫里的一众妃嫔,该尽的心还是要尽的,正好唐诀生辰之后没多久就是八月十五中秋,而八月十五的时候唐诀恐怕是在去妙法华寺的路上,或到了妙法华寺,不能与宫中家人一同相聚,所以皇后决定,给唐诀在宫里办一场简单的灯谜会,算是提前将中秋与生辰一起庆祝了。

齐灵俏听皇后如此说,连忙道好:“若按娘娘这般说,陛下的生辰热闹了些,也不算铺张浪费,二者合一,如此甚妙!”

在场也就只有齐灵俏一个人最快拍马屁,齐灵俏说完之后静妃都笑了,她手帕掩着嘴,也附和了一声:“妾身也觉得如此甚好。”

静妃都开口了,淑妃自然应了,两宫主位答应,后头跟着的昭仪婕妤也没什么好说的,偏偏这个时候,皇后朝云谣问了句:“谣昭仪觉得如何?”

云谣只管听着,又坐在了最角落,根本没打算发言,却被皇后点名了,于是愣愣地看着对方,问:“猜谜的话……还得设奖吧?”

“不错。”皇后点头:“是得有点儿奖赏才行。”

云谣又说:“陛下正好生辰之后去妙法华寺,不如咱们各自拿出自己的首饰作为奖赏召集宫中宫女太监一同参与,答对者可得奖,答错者往功德香内投放十文钱,聚集的香油钱,便跟着陛下送与妙法华寺可好?”

皇后听她这么说,微微一怔,云谣抿嘴:“妾身什么也不懂,胡乱说的,若皇后娘娘觉得不妥,便当是妾身胡言吧。”

皇后扯着嘴角笑了笑,摇头道:“并无不妥,却是比本宫想的还要周到,既然如此,这灯谜会一事便请谣昭仪与本宫一同办下了。”

云谣听她这么说,只觉得肩上莫名多了个重担,早知道出主意还要工作,那就装傻一笑而过,说个‘不知道’就算了。

皇后都开口了,这么多人看着,云谣不好拒绝,只能应下。

这一早上的谈话结束,各宫的妃嫔也都离开,皇后还坐在那位置上,一双眼睛盯着最后一个出门的云谣的背影。

女子一身梨花白裙,广袖翩翩,出门时一道阳光洒在脸上,她微微眯起双眼,扬起手上的玉扇扇风,最后消失在清颐宫门前。

明溪见皇后还在往外看,于是问:“娘娘在看什么?”

“看她。”皇后抬眉,呼出一口气道:“她真是出乎本宫的意料之外,但仔细想一想,却也在情理之中了。”

“奴婢不懂。”

“本宫原以为她受此恩宠,当比齐灵俏还要刁蛮难应付,却没想到她对本宫毕恭毕敬,举止谨慎,没有半分无礼,此为意料之外,但转而又想她是工部尚书之女,毕竟是官家闺秀,本该是如此,只是齐灵俏那类长歪了罢了,如此一想,便又觉得在情理之中。”皇后说完,端起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

明溪问:“娘娘是觉得谣昭仪好吗?”

“好,自然是好。”皇后点头:“方才本宫提在陛下生辰举办灯谜会,这个主意想了大半个月才想出来,静妃淑妃这等宫中老人都挑不出毛病,她只一句话便指出了本宫的问题。”

“在奴婢看来,她不过是占了娘娘这好主意来出风头。”明溪帮皇后按着肩膀。

“你不懂。”皇后摇头。

她所提所想,都是怎样取悦陛下,让陛下开心,又不显得铺张浪费,可谣昭仪的主意却更为妥帖,皇后的建议,为了取乐,谣昭仪提的意见,却是在取乐之余,给了陛下一个好名声,拉动宫中下人一同捐香油钱,为国库省下不小一笔费用,还能叫所有人玩儿得开心,一举多得。

与之相比,皇后觉得自己做的还远远不够。

云谣刚出清颐宫,就被齐灵俏与陈曦拦下了,主要还是齐灵俏拦下来的,陈曦就站在齐灵俏身后不敢说话。

齐灵俏脸上带着笑,先是给云谣行礼,随后拉着云谣的袖子道:“绫姐姐,先前你身体不适,我与陈曦不敢前去打扰,今个儿见你身体好了,我心里可高兴了。”

云谣只看着她眨了眨眼没做声,她方才在清颐宫门口听到的可不是这样,这丫头还告状来着的。

齐灵俏又说:“咱们姐妹几个都是一起入的宫,按理来说应当更加亲近才是,如今绫姐姐得盛宠,我与陈曦可为你高兴了呢!只可惜绫姐姐住进了淳玉宫,我们都不能常常见面,正好今个儿无事,我与陈曦一同去姐姐的淳玉宫瞧瞧如何?”

云谣挑眉,听出来了,齐灵俏想去淳玉宫,不是为了和她亲近,而是听说唐诀几乎每日都去淳玉宫,所以是想去碰见唐诀的。

秋夕看了云谣一眼,胆子大了点儿,开口道:“昭仪,太医说了,您虽说身体好了,但怕病根尤在,还是多休息为好。”

齐灵俏听见这话瞥了秋夕一眼,云谣笑了笑,觉得这种相处有些幼稚,勾心斗角的,不是她所擅长,好在她已经看穿了齐灵俏的面目,领她去淳玉宫也没什么大不了。

见到了唐诀,唐诀也不会多看她两眼,正好叫她死心。

若没见到唐诀,就纯当是让齐灵俏去参观参观,唐诀给她的,她没必要藏着掖着不让人看。

于是云谣对秋夕道:“无碍,灵俏妹妹与陈曦妹妹不会打扰太久,正好我一个人也无趣,有人陪着说说话消遣也不错。”

齐灵俏连忙点头:“就是就是,绫姐姐日后若觉得无趣,尽管让小宫女来逸嫦宫带个话儿,我与陈曦一同去看你。”

说罢,齐灵俏还要来拉云谣的手,云谣不动声色地展开扇子扇风,齐灵俏也没所谓,只与陈曦跟在了云谣的身后,三人身后随着下人,一同往淳玉宫去。

淳玉宫外种了几株木槿,这个时候开得正漂亮,齐灵俏与陈曦见到木槿花与淳玉宫的宫门后,互相看了彼此一眼。

淳玉宫虽小,门面却比逸嫦宫要漂亮多了。

再往里走,入了宫门后便是个偌大的院子,左边长廊直通前方围墙,围墙上几个拱门,通的是不同的院子,眼下这院子的右手边还放了一口缸,缸里养了两条鱼儿,上头飘着两朵睡莲,煞是漂亮。

宫女们正在扫地,瞧见云谣回来了,怔了怔,行礼后眼睛又朝里头看,云谣觉得古怪,回头一见那两个人就跟在后头,于是笑道:“两位妹妹先与我去凉亭休息,迢迢,去准备些茶水点心来。”

迢迢点头,连忙朝里头跑,云谣刚过了拱门便闻到了一股熟悉的香味,来者身影带着风,一袭黑衣闪过,手搂着她的腰,直接将人带入了怀中。

“去清颐宫了?怎么才回来?想朕了没有?”

一连三问,把云谣给问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