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涩一笑,昭婉赤唇翕动。“少则半年、多则三五年,昭婉就不信公子不与李思虞、小翠圆房,那时他有了子嗣之后必然会将我忘记,而我也会在那时回椒城,我也可继续与娘亲一道在椒城平安度日。”

“傻丫头,三五年后你这个老姑娘怎好再般配好人家呀?若你能摒弃什么你择夫的规矩,高篱的确是不二的择夫选择。他起码会一心一意待你,就算有妻有妾又如何?妻妾必然不会被他宠爱的。再等上三五年,高篱接手高家家业,他能做主时,一纸休书就将妻妾给休了的。”黎伊伊一心只为昭婉打算。

然,这正是昭婉欲离开高篱的缘故。她岂能忍心令公子真的一纸休书就把李思虞、小翠给扫地出门?

“不成,我与公子有缘无分,就当是从未见过,我走了也好忘记他,他日我若嫁给别的男子兴许不会再这般心痛。”昭婉说着,唇角便一抽,珠泪滴落。

“真是不明白你在说什么?情郎被人抢去再抢回来便是呀!干吗替她人做嫁衣裳而苦了自己呢?”黎伊伊抓住她的柔荑,面上肃然。“昭婉你听清楚了,你丢了公子,恐伤心的不止你一个呀!高篱一样会悲伤的。你二人本该天造地设的一对,不想遭此劫数,我看就是老天爷故意安排,要让你二人经过一番熬炼,好事才能降临。”

见昭婉听之不言,黎伊伊又道:“你若想离开一些时日也可。如今这局势对你实在不利,你云游一番散散心再回来也不迟。哦!你走姐姐不阻拦,但你需时时刻刻与姐姐书信往来,切不可忘怀!”

“嗯!姐姐,事不宜迟,我看还是早些走吧!高府危机四伏,公子此时临阵退缩与我私奔害了高家我会一辈子心不安的。昭婉有一封书函,求姐姐交于娘亲她一看,也求姐姐得空多多教导大春,希望他为顾家争气,光耀我顾家门楣。”言罢,她抆去珠泪,从袖口取出书函。

黎伊伊接过书函,依依不舍地瞧着这位令人怜爱的妹妹。各自洒泪细说了些别话,又牵手各自交代一番,昭婉转身便走。

“妹妹,保重!”黎伊伊瞧去昭婉的香背不舍地说。

回面,昭婉盈盈一笑,颔首,而后便步伐坚毅地迈出。行至竹庑廊道,她绕过别人的眸光,去瞧了瞧何妈妈。

“何妈妈!”她柔声嘤咛。

“哎呀!顾小姐,你可用过早膳了?”何妈妈依然慢条斯理,面上和温慈蔼。

“用过了,昭婉要去集市一趟,何妈妈可要好生保重身子呀!”昭婉克制内心的波动,面上依然噙笑柔婉。

何妈妈听出不妥。“去集市?顾小姐,你一个人?”

昭婉心中顿时惶急,她本欲与她最崇敬的何妈妈说些隐晦的道别之话,岂料阅历丰富的何妈妈只听她一句话便猜测不已了。

“嗯!我去买些草药。”她胡乱地撒谎。若说去买胭脂,高家就是胭脂世家,随意让谁个下人去胭脂坊带回根本就不用她劳身。只有高家未涉猎的家业,她才好编造下去。

“草药?老身这多的是,你要什么就让老身替你找来。”何妈妈听此话似乎没对她的有心欺骗产生疑惑。

“这……这药非同一般,看来我要学伊伊姐姐去寻隐市薛郎中求取了。哦!何妈妈,您多多保重身体,其他的昭婉也就不多言了。”言罢,她赶紧莲步阔迈,怕再不走,何妈妈瞧出端倪告知公子她就真的难以顺遂离开。

果不出所料,伊伊姐姐可以替她保密,但何妈妈则不成。何妈妈是公子的贴心老奴婢,自然发觉异样立时就找着公子说话,道出猜忌。

那还了得,高篱赶紧从自个的厢房追撵出来。他一早便有些不祥之兆,现在看来应该就是昭婉有什么异动。

与此同时,徐秋娘亦疾步从临水轩奔来。瞧见公子她故意微笑示意,而后也朝门口奔去。

事实明朗,昭婉定然发生了什么?

“徐夫人,你这是去寻昭婉吗?”高篱试图探听一番。

徐秋娘支支吾吾,她悒悒不乐地凝眉瞧向远处,似乎是知道昭婉有事发生。可究竟为何呢?徐秋娘没再续说下去。

“昭婉去哪了?伊伊姐姐你知道吗?”高篱蹙起眉峰,焦急地问着。

黎伊伊侧颜垂首,沉默不语。

他预计昭婉不同寻常的举动难不成是她真的离开了?可她为什么要离开?又打算去哪呢?

