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千番外一 轮回之千寻
有一件事,东方不败从未跟任何人提起过,却也一直放在心底——白素贞的相貌,与他从前的爱妾雪千寻一模一样。
荷花池边,凉夜之中微风习习,青色蓝色白色的轻纱随风飞扬,飘忽着遮蔽了视野,朦胧了深蓝夜幕中的点点星辰。只有那轮皎洁的明月,依旧向沉寂的大地洒下自己的万丈银辉,淡白如纱。
玩转着手中精致的酒壶,东方不败又一次想起:来此之前,诗诗曾经问过,泽被天下与心系一人为何不能兼得?这个问题很可笑,自古以来,江山,美人,从不可兼得——因为,真正圆满的结局本就不需要后人的说道,只有遗憾才是流传千古的。
可是……遗憾,也是留在心中的,永远抹不去的。
明月已经升上了中天,东方不败忽然甩开酒壶,指尖轻弹,黑漆漆的乌木盒子被弹开,古朴的木齿之间流转着银白的月光——月光宝盒。
白光掠过,宛如踏雪有痕,重归过去的雪泥鸿爪。
“满天繁星之下,浩瀚无垠的大海之上,一艘巨大的舰船缓缓划破黑色的海水,留下一弯又一弯的波痕。
船上轻歌曼舞,对酒当歌,一众美艳的歌姬唱着、笑着、跳着,似乎人生万般幸事尽在今夜,完全没有注意——或者说不敢看那金色风帆上淋漓的鲜血。
就在刚才,一个敌人,一个活生生的敌人,就在她们眼前被细细密密的银针细线绞成了血肉。
除却大片的血迹,金色风帆上还绣着四个大字——“东方不败”。
不知何时,“东方不败”已经成为了一个标志,一个权力和残忍标志,让所有人都闻风丧胆。
船舷之侧,一个红衣人孑然独立,似乎与这轻歌曼舞的背景格格不入,玲珑的双眸透着凌厉、也透着凄楚:“你们的爱人就在你们眼前,可是我的爱人呢……他在哪里?”
毫无回应,只有微咸的海风呼呼而来,红衣人猛然拽下腰间的酒壶,扬起红袖,晶莹的酒水倾倒入喉,甘冽却又火辣辣的,又甜又毒……就如爱情一般。
一壶酒还未喝完,红衣人便猛然将酒壶甩入大海,头也不回地走回厢房——合上房门,隔绝外面所有的歌声舞声,今夜,注定又是孤枕难眠。
不知道是不是出现了幻听,沉沉的头还未沾上枕头,便听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雪千寻。”
“……教主?”雪千寻不可思议地坐起,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之人,还是那身张扬的红袍,还是那抹妩媚而桀骜的笑容……熟悉的宛如梦境一般。
东方不败皱了皱眉,瞬时出手如电,五指成爪,掐住了雪千寻的咽喉:“以女子之身强练葵花宝典,你可知后果?”
雪千寻脸色惨白,却毫不挣扎,美艳的脸上尽是凄绝:“经脉阻塞,寸断而亡!”
“看来你是有意寻死!”东方不败的手指一寸寸缓缓收紧,眼中尽是寒意,“我本想废去你的武功,再打断你的手脚——但是现在看来,还不如直接取你性命!”
雪千寻咬着青紫的嘴唇,绝然道:“你要杀就杀吧!见不到你,比死还痛苦。”
东方不败却缓缓收回了手,起身,甩开红袖:“我走之后,诗诗如何?”
骤失桎|梏,雪千寻挣扎着喘息,双手捂着胸口:“你忽然失踪,杨莲亭本想诬陷诗诗谋害教主,被我一剑刺死。日月神教是你半生的心血,我不能让它群龙无首,所以,我就假扮了你……”
东方不败扫眉而来,轻笑:“你做的倒是不错。”
“……我是她们的希望,可是,我的希望又在何方?”雪千寻忽然站起,紧紧抓住东方不败的手腕,“我不管你去了哪里,除非你杀了我,否则我再也不会放你离开!”
“你不怕我打断你的手脚?”
雪千寻忽然握紧东方不败的手,将之紧紧按在自己的手腕之上,倔强地扬着脸:“就算你打断我的手脚,我也会一直跟着你!”
昏暗的舷窗之内,两个相同装束的红衣人对峙着,同样,美得惊心动魄。
东方不败双眸流转着意义不明的光芒,静静地看着雪千寻——忽然,东方不败红袖一甩,瞬间将雪千寻掀翻,鲜艳的红袍如血般滑至窗外:“既然你那么想要希望,那我就给你希望!”
“教主!”雪千寻不顾唇边溢出的丝丝血线,挣扎着追了出去——可是浩浩夜空之下,已然不见了那抹鲜艳的身影,空****的甲板上,只余一个黑漆漆的乌木盒子,粗糙的边缘流转着月亮的光华。
雪千寻捧起木盒,双眸微动:“……月光宝盒?”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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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宝盒可以穿越时空,可是,雪千寻根本不知道东方不败到底在何处。
“即使是这样,我也不会放弃,我一定会找到你——除非我死!”
