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下恶魔的尸体堆起了一个新的坟头,衣裙已经变成了红色。恶心的蛆虫扭曲着沿着尸体的奋力的攀爬着,头顶的秃鹫掩住了整片天空,成群的向下俯冲,狼群灵巧的试探着。我手中剑已经布满了污浊的血液,手臂上的伤口像一张扭曲嗤笑的嘴大大的张着。

一头红眼的猎狗一跃而起扑向我的面孔,它的獠牙上还挂着未能吃尽的碎肉。我挥起拳头打在它狰狞的下巴上,它的身体翻着跟头落向身后拥挤的狼群,砸到了一片。空中一只机敏的秃鹫一个俯冲奋力的啄向我没有防备的肩膀,却被断剑打在它长脖子上,骨头的碎裂声引来一群焦急的苍蝇,黑云般将尸体迅速的笼罩。蛆虫终于扭动着踏上了峰顶,河水般涌向我的脚下,双脚用力的踩踏着,每一次落地都会传出吱吱的破碎声,飞溅的白色粘液将已经染红的双脚刷成了恶心的惨白。

狼群又扑了上来,我大叫着将冲在最前的那头的豺狼消瘦的脑袋打得粉碎,尸体直挺挺的落到了蛆虫堆里,瞬间便被吞噬消失。后面跟着的几头饿狼没有退却,怪叫着扑向我的双腿,我踢飞一只,另一条腿却被一只从背后上来的猎狗狠狠的咬住。我用断剑刺进它胸恶的眼睛,剑身刺穿它的头骨,在后脑露出长长的一节。我死命的将它从腿上甩脱,白色的獠牙留在了鲜红的伤口中。正面的狼群看出了我的破绽,开始了新一轮的进攻,空中的秃鹫们没有放弃这个机会,成群的俯冲下来。脚下的蛆虫已经悄悄的爬上了我的小腿,奔向流血的伤口,准备筑起另一个恶心的巢穴。

一只恶狼扑上了我的后背,两爪深深地陷进了肩膀的皮肉,我偏过头它没能咬到我的脑袋,却咬住了我长长的头发。那原是她经常轻抚的长发,现在却已经沾满了污血和贪婪的涎液。我用力的掰开刺进肉中的脚爪,却没能将那只可恶的恶狼冲背上甩掉,它正死死的咬住那团长发。我一只手和它撕扯着,另一只挥舞着断剑,驱赶上前的豺狼和秃鹫。几只蠕动的蛆虫已经钻进了流血的伤口,伤口开始瘙痒难耐,我用力的跺着脚,却没用把那些可恶的魔鬼甩掉。那只恶狼的脚爪又勾住了我的肩头,我奋力的旋转起来,它的两只后腿和半个身子在空中像一张残破的旗子已经飞舞着。肩上的皮肉已经破败不堪,终于它的爪子失去了着力的地方,带着一块肩头的碎肉在空中胡乱的挥舞着。它的嘴没有松开,依旧死死的叼着那团乱发,我终于忍耐不住,举起断剑想要割断那恼人的丝,却被狼群和成群秃鹫拦住了。它们没有停下进攻,反而更加的疯狂,断剑在我眼前混乱的挥舞着,血液和羽毛溅满了我的身体,双眼仿若被胶水复盖,无法完全睁开。

我大叫了一声扯断了那团碍事的乱发,恶狼像脱线的

风筝一样在空中扭动了几下就落尽蛆虫惨白的巢穴。头被被撕扯下了一大块,鲜血流水般的涌出,灼烫着我已经**的后背。衣衫已经破碎不堪,湿漉而沉重,成了战争的累赘,我撕下最后的衣裙包在握剑的手上,在脸上奋力的抹了一把,擦去了眼前的模糊。胸口已经被撕咬、叼啄的血肉模糊,双臂已经可以清楚的看到白森森的骨头,双腿的伤口上蛆虫粘浊的汁液洗刷着干涸的血液。

我大笑,享受着杀戮的畅快,兴奋着胸中燃烧的烈火。我挥舞着手中斑驳的剑,在死亡的城堡中,与守墓的恶魔疯狂的开战。

狼群开始了新的进攻,秃鹫俯冲下来,我**着准备经受又一轮血的洗刷。

双腿开始颤抖,已经无力再将脚下的蛆虫碾碎、跺烂。手中的断剑还在挥舞却已经无法打碎贪婪的头颅,血红的躯体将要走向最后的终点,陷入朽烂的地狱。我苦笑着,双膝落在了死体的坟头上,手中拄着污浊的断剑。

