忍气吞声也许是最好的防卫,小翠的沉默让夫人瞧见也就觉着不忍了。夫人并非护短小翠,而是为了篱儿,夫人绝不希望思虞同小翠发生争执而酿成高家的灾祸。

李思虞为人深藏不露,必要时她任何事都能做的出来,这一点便是老爷与夫人都最为忌讳的。若不是借助李思虞的兄长翁家蒙蔽,可能高学古早就同夫人严惩李思虞了,更加也不可能将一个心术不正的女人转嫁给他们夫妇最疼爱的小儿子。而况,如今高家的全部希望都寄托在篱儿的身上。

既然,李思虞的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她也不必顾及太多。是故,她趁势就当着大家的面言道:“公公、婆婆、徐夫人,恕晚辈直言。自打小翠搬离昌平院后,府里就更加清静了,缺少热闹的气愤。为今昭婉妹妹归来,不若就将昌平院交于昭婉妹妹打理,这般夫君也不用整日里魂不守舍,而昌平院以后必然就不用担心轻易丢失物件,这般岂不两全其美?”

“好!思虞说的好,老身倒是赞同,就不知我这女儿可愿意。”徐秋娘眸光蔼然地瞧着李思虞。而后又问昭婉。“既然事到如今,你若愿意,娘亲一定会好好备置嫁妆,就让你与公子喜结连理。可好?”

昭婉大吃一惊,娘亲如此向着高家,这倒令昭婉无法适从,她摇摇头。“娘亲,女儿的婚嫁还需一番考验,希望娘亲能够三思而行,日后再为女儿做主。”

不过是推托之词,言明她不欲嫁与公子。这话说出,顿时令人沮丧。高篱举起酒杯又是一口干。显然心下气愤不已。

“哎呀!妹妹!你的心思你娘亲与我都清楚,何苦呢?”黎伊伊试图劝解。

孰料,昭婉瞧向黎伊伊,浅浅一笑道:“伊伊姐姐,昭婉的心思从未改变,姐姐也应该知道的。”

餐间气氛一时便凝结的令人不悦。黎伊伊亦不好再多言,以免昭婉心里更加忧伤。因着她知道昭婉嘴硬心软,对高篱的爱慕早已融进心房,深入骨髓了。越是这般的爱慕便越会令昭婉无法释怀,而她与生俱来的倔强脾性才是阻碍昭婉低头的症结,需慢慢医治。自然,医治的法子就必须有人循循善诱,直到有一日,她终于茅塞顿开之时,她与高篱的好事就成了。

各自沉默,小翠与李思虞之间显然是生了芥蒂,而昭婉与黎伊伊之间的言辞冲撞不过是昭婉一时的无助倾诉。

昭婉的芳心暗许高篱,餐桌在场大家都心中明了。如何打破僵局啊?总不能让李思虞此刻就应承与夫君和离、小翠就应承只打理玉竹居不再贪图于做高篱的小妾吧?

气愤尴尬之时,还是老爷出来主持。“来来来,大家用菜。”

夫人心疼儿子,立时就给他夹了菜劝道:“篱儿,多吃些,别只顾着饮酒。”

高篱颔首,不敢不听。遂执起筷箸夹起菜来送进嘴里。

此刻,小翠是不敢再多嘴了,免得被李思虞抓住把柄言辞讥讽,那般就难堪了。

昭婉心下最清楚小翠与李思虞之间的怨恨,她总不能将所有的怨愤都推到这两位女人家的身上。自己时运不济,命运多舛也是根源。如今得知自己乃是襟州程家的二小姐才是致命的打击。恐日后与高家公子婚配简直就更是痴心妄想了。不若,狠下决心与公子决绝才好。

“思虞姐姐,小翠妹妹,你二人乃是公子的左膀右臂,一个才华横溢,一个治家接物各自分工极好,日后公子有你二人黼黻也可一门心思治理高家家业,必然会延续高家的辉煌。如此,昭婉有个不情之请,希望二位能够应承。”昭婉说罢,左顾右盼,瞧向李思虞和小翠。

二位女人家知道昭婉的非凡,而况在高篱心中的地位,自然各自点头。

“好,既然思虞姐姐、小翠妹妹都应承了。那昭婉可就直说了。我……我……我希望你们都能够早日替高家绵延子嗣,延续香火。”昭婉说罢,牵强地挤出一丝笑容让二位女人家瞧见。

大家都傻了眼,不曾想昭婉会在这般场合说这样的话语。

高篱又是举起玉杯一饮而尽。终于积压心中的怒火迸发,立时起身,咬牙切齿,愤愤地说:“我们高家是对不起你们……可你我之间彼此都有心却为何要拘囿于这般的怨恨之中呢?”

昭婉眸光一扫,瞥向高篱,眸瞳惶遽地直直瞪着他,害怕他酒间说出来她就是程家二小姐的实情。遂,连忙提点道:“你我有什么仇怨,你胡说什么?酒喝高了吧?”