慢慢长路,无数次的轮回,早已不知自己是何般的存在,执着的只剩下一颗心。
月华清淡,宛若晶莹的泪光,时空漩涡再次卷起,雪千寻发觉自己来到了一处山谷之中,郁郁葱葱,青山如黛。
茫然无措地四处寻找着,却始终不见一个人影,雪千寻正想走远一些,却忽听背后一声清脆的娇嗔:“不准动,打劫!”
“打劫我?”修长的双指拧着细细的银针,雪千寻转身正想出手,却陡然愣住——眼前竟然是个巧目盼兮的妙龄女子,一袭飘逸的青色纱裙……最让人不可思议的是,纱裙之下并不是一双钩月玲珑足,而是一条修长的青色蛇尾。
“你是……蛇妖。”对着得意洋洋的小妖,雪千寻并不觉害怕,反而好笑,“蛇妖也需要打劫吗?”
小蛇拍打着青色的蛇尾,在她身边游走了好几圈,最后轻伏在她手臂之上,娇声笑着:“我不劫钱财,我只想……劫色~”
“什么?”雪千寻惊诧,这才发现——她还穿着教主的装束,鲜红的男装。
“你好漂亮又好潇洒啊,我要劫色!”小蛇忽然吐了吐舌头,竟然是丝丝的蛇信子,“喂,你答不答应?”
——“劫色”还问别人答不答应?这小妖精还真单纯的可爱。
雪千寻噙着无奈的笑意,拍了拍小蛇卷卷的发髻:“别闹了,我还要找人。”
小蛇却惊喜瞪大眼睛:“你要找谁?我帮你找啊!”
雪千寻诧异地看了看她,又抿了抿唇,似在思索:“也对,你是蛇妖……说不定,你真的能帮我找到他。”
“他?你到底在找谁?”
雪千寻远眺着远处的群山,目露萧瑟:“一个……可能会杀了我的人。”
小蛇不可思议地蹦了起来:“他要杀你,你还要找他?”
“你不懂的。”
“为什么?”小蛇很坚持,红红的蛇信子又吐了出来。
雪千寻挑起细长的双眸,明明在笑,却满含哀怨:“你不懂的,人间有情……可惜,你是妖。”
小蛇下意识地反复咀嚼着这四个字:“人间有情……”
忽然,山谷之上响起一阵轰隆巨响,大块大块的巨石纷纷滚落而下,小蛇吓得啪嗒啪嗒着敲尾巴,雪千寻下意识地拉住小蛇的手腕,运起内力,踏着一块块巨石飞身而上!
小蛇趴在她背上,享受着这风驰电掣般的感觉,不禁叫道:“你好厉害啊……我决定了,我要劫你的色!”
“别闹!”眼见一块巨石飞来,雪千寻下意识地侧身闪过,可丹田处忽然一痛,随即是全身的痉|挛,雪千寻不由咬紧唇瓣:“葵花宝典……”
一瞬间的停滞,滚滚巨石便落下,雪千寻猝不及防——“啊!”一声痛苦的低吟,雪千寻被巨石砸落谷中,背上的小蛇也滚落在地。
“喂,你没事吧?”小蛇艰难地爬了起来,却见那人的胸襟前一片刺目的血红,不禁急了,“明明没有砸中要害啊,怎么会、怎么会……”
雪千寻清晰地感到自己的经脉宛如破碎般的疼痛,双唇惨白,却凄然一笑:“强练葵花宝典,逆转阴阳……终有报应。”
“喂,你别死啊,别死啊,我还要劫你的色呢……”
雪千寻只觉耳边一阵嗡嗡的风声,全身的血液仿佛要被放空似的那般清凉……正要缓缓阖上双目,却忽觉眼前一花,阴影投下,竟然是两个男子飞身而来。
两名男子,一蓝一白,蓝衣人斯文俊秀、容颜温和,而白衣人年纪更轻,愤恨桀骜。
蓝衣人静静看着雪千寻,面露伤感,缓缓摇头:“鹤翎,这本是你我的恩怨,可你却失手伤了他人的性命。”
“不可能,不可能!”被成为鹤翎的白衣人慌乱地摇着头,愤怒地大吼,“我明明算过了,这些天不可能有人来这里的,绝不可能!”
“鹤翎……机关算尽,也算不出天命。”蓝衣人摇了摇头,满怀悲悯,“就像你师父和师妹的死一样,都是难以违抗的天命……你早日看开些吧!”
“呵,我师父和师妹……那算什么天命!”鹤翎指着蓝衣人,手指颤抖,“他们将你奉若神明,拼死为你挡下天劫,你明明可以救他们,却不愿救他们!”
蓝衣人深深看了他一眼,缓缓闭上了双目:“鹤翎,我本不想让他们为我挡劫,可是他们偏偏……是我无能,可我确实救不了他们。”
“你已经渡过天劫,只要飞升成仙,自然就可以救他们!”
“可是我……并未飞升。”
鹤翎双目中尽是脓血般的恨意:“那是因为你贪恋人世间的浮华!”
