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皆拊掌以庆,气氛融洽的难以令人相信。待小翠换来一盆清水时,宴席上的两位璧人已经你情我浓地坐在一块。而高篱则享用着昭婉的纤柔细致,替他清理左眼角不住流出的泪痕。
高篱不愿再度清洗,一味要强说无妨。可昭婉不依不饶,非得让他再次清洗。若说别人高篱可能坚决不从,但昭婉的**令他早就没了魂,只消昭婉一句话,他都按法照做。
昭婉娇羞地替高篱抆去面上水渍。秋水眸担忧地细瞧公子猩红的左眼。
突兀的变化令小翠来不及多想,也同大家一道为这对璧人修好而怡悦。从今往后,小翠知道多了个昭婉平衡,李思虞的怨恨就会转换一部分在昭婉身上,她——何小翠也便能安生了许多。
女人心,海底针,谁也摸不清彼此的真实想法。虽然大家都专注于各自的角色,但彼此的不信任亦是浑然天成的,无法弥合的。小翠也好、李思虞也罢、再个昭婉也都变得各怀心思,各有目的。
待昭婉细心抆拭一番后,高篱觉着好了许多,大家又起兴地啖啜欢悦,一桌山珍野味也吃的入口爽滑,香醪的助兴更是将大家的气愤给调高。
天大的喜讯便在不经意间造就,老爷、夫人都欣慰不已,总算觉着对得起篱儿一回了。徐秋娘与黎伊伊也为昭婉有个好的归宿而心满。李思虞同小翠兴许各怀鬼胎,但表面却笑意连连,不露半点不快的痕迹。
也是拼了,为了程家,为了弟弟,昭婉才会在紧要关头转念,她自觉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高、程两家,更有甚者也为了顾家。即使日后她与几位姐弟相认,昭婉心中也认定了徐秋娘就是她的娘亲,无论是不是义母。
啖啜完毕,大家才想起来玉竹居可是为了玲珑玉佛之事的,如此,大家都束手无策之时,李思虞莺歌鹂语地说道:“依思虞来看,玲珑玉佛可能还在高府里,若阖府上下搜查,兴许就能找到。”
无论李思虞的话是不是在理,但除此还能怎样?玲珑玉佛事关重大,不可不寻获。遂,依照李思虞的建议,大家便再度返回高府。
不消说,李思虞必然会趁机动手脚让玲珑玉佛现身的。可此回,她要做的却是算计小翠,起码,小翠被责罚,也算是对昭婉的一个警示,高府内是非重重,以后还得尊重她这个既是大嫂又成了少奶奶的女人。否则,下回的手段必然用在昭婉身上,绝不留情。
踅回府上,李思虞便命小丫鬟们帮着整理昭婉的物件,全数搬去昌平院高篱的寝屋。就在此时趁乱她将玲珑玉佛藏于手中抱着的几件罗衫里,待入了高篱内屋时,就把玲珑玉佛放在小翠留下的一妆奁之中,阖上盖子。而后神不知鬼不觉地将罗衫放在高篱的衣箱中,算是送给昭婉的新衣裳。
周管家也大致问出了些蹊跷,确定小丫鬟们都未曾去过高篱的墨香斋,惟有小翠,还有小翠指派的小丫鬟——小红去过。除此,便是紫莲与少奶奶也曾经去过一回。但周管家决计不敢相信少奶奶会监守自盗,那样便不合常理了。惟怀疑小翠指派的小丫鬟和少奶奶身旁的大丫头紫莲二人。
高学古听罢,眉峰蹙成了川字,眸光遥望苍穹,有种悲悯的慨叹。而后闭上双目,冥思着,万籁俱寂,只有他的腹语在自个耳际萦绕。必然,他猜到了些什么。是故苦闷不言,心思着:好你个李思虞,不消说玲珑玉佛一定是你盗去的,如若不然,怎会说玲珑玉佛就在府里呢?真不知你又打算施什么阴谋,唉!苦了篱儿咯!竟让这么一个阴毒的女人做你的正房夫人,为父实在对不住你了。
“老爷,是不是将紫莲与小红都唤来知音堂?”周管家提醒到。
摇摇头,高学古喟然道:“算了,先找玲珑玉佛,若找到了老爷我自有打算。此事你就别管了,下去吧!”言罢,高学古大袖一挥,示意周管家离开。
“是!老奴告退。”周管家连忙俯身施礼便转身走了。
十多小丫鬟与小厮来来回回,搬运物什,拾掇寝屋,忙得亦是热热闹闹的。
徐秋娘与华夫人绕道如何替这对璧人置办婚仪,而黎伊伊则与昭婉说道女儿家的闺阁私密之话,时不时偷偷巧笑,令侧旁瞧见的高篱亦赏心悦目。