右臂一挥,高篱红着眼圈鼓怒道:“笑话,不过几杯而已我会醉吗?我问你,我都不怕,你怕什么?不妨就让大家都知道你……”

高篱还未说完,昭婉执起半杯酒一扬手就泼向高篱的左面颊。算是对公子的严厉警告,不许他再说真话了。

“哎呀!昭婉,你这是做什么?”徐秋娘吓得登时就起身,取出汗巾走近公子替他抆去左面颊上的酒水。

大家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吓得纷纷起身。一场酒宴变成了极其尴尬的劝和。

“昭婉,你再生气也不该对公子这般啊!你也知道公子对你的爱慕有多苦,你怎忍心?”徐秋娘边说着却瞧见公子紧闭左眼。“公子,眼睛无事吧?哦!闭着,别睁开,赶快让人取清水来洗,别烧坏了眼睛可就坏大事了。”徐秋娘说着,求助的眸光就瞥向小翠。

小翠立时转身就从小丫鬟手中端来预备与老爷、夫人净手的铜盆。“夫君,快快清洗。”

大家都乱了心思,慌了神。“儿啊!”夫人更是急的手足无措。

高篱龇牙咧嘴,着实感到左眼疼痛不已。左面入盆,自个也就擦洗了起来。

昭婉自知方才闯下了祸事,就不知道公子伤势如何了,她不免忘了所有的怨苦,憯憯地瞧着弓腰洗眼的公子。

大家的眸光全都聚集在高篱的脸颊处,高篱抬首,不停地眨着眼睛,也瞥见了昭婉惶急的眸光,他不忍心昭婉自责,遂,摇着举起的右手。“我无事,你们坐下吃酒吧!”

分明眼睛被酒水灼伤了,猩红的总是难以再睁开。接过徐秋娘的汗巾,高篱自个轻轻地抆去眼角处的清水。目下,他又想起了昭婉那条绣了“莫”字的汗巾,昭婉的身份可是襟州程家的二小姐啊!

悲苦与疼痛折磨着这位贵胄的公子哥,他坐下,可眼角之处依然感到疼痛,不时抽搐不已。

忘了大家在场,昭婉瞧见方才娘亲可是用汗巾替公子抆面颊处的酒水的,而公子还用这条汗巾抆擦眼角岂不是将粘了酒水的汗巾又次灼伤他那左眼珠吗?也顾不得许多,她从袖中取出与程芊芊交换的绣了“莫”字的汗巾立时就给高篱抆去眼角处的水渍。

负气的是她,体贴的也是她。昭婉的转变令人难以琢磨,也不好责怪她的鲁莽。虽然,夫人与老爷心里担惊不已。李思虞与小翠亦怕伤了夫君。徐秋娘与黎伊伊更是惊惧若因此害的公子瞎了左眼那可就不是闹着玩的了。

大家都尴尬地瞧着这对璧人修好时的模样,那是多么入眼啊!

“小翠妹妹,还请再换一盆清水来为公子洗洗。”说话间,她的双眸里已经泛起了红潮,掩藏不住的晶莹珠泪顺着琼肌面颊滑落而下。

小翠自然会意,连忙自个就撇开小丫鬟疾步去换清水。

“昭婉,我无妨。我求你答应我让怨恨从此抛弃吧!只有你我的结合才能化解这场恩怨,否则两家永世都不可再得安宁。”高篱适时算是求婚了。

昭婉这才想起大家都在侧,琼肌雪颜亦染了赤霞。可公子的话何尝不在理呢?高、程两家的怨恨恐无法化解,除非他二人结为伉俪,以此方能弱化程家后人对高家的记恨。再者也可借助高家实力襄助她程家就此翻身,兴许弟弟——程蒙的运途便能改变,程家的繁昌再度屹立于襟州。

她颔首,真的点头同意了。就在大家惊悚的目光中,昭婉应承了。

“昭婉,太好了。”高篱顾不得左眼疼痛,立时起身一把就将昭婉揽入怀中,管他侧旁有人没人呢!

变换的也太快了,大家都云里来雾里去的,不知道二人所说的怨恨指的为何?且高、顾两家不是互为亲善吗?

但,高篱在宴席之间厚颜无耻地将昭婉揽在怀中了,而昭婉却没再躲避,也没个推开他的意思,这般的反常真个叫人只能莫名其妙地瞪着他俩各自思忖。

李思虞最先扺掌赞叹。“甚好、甚好!以后昭婉就可打理昌平院,夫君也好搬去那里宿下,只要夫君还有一丝惦念也可来我的摘星院住上几日。呵呵呵!”

**裸的打诨,就是要羞一羞昭婉这个脾性倔强的江湖女子,李思虞笑得花容无忧,真瞧不出她方才这般大度让高篱从此搬去昌平院的话是出自真心还是醋意暗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