蓝衣人的容颜依旧清淡:“如果你一定这么认为,那就当是如此这般吧。”
“喂,你们不要吵了,快救救他啊!”小蛇看着已然陷入昏迷的雪千寻,急得不得了。
蓝衣人却缓缓摇头:“生死轮回……我救不了她。”
鹤翎却一步上前,手腕一翻,一枚莹莹的宝珠赫然在手:“你不救,我救!”
“那是蛇妖的内丹!足有五百年道行的蛇妖的内丹,可再续经脉……”蓝衣人终于露出震惊之色,“鹤翎,逆转生死万万不可,这般的代价你承担不起!”
“你以为人人都如你一般见死不救吗?”鹤翎却不管不顾地扶起了雪千寻的身体,将那枚蛇妖的内丹喂入她的口中,而后嘲讽地看着蓝衣人,“不管什么样的代价,我一力承担!但是,只要我还没死,我就会想尽办法取你性命!”
“鹤翎……”
不等蓝衣人回话,鹤翎已然潇洒地转身离开——可转过去的俊颜上却尽是苦涩,他心里明白,刚才,控制巨石耗费了太多法力,又做了逆转生死之事,只希望,待会还能挡得住那所谓的逆天改命的“报应”。
“蛇妖的内丹……真的能救他吗?他是人啊,不会有事吗?”小蛇急急地拉着蓝衣人的衣角,却陡然对上一双泛着金色幽光的眼睛,一瞬间,神智便被摄走——
蓝衣人双眸微动,金光频闪,声音飘渺若云:“小蛇,她不是人,她是一条有五百年道行的蛇妖,她叫白素贞。”
小蛇喃喃地低语,毫无判断力:“她不是人,她是蛇妖,她叫白素贞……”
蓝衣人笑了笑,忽然打了个响指,小蛇的身体顿时瘫倒,一动不动,仿佛陷入了沉睡一般。
雪千寻却缓缓睁开了眼睛,全身不再那般疼痛,神识却混乱难言。她咬着牙对上蓝衣人那双金瞳:“你、你是……”
蓝衣人的笑容儒雅:“你的意识很快就会被内丹的妖力吞噬,到时候,你什么都不会记得。”
雪千寻瞬间睁大了眼睛,挣扎着要起身:“不、不要……”
“其实这样也很好,什么都不用背负,如一张白纸一般重新接纳所有……那个时候,你只会知道你得到了什么,不会再为曾经失去的人或事感到痛苦。”
“不、不要,教主,我不要忘记教主……”雪千寻挣扎着,咬紧压根、掐紧手心,几乎渗出血来……可终究还是抵挡不住妖力的侵袭,慢慢沉睡而去。
蓝衣人站在相依相偎沉睡的两人之前,忽然抬头看了看远处的天空——风起云涌,云层间笼聚着丝丝的点花,看来颇为骇人——“逆转生死,终成天劫。”
忽然,蓝衣人对着天空一挥衣袖,一道蓝色的缎带飘然而去,瞬间系住了云团,竟然将之缓缓拽到了山谷之上。蓝衣人仰头对空,面无表情,眼神却是无比凌厉:“若天劫必要惩罚逆天之人,我便令这山谷中所有草木为其挡劫!”
话音未落,一道闪电如霹雳般落下,山谷间一片骇人的光亮……待光亮消失之时,刚刚还郁郁青青的山谷竟然成了光秃秃的一片土黄,微风卷沙,一片凄凉。
蓝衣人俯身,从雪千寻的衣袖中抽出月光宝盒,转身,缓缓离去:“天命已改,究竟会是什么样的结果,我也不得而知。鹤翎,我逆天而行,必将失去神识,将来之事,望你好自为之。”
微风拂动,黄沙轻扬,雪千寻觉得自己做了一个梦,梦里她的名字叫白素贞,带着妹妹小青来到人世间。她爱上了一个叫许仙的书生,为了许仙,她努力学做人,为了许仙,她与妹妹小青决裂,为了许仙,她不顾性命盗取昆仑山的灵芝草,为了许仙,她与金山寺的住持法海斗法……
水漫金山之时,她不幸动了胎气,控制不住大水。洪水淹向民居,造成了天灾,她在水中生下了孩子。巨浪滔天,她只来得及最后将刚出世的孩子交给法海,便被雷峰塔压沉于水底。小青焦急的呼唤是她最后听到声音,临死时,她仿佛看见了,小青脸上滑下了一滴晶莹的泪水,而后,转手执剑,刺死了背叛了她的许仙……
轮回转世,前尘尽忘。白素贞转世成为了雪千寻,用月光宝盒在轮回中寻觅……
意识渐渐散去,最后只余一滴清泪……难道,不能有一世是幸福的吗?
——荒凉的山谷黄沙漫漫,微风卷起一片萧瑟的轻音,仿佛在说:天命已改。
——所以,笑傲江湖中,不再有东方不败。
——所以,那艘飘摇的大船之上,同样不会再有雪千寻。
——当然,这也没有什么关系,在笑傲江湖的世界中,“东方不败”只是一个象征权力和阴谋的符号;而雪千寻,依旧在不同时空中千般寻觅,最终寻得其注定的那一世轮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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