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紫莲毕竟是夫人身旁的大丫鬟出身,芳龄十七的大姑娘家那是心思沉稳的很。瞧见李思虞愤怒的恶颜,她劝说一番后,自个起身,抆去泪花,伫在那杜口不言了。

李思虞咬牙切齿,一贯妍美娇弱的女子今儿个真的显出了嚚猾的原形。咬牙切齿,口中喃喃自语,咒骂着小翠。因着李思虞猜忌是小翠无端向昭婉示好,并襄助昭婉避开公子隐遁尘世,这般公子才会离家出走,一心要找到昭婉的下落而丢弃她这个正妻孤枕难眠被人下人嗤笑。

瞥见紫莲垂首不言了,李思虞怒气更甚,疾步近至月荷的身旁,伸手就拧向紫莲的手臂,怒目瞪着紫莲。

但见,紫莲唇角颤抖,面上越发的苍白,可她还是银牙紧咬、不吭一声。

“哈哈哈!好你个贱胚子,这般都能忍住,好,甚好。”一边说着,李思虞终于松开了手指。

时怒时笑,她真个太可怕了。若非紫莲亲自尝试李思虞的狠毒,她也只能耳闻而未见真实了。今儿个紫莲算是尝到了李思虞的狠戾,反而让紫莲觉着李思虞这是“失心疯”没两样了。只是李思虞藏匿的好,一直不被人发现而已。

莲步缓缓,李思虞离开摘星院踅去昌平院,穿过月洞门,一直往里走,赶到墨香斋,推门而入。眸光清冽,这里是公子常来攻书之地,即使公子搬去摘星院后,他也常常来此。

紫莲忍着剧痛,吐纳一番,也一边随李思虞赶来。

“紫莲,你说,公子曾经教过昭婉写字,却从未教过我。你知道,我的字虽写的好看,但与公子可有霄壤之别,他一点心思都不愿用在我身上,是不是怨我与他大哥曾经……可我也没办法呀!高赋若要听我的话,留在府上哪会命丧疆场,而现在我也必然是为人娘亲的人了。相夫教子岂不快哉?老爷、夫人念我出身高贵,又把我与了高篱,本来就是他兄弟二人,我委身与谁都是高家的媳妇,都可为高家开枝散叶,可公子这般厌弃我,怎能怪我呢?”一边说着,李思虞啜泣不歇,恢复了往日的几分悲怜惹人痛惜。

虽对李思虞的阴晴不定感到忌惮,但紫莲也知道自个是她的丫鬟了就该处处替主子分忧。“少奶奶,公子心中着实喜欢顾昭婉,与您是不是完璧之人毫无关系。”

“你这么肯定?”李思虞并未再次爆裂,而是和温地问她。

紫莲颔首。“奴婢肯定!少奶奶,曾经二公子流连花街柳巷已不是什么秘密了。您想想,他还会在乎您是不是完璧之人吗?您先前作为他的大嫂,如今又是老爷、夫人安排做了他的妻子,按说应该为了高家他早该与您圆房,就连小翠也早该一边宠爱了的。可他不仅对您疏离,对小翠也是不闻不问,只因他变了,心中只有顾昭婉一个女子。”

李思虞眸光漂浮,蹙眉思索,虽然她心中明晰,可她始终不愿接受。公子属意昭婉不假,但她从未阻碍公子求娶昭婉呀!甚者亦愿接受昭婉与她一般不分大小皆做公子的正妻,这都无法挽留公子的心,难不成真的非要将现在是公子的正妻给赶走,昭婉才肯嫁过来吗?

是啊!他爱慕昭婉,只想与她长相厮守。然,昭婉也过于贞烈,这般下去,若得不到公子的人,迟早自个会被公子扫地出门的。那时,公子必然可以称心迎娶他心中最爱慕的顾昭婉了。

身子一怔,李思虞面无表情,愣愣地深思渊沉。

“少奶奶,您别想太多,为今只有一个法子,那就是您得帮助公子早日得到顾昭婉的人,而后逼她就范,早些嫁与公子,这般您就可以与她共享公子的情爱了。若僵持几年下来,老爷将高家的家业全权转交给公子的话,那时公子恐怕会对您更加的不利。除此……”紫莲没再续说下去。

“除此什么?”李思虞需要紫莲为她筹谋,因着她现在已经六神无主了。

“顾昭婉殁去,从此再无此人,公子伤心一些时日,他还是会回到您的身边,那时您就可以高枕无忧了。”紫莲冷冷地说出。

“什么?”李思虞不敢相信自己耳中所听的话。碧秀心术不正被她毒死,这回又来了个紫莲,以为是个乖顺的丫鬟,岂料她竟能说出这些令人悚然的话来。

紫莲垂首,肃艾又道:“顾昭婉不死,公子永远无法回心转意,想必少奶奶也应该知道的。”