劳顿一个下午,众人才将公子的寝屋洒扫得干干净净,而后置换的物什摆放整齐,庭院又经过一番清理,昌平院死气沉沉的院落里再度热闹了起来。既然昭婉已经点头同意嫁给高篱,就住在昌平院,徐秋娘与黎伊伊自然也就跟着各自安排了厢房留宿。可谓娘家人最强的后盾都赶来了,昭婉心下也甚感慰藉。
不知为何,昭婉总惴惴不安,仿似姻缘难定,兴许还会再起波澜。
佳人既已点头应承,高篱再无离家出走一心思了,整日里总是伴在昭婉的身边,形影不离,让下人们瞧去感觉昭婉才是正房少奶奶,而李思虞依旧是个没人要的寡妇。
一连三日,昭婉在高府平静写字,学针绣。可,女儿家出阁总要与男子避开的。如此,徐秋娘便同黎伊伊商定,好事宜早不宜迟,需尽快将昭婉嫁给高篱,免得夜长梦多。
至于冯开是不是害死罗霜降的真凶,暂且搁置一些时日,待婚事完结再夫妻同心一道对付冯开。矧,徐秋娘亡夫顾长骞与冯开的渊源,到时徐秋娘自然也会帮衬女儿,审时度势。
自是不可再挽留,高篱与昭婉这对璧人依依不舍道别。
徐秋娘三人前脚离开,高府里便闹出了玲珑玉佛显出真身的消息。找出玲珑玉佛的小丫鬟立时便禀告去了公子那,而后又传到老爷的耳朵里。
高篱本欲阻止小丫鬟将消息传到老爷、夫人那去,如今怕是来不及了。
高学古与夫人一同赶来昌平院,李思虞亦由紫莲陪同随后赶到。
高篱双手负立,眸光俯瞰着几案上的玲珑玉佛若有所思。瞥见父亲、娘亲来此,他登时施礼问好。
高学古衣袖一挥,也没吱声就坐在椅子上。面若冰霜,冷冷地瞧着玲珑玉佛,也思忖了起来。
李思虞莲步生花,徐徐而来。盈盈一拜,而后起身。她就立在夫人的身后。
高学古捋了捋髭须,肃然的面上更加狠戾,不悦地问道:“篱儿,不是说玲珑玉佛被人窃去了吗?怎么会出现在你的寝屋?”
“孩儿不知,按说这讲不通。”高篱俯身,一边解释。
还是整理公子寝具的小丫鬟连忙现身,但见她双膝跪地颤巍巍地替公子解释道:“回禀老爷,玲珑玉佛不在公子的寝屋发现的,而是在……在……”
“在什么?”高学古冷冷地挤出三个字。
小丫鬟吓得面色都快发青了,她知道老爷的威严,也知道公子被蒙在鼓里,可玲珑玉佛的确是从姨娘小翠的旧妆奁里发现的,若不说出真话,今儿个老爷绝不会善罢甘休。可若是说出真话便要从此得罪小翠,真是左右为难。
老爷的话必须要听的,毕竟高府里当家人还是高老爷。小丫鬟情知从她发现玲珑玉佛那刻起就无法躲避,不若如实道来,再求老爷庇护说不定还能得了好处呢!是故,她颤巍巍地说道:“回……回老爷,这玲珑玉佛是奴婢拾掇物什时巧合发现的,就……就藏在何姨娘的妆奁中。”
“是吗?”高学古狠戾的眸光再瞧向垂首的小丫头。“抬起头来说话。”
“啊?是!”小丫鬟不敢违逆,立时抬头眸光与高学古相遇。
“你说的都是实话,并无半句虚言?”高学古问她。
小丫鬟使劲地点头。“启禀老爷,奴婢说的句句属实,绝无半句虚言。”
“行了,老爷我知道了。”太师椅上起身,侧颜。“夫人,我们回去吧!”
夫人颔首,眸光里迸发出无奈的幽怨之色,而后摇摇头,不言不语地随老爷一道离开。
但在此时,小丫鬟却急了,她磕了一个响头,随即哀求道:“求老爷、夫人开恩,让奴婢离开昌平院,奴婢告密,势必得罪了何姨娘,若奴婢还留在昌平院恐怕就没好日子过了。”
高学古停下脚步,回面瞧了眼跪地的小丫鬟冷冷地问道:“那你想去哪?”
小丫鬟眨了眨眼眸,瞥向李思虞,而后笃定地说:“启禀老爷,府里都知道少奶奶宅心仁厚,奴婢若能有幸侍奉少奶奶恐也有个庇护的希望。求……”
“好了,老爷我恩准了。”言罢,不待小丫鬟啰嗦,高学古迈着沉沉的步伐与夫人加速离开。
穿过廊道,步出月洞门,待身旁再无他人时,高学古这才喟然长叹,眸光瞧向夫人。
夫人会意,颔首,怅惘地说了句。“老爷,你我二人也该为小翠做主了。绝不能令高府里掀起仇恨的杀伐,否则小翠必死无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