“双福,备马。快!”高篱扬声唤在廊道的双福。

“是,公子。”双福健步如飞,他知道公子要去撵顾昭婉,如此,一刻也耽搁不得的。

何妈妈不仅瞧出端倪,她还替公子操心,遂直言相问。“徐夫人,令千金是不是去了什么地方?不妨告诉我们,公子对顾小姐的情分老身也是瞧在眼里,急在心中。”

“急又有何用,开过年我们顾家就一直等你高家的媒聘,可之后我们等来了什么?不仅没见着媒聘,还等来了公子另娶新欢的消息。试想,昭婉一女子家,从未对任何男子痴情过,如今落得这般下场,她还有何脸面留在这里与公子日日相见,却又无法与公子婚配反而还得遭受内心的煎熬呢?”徐秋娘说罢,又撂下一句狠话。“不仅昭婉走了,今日我与伊伊妹妹也就此告辞,免得让你们高家处处为难!”

气氛尴尬至极,小翠瞧着极不适宜,她必须圆场,解公子之围。“徐夫人,您别生气。小翠昨夜与昭婉姐姐促膝长谈一番,我知道她对公子属意,而公子也对昭婉姐姐爱慕无限。徐夫人,小翠虽然被老爷、夫人与了公子,但公子心中只想着昭婉姐姐一人,小翠也不敢奢望再与公子长长久久,之所以请拖昭婉姐姐求情老爷让我在玉竹居当管家,就是为了不久之后与公子撇清关系,而李思虞乃是正妻,若公子有意与她和离恐怕需要些时日。夫人您一定得耐心等待,公子必然会有朝一日堂堂正正地迎娶昭婉姐姐当正妻入高府的。”

小翠的一番话,可谓说到重中之重。高篱听之怅然无泪,眸光失神。

徐秋娘心下一软,她了解公子的脾性,知道他懦弱无能,不是高老爷与夫人强行做主,公子必然会八抬大轿迎娶昭婉的。“公子,别难过了,昭婉方才留下一封信函,说她想离开凡尘一段时日去云游四海,估摸着她不想令公子你太为难才会让贤于李思虞和小翠姑娘的。你……你若想撵回她,那就去吧!哦!你我都不知道她会去向何方,不若就派府里的暗卫四处寻找,兴许昭婉走不多远还能撵上呢!”

高篱缓了缓神,面朝徐秋娘,垂首,作揖,深深鞠一躬。杜口不言,而后迈步出门,骑上双福牵来的黑骏马,绝尘而去。

穿街过巷,乃至高篱吩咐的数十人家丁暗卫都未寻得昭婉的下落。他此刻才恍然大悟,昭婉回不来了。

“昭婉,你以为你可以离开吗?不,你这是错误的逃避,高篱绝不会放弃你,就算天涯海角,我也要找到你。”他双膝跪地,仰头向天,扬声诉说。

……

浃月余后,高府摘星院内。廊道里,少奶奶李思虞垂首来回蹴踏踱步,龇牙咧嘴,奋力地撕扯着手中的鸳鸯针绣汗巾。

一旁的紫莲遂连忙上前劝说。“少奶奶,不可呀!这是您对公子的一片情意。若您无辜毁了它,公子知道一定会伤心的。”

李思虞狞恶地侧颜盯着紫莲道:“哼哼!别以为少奶奶我不知道你是老爷、夫人派来监视我的。说与你听好,在我这当丫鬟可得事事向着我,否则当心碧秀的下场别在你身上重现。”

她愤怒至极,对夫人与她新的大丫鬟—-紫莲那是一点脸面也不给。

紫莲弗堪这般明里的恫吓呀?立时就泪如泉涌地跪下哀求道:“少奶奶,老爷、夫人从未让奴婢来监视您,只是让奴婢来伺候你的日常起居。您无辜怨恨我是为哪般哟?少奶奶,公子离开是必然的,您也无需气坏了身子,还不若派人去四处打听公子的下落要紧呢!”

“下落?已然一个多月了,公子的下落连老爷都不知道,我焉能知晓?他爱慕昭婉妹妹,我也没反对他娶昭婉,可三番五次、折腾来折腾去就是不与我圆房,无非就是想让我主动求退。我就不明白了,像我这般通情达理的女人,公子哪一点瞧不上我?不就是寡妇改嫁吗?我本来就是寡妇啊!是老爷夫人偏生觉着肥水不流外人田,要将我与了二公子。如今,我做了二公子的夫人,他不理不睬我,令我度日如年,你说……我……我怎能不气?”李思虞一边说话,还是把亲手绣的鸳鸯汗巾给撕裂了。

紫莲知道少奶奶阴鸷狠毒,表面上一派温和,那都是人前装模作样的。若非夫人的信任,紫莲也不会被夫人选中来摘星院,顺便让她监视李思虞的一举一动,以防她做出过激的行径。可今日,向来一派温和的李思虞还是过激了。