李思虞眯萋着双目瞧着不敢看她的紫莲,心中又次奔涌出热血沸腾,这股热血有杀人的激昂。但李思虞想杀的人不是顾昭婉,而是身旁这位新来的大丫鬟。

……

十日后,椒城。“秋娘姐姐,当初我也没想到公子会如此痴情,唉!要知道就该早些告诉他真相的。”黎伊伊与徐秋娘在顾府廊道里信步说话。

徐秋娘颔首,一边走着,一边唉声叹气。“本来也没甚要紧的,我先夫不也是三妻四妾的吗?哪个高门大户的公子哥不都娶几房姨娘呢?可昭婉这脾性,坚毅的无法劝导。非得坚持一夫一妻,妹妹你说我到底能怪谁呢?若说高篱对昭婉无情无义,可他为了昭婉对妻妾碰都不碰,一门心思就想娶昭婉。”

“是啊!公子没法子呀!可昭婉妹妹也没错,她的逸想并不为过,高老爷与华夫人不就是公子与昭婉的垂范吗?如今高家并不安生,五日前,双福密函来说一庶人受人指使跑到王御史那检举了高老爷与宋知府有理不清的勾结。幸得王御史庇护,否则呈去四王爷那必定对高家极其不利。奈何,幕后指使之人姓何名谁无迹可寻,高家风口浪尖不设法转嫁危机便无法平息。遂,高家亦派人乔装打扮送去四王爷那有关古家私造钱银一事,逼迫四王爷小心处置。而况,高家疑惑欲对付高家之幕后人极有可能就是古家,因着周管家背叛古家所致。”黎伊伊说着,又是摇头。

“私造银钱可不是闹着玩的,说不准会被满门抄斩。若真是这样,四王爷一定会小心应付的。”徐秋娘说罢,又想了想道:“伊伊妹妹,以我看还是将昭婉的行踪告知公子吧!也好让他早日找到昭婉一道回来,万一高家出什么景况,公子也能替高老爷分担一些。”

“嗯!”黎伊伊颔首。“我这就飞鸽传书给高篱。”

两日后,徽州,那处是高篱与昭婉坠下断崖的洞穴里。三名高府暗卫与高篱飞身上马。因着高篱才接到黎伊伊的飞鸽传书。信函中说明昭婉为了查探清楚师妹罗霜降之死因,当日离开玉竹居后就赶去了京城,到现在都还留在京城查找幕后真凶。可能她已经查出了些端倪,公子若想再见昭婉,就去京畿郊外原先她那被毁掉的旧屋。那里的两间新茅舍里,就是昭婉的落身之处。

策马扬鞭,绕过小道,穿破林密,而后一路便往京城赶去。高篱带着全部的情意只为再见昭婉一面,而后便想着与她抛开所有杂念,做一对隐市的鸳鸯。

十日后,京畿郊外,罗招旧居之所处,果然如同黎伊伊信函中所说,在被丁二爷烧毁的原址修葺出两间茅屋。虽然极其简陋,但昭婉的过往经历,料必她不会计较。

茅屋没上锁,高篱轻轻便推开。入目之处除了一张床榻便一无所有。

他看不出这间茅屋内还有何物什算是值钱的,仿佛就是个要饭的避身之漏屋。

心中有些绞痛,对昭婉如此折磨她自己高篱实在看不下去。那位绝色美人怎会在这般简陋的居屋里一待就是两个月呢?

“公子,此处真的是顾教头待的地方吗?”一名暗卫简直瞧不下去。

高篱茫然,深吸一口气。“兴许是吧?兴许也不是,我也不知道!”

暗卫没再多言,只默默地伫立公子身旁,听候差遣。

“再找找,务必寻获顾昭婉的行踪,我要劝她回去。”高篱说罢,一挥手,令三名暗卫退下。

坐在床沿边,他泪流满面,手触到粗布薄被更加令他难以自制,男儿泪簌簌而下。

“昭婉,你因何如此折磨自己啊?为何不能与我一道隐市呢?起码再苦再累我都会陪在你身旁呀!”他一边哭一边自言自语。

馊霉之味阵阵,简直令人作呕。推开门窗,搏膺叹息。“昭婉啊!你好傻,高篱心中只有你一人,又怎会因你离开就和思虞、小翠生出情愫呢?难道你以为我是那般薄幸之人吗?”

自说自话,高篱始终不愿离开馊霉的茅屋,他要等,等昭婉归来好生问问她为何要受这些苦?

嗅了嗅粗布衾被,想寻得一丝昭婉的气息,如此,就算再难以入鼻,高篱都不觉得难闻。

一会儿坐在床榻边沿,一会儿又伫立屋内,蹴踏来回,唉声叹气。

“我当是贼进了我的家呢?原来是堂堂玉湘城第一巨贾高家的公子哥呀!”进屋之人突兀说话。

高篱正冥思入渊,被说话之人给惊扰,他登时回面,眸光瞧向那人。

熟悉的面孔,令高篱厌恶的真正贼人。他不是别人,正是被自己徒弟砍去左臂的罗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