狼群就在跟前,空中的秃鹫就要再次的俯冲。蛆虫开了新的蠕动,将要占领它们最后的胜利。

我还活着,我将要活着看见自己落入恶魔的腹中,但是我还没有死。这城中也许有那么一个地方将要容纳我最后的朽烂。但是现在我还没有结束,我还有生的气息。

我踉跄的起身,大叫着冲向最后的死亡。

夜不知何时已经喏喏的散去,阳光潇洒的落进空落的惨白的楼层。黑暗的角落在像融化的冰块一样慢慢的在我的周围消散,我冰冷的手掌落在满是汗水的胸口,压抑的杀戮气息仍然卧在里面,鲜血依旧在剧烈的翻滚,烈火却已经在光明中静静的熄灭。

我不知那死亡的归宿是不是属于我的,但是我知道我的双脚必定是踏上过那里的。只是我不清楚,是在腐朽之后还是生的前夜。双手抚上疲惫的脸庞,掩住了萧瑟的泪水。我不明白为什么要有泪水,也许是忏悔,却不知该如何的补偿。深重的罪孽一世也许无法还清,但是真的会有来世吗。我像个落魄的商人,背着难以偿还的债,脚步艰难的逃离,却把枷锁套在消瘦的颈上。

老旧的木桌已经被岁月打磨的没有了棱角,像那个怪笑的老人。我想喝杯苦涩的茶,让我可以回忆,能够再次开始一段的思念。我想堕入回忆的深渊,在谎言中结束罪孽的今生,可来世就能偿还吗?

桌上的断剑静静地躺着,干枯的血迹像是饥渴难耐的旅人,悲凉的等待希望的施舍。我羞涩的拾起它,小心的放入掌中。寒冷的尽头会是什么,深渊的黑暗中是否有个孤寂的魔——他守着手中将息的微弱火焰,想用自己的寒冷给它一点点的温暖。他是个可悲的囚徒,将枷锁重重的套牢自己的颈项,

却不曾想要打开。他是看见我的,可我看不见他。他的尽头只能是牢笼,而我的尽头将会是什么,那座朽烂的死亡之城吗,还是没有终点的轮回。我似乎想起了什么,却只能忘记,忘记一段让所有人都未曾忘记的回忆。他是否也在思念,他是不会思念的吧,那黑暗中的温暖,只能是刺骨的冰冷,火焰终会熄灭。他将自己残忍的点亮,却只能接受熄灭的痛苦。

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明白,他本是魔,却在牢笼的守卫着仅存的光明。我该可怜他吗,还是凶狠的憎恨他。他有怨恨吗,他是否在黑暗中静静的痛。他的痛在哪里,黑暗中的他的手冰冷的温暖着另一个将要消逝的生命。像是为亲人做着最后装扮的敛葬人,他的双手在黑暗的深渊中将收下那个熟悉的生命。那是怎样的感觉,他不能疯狂,那是生命的最后,他不能再给与悲凉。那是他苦难的枷锁,见惯了生命的消散,却依旧伤心的温暖。

渺小的生命终究是有终点的,黑暗中最后的光明握在他冰冷的手中,苦苦的安慰,悲伤的凄凉。我开始恨他,恨他坦白的真相。生命在他的眼中是渺小的,却让他悲伤,他容许真相刺伤自己冻结的心却不能容忍谎言的温暖。我恶毒的诅咒他,让他在黑暗中永远的失去光明。

我看到了阳光下自己狰狞的面孔,那是在诅咒的面容,疯狂的笑着,在空**的楼层里回转着,白裙散成了一朵白色的百合,手中的断剑咆哮的挥舞着。我恨他,那个点亮自己的黑暗的魔。我会刺破他的真相,就像刺破恶狼的头颅一样,让它的脑浆四处飞溅。那是个该死的魔鬼,他没有情感却想要贪得无厌。

光明中我听到黑暗中他凄厉的笑,夹着浑浊的泪,他的枷锁让他失去了疯狂的权利,却给了他残酷的寒冷——他就是寒冰的深渊。我悄悄的开始歌唱,想要逍遥的打断他的悲鸣,却只带来了孤苦的怜悯。

我挥起手中斑驳的残剑,斩断了齐腰的发丝,任那黑色的河水在我的耳边凋谢般的流淌。我已经开始了谎言,注定已经无法走进真相的深渊。我尖利的嚎叫,像是重伤的孤狼,在凄清的山谷中放任自己孤寂的哀伤。

我已无法斩断他颈上的枷锁,他是否曾有期盼,我是否也曾希望。失去的尽头,轮回的终点。当一切在终点凄苦的消散,手中还能不能握着最后的温暖,我的归宿,那朽烂的城堡。生命是渺小的,当他面对我的渺小时,我还会怜悯吗?能够温暖的走到他的冰冷面前。那苦痛的枷锁,此刻也许已经套在了我的颈上。一世还不清的债,来世何时才能到来。

那是我的罪孽吗?它是如此的粗野、鄙夷,啧啧的咀嚼着生命的汁液,狞笑着等待一个忏悔的偿还。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